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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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吱呀的开门声,男子没有转头,清越的声音在晚风里飘散,夹着酒气的落寞:“王妃,本王没处去了。”

    苏遇走过去,坐在了他的旁边,手肘支在膝上,拖着下巴看他的侧脸。

    这人瘦了些许,益发显得轮廓刀削斧刻般利落,心里没来由的一紧,脱口道:“我替你留一扇门。”

    肖岩微顿,转头凝住她的脸,良久,轻轻一笑,开了口。

    他说:“我的生母是个人人轻贱的胡姬,我嘛便是个下贱子,幼时常被三位兄长用鞭子抽的满脸血污,不忍被母亲瞧了去,常常躲到深夜才敢回,每回总能远远瞧见,那偏僻的院落里留的一盏灯,便能觉得少许温热。”

    他说着又去拿酒,拎起酒坛晃了晃,见一滴也无,微皱了眉,转了话锋,问的是:“苏遇,你也觉得我是个杀父弑兄的冷心肠吧?”

    苏遇拿出绢帕,替他擦拭了下衣摆上滴落的琼酿,顺着他的话,反问道:“你不是吗?”

    “我是!”他语气冷肃几分,又带着自嘲的笑:“我就是个杀父弑兄的逆子!”

    说着便将酒坛随手一抛,陶制漆器便哗啦碎了一地,拍了拍手,狠厉道:“我八岁那年,被大哥养的烈犬咬烂了腿,我生母那样软的一个人,一气之下毒死了那畜生。”

    “大哥替他的猎犬不忿,亲手给我母亲灌了□□,我被两位兄长押着,看着生母抓烂了衣襟,生生痛死在面前!而我的父王,站在不远处的高地上,看着眼前的一幕,一声不吭。苏遇,你说,杀母之仇,如何不报?”

    先漠北王肖重辰与温夫人青梅竹马,感情甚笃,也曾许诺一生一世一双人。

    只是胡兰山之战后,被一名所俘胡姬的美色所惑,**冲昏了理智,背了誓言。

    奈何这胡姬又怀了肚子,只好带回了府,不久便生下了肖岩。

    温夫人虽面上不显,温和的迎了胡姬进门,却看肖重辰时再无昔日的缠绵,身子也日渐消瘦。

    肖重辰看在眼中疼在心中,对温夫人充满愧疚,对胡姬母子便愈发薄待。

    他冷眼看着嫡子们为替母亲出气苛刻母子俩,甚至亲眼看着那胡姬死在面前,心里反而是轻松的,他人生中的污点,与夫人之间的隔阂,终于消弭了。

    但他偏偏忘了,他的庶子也还年幼,也是个有血有肉、夜里会疼会怕的孩子。

    肖岩说完这番话,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握成拳的手微微发颤。

    母亲那一声声痛苦的嘶吼,因着疼痛而抓的血肉模糊的脸,又一遍遍在面前晃。八岁时的无力与绝望袭来,让他双目染上了赤红。

    苏遇跟着湿了眼眶,轻轻抚上那只大手,安抚的握了握,细细的语音飘散在晚风里,她说的是:“先漠北王确实是个混账!”

    说完手指动了动,刚要抽回,忽被肖岩反握了去,攥的太紧,令她的指骨有些不适。

    她转头,见肖岩正灼灼看过来,漆黑瞳仁凝住,只倒影出一个小小的她,不由一愣,想要出口的话头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昏暗的光影里,苏遇一张小脸泛着细瓷般的光。

    肖岩在她清澈的桃花眼里没有看到鄙夷、惧怕抑或怜悯,有的只是柔和而静默的光。

    这丝光妥帖的熨平了他心中的暴戾,掌中那只软糯的玉手便仿似是一截浮木,带着他从地狱寒潭浮回了人间。

    他喉结滚动,半晌说了句:“让我握一会。”

    有沁凉的风徐徐吹过,一树细小白花簌簌落地,带来若有若无的清淡香气。

    不肖片刻,肖岩又将所有情绪妥善收纳,恢复了往日刀枪不入的冷肃。

    他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上等的羊脂玉蒙着一层莹莹的光,正是太子肖珩的御物。一侧嘴角轻轻一扯,不咸不淡冷笑一声,用了些内力一攥,再张开时,那枚玉佩已碎成了齑粉,风一吹,散了。

    “哎,你这人......”

    苏遇有些无奈,微叹了一声,她还想着当面还了,现下倒好,再见太子倒有些说不清楚了。

    腕间微凉,沉甸甸的坠感,苏遇止住话头,抬手一看,见一只金累丝镶红宝石手镯正静静躺在腕间,石榴红的宝石色泽鲜润,只不够剔透,含了些许杂志,显不是什么极品。

    她就着廊下的风灯细瞧,听肖岩状似随意道:“虽不是什么好物件,却是我生母留下的唯一遗物,将就戴吧。”

    苏遇微诧,转头看他。

    那人急急转了视线,淡漠如常的脸,只红透的耳根透出些许心迹。

    他瞧着院中那棵虬结的珙桐,凶巴巴道:“往后,不许摘下来!”

    说完忽又想起那日昏沉的小巷里,小姑娘拽着柳条,垂了头,委委屈屈控诉 “总是这样凶。”不禁有些后悔,刚刚语气太冲了些。

    他默了一瞬,稍放软了语气,还是问出了那句横在他心中多时的问题:“太子是个怎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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