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季峰疑神疑鬼，季瘸子却一脸无所谓的问，“中午弄什么吃的？”</p>
“炒豆角、咸菜和一条鱼。”季峰回道。</p>
“再加两个，把我那坛子好酒也拿出来。”</p>
季峰还想说什么话，季瘸子却把眼睛一蹬喝道，“快去！”</p>
“我不喝酒，就是想把当年的事问清楚……”</p>
“来见我，又没有兑现承诺，你还管我怎么安排？”</p>
赵东阳笑笑，又挠着头朝后院的方向看了看。</p>
“他胆子小，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p>
季瘸子大声道，搞的赵东阳更不好意思，干脆将屋里的桌椅都搬到了院中的槐树荫凉下。</p>
扶着季瘸子在上首坐定，这回老头没有拒绝赵东阳。</p>
“你告诉我，去了家，你怎么弄？”季瘸子开门见山。</p>
“舅舅一定是有主意的，所以我的任何想法都建立在舅舅如何指点迷津的基础上。”</p>
“别灌迷魂汤，我没有能力指点什么，但可以告诉你我知道的一点事情，可我家峰儿怎么办？”</p>
“您老放心，这次去，就是要处理干净，不会给您和峰儿留什么尾巴。”</p>
季瘸子摇头不语。</p>
赵东阳也犯难，很久之前若不是考虑对舅舅的承诺，考虑还有个表弟，他是绝不会忍到现在。</p>
可现实的问题是，赵东阳已经没有任何能力给表弟一点后路了。</p>
小院里，舅甥二人安静下来，赵东阳不说话，季瘸子肯定不会再吭声了。</p>
初秋的知了似乎预感到了快乐时光的短暂，使劲儿的叫着，呱噪的让人心烦意乱。</p>
“或许可以去景阳，我还有一两个朋友。”</p>
赵东阳这番话很没底气，他不是不愿意麻烦人，但永强除了要自己混个温饱外，还要照顾一大家子，断然没有再帮别人的能力。</p>
只有洪天还可以，但也未见得就能打包票。</p>
倘若店铺还在，而且生意稳定，这点事儿都不算难，可惜，越狱这条路一脚踩出去，什么都不要再想了。</p>
“除非是你自己的家当，其他的都靠不住。”</p>
季瘸子人老成精，如何看不出来赵东阳的难处。</p>
“我……”赵东阳双手一摊，的确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p>
又是在无数昆虫的呱噪声中沉默，好在季峰做事利落，一口气又加了两个菜陆续端上桌。</p>
桌子上诡异的氛围让季峰有点不知所措，在盛饭、拿酒的过程中不小心还摔碎了一个碗。</p>
“别毛毛躁躁的了，坐下来吃饭。”季瘸子断喝。</p>
三个人围坐，气氛就更不正常了。</p>
季瘸子端起了第一杯酒，“咱们甥舅第一次坐下来吃饭，可能也是最后一次，第一杯不管你什么情况，都必须喝了。”</p>
说完话，季瘸子也不管赵东阳的反应，一口把酒杯喝干净。</p>
赵东阳有苦说不出，自己的食道、肠胃破了好几道大口子，胃部大出血差点把命给扔了，手术后两天了，除了硬挺着喝点水，基本没吃什么东西，这口酒下去，吉凶难料。</p>
但不喝，不像话。</p>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这也是大概率的事情，毫不夸张。</p>
赵东阳想到此处，把心一横，一口闷掉了杯中如同刀子般的烈酒。</p>try{ggauto();} catch(ex){}
一钱酒如同火线一般沿着食管而下，一阵剧痛袭来，赵东阳面色苍白，他闷哼一声强忍着，紧接着又是一阵更为可怕的痛苦，让他紧咬牙关，额头上顿时涌出了豆大的汗珠。</p>
“伤着哪儿了？”</p>
季瘸子斜着眼珠子问，一脸不屑的样子。</p>
其实从赵东阳进门以来他就一直在观察着这个多年不见的外甥，一眼看出他生病了，而且病的不轻，这种情况下还能出现在自家小院里，一定是因为出了变故，才下了大决心。</p>
但这种决心往往是靠不住的，等冲动的那股劲儿过去后，什么决心？什么狗屁誓言都会跟纸糊的一样一碰就垮。</p>
可是后面赵东阳说是自己逃出来的，季瘸子才重新审视刚才的判断，这种事是不好开玩笑的，至少季家人从不会，赵东阳身子里流淌着姐姐的血液，当然也算半个季家人。</p>
“胃里动了下刀。”</p>
最恐怖的疼痛终于过去，赵东阳总算缓了一口气。</p>
季瘸子皱起了眉头，“年纪轻轻的，怎么胃上出毛病？”</p>
“呵呵，就是胡吃乱吃惹的祸。”</p>
季瘸子冷哼一声不再纠缠这些有的没的细节，“今天能留下你吃顿饭，就是要告诉你我什么都没忘，这两年身体不行了，害怕等不到那一天，所以，我什么都不求了，就是让小峰有个去处。”</p>
老头儿的话算是给了赵东阳一个台阶下，却让季峰心里骇了一跳。</p>
他完全听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但强烈感觉到这个素未谋面的大表哥突然闯进自家院门，一定有很不好的事情发生。</p>
“我的朋友还算靠得住。”</p>
“待在山窝窝里没前途，我一直不让小峰出门打工，因为人生地不熟，像他这种脑瓜子不灵的，出去了也是没前途，指望你，看来也是指望不上了。”</p>
“在景阳，应该还能混口饭吃。”</p>
赵东阳当然是越说越没底气，洪天就算看在他的面子，顶死了能给个小工干干就已经非常不错了。</p>
余老板那里恐怕没戏，人家做生意，拎的很清的。</p>
“去拿纸笔。”</p>
季瘸子瞪眼吩咐，把闷头吃饭的季峰又吓一跳，但面对父亲绝不可违的目光，只能放下碗筷进屋拿了纸和笔。</p>
“写吧，给你那朋友写封信，小峰反正要出去，瞒着我折腾很久了，看能不能成为他进城的敲门砖？”</p>
季瘸子的话让季峰汗流浃背，他原本没有出去闯荡的胆量，但留在家里的确看不到希望，父亲的脾气也越来越古怪，有时候会逼的他用头撞墙。</p>
可这些都不能起决定作用，镇西街曾说下的媳妇，人家家里已经提出悔婚了，但姑娘对季峰中意，也想着去景阳闯一闯。</p>
胳膊拗不过大腿，姑娘也改变不了家人的决定，于是二人约好了私奔，为这事儿他们已经商量了有些日子了。</p>
但是现在的工作不好找，不少在外地打工的同乡都回家了，二人从未出过小镇，指望联系乡朋同学互相帮衬的路子也不好走了。</p>
赵东阳抬头看了看表弟，心下谦然，但也没办法给予更多的帮助。</p>
他提笔刷刷的给洪天写了一封短信，并留下了他的联系方式，顺带也把袁老板的电话号码写上面了。</p>
“他们两个，一个搞装潢的，一个开饭店的，只要肯努力，都能有口饭吃。”</p></div>
“炒豆角、咸菜和一条鱼。”季峰回道。</p>
“再加两个，把我那坛子好酒也拿出来。”</p>
季峰还想说什么话，季瘸子却把眼睛一蹬喝道，“快去！”</p>
“我不喝酒，就是想把当年的事问清楚……”</p>
“来见我，又没有兑现承诺，你还管我怎么安排？”</p>
赵东阳笑笑，又挠着头朝后院的方向看了看。</p>
“他胆子小，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p>
季瘸子大声道，搞的赵东阳更不好意思，干脆将屋里的桌椅都搬到了院中的槐树荫凉下。</p>
扶着季瘸子在上首坐定，这回老头没有拒绝赵东阳。</p>
“你告诉我，去了家，你怎么弄？”季瘸子开门见山。</p>
“舅舅一定是有主意的，所以我的任何想法都建立在舅舅如何指点迷津的基础上。”</p>
“别灌迷魂汤，我没有能力指点什么，但可以告诉你我知道的一点事情，可我家峰儿怎么办？”</p>
“您老放心，这次去，就是要处理干净，不会给您和峰儿留什么尾巴。”</p>
季瘸子摇头不语。</p>
赵东阳也犯难，很久之前若不是考虑对舅舅的承诺，考虑还有个表弟，他是绝不会忍到现在。</p>
可现实的问题是，赵东阳已经没有任何能力给表弟一点后路了。</p>
小院里，舅甥二人安静下来，赵东阳不说话，季瘸子肯定不会再吭声了。</p>
初秋的知了似乎预感到了快乐时光的短暂，使劲儿的叫着，呱噪的让人心烦意乱。</p>
“或许可以去景阳，我还有一两个朋友。”</p>
赵东阳这番话很没底气，他不是不愿意麻烦人，但永强除了要自己混个温饱外，还要照顾一大家子，断然没有再帮别人的能力。</p>
只有洪天还可以，但也未见得就能打包票。</p>
倘若店铺还在，而且生意稳定，这点事儿都不算难，可惜，越狱这条路一脚踩出去，什么都不要再想了。</p>
“除非是你自己的家当，其他的都靠不住。”</p>
季瘸子人老成精，如何看不出来赵东阳的难处。</p>
“我……”赵东阳双手一摊，的确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p>
又是在无数昆虫的呱噪声中沉默，好在季峰做事利落，一口气又加了两个菜陆续端上桌。</p>
桌子上诡异的氛围让季峰有点不知所措，在盛饭、拿酒的过程中不小心还摔碎了一个碗。</p>
“别毛毛躁躁的了，坐下来吃饭。”季瘸子断喝。</p>
三个人围坐，气氛就更不正常了。</p>
季瘸子端起了第一杯酒，“咱们甥舅第一次坐下来吃饭，可能也是最后一次，第一杯不管你什么情况，都必须喝了。”</p>
说完话，季瘸子也不管赵东阳的反应，一口把酒杯喝干净。</p>
赵东阳有苦说不出，自己的食道、肠胃破了好几道大口子，胃部大出血差点把命给扔了，手术后两天了，除了硬挺着喝点水，基本没吃什么东西，这口酒下去，吉凶难料。</p>
但不喝，不像话。</p>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这也是大概率的事情，毫不夸张。</p>
赵东阳想到此处，把心一横，一口闷掉了杯中如同刀子般的烈酒。</p>try{ggauto();} catch(ex){}
一钱酒如同火线一般沿着食管而下，一阵剧痛袭来，赵东阳面色苍白，他闷哼一声强忍着，紧接着又是一阵更为可怕的痛苦，让他紧咬牙关，额头上顿时涌出了豆大的汗珠。</p>
“伤着哪儿了？”</p>
季瘸子斜着眼珠子问，一脸不屑的样子。</p>
其实从赵东阳进门以来他就一直在观察着这个多年不见的外甥，一眼看出他生病了，而且病的不轻，这种情况下还能出现在自家小院里，一定是因为出了变故，才下了大决心。</p>
但这种决心往往是靠不住的，等冲动的那股劲儿过去后，什么决心？什么狗屁誓言都会跟纸糊的一样一碰就垮。</p>
可是后面赵东阳说是自己逃出来的，季瘸子才重新审视刚才的判断，这种事是不好开玩笑的，至少季家人从不会，赵东阳身子里流淌着姐姐的血液，当然也算半个季家人。</p>
“胃里动了下刀。”</p>
最恐怖的疼痛终于过去，赵东阳总算缓了一口气。</p>
季瘸子皱起了眉头，“年纪轻轻的，怎么胃上出毛病？”</p>
“呵呵，就是胡吃乱吃惹的祸。”</p>
季瘸子冷哼一声不再纠缠这些有的没的细节，“今天能留下你吃顿饭，就是要告诉你我什么都没忘，这两年身体不行了，害怕等不到那一天，所以，我什么都不求了，就是让小峰有个去处。”</p>
老头儿的话算是给了赵东阳一个台阶下，却让季峰心里骇了一跳。</p>
他完全听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但强烈感觉到这个素未谋面的大表哥突然闯进自家院门，一定有很不好的事情发生。</p>
“我的朋友还算靠得住。”</p>
“待在山窝窝里没前途，我一直不让小峰出门打工，因为人生地不熟，像他这种脑瓜子不灵的，出去了也是没前途，指望你，看来也是指望不上了。”</p>
“在景阳，应该还能混口饭吃。”</p>
赵东阳当然是越说越没底气，洪天就算看在他的面子，顶死了能给个小工干干就已经非常不错了。</p>
余老板那里恐怕没戏，人家做生意，拎的很清的。</p>
“去拿纸笔。”</p>
季瘸子瞪眼吩咐，把闷头吃饭的季峰又吓一跳，但面对父亲绝不可违的目光，只能放下碗筷进屋拿了纸和笔。</p>
“写吧，给你那朋友写封信，小峰反正要出去，瞒着我折腾很久了，看能不能成为他进城的敲门砖？”</p>
季瘸子的话让季峰汗流浃背，他原本没有出去闯荡的胆量，但留在家里的确看不到希望，父亲的脾气也越来越古怪，有时候会逼的他用头撞墙。</p>
可这些都不能起决定作用，镇西街曾说下的媳妇，人家家里已经提出悔婚了，但姑娘对季峰中意，也想着去景阳闯一闯。</p>
胳膊拗不过大腿，姑娘也改变不了家人的决定，于是二人约好了私奔，为这事儿他们已经商量了有些日子了。</p>
但是现在的工作不好找，不少在外地打工的同乡都回家了，二人从未出过小镇，指望联系乡朋同学互相帮衬的路子也不好走了。</p>
赵东阳抬头看了看表弟，心下谦然，但也没办法给予更多的帮助。</p>
他提笔刷刷的给洪天写了一封短信，并留下了他的联系方式，顺带也把袁老板的电话号码写上面了。</p>
“他们两个，一个搞装潢的，一个开饭店的，只要肯努力，都能有口饭吃。”</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