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随斋心慈斩红尘，白骨妓子居别院（大章-求订阅）
三灾者，水灾，旱灾，瘟疫。</p>
而这三灾一过，小妖魔们好似都销声匿迹了，至少时至今日，李玄也没在雄山县，百花府周边看到妖魔，这也是他放心离去的原因之一。</p>
娇小的紫衫丫鬟御着车，李玄舒舒服服地靠在车壁上。</p>
时近五月，窗外端的是姹紫嫣红的荒原路道，艳阳的金色天光从缝隙里投入，落在少年上好的玄袍料子上，一晃一晃着，又暖又慵懒。</p>
“要不要换人？”李玄忽地喊了声。</p>
而蔷薇早就习惯了自家公子的这种古怪。</p>
换人？</p>
公子给丫鬟御车？</p>
真不知道自家公子怎么想的出来的。</p>
她嘀咕着道了声：“不用不用。”</p>
说着，又媚眼一翻，嗲声道：“公子若真心疼，那便晚上好好怜惜奴家。”</p>
“狗男女”又开始了没羞没燥地调戏。</p>
不过，调着调着，李玄却感到了一种莫名的轻松感。</p>
譬如落井旅人死拽着绿藤，垂悬半空。纵然井外有虎，井下有蛇。可至少此刻他眼前那绿藤上却流淌着甘露。</p>
与其去担心，不如去享受。</p>
珍惜眼前，今朝有酒今朝醉。</p>
李玄从行李中取出了一壶美酒。</p>
路道犹长，且当有美相伴的春游。</p>
而他却也有些小郁闷。</p>
这郁闷主要就是无功可练，无血可吸。</p>
根本图这玩意儿实在是玄乎的紧，如刘鹰义那些已经掌控了秘武的人却也无法教导别人，因为他画不出根本图。</p>
没人能画出根本图。</p>
这是李玄从刘鹰义处得到的信息。</p>
那根本图是什么？凭什么那么神异？</p>
刘鹰义的答案是：许是代代相传留在根本图上的玄奇。</p>
想要修成功法，则必须手握根本图。</p>
无论最终练成了的，还是没练成的，他们都对根本图倾注了心血，而根本图也承载了他们的喜怒哀乐，他们强烈的精神波动。</p>
一张皮卷，怎能承载精神？</p>
没人知道。</p>
但既然一张皮卷，都已经能幻化出那等玄之又玄的秘武了，又凭什么不能承载精神？</p>
刘鹰义的答案，很明显是相爷那边的研究成果，至于是不是最新版本，李玄也不知道，但这起码给了他解释。</p>
让他明白相爷怕不是早把大胤的宗师功法收了个十之七八，而他之所以还能在漕帮看到《长青不枯功》和《相思离魂钩》，怕不是因为这两门功法品质不高，难以修炼，所以才暂时漏掉了；又或者是相爷还没来得及收</p>
入夜。</p>
周边无村。</p>
马车停在了一个小林子边，系好绳索。</p>
蔷薇借着月光，跑到周边去捡拾枝干生篝火，以取暖，煮饭，驱逐野兽。</p>
走了没多久，又跑了回来，惊奇地喊道：“公子公子，来看。”</p>
李玄跟了过去，没走几步，就见了个土地庙。</p>
这土地庙很小，不过五尺高，环绕短墙，又种松柏，而内里除了摆了尊土地像外，便是空空荡荡，若是有人想要入庙休息，也顶多只能挤入半边身子。</p>
土地庙惯常便是小庙，这很正常，但不正常的是那土地像。</p>
森森月华，照出那土地像的模样，竟是個没了脑袋的，从而看着要多诡异有多诡异。</p>
“邪门！”</p>
蔷薇害怕地摸了摸脑袋，摸着摸着，忽地掐到根粗东西，她用力一拔，又拔了根孔雀翎下来。</p>
蔷薇哭唧唧地又喊了声：“邪~门！”</p>
李玄都让蔷薇看过他的大触手了，也没想再藏自己的幻术。</p>
他调整血格，将“妖猴”调整到第一格，继而第二格放入“太岁”。</p>
心念一动，一个铜头铁臂的肌肉猛汉就凭空出现。</p>
蔷薇吓了一跳。</p>
李玄拉着她往后站了站。</p>
蔷薇看公子这么镇定，哪里还不懂这猛汉是他招出来的，于是也不怕了。</p>
至于公子为啥能招？</p>
她麻木了。</p>
眼见那猛汉“噔噔噔”地冲入土地庙，对着无头土地像便是一阵摸索。</p>
李玄在远处眯眼看着，但半晌后却什么事都没发生。</p>
那猛汉凑到土地像断脖处看了又看。</p>
李玄看着那裂痕，又看看周边，做了个推论：“是人为的，有人把这土地的脖子给拧断了。”</p>
蔷薇忽然生气道：“拧土地脖子干什么？就因为土地没保佑他吗？可土地只是个小神仙，能干嘛？那人有本事，怎么不去拧阎王老爷，佛陀老爷的脖子？”</p>
“啧啧啧，不愧是羽教圣女。”李玄称赞道。</p>
蔷薇瞪大眼，道：“公子，您不要血口喷人，奴家不是圣女。”</p>
李玄道：“我都问清楚了，能当羽衣容器的，就是圣女。”</p>
他接触了不少人，平日里肯定也会偶尔谈到羽教，谈着谈着自然就知道了。</p>
“反正我不是。”蔷薇很怕死，自从知道圣女就是容器后，她就天天想撂担子，可担子是撂了，可脑门上却还隔三岔五地长孔雀翎。</p>
李玄不搭这茬，往回说道：“谁说没拧佛陀老爷的脖子，那海啸冲上岸的无头佛像，不就是没了脑袋嘛。”</p>
话这么说着，他却自然知道无头大佛的头根本没那么简单。</p>
那无头大佛在青木州以东，也不知道这一次他去青木州会不会遇到些什么。</p>
“继续捡柴火。”</p>
李玄说了声。</p>
土地庙就当是个小插曲了。</p>
不一会儿功夫，篝火燃起，两人煮了些熟食，就着淡水囫囵将就了顿。</p>
然后李玄给小丫鬟喂了点烈酒驱寒暖身，同时分出一丝意识控制着幻术假人坐在火边。</p>
见蔷薇双颊酡红，他便搂着，当个大枕头抱着在车厢里睡了一宿</p>
次日</p>
马车继续往东南而行。</p>
又过一天</p>
辰时，马车终于进了青木州。</p>
此时的州城街道上正热闹着。</p>
肉铺前排着长队，香喷喷的肉味儿弥散得到处都是，有美味的羊肉，也有物美价廉的猪肉。</p>
小食摊上的贩子则在吆喝着“花糍糕，香麦糕，杏花桃花饮子卖咯”。</p>
蔷薇一个忍不住，跑下去买了两杯饮子，又分了一杯给公子。</p>
而便是一个顿步，就闻到不远处花香扑鼻，转身看去，却见是老农挑着竹篓在卖花。</p>
看到蔷薇看花，那老农笑道：“姑娘，买花不？一文钱就可挑选几枝了。都是今早刚采的，放水里能活好久呢。”</p>
蔷薇道：“不买。”</p>
她才从荒野来，在外面都没采花，到了城里再花钱买花，那不是有病么？</p>
可她说着的功夫，却见另一边有几个刚吃完早餐的人却已经丢了铜板儿挑花去了。</p>
李玄看着这一幕幕情景，忍不住感慨一声：“真不愧是州城，就是热闹。”</p>
蔷薇御车，在闹市里缓慢行着，在几番打听后，便去往了此间的绿柳馆。</p>
李玄出示了身份凭证，表明了自己是来参加秋闱的，这才要入住，却看不远处有几人匆匆地走来了。</p>
开始，李玄以为那几人只是路人。</p>
可是，待到近了，那几人竟是直接往他这边走来，继而直接将他围在了中间。</p>
这是三个身着锦衣的少年，看着那目高于顶，自信跋扈的神色，一看便知道是纨绔子弟。</p>
其中一个少年直接看向蔷薇，打量了一下，似笑非笑着开口道：“这丫鬟，卖不卖？”</p>
李玄道：“不卖。”</p>
那少年唇角勾起一抹笑，带着几分居高临下意味，高深莫测道：“一会儿，你会求着我买。”</p>
李玄也没想过自己会遇到这种事，他点了点头，然后膝部猛然抬起，长腿如鞭在空中拉出呼啸的破音，直接甩在了那少年身上。</p>
有些莫名其妙的委屈，他李大少爷可不会受着。</p>
更何况，蔷薇这丫鬟，他也已经视作了家人。</p>
那少年根本没想到他会出手，而就算想到了也根本挡不住。</p>
嘭！！</p>
少年“嗷”地惨叫一声，飞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几圈，脸撞到门槛，继而又在翻滚里在地面蹭了不少尘土，一张口，却是牙齿也掉了两颗，而腹部急剧收缩又引起了一阵干呕。</p>
另外两个少年见此情景彻底呆住了，一时间本来嚣张跋扈的神色顿时没了，吓得慌慌张张地往后退。</p>
李玄再回头，看向玉兰馆的掌柜，想要询问开房间的事，却见那掌柜惊恐地看着他，良久才道了句：“那是王员外家的儿子旁边的，是州牧老爷家的。你啊你还是快逃吧。”</p>
蔷薇跑来，哭唧唧地道了句：“都怪我。”</p>
李玄摇摇头。</p>
这事儿其实和蔷薇无关，那三人一看就是冲着他来的，蔷薇只是个由头罢了。</p>
若是他忍了这一个由头，之后还不知道有多少羞辱。</p>
州牧</p>
王员外</p>
李玄正想着，忽地闻到马蹄声，他正戒备着，却见一匹快马远远至了。</p>
马上，一个甲士翻将下来，看着李玄问：“你便是李玄？”</p>
李玄道：“是。”</p>
那甲士大大咧咧地喊道：“走走走，跟我走，梁将军要见你。”</p>
说完，似乎觉得自己语气不对，于是略微调整了下，礼貌道：“梁师古将军让我来请你。”</p>
梁师古？</p>
李玄听过这个名字。</p>
柳白卿还想给他写一封推荐信来着，而推荐信的目标便是梁师古。</p>
是国主派的人。</p>
而根据李玄认知中的国主派的人，和刚刚那纨绔应该不是一路的了。</p>
李玄心头清楚，于是对那甲士道了声：“有劳了。”</p>
青木州将军府。</p>
梁师古一袭红色锦袍，负手立于高堂，那双深邃的眸子正微微皱起，认真地盯着墙上舆图，目光在青木州城以东沿海一带扫视着，似在烦恼什么。</p>
这将军忽闻手下远远儿报着“李玄到~~”，便暂时回过神来，转身坐到中座，闭目等待。</p>
待到那玄袍少年到了，他才睁开虎目，上下认真打量了这少年几眼，继而对随来的甲士摆了摆手。</p>
甲士退下。</p>
梁师古却也不要李玄落座，只是开门见山道：“老夫听闻柳老将军去了百花府，与伱见了面，也相谈甚欢。</p>
既得柳老将军如此，那你品性，能力自是毋庸置疑。</p>
但令老夫不解的是，以柳老将军的脾性，他既知你来青木州乡试，又知青木州守将是老夫，那必然会有一封书信送给老夫。</p>
可那书信，却至今未曾送来，这又是为何？</p>
你可能为老夫解惑？”</p>
李玄作揖行礼，然后将那日事一一说来。</p>
许久后</p>
梁师古听罢，沉吟良久，才抬手道了声：“入座。”</p>
继而道：“你想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看，却不知想看什么？”</p>
李玄掷地有声地答道：“想看天下苍生，而非党派之争。”</p>
梁师古见他说的这么直白，也是愣了下，却旋即竟露出欣赏之色。</p>
看天下苍生，这便是想为百姓做事了。</p>
再想起眼前少年的所作所为，以及在外名声，这位州城的守将沉吟了下，道了句：“也好。”</p>
旋即又忽道：“州牧那小儿子名唤周昌业，在周家本也不得多少器重，至于和他混在一起的两个狐朋狗友更是不值一提、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p>
你不必担心他们干涉秋闱科考，至少老夫可担保你不会受到不公平对待。”</p>
李玄作揖，恭敬道：“多谢梁将军。”</p>
说罢，却又奇道：“我与那周昌业素未谋面，为何他要针对我？”</p>
梁师古笑道：“还不是风月债？”</p>
“风月债？”李玄更奇。</p>
梁师古便将此事与他道来。</p>
李玄一听才恍然，但心头也是又懵又古怪。</p>
原来百花府大疫爆发，曹书达固然未能逃出，但其大夫人却领着子女顺利撤离，继而来到了青木州城投奔了曹书达长子曹时。</p>
然而，这投奔本就寄人篱下。</p>
曹时固然仁厚，但其靠山却就是青木州城的州牧。</p>
州牧之子看上了曹怡，想要纳其为妾。</p>
州牧随口与曹时说了一声，曹时回去与大夫人商量，众人一合计，便定下了这联姻。</p>
但是，曹怡却没答应。</p>
不仅没答应，之后更和家人闹掰了，然后离家出走，不知所踪。</p>
那周昌业平日跋扈惯了，看到自己看中的女人没了，便去打听，然后就打听到了曹怡之前和李玄的事。于是乎，他就把气撒在了这入州城赶考的李玄身上。</p>
李玄听得一阵唏嘘，却问：“不知曹姑娘去了何处？”</p>
“老夫亦不知”梁师古摇摇头，然后却又道：“不过，秋闱将至，城外混乱，而绿柳馆乃是州办。李玄你若想安心读书备考，便勿要再住那馆了，否则怕有麻烦。”</p>
李玄道：“多谢将军。”</p>
梁师古似是无了谈兴，摆摆手。</p>
李玄识趣，行礼离去。</p>
待到去远，梁师古身后屏风后却是走出了个文士。</p>
那文士叹道：“将军当真看重这小子。”</p>
梁师古叹道：“我们都老了，好不容易看到个像样的少年英才，自当看重。”</p>
那文士笑道：“所以将军才没告诉他曹怡出家的事吧？</p>
这州城备考，首选绿柳馆，但若是没选绿柳管却也还有其他好去处。</p>
这去处就是环境清幽的心慈寺。</p>try{ggauto();} catch(ex){}
那小子若去心慈寺，必然再见曹怡，而这就会进一步触怒州牧家的那纨绔，继而使得两边矛盾增大。</p>
州牧乃是相爷的人，李玄便只是和他儿子闹开了，那也是断了他入相爷阵营的可能。”</p>
梁师古抚须笑道：“老夫不知道，老夫什么都不知道，哈哈”</p>
心慈寺建于市郊的业光山上，周围山清水秀，环境幽美且寺中香火鼎盛。</p>
于山林读书，却也是大胤不少读书人的选择。</p>
除了环境之外，还有寺庙本身的一些优势。</p>
通常来说，寺庙都会有不少藏书，这些藏书可供读书人借阅。</p>
其次，寺庙的食宿方便，且费用格外低廉，有的地方甚至还免费。</p>
不过价格低廉也意味着清淡无油水。</p>
所以，寺庙其实又并非富家子弟常居之处。</p>
至于富家子弟，他们在山林往往有别院。</p>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些私下建筑的小木屋，坐落于山水之间，自别有一番趣味。</p>
李玄没有头铁地继续住绿柳馆，而是带着丫鬟上了这业光山。</p>
一路攀爬，拾阶而上，来到寺中，与寺中管事见了面，在出示身份证明后，那管事便为他安排了一间僧房。</p>
李玄塞了点银子，这僧房就升级成了寺外周边的禅房。</p>
再继续塞银子后，禅房又变成了环境优美、位置颇好的禅房。</p>
这倒不是管事贪钱，而是前来寺中寄宿之人也有携带丫鬟的情况，而寺中是不可男女混住的，故而需要安排到寺外。</p>
这就需要加钱。</p>
之后的日子，便算是暂时安稳了下来。</p>
李玄日常读书，又四处拜访周边学子。</p>
时而相邀，游玩徜徉在山林之间；</p>
时而又坐于幽篁谈天说地，煮酒饮茶。</p>
转眼便是小半个月过去了。</p>
李玄也有了一群新的相熟的朋友。</p>
这一日，酒意微熏后，有一友人抱怨着道：“这寺中茶饭实在粗淡，真是让人难以忍受。可若想要去州城市里一次，却又路途遥远，一来一回便是一天。”</p>
旁边顿时有人跟着说了起来。</p>
说着说着，忽地有个书生忽地凑近了，压低声音道：“这心慈寺分内寺和外寺，比丘与比丘尼乃分开住的，然而每日晨诵时，比丘比丘尼皆会去到内外交界处的雷音殿，共同诵经。</p>
那一日，我瞧见个比丘尼，竟是貌若天仙。”</p>
旁边有书生笑道：“怕不是在这寺庙里没见过女子。”</p>
那书生急道：“真的，那比丘尼是真的漂亮不信，明早你们随我一同去雷音殿一观便知。李兄，一同吧。”</p>
李玄入乡随俗，既是和这些书生打成了一片，自也不拒绝。</p>
而且这种感觉让他回忆起了前世舍友相邀去图书馆看美女的情景，于是哈哈笑道：“恭敬不如从命。”</p>
那书生笑道：“李兄真妙人也。”</p>
次日早，一众书生早早去膳堂用了斋饭，然后便往雷音殿走去。</p>
殿中，僧人们正在诵经。</p>
那大佛端坐宝殿。</p>
书生们蹑手蹑脚，轻声走入殿中，在最后排的蒲团上坐下，取了佛经，一同诵读。</p>
心慈寺晨读并不禁信徒同读。</p>
李玄取了佛经，一边翻着，一边念念有词。</p>
入耳梵音密集构成一片，宛如嗡嗡作响的蜜蜂。</p>
而他随着身侧的书生悄悄抬起手指，指向前方。</p>
这一看，他便看到了一张熟悉的侧脸。</p>
再看，却见不是曹怡又是谁？</p>
若说李玄和曹怡完全没有感情，那也不尽现实，毕竟两人之间也有种种过往，还曾差点定下婚约，只不过阴差阳错之下又彼此错过。</p>
李玄正看着，却听后面传来一声大喝。</p>
“指什么？！”</p>
“那书生，你在指什么？！”</p>
却见个老僧从旁走来，抬手掰着李玄身侧书生的手指，愤怒地叫嚷着：“心不诚，则不可来这雷音殿！请施主速速出殿！”</p>
很快，那书生被赶出了雷音殿。</p>
后面发生如此动静，前面诵经也被稍稍打断。</p>
有僧尼回首看了看。</p>
曹怡，或者说镜妙也稍稍回首。</p>
这一回首，她就看到了一对眸子，再看，便看到了那张脸庞，那张魂牵梦萦的脸庞。</p>
或许原本她只是普普通通地爱恋着那个少年，可在当她不满联姻而出家之后，那少年在她心中就成了唯一的白月光，是能想不能见的白月光。</p>
但此刻，那白月光却出现在了她面前。</p>
曹怡身侧，正是之前去百花府历练的比丘尼——镜竹。</p>
镜竹见曹怡有异，也稍稍回头，然后看到了李玄</p>
午间。</p>
禅房。</p>
老尼静坐，而她面前却站着两个小尼姑。</p>
镜竹坦然道：“镜妙师妹尘缘未了，灵台未净，不妨去见见他，然后决定去留。”</p>
老尼捻着念珠，忽地停下，睁眼道：“去吧。”</p>
曹怡一惊，跪倒在地，口喊：“师父！”</p>
老尼道：“不必惶恐，你是个有佛缘的好孩子，若是佛缘未到，师父也不怪你，而若是你决定了，心慈寺却还是你的修行之处。”</p>
曹怡道：“师父，弟子心意已决，弟子”</p>
老尼道：“既然决定，为何不敢去见一见他？去吧若真决定，便去做个了断。”</p>
曹怡道：“是”</p>
黄昏后。</p>
李玄正在禅房里读书。</p>
这里粗茶淡饭的过分了点，他也有些吃不消了。</p>
正读着，却忽听门扉敲响。</p>
蔷薇耳朵动了动，从塌上翻起，绣花鞋一搭，便想跑去开门，却被李玄一眼瞪回了塌上，又悄悄拉上了纱帐藏好。</p>
李玄起身，来到门前，深吸一口气，然后打开门。</p>
早在院前有脚步声，他已通过油纸窗往外看了一眼。</p>
门开</p>
禅房小院，门槛前，却见个亭亭玉立的俏尼姑立在暮色里，正仰头看向开门的书生。</p>
一眼若千年，时间似静止。</p>
风吹山木，繁枝晃动，带出沙沙作响的叶涛，却越发显得安静。</p>
李玄打破了这安静，柔声道：“怡妹，不若随我回雄山县吧，你我婚约虽未定下，可这也非你我本意。回了县子，我娶你，照顾你一辈子。”</p>
他想给这与他有交集的少女一个好的归宿，一个好的结局。</p>
俏尼姑双瞳泛红，泪珠如荷叶上滚滚的露珠，噙满眼眶，摇摇欲坠。</p>
良久，她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施主认错人了。”</p>
李玄知道女人的闹性子。</p>
这种闹性子，魏瑶闹得最多，好分辨的很。</p>
所以，他张开双臂，直接将面前俏尼姑拥入怀中。</p>
两人心儿相贴，甚至能彼此感到对方的心跳。</p>
可良久，俏尼姑轻声道：“施主认错人了，这儿没有你的怡妹。”</p>
李玄微微分开，看着眼前已经花了脸的俏尼姑，正欲说什么，却感胸口传来推力。</p>
镜妙推开了他，往后退了两步，双手再次合十，道：“公子，曹怡已经与你告别了，你面前站着的乃是出家人镜妙。”</p>
她泪痕已干，双眸清澈。</p>
李玄问：“你在寺里过的不好吧？”</p>
镜妙道：“粗茶淡饭，不过口舌之欲，而供奉佛陀，心中安宁。”</p>
说罢，她粲然一笑，双手合十，道：“红尘纷纭总是苦，渡过苦海方见真。</p>
心起波澜人间狱，明镜无尘见佛陀。</p>
镜妙在这儿过的很好。</p>
不见公子，镜妙还未曾开悟，倒是要多谢公子了。”</p>
俏尼姑又往后退了两步，道了声：“阿弥陀佛。”</p>
念罢，她轻轻一笑，却又转身洒然而去，月白僧袍在夕阳下显出几分真正开悟了的洒脱。</p>
大起大伏，经历种种，如今勘破情关，谁言女子不得悟？</p>
远处禅房，正静坐蒲团捻着念珠的老尼明明未曾睁眼，却似双目有神通，瞧见了远处发生的事，她微微颔首，然后对身侧镜竹道了声：“你师妹表现不错，今后你带着她，帮她早日入门。”</p>
镜竹恭敬道了声：“是，护法。”</p>
老尼想了想又问：“神灵从深海而至，如今正需香火与信徒，兵部的人有没有去捣乱？”</p>
镜竹道：“师叔在过问此事，稍后我去问问。”</p>
老尼道：“低调为主，千万别把梁师古的兵引过去。”</p>
禅房，塌上。</p>
小丫鬟就穿着亵衣，双腿微曲着，嘻嘻笑道：“公子被拒绝了呢。”</p>
李玄回想了下之前曹怡的模样，感觉她好像是真的开悟了。</p>
这种状态他不是很懂，不过既然曹怡有了自己的决定，他便也先这样吧。</p>
但总归有种莫名的兴致缺缺的感觉。</p>
一场大疫，就改变了许许多多的事。</p>
真就是个物是人非了。</p>
他搁书，躺在塌上。</p>
小丫鬟一屁股坐了过来，给他揉捏双肩，柔声道：“镜妙真讨厌，一点都不会心疼公子。”</p>
李玄闭目，享受着她的侍奉，道：“明日去远处走走，散散心好了。”</p>
之后几日，李玄也不读书，就在这业光山内漫步。</p>
这一日，也是凑巧，他正行走山间，却是看到了个熟人。</p>
李玄定神一看，那不是曹闻又是谁？</p>
他远远喊道：“曹兄！”</p>
曹闻听到声音，侧头看了看，在见到李玄后，也是欣喜地喊道：“李兄！”</p>
一边喊着，他一边匆匆走来，道：“李兄好久不见啊。”</p>
说着，面孔却又浮现出诸多黯然之色。</p>
两人走到一处，聊东聊西。</p>
曹闻这才知道原来李玄已经见过了妹子，而妹子似是开悟，竟是决绝地拒绝了李玄，他又是连声叹气，又是捶胸顿足。</p>
曹闻与曹时乃异母所生，可与曹怡却是同母。</p>
两人乃是真正的亲兄妹。</p>
曹闻心里自然想妹子能够嫁予李玄，可此时此刻却是生出一种造化弄人的感觉。</p>
他也无可奈何。</p>
李玄也才知道曹闻原来也一直在备考秋闱。</p>
曹闻也是极度不爽那州牧家的公子周昌业，所以不曾住在绿柳馆，而是来到了深山。</p>
但曹闻并未住在心慈寺，而是住在一个友人的别院里。</p>
“李兄，寺庙粗茶淡饭，实在不是你我这等血气方刚的少年常居之处。你不若搬来，我去与那友人说一声，同住别院，一同备考，可好？”</p>
曹闻对李玄很有好感，说着又感慨道，“亡父也曾希望你住我曹家，和我一同备考。却未想到，你我确是一同备考，却并非是在曹家了。”</p>
李玄在那禅院却吃着粗茶淡饭，确实也腻味了，于是便答应下来</p>
数日后。</p>
业光山，深山别院。</p>
三人觥筹交错。</p>
这三人正是李玄，曹闻，还有别院的主人——金劲松。</p>
金家也是州府出了名的大家族，而之前金家和百花府曹家素有往来，曹闻和这金劲松更算是从小玩到大，就连裤子都能穿一条的好兄弟了。</p>
曹闻把李玄介绍给了金劲松。</p>
金劲松和李玄相处了两日，也觉脾性相投。</p>
于是乎，这位金家的纨绔便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算是犒劳自己三人辛苦读书。</p>
他花钱大手大脚，小宴请舞女看舞放松，大宴便喊了州城里出名的妓子陪酒，之后若是看中便搂上一个直接入室暖床。</p>
“书，不能死读，唯有风雅才能知晓书中真意！”金劲松哈哈大笑着，道，“李兄，曹兄，今日我从那天香楼邀了九名妓子，皆是可人的美女。不知两位兄台能御得几人？”</p>
曹闻笑道：“一人三个便是，第二天看谁起不来，哈哈。”</p>
金劲松抚掌道：“好主意。”</p>
说着，他便拍拍手。</p>
一行妓子莺莺燕燕，宛如斑斓蝴蝶飞入，来到堂中翩翩起舞。</p>
李玄一边嗑着瓜子饮着酒，一边看着这州城的妓子搔首弄姿。</p>
胭脂俗粉真算不上，毕竟真有钱的公子也看不上那些。</p>
眼前这些妓子，单单从外表看，竟是决然看不出来是青楼女，她们有的端庄，有的妩媚，有的甚至清纯，很是撩人</p>
而中间那妓子，竟是相貌绝美。</p>
无论是金劲松，还是曹闻都瞪大眼，盯着那妓子。</p>
哗~~</p>
乐声里，那绝美妓子陡然旋身，两个宽大的袖袍好似蝴蝶展翅，与长风里蹁跹纷飞。</p>
曹闻看的入神，却又忽道：“姑娘，你的手怎么一直缩在袖子里，让人全然看不到呢。”</p>
酒桌后，金劲松已然有了几分醉意，此时直接趁着醉意跑了下去，哈哈笑着，一把搂住那绝美妓子，从后紧贴着，又掰着她的手，口中喃喃道：“让公子看看你的小手。”</p>
刷！</p>
宽袖被拉上。</p>
越拉越上，却始终没有看到手。</p>
金劲松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继续拉着。</p>
陡然间，他终于看到了“手”。</p>
可那“手”却没有半点肉，而是森森白骨。</p>
金劲松一拉，那绝美妓子忽地就往旁边扑倒，直接变成了一具枯骨架。</p>
金劲松吓得尖叫一声，酒也全醒了。</p>
李玄也微微皱起了眉，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太多惊慌。</p>
他已经太久没进步了。</p></div>
而这三灾一过，小妖魔们好似都销声匿迹了，至少时至今日，李玄也没在雄山县，百花府周边看到妖魔，这也是他放心离去的原因之一。</p>
娇小的紫衫丫鬟御着车，李玄舒舒服服地靠在车壁上。</p>
时近五月，窗外端的是姹紫嫣红的荒原路道，艳阳的金色天光从缝隙里投入，落在少年上好的玄袍料子上，一晃一晃着，又暖又慵懒。</p>
“要不要换人？”李玄忽地喊了声。</p>
而蔷薇早就习惯了自家公子的这种古怪。</p>
换人？</p>
公子给丫鬟御车？</p>
真不知道自家公子怎么想的出来的。</p>
她嘀咕着道了声：“不用不用。”</p>
说着，又媚眼一翻，嗲声道：“公子若真心疼，那便晚上好好怜惜奴家。”</p>
“狗男女”又开始了没羞没燥地调戏。</p>
不过，调着调着，李玄却感到了一种莫名的轻松感。</p>
譬如落井旅人死拽着绿藤，垂悬半空。纵然井外有虎，井下有蛇。可至少此刻他眼前那绿藤上却流淌着甘露。</p>
与其去担心，不如去享受。</p>
珍惜眼前，今朝有酒今朝醉。</p>
李玄从行李中取出了一壶美酒。</p>
路道犹长，且当有美相伴的春游。</p>
而他却也有些小郁闷。</p>
这郁闷主要就是无功可练，无血可吸。</p>
根本图这玩意儿实在是玄乎的紧，如刘鹰义那些已经掌控了秘武的人却也无法教导别人，因为他画不出根本图。</p>
没人能画出根本图。</p>
这是李玄从刘鹰义处得到的信息。</p>
那根本图是什么？凭什么那么神异？</p>
刘鹰义的答案是：许是代代相传留在根本图上的玄奇。</p>
想要修成功法，则必须手握根本图。</p>
无论最终练成了的，还是没练成的，他们都对根本图倾注了心血，而根本图也承载了他们的喜怒哀乐，他们强烈的精神波动。</p>
一张皮卷，怎能承载精神？</p>
没人知道。</p>
但既然一张皮卷，都已经能幻化出那等玄之又玄的秘武了，又凭什么不能承载精神？</p>
刘鹰义的答案，很明显是相爷那边的研究成果，至于是不是最新版本，李玄也不知道，但这起码给了他解释。</p>
让他明白相爷怕不是早把大胤的宗师功法收了个十之七八，而他之所以还能在漕帮看到《长青不枯功》和《相思离魂钩》，怕不是因为这两门功法品质不高，难以修炼，所以才暂时漏掉了；又或者是相爷还没来得及收</p>
入夜。</p>
周边无村。</p>
马车停在了一个小林子边，系好绳索。</p>
蔷薇借着月光，跑到周边去捡拾枝干生篝火，以取暖，煮饭，驱逐野兽。</p>
走了没多久，又跑了回来，惊奇地喊道：“公子公子，来看。”</p>
李玄跟了过去，没走几步，就见了个土地庙。</p>
这土地庙很小，不过五尺高，环绕短墙，又种松柏，而内里除了摆了尊土地像外，便是空空荡荡，若是有人想要入庙休息，也顶多只能挤入半边身子。</p>
土地庙惯常便是小庙，这很正常，但不正常的是那土地像。</p>
森森月华，照出那土地像的模样，竟是個没了脑袋的，从而看着要多诡异有多诡异。</p>
“邪门！”</p>
蔷薇害怕地摸了摸脑袋，摸着摸着，忽地掐到根粗东西，她用力一拔，又拔了根孔雀翎下来。</p>
蔷薇哭唧唧地又喊了声：“邪~门！”</p>
李玄都让蔷薇看过他的大触手了，也没想再藏自己的幻术。</p>
他调整血格，将“妖猴”调整到第一格，继而第二格放入“太岁”。</p>
心念一动，一个铜头铁臂的肌肉猛汉就凭空出现。</p>
蔷薇吓了一跳。</p>
李玄拉着她往后站了站。</p>
蔷薇看公子这么镇定，哪里还不懂这猛汉是他招出来的，于是也不怕了。</p>
至于公子为啥能招？</p>
她麻木了。</p>
眼见那猛汉“噔噔噔”地冲入土地庙，对着无头土地像便是一阵摸索。</p>
李玄在远处眯眼看着，但半晌后却什么事都没发生。</p>
那猛汉凑到土地像断脖处看了又看。</p>
李玄看着那裂痕，又看看周边，做了个推论：“是人为的，有人把这土地的脖子给拧断了。”</p>
蔷薇忽然生气道：“拧土地脖子干什么？就因为土地没保佑他吗？可土地只是个小神仙，能干嘛？那人有本事，怎么不去拧阎王老爷，佛陀老爷的脖子？”</p>
“啧啧啧，不愧是羽教圣女。”李玄称赞道。</p>
蔷薇瞪大眼，道：“公子，您不要血口喷人，奴家不是圣女。”</p>
李玄道：“我都问清楚了，能当羽衣容器的，就是圣女。”</p>
他接触了不少人，平日里肯定也会偶尔谈到羽教，谈着谈着自然就知道了。</p>
“反正我不是。”蔷薇很怕死，自从知道圣女就是容器后，她就天天想撂担子，可担子是撂了，可脑门上却还隔三岔五地长孔雀翎。</p>
李玄不搭这茬，往回说道：“谁说没拧佛陀老爷的脖子，那海啸冲上岸的无头佛像，不就是没了脑袋嘛。”</p>
话这么说着，他却自然知道无头大佛的头根本没那么简单。</p>
那无头大佛在青木州以东，也不知道这一次他去青木州会不会遇到些什么。</p>
“继续捡柴火。”</p>
李玄说了声。</p>
土地庙就当是个小插曲了。</p>
不一会儿功夫，篝火燃起，两人煮了些熟食，就着淡水囫囵将就了顿。</p>
然后李玄给小丫鬟喂了点烈酒驱寒暖身，同时分出一丝意识控制着幻术假人坐在火边。</p>
见蔷薇双颊酡红，他便搂着，当个大枕头抱着在车厢里睡了一宿</p>
次日</p>
马车继续往东南而行。</p>
又过一天</p>
辰时，马车终于进了青木州。</p>
此时的州城街道上正热闹着。</p>
肉铺前排着长队，香喷喷的肉味儿弥散得到处都是，有美味的羊肉，也有物美价廉的猪肉。</p>
小食摊上的贩子则在吆喝着“花糍糕，香麦糕，杏花桃花饮子卖咯”。</p>
蔷薇一个忍不住，跑下去买了两杯饮子，又分了一杯给公子。</p>
而便是一个顿步，就闻到不远处花香扑鼻，转身看去，却见是老农挑着竹篓在卖花。</p>
看到蔷薇看花，那老农笑道：“姑娘，买花不？一文钱就可挑选几枝了。都是今早刚采的，放水里能活好久呢。”</p>
蔷薇道：“不买。”</p>
她才从荒野来，在外面都没采花，到了城里再花钱买花，那不是有病么？</p>
可她说着的功夫，却见另一边有几个刚吃完早餐的人却已经丢了铜板儿挑花去了。</p>
李玄看着这一幕幕情景，忍不住感慨一声：“真不愧是州城，就是热闹。”</p>
蔷薇御车，在闹市里缓慢行着，在几番打听后，便去往了此间的绿柳馆。</p>
李玄出示了身份凭证，表明了自己是来参加秋闱的，这才要入住，却看不远处有几人匆匆地走来了。</p>
开始，李玄以为那几人只是路人。</p>
可是，待到近了，那几人竟是直接往他这边走来，继而直接将他围在了中间。</p>
这是三个身着锦衣的少年，看着那目高于顶，自信跋扈的神色，一看便知道是纨绔子弟。</p>
其中一个少年直接看向蔷薇，打量了一下，似笑非笑着开口道：“这丫鬟，卖不卖？”</p>
李玄道：“不卖。”</p>
那少年唇角勾起一抹笑，带着几分居高临下意味，高深莫测道：“一会儿，你会求着我买。”</p>
李玄也没想过自己会遇到这种事，他点了点头，然后膝部猛然抬起，长腿如鞭在空中拉出呼啸的破音，直接甩在了那少年身上。</p>
有些莫名其妙的委屈，他李大少爷可不会受着。</p>
更何况，蔷薇这丫鬟，他也已经视作了家人。</p>
那少年根本没想到他会出手，而就算想到了也根本挡不住。</p>
嘭！！</p>
少年“嗷”地惨叫一声，飞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几圈，脸撞到门槛，继而又在翻滚里在地面蹭了不少尘土，一张口，却是牙齿也掉了两颗，而腹部急剧收缩又引起了一阵干呕。</p>
另外两个少年见此情景彻底呆住了，一时间本来嚣张跋扈的神色顿时没了，吓得慌慌张张地往后退。</p>
李玄再回头，看向玉兰馆的掌柜，想要询问开房间的事，却见那掌柜惊恐地看着他，良久才道了句：“那是王员外家的儿子旁边的，是州牧老爷家的。你啊你还是快逃吧。”</p>
蔷薇跑来，哭唧唧地道了句：“都怪我。”</p>
李玄摇摇头。</p>
这事儿其实和蔷薇无关，那三人一看就是冲着他来的，蔷薇只是个由头罢了。</p>
若是他忍了这一个由头，之后还不知道有多少羞辱。</p>
州牧</p>
王员外</p>
李玄正想着，忽地闻到马蹄声，他正戒备着，却见一匹快马远远至了。</p>
马上，一个甲士翻将下来，看着李玄问：“你便是李玄？”</p>
李玄道：“是。”</p>
那甲士大大咧咧地喊道：“走走走，跟我走，梁将军要见你。”</p>
说完，似乎觉得自己语气不对，于是略微调整了下，礼貌道：“梁师古将军让我来请你。”</p>
梁师古？</p>
李玄听过这个名字。</p>
柳白卿还想给他写一封推荐信来着，而推荐信的目标便是梁师古。</p>
是国主派的人。</p>
而根据李玄认知中的国主派的人，和刚刚那纨绔应该不是一路的了。</p>
李玄心头清楚，于是对那甲士道了声：“有劳了。”</p>
青木州将军府。</p>
梁师古一袭红色锦袍，负手立于高堂，那双深邃的眸子正微微皱起，认真地盯着墙上舆图，目光在青木州城以东沿海一带扫视着，似在烦恼什么。</p>
这将军忽闻手下远远儿报着“李玄到~~”，便暂时回过神来，转身坐到中座，闭目等待。</p>
待到那玄袍少年到了，他才睁开虎目，上下认真打量了这少年几眼，继而对随来的甲士摆了摆手。</p>
甲士退下。</p>
梁师古却也不要李玄落座，只是开门见山道：“老夫听闻柳老将军去了百花府，与伱见了面，也相谈甚欢。</p>
既得柳老将军如此，那你品性，能力自是毋庸置疑。</p>
但令老夫不解的是，以柳老将军的脾性，他既知你来青木州乡试，又知青木州守将是老夫，那必然会有一封书信送给老夫。</p>
可那书信，却至今未曾送来，这又是为何？</p>
你可能为老夫解惑？”</p>
李玄作揖行礼，然后将那日事一一说来。</p>
许久后</p>
梁师古听罢，沉吟良久，才抬手道了声：“入座。”</p>
继而道：“你想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看，却不知想看什么？”</p>
李玄掷地有声地答道：“想看天下苍生，而非党派之争。”</p>
梁师古见他说的这么直白，也是愣了下，却旋即竟露出欣赏之色。</p>
看天下苍生，这便是想为百姓做事了。</p>
再想起眼前少年的所作所为，以及在外名声，这位州城的守将沉吟了下，道了句：“也好。”</p>
旋即又忽道：“州牧那小儿子名唤周昌业，在周家本也不得多少器重，至于和他混在一起的两个狐朋狗友更是不值一提、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p>
你不必担心他们干涉秋闱科考，至少老夫可担保你不会受到不公平对待。”</p>
李玄作揖，恭敬道：“多谢梁将军。”</p>
说罢，却又奇道：“我与那周昌业素未谋面，为何他要针对我？”</p>
梁师古笑道：“还不是风月债？”</p>
“风月债？”李玄更奇。</p>
梁师古便将此事与他道来。</p>
李玄一听才恍然，但心头也是又懵又古怪。</p>
原来百花府大疫爆发，曹书达固然未能逃出，但其大夫人却领着子女顺利撤离，继而来到了青木州城投奔了曹书达长子曹时。</p>
然而，这投奔本就寄人篱下。</p>
曹时固然仁厚，但其靠山却就是青木州城的州牧。</p>
州牧之子看上了曹怡，想要纳其为妾。</p>
州牧随口与曹时说了一声，曹时回去与大夫人商量，众人一合计，便定下了这联姻。</p>
但是，曹怡却没答应。</p>
不仅没答应，之后更和家人闹掰了，然后离家出走，不知所踪。</p>
那周昌业平日跋扈惯了，看到自己看中的女人没了，便去打听，然后就打听到了曹怡之前和李玄的事。于是乎，他就把气撒在了这入州城赶考的李玄身上。</p>
李玄听得一阵唏嘘，却问：“不知曹姑娘去了何处？”</p>
“老夫亦不知”梁师古摇摇头，然后却又道：“不过，秋闱将至，城外混乱，而绿柳馆乃是州办。李玄你若想安心读书备考，便勿要再住那馆了，否则怕有麻烦。”</p>
李玄道：“多谢将军。”</p>
梁师古似是无了谈兴，摆摆手。</p>
李玄识趣，行礼离去。</p>
待到去远，梁师古身后屏风后却是走出了个文士。</p>
那文士叹道：“将军当真看重这小子。”</p>
梁师古叹道：“我们都老了，好不容易看到个像样的少年英才，自当看重。”</p>
那文士笑道：“所以将军才没告诉他曹怡出家的事吧？</p>
这州城备考，首选绿柳馆，但若是没选绿柳管却也还有其他好去处。</p>
这去处就是环境清幽的心慈寺。</p>try{ggauto();} catch(ex){}
那小子若去心慈寺，必然再见曹怡，而这就会进一步触怒州牧家的那纨绔，继而使得两边矛盾增大。</p>
州牧乃是相爷的人，李玄便只是和他儿子闹开了，那也是断了他入相爷阵营的可能。”</p>
梁师古抚须笑道：“老夫不知道，老夫什么都不知道，哈哈”</p>
心慈寺建于市郊的业光山上，周围山清水秀，环境幽美且寺中香火鼎盛。</p>
于山林读书，却也是大胤不少读书人的选择。</p>
除了环境之外，还有寺庙本身的一些优势。</p>
通常来说，寺庙都会有不少藏书，这些藏书可供读书人借阅。</p>
其次，寺庙的食宿方便，且费用格外低廉，有的地方甚至还免费。</p>
不过价格低廉也意味着清淡无油水。</p>
所以，寺庙其实又并非富家子弟常居之处。</p>
至于富家子弟，他们在山林往往有别院。</p>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些私下建筑的小木屋，坐落于山水之间，自别有一番趣味。</p>
李玄没有头铁地继续住绿柳馆，而是带着丫鬟上了这业光山。</p>
一路攀爬，拾阶而上，来到寺中，与寺中管事见了面，在出示身份证明后，那管事便为他安排了一间僧房。</p>
李玄塞了点银子，这僧房就升级成了寺外周边的禅房。</p>
再继续塞银子后，禅房又变成了环境优美、位置颇好的禅房。</p>
这倒不是管事贪钱，而是前来寺中寄宿之人也有携带丫鬟的情况，而寺中是不可男女混住的，故而需要安排到寺外。</p>
这就需要加钱。</p>
之后的日子，便算是暂时安稳了下来。</p>
李玄日常读书，又四处拜访周边学子。</p>
时而相邀，游玩徜徉在山林之间；</p>
时而又坐于幽篁谈天说地，煮酒饮茶。</p>
转眼便是小半个月过去了。</p>
李玄也有了一群新的相熟的朋友。</p>
这一日，酒意微熏后，有一友人抱怨着道：“这寺中茶饭实在粗淡，真是让人难以忍受。可若想要去州城市里一次，却又路途遥远，一来一回便是一天。”</p>
旁边顿时有人跟着说了起来。</p>
说着说着，忽地有个书生忽地凑近了，压低声音道：“这心慈寺分内寺和外寺，比丘与比丘尼乃分开住的，然而每日晨诵时，比丘比丘尼皆会去到内外交界处的雷音殿，共同诵经。</p>
那一日，我瞧见个比丘尼，竟是貌若天仙。”</p>
旁边有书生笑道：“怕不是在这寺庙里没见过女子。”</p>
那书生急道：“真的，那比丘尼是真的漂亮不信，明早你们随我一同去雷音殿一观便知。李兄，一同吧。”</p>
李玄入乡随俗，既是和这些书生打成了一片，自也不拒绝。</p>
而且这种感觉让他回忆起了前世舍友相邀去图书馆看美女的情景，于是哈哈笑道：“恭敬不如从命。”</p>
那书生笑道：“李兄真妙人也。”</p>
次日早，一众书生早早去膳堂用了斋饭，然后便往雷音殿走去。</p>
殿中，僧人们正在诵经。</p>
那大佛端坐宝殿。</p>
书生们蹑手蹑脚，轻声走入殿中，在最后排的蒲团上坐下，取了佛经，一同诵读。</p>
心慈寺晨读并不禁信徒同读。</p>
李玄取了佛经，一边翻着，一边念念有词。</p>
入耳梵音密集构成一片，宛如嗡嗡作响的蜜蜂。</p>
而他随着身侧的书生悄悄抬起手指，指向前方。</p>
这一看，他便看到了一张熟悉的侧脸。</p>
再看，却见不是曹怡又是谁？</p>
若说李玄和曹怡完全没有感情，那也不尽现实，毕竟两人之间也有种种过往，还曾差点定下婚约，只不过阴差阳错之下又彼此错过。</p>
李玄正看着，却听后面传来一声大喝。</p>
“指什么？！”</p>
“那书生，你在指什么？！”</p>
却见个老僧从旁走来，抬手掰着李玄身侧书生的手指，愤怒地叫嚷着：“心不诚，则不可来这雷音殿！请施主速速出殿！”</p>
很快，那书生被赶出了雷音殿。</p>
后面发生如此动静，前面诵经也被稍稍打断。</p>
有僧尼回首看了看。</p>
曹怡，或者说镜妙也稍稍回首。</p>
这一回首，她就看到了一对眸子，再看，便看到了那张脸庞，那张魂牵梦萦的脸庞。</p>
或许原本她只是普普通通地爱恋着那个少年，可在当她不满联姻而出家之后，那少年在她心中就成了唯一的白月光，是能想不能见的白月光。</p>
但此刻，那白月光却出现在了她面前。</p>
曹怡身侧，正是之前去百花府历练的比丘尼——镜竹。</p>
镜竹见曹怡有异，也稍稍回头，然后看到了李玄</p>
午间。</p>
禅房。</p>
老尼静坐，而她面前却站着两个小尼姑。</p>
镜竹坦然道：“镜妙师妹尘缘未了，灵台未净，不妨去见见他，然后决定去留。”</p>
老尼捻着念珠，忽地停下，睁眼道：“去吧。”</p>
曹怡一惊，跪倒在地，口喊：“师父！”</p>
老尼道：“不必惶恐，你是个有佛缘的好孩子，若是佛缘未到，师父也不怪你，而若是你决定了，心慈寺却还是你的修行之处。”</p>
曹怡道：“师父，弟子心意已决，弟子”</p>
老尼道：“既然决定，为何不敢去见一见他？去吧若真决定，便去做个了断。”</p>
曹怡道：“是”</p>
黄昏后。</p>
李玄正在禅房里读书。</p>
这里粗茶淡饭的过分了点，他也有些吃不消了。</p>
正读着，却忽听门扉敲响。</p>
蔷薇耳朵动了动，从塌上翻起，绣花鞋一搭，便想跑去开门，却被李玄一眼瞪回了塌上，又悄悄拉上了纱帐藏好。</p>
李玄起身，来到门前，深吸一口气，然后打开门。</p>
早在院前有脚步声，他已通过油纸窗往外看了一眼。</p>
门开</p>
禅房小院，门槛前，却见个亭亭玉立的俏尼姑立在暮色里，正仰头看向开门的书生。</p>
一眼若千年，时间似静止。</p>
风吹山木，繁枝晃动，带出沙沙作响的叶涛，却越发显得安静。</p>
李玄打破了这安静，柔声道：“怡妹，不若随我回雄山县吧，你我婚约虽未定下，可这也非你我本意。回了县子，我娶你，照顾你一辈子。”</p>
他想给这与他有交集的少女一个好的归宿，一个好的结局。</p>
俏尼姑双瞳泛红，泪珠如荷叶上滚滚的露珠，噙满眼眶，摇摇欲坠。</p>
良久，她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施主认错人了。”</p>
李玄知道女人的闹性子。</p>
这种闹性子，魏瑶闹得最多，好分辨的很。</p>
所以，他张开双臂，直接将面前俏尼姑拥入怀中。</p>
两人心儿相贴，甚至能彼此感到对方的心跳。</p>
可良久，俏尼姑轻声道：“施主认错人了，这儿没有你的怡妹。”</p>
李玄微微分开，看着眼前已经花了脸的俏尼姑，正欲说什么，却感胸口传来推力。</p>
镜妙推开了他，往后退了两步，双手再次合十，道：“公子，曹怡已经与你告别了，你面前站着的乃是出家人镜妙。”</p>
她泪痕已干，双眸清澈。</p>
李玄问：“你在寺里过的不好吧？”</p>
镜妙道：“粗茶淡饭，不过口舌之欲，而供奉佛陀，心中安宁。”</p>
说罢，她粲然一笑，双手合十，道：“红尘纷纭总是苦，渡过苦海方见真。</p>
心起波澜人间狱，明镜无尘见佛陀。</p>
镜妙在这儿过的很好。</p>
不见公子，镜妙还未曾开悟，倒是要多谢公子了。”</p>
俏尼姑又往后退了两步，道了声：“阿弥陀佛。”</p>
念罢，她轻轻一笑，却又转身洒然而去，月白僧袍在夕阳下显出几分真正开悟了的洒脱。</p>
大起大伏，经历种种，如今勘破情关，谁言女子不得悟？</p>
远处禅房，正静坐蒲团捻着念珠的老尼明明未曾睁眼，却似双目有神通，瞧见了远处发生的事，她微微颔首，然后对身侧镜竹道了声：“你师妹表现不错，今后你带着她，帮她早日入门。”</p>
镜竹恭敬道了声：“是，护法。”</p>
老尼想了想又问：“神灵从深海而至，如今正需香火与信徒，兵部的人有没有去捣乱？”</p>
镜竹道：“师叔在过问此事，稍后我去问问。”</p>
老尼道：“低调为主，千万别把梁师古的兵引过去。”</p>
禅房，塌上。</p>
小丫鬟就穿着亵衣，双腿微曲着，嘻嘻笑道：“公子被拒绝了呢。”</p>
李玄回想了下之前曹怡的模样，感觉她好像是真的开悟了。</p>
这种状态他不是很懂，不过既然曹怡有了自己的决定，他便也先这样吧。</p>
但总归有种莫名的兴致缺缺的感觉。</p>
一场大疫，就改变了许许多多的事。</p>
真就是个物是人非了。</p>
他搁书，躺在塌上。</p>
小丫鬟一屁股坐了过来，给他揉捏双肩，柔声道：“镜妙真讨厌，一点都不会心疼公子。”</p>
李玄闭目，享受着她的侍奉，道：“明日去远处走走，散散心好了。”</p>
之后几日，李玄也不读书，就在这业光山内漫步。</p>
这一日，也是凑巧，他正行走山间，却是看到了个熟人。</p>
李玄定神一看，那不是曹闻又是谁？</p>
他远远喊道：“曹兄！”</p>
曹闻听到声音，侧头看了看，在见到李玄后，也是欣喜地喊道：“李兄！”</p>
一边喊着，他一边匆匆走来，道：“李兄好久不见啊。”</p>
说着，面孔却又浮现出诸多黯然之色。</p>
两人走到一处，聊东聊西。</p>
曹闻这才知道原来李玄已经见过了妹子，而妹子似是开悟，竟是决绝地拒绝了李玄，他又是连声叹气，又是捶胸顿足。</p>
曹闻与曹时乃异母所生，可与曹怡却是同母。</p>
两人乃是真正的亲兄妹。</p>
曹闻心里自然想妹子能够嫁予李玄，可此时此刻却是生出一种造化弄人的感觉。</p>
他也无可奈何。</p>
李玄也才知道曹闻原来也一直在备考秋闱。</p>
曹闻也是极度不爽那州牧家的公子周昌业，所以不曾住在绿柳馆，而是来到了深山。</p>
但曹闻并未住在心慈寺，而是住在一个友人的别院里。</p>
“李兄，寺庙粗茶淡饭，实在不是你我这等血气方刚的少年常居之处。你不若搬来，我去与那友人说一声，同住别院，一同备考，可好？”</p>
曹闻对李玄很有好感，说着又感慨道，“亡父也曾希望你住我曹家，和我一同备考。却未想到，你我确是一同备考，却并非是在曹家了。”</p>
李玄在那禅院却吃着粗茶淡饭，确实也腻味了，于是便答应下来</p>
数日后。</p>
业光山，深山别院。</p>
三人觥筹交错。</p>
这三人正是李玄，曹闻，还有别院的主人——金劲松。</p>
金家也是州府出了名的大家族，而之前金家和百花府曹家素有往来，曹闻和这金劲松更算是从小玩到大，就连裤子都能穿一条的好兄弟了。</p>
曹闻把李玄介绍给了金劲松。</p>
金劲松和李玄相处了两日，也觉脾性相投。</p>
于是乎，这位金家的纨绔便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算是犒劳自己三人辛苦读书。</p>
他花钱大手大脚，小宴请舞女看舞放松，大宴便喊了州城里出名的妓子陪酒，之后若是看中便搂上一个直接入室暖床。</p>
“书，不能死读，唯有风雅才能知晓书中真意！”金劲松哈哈大笑着，道，“李兄，曹兄，今日我从那天香楼邀了九名妓子，皆是可人的美女。不知两位兄台能御得几人？”</p>
曹闻笑道：“一人三个便是，第二天看谁起不来，哈哈。”</p>
金劲松抚掌道：“好主意。”</p>
说着，他便拍拍手。</p>
一行妓子莺莺燕燕，宛如斑斓蝴蝶飞入，来到堂中翩翩起舞。</p>
李玄一边嗑着瓜子饮着酒，一边看着这州城的妓子搔首弄姿。</p>
胭脂俗粉真算不上，毕竟真有钱的公子也看不上那些。</p>
眼前这些妓子，单单从外表看，竟是决然看不出来是青楼女，她们有的端庄，有的妩媚，有的甚至清纯，很是撩人</p>
而中间那妓子，竟是相貌绝美。</p>
无论是金劲松，还是曹闻都瞪大眼，盯着那妓子。</p>
哗~~</p>
乐声里，那绝美妓子陡然旋身，两个宽大的袖袍好似蝴蝶展翅，与长风里蹁跹纷飞。</p>
曹闻看的入神，却又忽道：“姑娘，你的手怎么一直缩在袖子里，让人全然看不到呢。”</p>
酒桌后，金劲松已然有了几分醉意，此时直接趁着醉意跑了下去，哈哈笑着，一把搂住那绝美妓子，从后紧贴着，又掰着她的手，口中喃喃道：“让公子看看你的小手。”</p>
刷！</p>
宽袖被拉上。</p>
越拉越上，却始终没有看到手。</p>
金劲松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继续拉着。</p>
陡然间，他终于看到了“手”。</p>
可那“手”却没有半点肉，而是森森白骨。</p>
金劲松一拉，那绝美妓子忽地就往旁边扑倒，直接变成了一具枯骨架。</p>
金劲松吓得尖叫一声，酒也全醒了。</p>
李玄也微微皱起了眉，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太多惊慌。</p>
他已经太久没进步了。</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