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救伙伴心怀不平
入医馆第四十六日。</p>
平静的生活被打断。</p>
这夜本是他最后一页当“雅贼”。</p>
他已经凭借过人的记忆力，囫囵背熟五本典籍。</p>
正当他松口气，怀着莫名的愉悦，走在回医馆的路上时。</p>
小巷里的惨叫、哀嚎与微弱的呼救声吸引了他的注意。</p>
他尽可能放轻脚步，屏住呼吸，然后探头往巷子里看去。</p>
眼前，一名浑身脏污的乞丐正在殴打折磨两名小孩，嘴里还不断说些狠话。</p>
陈宸听得几句，似是他自己曾犯下的累累罪行，被他当做夸耀的资本与吓小孩的伎俩。</p>
他心底的怒火腾地升腾，往地上寻摸到一块石头。</p>
陈宸站在小巷的尽头，手中的石头沉甸甸的。</p>
他感到自己的心跳在耳边轰鸣，像是咆哮的江水。</p>
他望着那正在施虐的乞丐，听着巷子里越来越微弱的呼救声。</p>
他犹豫了，手中的石头似乎变得无比沉重。</p>
但是，另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那是一个冷酷、无情的声音，它告诉他，他必须这么做。</p>
他紧紧握住石头，屏住呼吸，放轻脚步。</p>
越接近，他的心跳越剧烈。</p>
终于，他举起了石头，用力砸向了那个恶丐……</p>
两世为人，各式各样死状凄惨的尸体已经见识过了，但亲手结束同类性命还是第一次。</p>
这恶丐死得并不冤，他罪无可赦。</p>
两个小孩身上怕是没一处完好，被打的没一处好皮。</p>
其中一个個子比他还大点的女孩左边胳膊已经被打断了，脸上膝盖上伤痕累累。</p>
幸好她断的不是关节，用夹板还能接回去。</p>
另一个更小点，耳鼻流血，眼神中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不解和恐惧。</p>
陈宸叹一口气，两个倒霉孩子。</p>
只能先到医馆，求曲先生帮忙诊治。</p>
……</p>
好日子也好，苦日子也好，总是要过的。</p>
自那晚他救下两个小孩儿。</p>
这日子里，事情就多起来。</p>
入医馆第四十九日，曲先生为两名受伤的孩子上好药，他招手让陈宸过来。</p>
“陈小子，我要走了。”</p>
“啊，曲先生您要去哪？”陈宸吃了一惊。</p>
“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医家总要见识一下天下各种稀奇古怪的疾病。”</p>
曲先生微胖的脸上流露出对某种事物的向往。</p>
陈宸知道这是对自己技艺更进一步的渴望。</p>
他也不再多问，真心诚意地对着曲先生说道：“先生您几时走，我送送您。”</p>
“不必。”</p>
曲先生摆摆手，脸上带着高深莫测的笑意。</p>
“你是我见过最奇特的少年，恐怕如今只是蛰伏前滩。我那院子就送给你，至于能不能保得住，就看你的本事。”</p>
他指指边上的两个小孩儿，他们伤还未全好，你来照顾。</p>
“里面大部分书我还有用，我已经打包好，随我一起走。少数幼童启蒙书籍，也一并送你了。”</p>
陈宸拉起两个小孩儿。</p>
说是小孩，其实其中那名女娃儿个头比他还高一点。</p>
三人一起向曲先生鞠了个躬。</p>
“先生，那您保重，兴许我们还能再见。”</p>
曲先生背起自己的药箱，冲三人摆摆手，“会有那么一天的。”</p>
他拍拍陈宸肩膀，“当你名传四方，‘天下谁人不识君’的时候，我说不定听闻你的名字，就找上门来了。”</p>
陈宸也露出笑容来。</p>
“我姓陈，您已知晓。单名一个宸字，帝王居所的那个‘宸’。”</p>
此时已至正午，曲先生顶着太阳远去。</p>
陈宸看着曲先生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心里感叹一句：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p>
等到太阳落山，陈宸收拾完医馆赶到曲先生居住的院子时，已是人去楼空。</p>
……</p>
陈宸也没辞去医馆的活计，他与刘掌柜说好，做满半年，说到便要做到。</p>
当晚，他就带着两个拖油瓶住进了曲先生的宅院。</p>
宅院位于长安西南角贫民窟边缘，临城墙。</p>
治安属实不怎么好。</p>
他得想个办法让人对这处宅院避之不及才行。</p>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装“神”弄“诡”。</p>
说到这个，陈宸也不陌生。</p>
费点心思弄些声光视效，自己三个当演员，再找些倒霉蛋体验一下。</p>
然后就是宣传。</p>
宣传也要讲究，最好只在邻居间，还有周边几个里坊传播，万万不可传远了。</p>
要是“声名远播”，那麻烦不会变少，反而会源源不断。</p>
那两名被他救下的小孩子，其实也互相不认识。</p>
年纪比较大的那名小姑娘不愿说出自己姓名。</p>
陈宸就给她取名为左芝，以纪念她飞快好转的左臂。</p>
小的是个男孩儿，自称姓迟，家中排第四，因此叫迟四。</p>
可是迟四太难听，陈宸想了个名，叫他四月。</p>
左芝和四月其实都很机灵，只是遭逢大变，才变得沉默寡言。</p>
此时无家可归，对救命恩人陈宸非常信服，对他言听计从。</p>
陈宸的“装神弄诡”计划三人配合，执行的非常完美。</p>
过程中种种令人啼笑皆非的场面，在三名作为策划者的孩子看来，实在令人捧腹。</p>
顺带连左芝和四月的心理阴影也好上不少。</p>
曲先生离开的第十一天。</p>
这一日陈宸休沐，一大早在家练功。</p>
左芝做好早食，叫他与四月吃饭。</p>
饭桌上，左芝支支吾吾问道：“宸哥，你说天下为何会有那么多恶人恶事呢？”</p>
这话倒也不假。</p>
撇开初到长安种种新奇的见闻，细看市井浮华之下尽是脓疮恶臭。</p>
诸如昏官当道导致百姓无处伸冤的憋屈。</p>
又或者痴男怨女囿于门户之见而别离，负心人攀权附贵、抛弃妻子的丑态。</p>
还有帮派逼良为娼、欺行霸市的暴行，游侠视人命如草芥的冷漠。</p>
一桩桩一件件每时每刻都在人所不知的阴影处发生。</p>
这还仅是长安城而已！</p>
陈宸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向一名十二三岁的孩子解释。</p>
他咽下一口稀粥，嘴里说道：“芝芝，这问题太大。”</p>
“简单说，是因为作恶的成本太低。甚至作恶不用付出什么成本，反而有巨量回报。”</p>
陈宸看着若有所思的左芝，感叹一句，“人啊，总想着不劳而获。”</p>
左芝想半天，又问了个问题。</p>
“宸哥，既然如此，谁能给别人定规矩，让作恶的人付出代价呢？”</p>
陈宸指了指自己。</p>
“我给别人定规矩，别人能听吗？我对着那些正在作恶的恶棍说：‘伤人者刑，杀人者死。’有用吗？一点用也没有。”</p>
他想起前世今生的遭遇。</p>
两世加一起已有数次，他实在看不下去，出头阻止恶人作恶，可是往往事与愿违，被追被打，甚至被苦主反咬一口。</p>
陈宸便知道眼下自己力量有限，只能握紧拳头，装作冷眼旁观的样子。</p>
冷眼旁观的多了，他心里积蓄了许多的火气。</p>
“芝芝，大部分情况下人只能靠自己。”</p>
“我打个比方，假如是一个官府严格执行律法的盛世，恶人伤人按照律法是要判刑的。”</p>
“但是苦主自己却委曲求全，囿于种种原因不敢去告或是不想去告，官府又该如何替他伸冤呢？”</p>
“若是人命如草芥的乱世，那就更得靠自己，拿起武器反抗恶人。”</p>
左芝抿着嘴唇，似是想通了什么，郑重地点点头。</p>
迟四月只有七八岁大，还不能理解这么深的话题，埋头吃饭。</p>
“芝芝，你想出城去看看城外的世界吗？”</p>
“危险吗？”</p>
“危险肯定是无处不在的。我们要把自己打扮一下，减少危险。”</p>
打扮？左芝觉得陈宸很多时候有很多奇思妙想，偏偏有都很有用。</p>
这天，四月守家，他们打扮成佝偻着身体的老头老太太出了城。</p>
这打扮的其实并不精细，与“化妆术”差远了。</p>
只不过不留心细看还真会下意识忽略。</p>
两人出了城，也不走远，就在长安边上几里地转转，看看乡野百姓的生活状态。</p>
长安周边，可谓是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p>
霜吹破四壁，苦痛不可逃。</p>
此时，两人走在阡陌上，碰到的劳作农民无论年龄大小，都很木讷，问话也期期艾艾答不上整话。</p>
左芝对眼前遍地麻木不仁的眼神很是不解。</p>
陈宸其实早就瞧出来左芝肯定是大户人家出身，只是不知出什么变故才流落街头。</p>
左芝就问陈宸：“为什么他们看起来……看起来不像一个‘人’。”</p>
陈宸一声叹息，“你肯定知道‘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句话。”</p>
“你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吗？”</p>
左芝脱口而出：“民众可以让他们按照指示去行动，却不可以让他们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p>
陈宸摇摇头：“我从来不这样认为，这是非常片面的解释。”</p>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你听我这样句读，是否意思截然不同？”</p>
陈宸不等左芝回答，自顾自说道：</p>
“如果民众能够理解和做到，就让他们去做；如果民众暂时不能理解和做到，就要教育他们，让他们明白如何去做。”</p>
他指着田间三三两两的农民。</p>
“是从小教育的缺失，让他们的智慧灵光蒙尘晦暗。”</p>
左芝嗫嚅道：“他们自己不教孩子，也不送孩子去读蒙学吗？”</p>
说完，她自己都觉得说出的话不对，充满了“何不食肉糜？”的意味。</p>
她这几年命途多舛不假，但未遭难前锦衣玉食，夏天甚至有专人整晚替她扇风解暑。</p>
陈宸倒是没有指责她飘在天上。</p>
“一户人家供养一个人教育，且不说地主士绅对书本、对知识垄断的问题，光是付出的成本就高到难以接受。”</p>try{ggauto();} catch(ex){}
“孩子只要有七八岁，就能帮家里干些家务，大人就能多点时间下地。”</p>
“等孩子再大点，就已经是个劳力，可以下地干活。”</p>
“这一代代，就这样传至今天。”</p>
左芝看着田中衣衫褴褛，黝黑瘦小的身影，说不出话来。</p>
“其实教育还可以放在后头，这急不来。就像我曾说的，机会摆在面前，也要靠自己抓住。”</p>
“最可恶的是地主乡绅把持文书的‘解释权’。”</p>
“皇城里皇帝就算悲天悯人，对农民非常照顾，只收十一的税，到了村野，也会变成无数名目繁多的苛捐杂税。”</p>
“伱说，这‘不可使知之’里头能做多少文章？”</p>
左芝怔忪出神。</p>
陈宸没理会她，走到田里，试图主动与农民们交谈。</p>
然而即便陈宸主动释放善意，他们也避之不及。</p>
唯有一老丈愿意与他交谈几句。</p>
“老伯，您多大岁数了？”陈宸口吻委婉。</p>
“记不大清了，应是四十上下。”老伯声音含糊，手里活不停，熟练地割下一茬麦子，“咋咧，记那玩意么用，不如记记农节。”</p>
望着老者脸上纵横交错的沟壑，头上稀疏的花白头发，陈宸一时无言，四十？</p>
陈宸又问，“老伯，苛捐杂税那么多，种地还不能糊口，何不弃了田地进城过活？”</p>
“小娃娃懂得甚么，地里活计我从小弄，进了城能干什么呢？地里刨食还勉强果腹，进了城就像进了兽窟，死得更早！”</p>
老伯似乎谈兴上来了，声音低沉但语气坚定。</p>
“种地是根啊，总要人种地的。谁来了都要种地的人，哪怕土匪强盗，也需要有人种地才有的抢。种地就是我的根。”</p>
这番话在不断在他脑海盘旋，仔细回味与琢磨它，显得苍凉又暗蕴生机。</p>
天下还有无数老伯，他们啥都不懂只懂种地，身形佝偻而胸无点墨，仅怀着朴素的土地情节，把土地当成自己的命根。</p>
但这个民族，这个文明，能源远流长，从未断绝，或许就在这句发自肺腑的话里，就在这田间地头。</p>
……</p>
回到城中，陈宸心情沉重。</p>
左芝也是沉默异常。</p>
他躺床上翻来覆去总静不下心，索性起来活动拳脚。</p>
哪知左芝也正好推门而出。</p>
她回城后反复思考，心中积攒好多疑问。</p>
“宸哥，难道像老伯那样的人就该世代如此吗？”</p>
月上中天，庭下如积水空明。</p>
两人披着月光，继续今天未竟的话题。</p>
陈宸摇摇头，“哪有什么该不该。”</p>
“劳苦百姓都想过上好日子，只是少个机会罢了。”</p>
“其实你想想，贫者日贫难道全是自己和老天的原因吗？”</p>
“大部分情况下，其实是有‘人’不想更多人富起来。”</p>
左芝瞪大了眼睛，如果说个体的盘剥与迫害她还能理解，这种一个群体对另一个群体的钳制超出她的想象。</p>
“为什么？”</p>
“为什么？”陈宸抬头看向夜空中的皎皎孤月轮。</p>
他长叹一口气，“因为富人最大的财富是穷人啊……”</p>
振聋发聩，左芝脑海中响起一道惊雷，像是天地初开的劈开混沌的第一道雷霆。</p>
她反复咀嚼这句话，默立良久。</p>
陈宸开始打拳，抚平涌动的心绪。</p>
“宸哥，我们能做点什么吗？”</p>
“我们能做的不多。”</p>
左芝眼中露出光彩来，“你说的是‘不多’，就代表还有能做的，对吗？”</p>
陈宸微微点头。</p>
他决定要做出一些改变。</p>
改变不会嫌早，更不会一蹴而就。</p>
盛年不重来，一日难再晨。</p>
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p>
……</p>
曲先生离开后的第二百五十六天。</p>
时至小暑，夕阳晚照，暑气难消。</p>
一群孩子在庭中大树下乘凉。</p>
这段时间，陈宸已经辞掉医馆的工作，专心“养家”、“带娃”。</p>
他救了许多同他年龄相仿，甚至比他还小的孤儿，连他在内一共二十五个。</p>
陈宸心生怜悯，同时自己也需要伙伴，便决定帮助他们。</p>
这些孩子被他救下前无依无靠，沦落街头，有些甚至身处死亡边缘。</p>
曲先生留给陈宸的宅院，已经变成陈宸的小根据地。</p>
这院子附近人都说闹鬼，传的有鼻子有眼的。</p>
久而久之，连这院子周围都没什么人来了。</p>
“宸哥，你说这世上真有鬼吗？”</p>
一名小姑娘怯生生地问。</p>
她年龄倒数第二小，正在聚精会神听陈宸给左芝“更新”鬼故事。</p>
陈宸讲完正在嘱咐后者，找几个机灵点的去邻里间散播。</p>
左芝面无表情听着恐怖故事，眼神清冷，只在瞧着陈宸时露出一点波动。</p>
“菲菲，鬼不可怕，人心比鬼可怕百倍。”左芝转过头，语气如平湖，对小女孩说道。</p>
陈宸扇扇飞虫，微笑发问：“菲菲你为何这么问呢？”</p>
叫菲菲的小女孩楚楚可怜地瞥了一眼左芝“大姐头”，声音微弱，“宸哥，我不是害怕，我只是在想，要是真有鬼，说不定能再见着我爹娘哩。”</p>
左芝吸了吸鼻子，清丽的脸不再板得紧绷，看向小女孩的眼神柔和了许多。</p>
她转头看向院内，不让两人看到那蒙着一丝雾气的双眸。</p>
“没有鬼的。”</p>
“真要有，恶人不会行恶之余还趾高气扬，气焰嚣张……”</p>
陈宸也收敛微笑，大受触动。</p>
墨子说“天鬼”，可能这就是缘由吧。</p>
曲先生留下的这个三进院“大宅”，可帮到陈宸大忙。</p>
陈宸在这个院子里睡觉修行、练功和打拳，打得是八段锦——上辈子身在公门，公门里能学到八段锦、五禽戏、太极等养生功夫。</p>
当初周伯通只教“行走坐卧功”，没教拳脚，他便只能靠入定练气增长内气。</p>
后来他重新捡起来八段锦的功夫，似有开脉拔骨的功效。</p>
这个院子下还有个陈宸和伙伴们挖了将近半年的地窖，挺大一个地窖依靠若干木柱支撑，通风口和顶上厨房烟道并列。</p>
出入口在厨房灶台后柴火底下，万一城中有变，至少有个躲藏的地方。</p>
他利用自己在医馆观察到的人和事，拓展的人脉，还有越来越大的力气，越来越灵活的身法，开始乔装接单。</p>
狐假虎威，打着“清风观”的招牌，主营寻人、跑腿、中人掮客、买卖情报等业务。</p>
他还会把接到的任务分解，找出其中小孩也能完成的部分教给大家去做。</p>
一方面给大家赚生活费，另一方面他希望这些自苦难中爬出小孩能提前接触事物，长点本事。</p>
这个小小组织并没有名字，大家都亲切地称呼陈宸为“宸哥”。</p>
在忙碌的间隙，陈宸还会用有限的空闲时间教大家认字识数，并且毫不犹豫的把周伯通教给他的“行走坐卧功”教给了大家。</p>
毕竟周伯通也没有说不让他外传。</p>
二十四名成员资质不一，最厉害的是左芝，两周就入了定境。</p>
还有一个就是迟四月。</p>
至于其他人，虽然每个人都很努力，但不得不说，有些东西要靠性情、资质、悟性，没那个根器，一辈子也学不会。</p>
他只好把自己仅会的八段锦教给所有人，告诉余下的孩子不必着急，宸哥会寻来他们能练的武功。</p>
堕入过绝望的人才会珍惜眼前的希望。</p>
每个人都董事的让人心疼，每个人都知道这是乱世安身的救命稻草。</p>
况且小孩子单纯心思少，只要够听话且明白好歹，学文识数打拳并不难。</p>
作为一名从乡下旮旯杀入京大并爬上副厅的老卷王，陈宸深知知识的重要性，并由衷希望这些孩子们识字明理，身体健康。</p>
他们越强就是他越强。</p>
树下，陈宸正听着蝉鸣，思绪翻飞。</p>
“宸哥，能再给我讲讲‘白毛女’的故事吗？”</p>
左菲菲碰碰陈宸的手，打断他的思考。</p>
“‘白毛女’刚讲过，宸哥，上次‘苏武牧羊’的故事还没讲完，给我讲讲呗。”</p>
迟四月跳起来，大声说道。</p>
陈宸对着左菲菲温声说道：“菲菲，‘白毛女’待会你来讲给大家听好不好，你不是告诉我已经全记住了吗？”</p>
“我今天先把‘苏武牧羊’讲完。”</p>
“四月，下次你站到前面来给大家讲这个故事。”</p>
迟四月挠挠头，聚精会神地准备听陈宸开讲。</p>
“这个故事发生在遥远的一千多年前，那时雄才大略的汉武帝远征匈奴，取得大捷……”</p>
只要是孩子，没有不喜欢听故事的，陈宸口才又好，每回讲故事都声情并茂。</p>
一个个华夏故事里蕴含着许多智慧和人文精神。</p>
他不单单自己讲，还让听故事的人变成讲故事的人。</p>
孩子们鼓起勇气，站在众人面前讲故事，可以加深他们地印象，并潜移默化的培养他们思辨能力。</p>
正如他对左芝说的那样，“强大的组织用理念、荣辱和利益管理组织里的成员；野蛮的组织利用成员的无知和贪婪驱使成员。”</p>
……</p>
这天夜里，陈宸出门当夜游神——他接到一个活，替人盯梢。</p>
哪知正好撞见两位“大侠”，肆无忌惮地在城里民房屋顶上追逐厮杀，踨跃打斗间毁坏好几间民房屋顶。</p>
一个部分伟力加于己身的世界——个人伟力可以解决很多事，也会滋生很多新问题。</p>
他躲在墙角，看着两位大侠“乒乒乓乓”远去，心里波涛汹涌。</p>
武功难道只能搞破坏？</p>
为何就不能助力生产力的发展？</p>
他忽然想到能让人力气变大的《龙象般若功》。</p>
说这个还为时尚早。</p>
这样一个世界里做什么事都得有高端武力支撑。</p>
看来是时候上南山了，陈宸心想。</p>
……</p></div>
平静的生活被打断。</p>
这夜本是他最后一页当“雅贼”。</p>
他已经凭借过人的记忆力，囫囵背熟五本典籍。</p>
正当他松口气，怀着莫名的愉悦，走在回医馆的路上时。</p>
小巷里的惨叫、哀嚎与微弱的呼救声吸引了他的注意。</p>
他尽可能放轻脚步，屏住呼吸，然后探头往巷子里看去。</p>
眼前，一名浑身脏污的乞丐正在殴打折磨两名小孩，嘴里还不断说些狠话。</p>
陈宸听得几句，似是他自己曾犯下的累累罪行，被他当做夸耀的资本与吓小孩的伎俩。</p>
他心底的怒火腾地升腾，往地上寻摸到一块石头。</p>
陈宸站在小巷的尽头，手中的石头沉甸甸的。</p>
他感到自己的心跳在耳边轰鸣，像是咆哮的江水。</p>
他望着那正在施虐的乞丐，听着巷子里越来越微弱的呼救声。</p>
他犹豫了，手中的石头似乎变得无比沉重。</p>
但是，另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那是一个冷酷、无情的声音，它告诉他，他必须这么做。</p>
他紧紧握住石头，屏住呼吸，放轻脚步。</p>
越接近，他的心跳越剧烈。</p>
终于，他举起了石头，用力砸向了那个恶丐……</p>
两世为人，各式各样死状凄惨的尸体已经见识过了，但亲手结束同类性命还是第一次。</p>
这恶丐死得并不冤，他罪无可赦。</p>
两个小孩身上怕是没一处完好，被打的没一处好皮。</p>
其中一个個子比他还大点的女孩左边胳膊已经被打断了，脸上膝盖上伤痕累累。</p>
幸好她断的不是关节，用夹板还能接回去。</p>
另一个更小点，耳鼻流血，眼神中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不解和恐惧。</p>
陈宸叹一口气，两个倒霉孩子。</p>
只能先到医馆，求曲先生帮忙诊治。</p>
……</p>
好日子也好，苦日子也好，总是要过的。</p>
自那晚他救下两个小孩儿。</p>
这日子里，事情就多起来。</p>
入医馆第四十九日，曲先生为两名受伤的孩子上好药，他招手让陈宸过来。</p>
“陈小子，我要走了。”</p>
“啊，曲先生您要去哪？”陈宸吃了一惊。</p>
“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医家总要见识一下天下各种稀奇古怪的疾病。”</p>
曲先生微胖的脸上流露出对某种事物的向往。</p>
陈宸知道这是对自己技艺更进一步的渴望。</p>
他也不再多问，真心诚意地对着曲先生说道：“先生您几时走，我送送您。”</p>
“不必。”</p>
曲先生摆摆手，脸上带着高深莫测的笑意。</p>
“你是我见过最奇特的少年，恐怕如今只是蛰伏前滩。我那院子就送给你，至于能不能保得住，就看你的本事。”</p>
他指指边上的两个小孩儿，他们伤还未全好，你来照顾。</p>
“里面大部分书我还有用，我已经打包好，随我一起走。少数幼童启蒙书籍，也一并送你了。”</p>
陈宸拉起两个小孩儿。</p>
说是小孩，其实其中那名女娃儿个头比他还高一点。</p>
三人一起向曲先生鞠了个躬。</p>
“先生，那您保重，兴许我们还能再见。”</p>
曲先生背起自己的药箱，冲三人摆摆手，“会有那么一天的。”</p>
他拍拍陈宸肩膀，“当你名传四方，‘天下谁人不识君’的时候，我说不定听闻你的名字，就找上门来了。”</p>
陈宸也露出笑容来。</p>
“我姓陈，您已知晓。单名一个宸字，帝王居所的那个‘宸’。”</p>
此时已至正午，曲先生顶着太阳远去。</p>
陈宸看着曲先生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心里感叹一句：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p>
等到太阳落山，陈宸收拾完医馆赶到曲先生居住的院子时，已是人去楼空。</p>
……</p>
陈宸也没辞去医馆的活计，他与刘掌柜说好，做满半年，说到便要做到。</p>
当晚，他就带着两个拖油瓶住进了曲先生的宅院。</p>
宅院位于长安西南角贫民窟边缘，临城墙。</p>
治安属实不怎么好。</p>
他得想个办法让人对这处宅院避之不及才行。</p>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装“神”弄“诡”。</p>
说到这个，陈宸也不陌生。</p>
费点心思弄些声光视效，自己三个当演员，再找些倒霉蛋体验一下。</p>
然后就是宣传。</p>
宣传也要讲究，最好只在邻居间，还有周边几个里坊传播，万万不可传远了。</p>
要是“声名远播”，那麻烦不会变少，反而会源源不断。</p>
那两名被他救下的小孩子，其实也互相不认识。</p>
年纪比较大的那名小姑娘不愿说出自己姓名。</p>
陈宸就给她取名为左芝，以纪念她飞快好转的左臂。</p>
小的是个男孩儿，自称姓迟，家中排第四，因此叫迟四。</p>
可是迟四太难听，陈宸想了个名，叫他四月。</p>
左芝和四月其实都很机灵，只是遭逢大变，才变得沉默寡言。</p>
此时无家可归，对救命恩人陈宸非常信服，对他言听计从。</p>
陈宸的“装神弄诡”计划三人配合，执行的非常完美。</p>
过程中种种令人啼笑皆非的场面，在三名作为策划者的孩子看来，实在令人捧腹。</p>
顺带连左芝和四月的心理阴影也好上不少。</p>
曲先生离开的第十一天。</p>
这一日陈宸休沐，一大早在家练功。</p>
左芝做好早食，叫他与四月吃饭。</p>
饭桌上，左芝支支吾吾问道：“宸哥，你说天下为何会有那么多恶人恶事呢？”</p>
这话倒也不假。</p>
撇开初到长安种种新奇的见闻，细看市井浮华之下尽是脓疮恶臭。</p>
诸如昏官当道导致百姓无处伸冤的憋屈。</p>
又或者痴男怨女囿于门户之见而别离，负心人攀权附贵、抛弃妻子的丑态。</p>
还有帮派逼良为娼、欺行霸市的暴行，游侠视人命如草芥的冷漠。</p>
一桩桩一件件每时每刻都在人所不知的阴影处发生。</p>
这还仅是长安城而已！</p>
陈宸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向一名十二三岁的孩子解释。</p>
他咽下一口稀粥，嘴里说道：“芝芝，这问题太大。”</p>
“简单说，是因为作恶的成本太低。甚至作恶不用付出什么成本，反而有巨量回报。”</p>
陈宸看着若有所思的左芝，感叹一句，“人啊，总想着不劳而获。”</p>
左芝想半天，又问了个问题。</p>
“宸哥，既然如此，谁能给别人定规矩，让作恶的人付出代价呢？”</p>
陈宸指了指自己。</p>
“我给别人定规矩，别人能听吗？我对着那些正在作恶的恶棍说：‘伤人者刑，杀人者死。’有用吗？一点用也没有。”</p>
他想起前世今生的遭遇。</p>
两世加一起已有数次，他实在看不下去，出头阻止恶人作恶，可是往往事与愿违，被追被打，甚至被苦主反咬一口。</p>
陈宸便知道眼下自己力量有限，只能握紧拳头，装作冷眼旁观的样子。</p>
冷眼旁观的多了，他心里积蓄了许多的火气。</p>
“芝芝，大部分情况下人只能靠自己。”</p>
“我打个比方，假如是一个官府严格执行律法的盛世，恶人伤人按照律法是要判刑的。”</p>
“但是苦主自己却委曲求全，囿于种种原因不敢去告或是不想去告，官府又该如何替他伸冤呢？”</p>
“若是人命如草芥的乱世，那就更得靠自己，拿起武器反抗恶人。”</p>
左芝抿着嘴唇，似是想通了什么，郑重地点点头。</p>
迟四月只有七八岁大，还不能理解这么深的话题，埋头吃饭。</p>
“芝芝，你想出城去看看城外的世界吗？”</p>
“危险吗？”</p>
“危险肯定是无处不在的。我们要把自己打扮一下，减少危险。”</p>
打扮？左芝觉得陈宸很多时候有很多奇思妙想，偏偏有都很有用。</p>
这天，四月守家，他们打扮成佝偻着身体的老头老太太出了城。</p>
这打扮的其实并不精细，与“化妆术”差远了。</p>
只不过不留心细看还真会下意识忽略。</p>
两人出了城，也不走远，就在长安边上几里地转转，看看乡野百姓的生活状态。</p>
长安周边，可谓是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p>
霜吹破四壁，苦痛不可逃。</p>
此时，两人走在阡陌上，碰到的劳作农民无论年龄大小，都很木讷，问话也期期艾艾答不上整话。</p>
左芝对眼前遍地麻木不仁的眼神很是不解。</p>
陈宸其实早就瞧出来左芝肯定是大户人家出身，只是不知出什么变故才流落街头。</p>
左芝就问陈宸：“为什么他们看起来……看起来不像一个‘人’。”</p>
陈宸一声叹息，“你肯定知道‘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句话。”</p>
“你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吗？”</p>
左芝脱口而出：“民众可以让他们按照指示去行动，却不可以让他们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p>
陈宸摇摇头：“我从来不这样认为，这是非常片面的解释。”</p>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你听我这样句读，是否意思截然不同？”</p>
陈宸不等左芝回答，自顾自说道：</p>
“如果民众能够理解和做到，就让他们去做；如果民众暂时不能理解和做到，就要教育他们，让他们明白如何去做。”</p>
他指着田间三三两两的农民。</p>
“是从小教育的缺失，让他们的智慧灵光蒙尘晦暗。”</p>
左芝嗫嚅道：“他们自己不教孩子，也不送孩子去读蒙学吗？”</p>
说完，她自己都觉得说出的话不对，充满了“何不食肉糜？”的意味。</p>
她这几年命途多舛不假，但未遭难前锦衣玉食，夏天甚至有专人整晚替她扇风解暑。</p>
陈宸倒是没有指责她飘在天上。</p>
“一户人家供养一个人教育，且不说地主士绅对书本、对知识垄断的问题，光是付出的成本就高到难以接受。”</p>try{ggauto();} catch(ex){}
“孩子只要有七八岁，就能帮家里干些家务，大人就能多点时间下地。”</p>
“等孩子再大点，就已经是个劳力，可以下地干活。”</p>
“这一代代，就这样传至今天。”</p>
左芝看着田中衣衫褴褛，黝黑瘦小的身影，说不出话来。</p>
“其实教育还可以放在后头，这急不来。就像我曾说的，机会摆在面前，也要靠自己抓住。”</p>
“最可恶的是地主乡绅把持文书的‘解释权’。”</p>
“皇城里皇帝就算悲天悯人，对农民非常照顾，只收十一的税，到了村野，也会变成无数名目繁多的苛捐杂税。”</p>
“伱说，这‘不可使知之’里头能做多少文章？”</p>
左芝怔忪出神。</p>
陈宸没理会她，走到田里，试图主动与农民们交谈。</p>
然而即便陈宸主动释放善意，他们也避之不及。</p>
唯有一老丈愿意与他交谈几句。</p>
“老伯，您多大岁数了？”陈宸口吻委婉。</p>
“记不大清了，应是四十上下。”老伯声音含糊，手里活不停，熟练地割下一茬麦子，“咋咧，记那玩意么用，不如记记农节。”</p>
望着老者脸上纵横交错的沟壑，头上稀疏的花白头发，陈宸一时无言，四十？</p>
陈宸又问，“老伯，苛捐杂税那么多，种地还不能糊口，何不弃了田地进城过活？”</p>
“小娃娃懂得甚么，地里活计我从小弄，进了城能干什么呢？地里刨食还勉强果腹，进了城就像进了兽窟，死得更早！”</p>
老伯似乎谈兴上来了，声音低沉但语气坚定。</p>
“种地是根啊，总要人种地的。谁来了都要种地的人，哪怕土匪强盗，也需要有人种地才有的抢。种地就是我的根。”</p>
这番话在不断在他脑海盘旋，仔细回味与琢磨它，显得苍凉又暗蕴生机。</p>
天下还有无数老伯，他们啥都不懂只懂种地，身形佝偻而胸无点墨，仅怀着朴素的土地情节，把土地当成自己的命根。</p>
但这个民族，这个文明，能源远流长，从未断绝，或许就在这句发自肺腑的话里，就在这田间地头。</p>
……</p>
回到城中，陈宸心情沉重。</p>
左芝也是沉默异常。</p>
他躺床上翻来覆去总静不下心，索性起来活动拳脚。</p>
哪知左芝也正好推门而出。</p>
她回城后反复思考，心中积攒好多疑问。</p>
“宸哥，难道像老伯那样的人就该世代如此吗？”</p>
月上中天，庭下如积水空明。</p>
两人披着月光，继续今天未竟的话题。</p>
陈宸摇摇头，“哪有什么该不该。”</p>
“劳苦百姓都想过上好日子，只是少个机会罢了。”</p>
“其实你想想，贫者日贫难道全是自己和老天的原因吗？”</p>
“大部分情况下，其实是有‘人’不想更多人富起来。”</p>
左芝瞪大了眼睛，如果说个体的盘剥与迫害她还能理解，这种一个群体对另一个群体的钳制超出她的想象。</p>
“为什么？”</p>
“为什么？”陈宸抬头看向夜空中的皎皎孤月轮。</p>
他长叹一口气，“因为富人最大的财富是穷人啊……”</p>
振聋发聩，左芝脑海中响起一道惊雷，像是天地初开的劈开混沌的第一道雷霆。</p>
她反复咀嚼这句话，默立良久。</p>
陈宸开始打拳，抚平涌动的心绪。</p>
“宸哥，我们能做点什么吗？”</p>
“我们能做的不多。”</p>
左芝眼中露出光彩来，“你说的是‘不多’，就代表还有能做的，对吗？”</p>
陈宸微微点头。</p>
他决定要做出一些改变。</p>
改变不会嫌早，更不会一蹴而就。</p>
盛年不重来，一日难再晨。</p>
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p>
……</p>
曲先生离开后的第二百五十六天。</p>
时至小暑，夕阳晚照，暑气难消。</p>
一群孩子在庭中大树下乘凉。</p>
这段时间，陈宸已经辞掉医馆的工作，专心“养家”、“带娃”。</p>
他救了许多同他年龄相仿，甚至比他还小的孤儿，连他在内一共二十五个。</p>
陈宸心生怜悯，同时自己也需要伙伴，便决定帮助他们。</p>
这些孩子被他救下前无依无靠，沦落街头，有些甚至身处死亡边缘。</p>
曲先生留给陈宸的宅院，已经变成陈宸的小根据地。</p>
这院子附近人都说闹鬼，传的有鼻子有眼的。</p>
久而久之，连这院子周围都没什么人来了。</p>
“宸哥，你说这世上真有鬼吗？”</p>
一名小姑娘怯生生地问。</p>
她年龄倒数第二小，正在聚精会神听陈宸给左芝“更新”鬼故事。</p>
陈宸讲完正在嘱咐后者，找几个机灵点的去邻里间散播。</p>
左芝面无表情听着恐怖故事，眼神清冷，只在瞧着陈宸时露出一点波动。</p>
“菲菲，鬼不可怕，人心比鬼可怕百倍。”左芝转过头，语气如平湖，对小女孩说道。</p>
陈宸扇扇飞虫，微笑发问：“菲菲你为何这么问呢？”</p>
叫菲菲的小女孩楚楚可怜地瞥了一眼左芝“大姐头”，声音微弱，“宸哥，我不是害怕，我只是在想，要是真有鬼，说不定能再见着我爹娘哩。”</p>
左芝吸了吸鼻子，清丽的脸不再板得紧绷，看向小女孩的眼神柔和了许多。</p>
她转头看向院内，不让两人看到那蒙着一丝雾气的双眸。</p>
“没有鬼的。”</p>
“真要有，恶人不会行恶之余还趾高气扬，气焰嚣张……”</p>
陈宸也收敛微笑，大受触动。</p>
墨子说“天鬼”，可能这就是缘由吧。</p>
曲先生留下的这个三进院“大宅”，可帮到陈宸大忙。</p>
陈宸在这个院子里睡觉修行、练功和打拳，打得是八段锦——上辈子身在公门，公门里能学到八段锦、五禽戏、太极等养生功夫。</p>
当初周伯通只教“行走坐卧功”，没教拳脚，他便只能靠入定练气增长内气。</p>
后来他重新捡起来八段锦的功夫，似有开脉拔骨的功效。</p>
这个院子下还有个陈宸和伙伴们挖了将近半年的地窖，挺大一个地窖依靠若干木柱支撑，通风口和顶上厨房烟道并列。</p>
出入口在厨房灶台后柴火底下，万一城中有变，至少有个躲藏的地方。</p>
他利用自己在医馆观察到的人和事，拓展的人脉，还有越来越大的力气，越来越灵活的身法，开始乔装接单。</p>
狐假虎威，打着“清风观”的招牌，主营寻人、跑腿、中人掮客、买卖情报等业务。</p>
他还会把接到的任务分解，找出其中小孩也能完成的部分教给大家去做。</p>
一方面给大家赚生活费，另一方面他希望这些自苦难中爬出小孩能提前接触事物，长点本事。</p>
这个小小组织并没有名字，大家都亲切地称呼陈宸为“宸哥”。</p>
在忙碌的间隙，陈宸还会用有限的空闲时间教大家认字识数，并且毫不犹豫的把周伯通教给他的“行走坐卧功”教给了大家。</p>
毕竟周伯通也没有说不让他外传。</p>
二十四名成员资质不一，最厉害的是左芝，两周就入了定境。</p>
还有一个就是迟四月。</p>
至于其他人，虽然每个人都很努力，但不得不说，有些东西要靠性情、资质、悟性，没那个根器，一辈子也学不会。</p>
他只好把自己仅会的八段锦教给所有人，告诉余下的孩子不必着急，宸哥会寻来他们能练的武功。</p>
堕入过绝望的人才会珍惜眼前的希望。</p>
每个人都董事的让人心疼，每个人都知道这是乱世安身的救命稻草。</p>
况且小孩子单纯心思少，只要够听话且明白好歹，学文识数打拳并不难。</p>
作为一名从乡下旮旯杀入京大并爬上副厅的老卷王，陈宸深知知识的重要性，并由衷希望这些孩子们识字明理，身体健康。</p>
他们越强就是他越强。</p>
树下，陈宸正听着蝉鸣，思绪翻飞。</p>
“宸哥，能再给我讲讲‘白毛女’的故事吗？”</p>
左菲菲碰碰陈宸的手，打断他的思考。</p>
“‘白毛女’刚讲过，宸哥，上次‘苏武牧羊’的故事还没讲完，给我讲讲呗。”</p>
迟四月跳起来，大声说道。</p>
陈宸对着左菲菲温声说道：“菲菲，‘白毛女’待会你来讲给大家听好不好，你不是告诉我已经全记住了吗？”</p>
“我今天先把‘苏武牧羊’讲完。”</p>
“四月，下次你站到前面来给大家讲这个故事。”</p>
迟四月挠挠头，聚精会神地准备听陈宸开讲。</p>
“这个故事发生在遥远的一千多年前，那时雄才大略的汉武帝远征匈奴，取得大捷……”</p>
只要是孩子，没有不喜欢听故事的，陈宸口才又好，每回讲故事都声情并茂。</p>
一个个华夏故事里蕴含着许多智慧和人文精神。</p>
他不单单自己讲，还让听故事的人变成讲故事的人。</p>
孩子们鼓起勇气，站在众人面前讲故事，可以加深他们地印象，并潜移默化的培养他们思辨能力。</p>
正如他对左芝说的那样，“强大的组织用理念、荣辱和利益管理组织里的成员；野蛮的组织利用成员的无知和贪婪驱使成员。”</p>
……</p>
这天夜里，陈宸出门当夜游神——他接到一个活，替人盯梢。</p>
哪知正好撞见两位“大侠”，肆无忌惮地在城里民房屋顶上追逐厮杀，踨跃打斗间毁坏好几间民房屋顶。</p>
一个部分伟力加于己身的世界——个人伟力可以解决很多事，也会滋生很多新问题。</p>
他躲在墙角，看着两位大侠“乒乒乓乓”远去，心里波涛汹涌。</p>
武功难道只能搞破坏？</p>
为何就不能助力生产力的发展？</p>
他忽然想到能让人力气变大的《龙象般若功》。</p>
说这个还为时尚早。</p>
这样一个世界里做什么事都得有高端武力支撑。</p>
看来是时候上南山了，陈宸心想。</p>
……</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