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
更阑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出生，背后隐藏了这样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寒炽蛊，按字面理解，大约就是中蛊的人忽冷忽热时冷时热。被施下这种蛊的人，开始瞧不出什么异样，因为蛊虫在体内还很幼小，正如宿主还未成形的心魔一般，并不具备影响宿主的威力。但若中蛊之人稍有情绪波动，体内的蛊虫就会以吸食宿主的情绪为养分，日益苏醒乃至壮大，让宿主体验到冰火两重天的极致折磨，久而久之，宿主就会心衰力竭而死。
玄帝似乎对这种蛊有更深的了解，他说，这种蛊因为是心蛊，所以不仅对中蛊的人有极大损害，对施蛊的人也有反噬。心蛊永生不灭，是巫族最黑暗的蛊术，修齐死后，这门蛊术便被禁止。因为解蛊的唯一办法，就是由中蛊之人或者其至亲手刃施蛊之人，蛊源断了，蛊毒便断了。
如此说来，修齐真是个虐待狂，不仅要虐别人，还喜欢虐自己。连自己都不放过的人，天上地下再没第二个了。
说实话，更阑自己也不太明白阿娘的选择到底是对是错。看起来，修齐对阿娘一派痴心，都到了不惜同归于尽的程度。阿娘却没有丝毫感动，真是匪夷所思。这原因大概同世间所有被家长强行安排在一起的男男女女一样，两个青梅竹马的人，往往都结不成夫妻，最多也就结拜个兄妹。
有句俗话很是令人感慨：“诚知此恨人人有，贫贱夫妻百事哀。”诚然修齐做的事情太过缺德，但不可否认，修齐很有“远见”，他准确地预言了敖茯的婚后生活必然不幸。至于他是靠什么预言出来的，可以说他是出于得不到就毁掉的报复心理，也可以说是他久经情场，自然悟出些心得。
大多义无反顾的爱情只不过是精神的产物，走入婚姻则是让这种爱情从神坛落到烟火中。更何况一段从一开始就不被任何人看好的婚姻，背负了太多隐患和代价，足以将那点仅有的幸福转化成一笔情感的巨债。
打从被杨暕“抢亲”后，敖茯脸上一直都不太有笑容。但是这场婚事人尽皆知，正如敖烈所说，她没有给自己留任何的退路，她能抓住的，只有他。她只能赌自己在杨暕心中的位置，并不是修齐所说的只把她当作与天对抗的工具，也不是报恩的累赘。修齐要证明她是错的，但其实她也想证明修齐是错的。所以即便修齐在她身上下了巫蛊，她也不肯轻易认输，表面上仍然装得风轻云淡。
她出门去找了杨暕，按理说，新人礼成前一天不能见面。要怪就怪身上的嫁衣实在太过好看，她忍不住要他赶快看上一眼，想见他的心简直迫切得不得了。
很不巧，她找到杨暕的时候，杨暕正在小河边看着月亮出神，有些落寞之态。心底冒出个声音在对她说，这不是一个新郎官该有的表情。
她突然想起她被三哥困住时，三哥告诉她，杨暕一天到晚总在望着太阴宫的方向。
她走上前去，问：“在想什么？”
杨暕终于注意到敖茯的到来，回了回神：“你怎么来了？”
这话问得，好像这地方只能他来，别人就不能来了。
敖茯原本想说，我来是想让你看看这身嫁衣有多美，即将成为你的夫人的我，有多么期待明天和你的婚礼。但现在，她似乎更想弄清楚另一个问题：“我想知道，为什么当初我怎么劝你留下你都不肯留下，姮娥一劝，你就回心转意了？”
杨暕不看她，重重叹下一口气：“明日你我大婚，别提这些了。”
一句大婚就想搪塞过去，杨暕的回答明显避重就轻，惹得敖茯来气：“为什么不提？我嫁人，总要嫁得明明白白的吧。”
杨暕觉得她莫名其妙，皱了眉不耐道：“你这是何意？明日成婚，还成不成了？”
你说可不可笑？修齐前一刻还在取笑她所托非人，后一刻杨暕就说出这么没良心的话。好像这婚礼于他而言，一点都不重要，成与不成，他无所谓。如果要成，那是敖茯想成，如果不成，那也是敖茯不成，跟他关系不大。
这便是两人的第一个心结，对于敖茯来说，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转折点。
这场看似平静的小吵，让更阑看得憋屈。因为面对杨暕，阿娘就是这么没骨气。竟然一个转身就跑了，第二日还照常拜堂，你说气不气人？这事换作更阑，倘若玄戈也敢说出和杨暕一样的话，那她当场就能回驳一句“不成了”，然后与玄戈翻脸。所幸，玄戈与杨暕不同，她用不着和他争锋相对。
哦，对了，玄戈回了山洞，说天气转凉，山洞太过阴冷，他得给他们以及多事的杨不念寻个新的住处，便留她一个人又宿在风铃之上看着杨府的“热闹”，终于见识到哪吒说过的阿娘出嫁的情形。
敖茯嫁给杨暕那日，晴空万里，八月十五中秋，原是个黄道吉日。
母后跟她说过，出嫁那天要穿鲜亮的嫁衣，涂红红的胭脂。作为龙族，是不能像寻常人家那样戴上凤冠的，可若作为杨暕的夫人，她愿意为他放下龙族的高贵，只为成为他唯一的新娘。
她想着，自己将会和杨暕一起，以妻子的身份，拜过他的父母，拜过他的恩师，便情不自禁地露出笑意，真是明媚极了。
杨府里里外外挂满了红绸，梅山几人吹吹打打，可惜，没有一个人来为敖茯送嫁，宾客少得可怜。那些被敖茯和杨暕救过的民众，因为害怕被玉帝划去阳寿，所以不敢来。
女子有行，远父母兄弟。
她着了凤冠霞帔，从杨家大门走进礼堂时，天上竟然铺天盖地飘下被撕碎的婚柬纸屑。玉帝是在向杨暕示威你要和我作对？那还嫩了点。你要成亲我不拦着，但我可以给你添点恶心，让你的婚礼变得像丧礼。于是本来喜庆的场合，竟显得有些凄凉。
至此敖茯恍然明白了一件事，她嫁给杨暕，从天庭到人间再到灵千山乃至西海，真的没有一个人高兴。
但就算所有人都不高兴，她自己也不能不高兴。记得母后曾说过，别人越是不希望你过得快活，你就越要快活给他们看，别人越想看你认输，你就越不能认输。
她酝酿好了一切温柔，想要把余生的快乐都带给杨暕。她对自己承诺过的，要永远保护他，让他的生命不再孤单。
论起来，更阑真是觉得自愧不如，阿娘的爱清白又大方。不像她，总是想着怎么打玄帝玄天剑的主意，小气吧啦地不肯对玄帝付出太多。
可是更阑知道后来的事，后来阿娘和杨暕，终究是成了一对怨偶。阿娘没能拯救他，反而两个人都一起掉进另一个婚姻的泥潭。
所有的感情都经不起细节的挫败。
当晚，哪吒趁着天黑，还是偷摸下来喝了杯喜酒，并送来一块月饼，说是姮娥仙子托他捎来的贺礼。席间，杨暕道了声谢，之后便闷头喝酒。
酒过三巡，玉鼎真人终于发话让杨暕回房，不要冷落了新娘子。
敖茯从早上拜完堂、敬完酒便一直坐在床边，坐得她腰酸背疼，见杨暕迟迟不来，本想大着胆子掀了盖头松快松快。不想刚刚掀下，就听到杨暕回房的脚步声，便又立马手忙脚乱地盖回盖头，规规矩矩坐到原位。
杨暕酒意微醺，推开房门后，先是放下了姮娥送来的那块月饼，然后才将目光投向了敖茯。他缓缓走近，先犹豫了一下，却还是揭下了她的盖头。
她对他笑，笑得枝横烂漫，容色无双。就这一瞬的笑容，也是敖茯临水练习了好几天的成果，为的就是让杨暕看见最好的她。这似乎是有效的，他眼里含了淡淡的笑，回身斟了两杯酒：“阿茯，喝了合卺酒，咱们就歇息吧。”
合卺酒，意味着两人同甘共苦永不分离。杨暕往她身边坐了坐，饮下的一瞬，原本迷茫的神情突然释然开来的样子，他得了酒中的真意还将旧时意，怜取眼前人。
**一刻值千金，连风也那么懂事，知道新人洞房，不需要那么亮堂的烛光。两盏喜烛被风吹熄，杨暕凑近敖茯，两人的唇正要触碰在一起时，敖茯一声等等，打住了杨暕吻下的动作，神秘兮兮地伸手去够枕头底下，终于掏出一截系着红线的头发，亮在杨暕眼前，梨涡深笑，眉目灵动不已道：“喝了合卺酒，还没行结发礼，说吉祥话呢。”
她眼角眉梢有掩不住的娇羞，将自己的那缕头发交到杨暕手中，“这是我的头发，让它和你的鬓发缠在一起，你要是敢负我……”她挑了挑眉，作了威胁状，“你啊，就会万劫不复。”
她刚刚说完，低下头来又想了想，觉得不好，立马又改到：“哎呀，不好不好，我不愿意看到你死。唔……你要是负了我，那就……那就……众叛亲离！一败涂地！永远逢场作戏，永远爱而不得，全世界只剩我一个人真心待你，到时候你就会知道我的好了。”
杨暕眯起了眼睛，笑意不减：“这就是你的吉祥话？”半晌，他喉咙里发出一个令人欢喜雀跃的音节：“好。”
她眉眼俱笑，很满意这个惩罚的。
到这里，两人圆房的进展都还是很顺利的。怎么说呢，大概阿娘的运气总是不太好。更阑本打算回避接下来可能会得很“香艳”的场面，没想到哮天犬破门而入，急急忙忙告诉杨暕说，他看到哪吒又去劫法场了，这次是要帮晓菁去救今晚被斩首的阿程。
杨暕大惊。昨晚晓菁去求过杨暕，说阿程就要被玉帝在明日黄昏斩首了，她没法子，又忍不下心看他身首异处，只好来求他。
且不说阿程本就罪有应得，姑论晓菁的单纯程度，如果他救了阿程，将来晓菁必定为阿程所欺。杨暕不想害了她，于是当时并未答应。哪晓得她不死心，又去求来喝喜酒的哪吒，哪吒心肠软，一看晓菁泪眼婆娑，便应下了。
杨暕再没什么心思洞房了。哪吒如今身为天庭臣子，如果要公然与天庭作对，还是他这个天庭的对头来得合适。
他走的时候回望了敖茯一眼，敖茯并没有多加阻拦，只是看得出，神情有些失落。
杨暕的身影渐渐消失，房间内一下变得空落落的，那刚刚饮过的合卺酒还未散去余热。哮天犬上下打量敖茯一番，呵呵一笑，像幸灾乐祸一般，随即也跟着杨暕去了。
寒炽蛊，按字面理解，大约就是中蛊的人忽冷忽热时冷时热。被施下这种蛊的人，开始瞧不出什么异样，因为蛊虫在体内还很幼小，正如宿主还未成形的心魔一般，并不具备影响宿主的威力。但若中蛊之人稍有情绪波动，体内的蛊虫就会以吸食宿主的情绪为养分，日益苏醒乃至壮大，让宿主体验到冰火两重天的极致折磨，久而久之，宿主就会心衰力竭而死。
玄帝似乎对这种蛊有更深的了解，他说，这种蛊因为是心蛊，所以不仅对中蛊的人有极大损害，对施蛊的人也有反噬。心蛊永生不灭，是巫族最黑暗的蛊术，修齐死后，这门蛊术便被禁止。因为解蛊的唯一办法，就是由中蛊之人或者其至亲手刃施蛊之人，蛊源断了，蛊毒便断了。
如此说来，修齐真是个虐待狂，不仅要虐别人，还喜欢虐自己。连自己都不放过的人，天上地下再没第二个了。
说实话，更阑自己也不太明白阿娘的选择到底是对是错。看起来，修齐对阿娘一派痴心，都到了不惜同归于尽的程度。阿娘却没有丝毫感动，真是匪夷所思。这原因大概同世间所有被家长强行安排在一起的男男女女一样，两个青梅竹马的人，往往都结不成夫妻，最多也就结拜个兄妹。
有句俗话很是令人感慨：“诚知此恨人人有，贫贱夫妻百事哀。”诚然修齐做的事情太过缺德，但不可否认，修齐很有“远见”，他准确地预言了敖茯的婚后生活必然不幸。至于他是靠什么预言出来的，可以说他是出于得不到就毁掉的报复心理，也可以说是他久经情场，自然悟出些心得。
大多义无反顾的爱情只不过是精神的产物，走入婚姻则是让这种爱情从神坛落到烟火中。更何况一段从一开始就不被任何人看好的婚姻，背负了太多隐患和代价，足以将那点仅有的幸福转化成一笔情感的巨债。
打从被杨暕“抢亲”后，敖茯脸上一直都不太有笑容。但是这场婚事人尽皆知，正如敖烈所说，她没有给自己留任何的退路，她能抓住的，只有他。她只能赌自己在杨暕心中的位置，并不是修齐所说的只把她当作与天对抗的工具，也不是报恩的累赘。修齐要证明她是错的，但其实她也想证明修齐是错的。所以即便修齐在她身上下了巫蛊，她也不肯轻易认输，表面上仍然装得风轻云淡。
她出门去找了杨暕，按理说，新人礼成前一天不能见面。要怪就怪身上的嫁衣实在太过好看，她忍不住要他赶快看上一眼，想见他的心简直迫切得不得了。
很不巧，她找到杨暕的时候，杨暕正在小河边看着月亮出神，有些落寞之态。心底冒出个声音在对她说，这不是一个新郎官该有的表情。
她突然想起她被三哥困住时，三哥告诉她，杨暕一天到晚总在望着太阴宫的方向。
她走上前去，问：“在想什么？”
杨暕终于注意到敖茯的到来，回了回神：“你怎么来了？”
这话问得，好像这地方只能他来，别人就不能来了。
敖茯原本想说，我来是想让你看看这身嫁衣有多美，即将成为你的夫人的我，有多么期待明天和你的婚礼。但现在，她似乎更想弄清楚另一个问题：“我想知道，为什么当初我怎么劝你留下你都不肯留下，姮娥一劝，你就回心转意了？”
杨暕不看她，重重叹下一口气：“明日你我大婚，别提这些了。”
一句大婚就想搪塞过去，杨暕的回答明显避重就轻，惹得敖茯来气：“为什么不提？我嫁人，总要嫁得明明白白的吧。”
杨暕觉得她莫名其妙，皱了眉不耐道：“你这是何意？明日成婚，还成不成了？”
你说可不可笑？修齐前一刻还在取笑她所托非人，后一刻杨暕就说出这么没良心的话。好像这婚礼于他而言，一点都不重要，成与不成，他无所谓。如果要成，那是敖茯想成，如果不成，那也是敖茯不成，跟他关系不大。
这便是两人的第一个心结，对于敖茯来说，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转折点。
这场看似平静的小吵，让更阑看得憋屈。因为面对杨暕，阿娘就是这么没骨气。竟然一个转身就跑了，第二日还照常拜堂，你说气不气人？这事换作更阑，倘若玄戈也敢说出和杨暕一样的话，那她当场就能回驳一句“不成了”，然后与玄戈翻脸。所幸，玄戈与杨暕不同，她用不着和他争锋相对。
哦，对了，玄戈回了山洞，说天气转凉，山洞太过阴冷，他得给他们以及多事的杨不念寻个新的住处，便留她一个人又宿在风铃之上看着杨府的“热闹”，终于见识到哪吒说过的阿娘出嫁的情形。
敖茯嫁给杨暕那日，晴空万里，八月十五中秋，原是个黄道吉日。
母后跟她说过，出嫁那天要穿鲜亮的嫁衣，涂红红的胭脂。作为龙族，是不能像寻常人家那样戴上凤冠的，可若作为杨暕的夫人，她愿意为他放下龙族的高贵，只为成为他唯一的新娘。
她想着，自己将会和杨暕一起，以妻子的身份，拜过他的父母，拜过他的恩师，便情不自禁地露出笑意，真是明媚极了。
杨府里里外外挂满了红绸，梅山几人吹吹打打，可惜，没有一个人来为敖茯送嫁，宾客少得可怜。那些被敖茯和杨暕救过的民众，因为害怕被玉帝划去阳寿，所以不敢来。
女子有行，远父母兄弟。
她着了凤冠霞帔，从杨家大门走进礼堂时，天上竟然铺天盖地飘下被撕碎的婚柬纸屑。玉帝是在向杨暕示威你要和我作对？那还嫩了点。你要成亲我不拦着，但我可以给你添点恶心，让你的婚礼变得像丧礼。于是本来喜庆的场合，竟显得有些凄凉。
至此敖茯恍然明白了一件事，她嫁给杨暕，从天庭到人间再到灵千山乃至西海，真的没有一个人高兴。
但就算所有人都不高兴，她自己也不能不高兴。记得母后曾说过，别人越是不希望你过得快活，你就越要快活给他们看，别人越想看你认输，你就越不能认输。
她酝酿好了一切温柔，想要把余生的快乐都带给杨暕。她对自己承诺过的，要永远保护他，让他的生命不再孤单。
论起来，更阑真是觉得自愧不如，阿娘的爱清白又大方。不像她，总是想着怎么打玄帝玄天剑的主意，小气吧啦地不肯对玄帝付出太多。
可是更阑知道后来的事，后来阿娘和杨暕，终究是成了一对怨偶。阿娘没能拯救他，反而两个人都一起掉进另一个婚姻的泥潭。
所有的感情都经不起细节的挫败。
当晚，哪吒趁着天黑，还是偷摸下来喝了杯喜酒，并送来一块月饼，说是姮娥仙子托他捎来的贺礼。席间，杨暕道了声谢，之后便闷头喝酒。
酒过三巡，玉鼎真人终于发话让杨暕回房，不要冷落了新娘子。
敖茯从早上拜完堂、敬完酒便一直坐在床边，坐得她腰酸背疼，见杨暕迟迟不来，本想大着胆子掀了盖头松快松快。不想刚刚掀下，就听到杨暕回房的脚步声，便又立马手忙脚乱地盖回盖头，规规矩矩坐到原位。
杨暕酒意微醺，推开房门后，先是放下了姮娥送来的那块月饼，然后才将目光投向了敖茯。他缓缓走近，先犹豫了一下，却还是揭下了她的盖头。
她对他笑，笑得枝横烂漫，容色无双。就这一瞬的笑容，也是敖茯临水练习了好几天的成果，为的就是让杨暕看见最好的她。这似乎是有效的，他眼里含了淡淡的笑，回身斟了两杯酒：“阿茯，喝了合卺酒，咱们就歇息吧。”
合卺酒，意味着两人同甘共苦永不分离。杨暕往她身边坐了坐，饮下的一瞬，原本迷茫的神情突然释然开来的样子，他得了酒中的真意还将旧时意，怜取眼前人。
**一刻值千金，连风也那么懂事，知道新人洞房，不需要那么亮堂的烛光。两盏喜烛被风吹熄，杨暕凑近敖茯，两人的唇正要触碰在一起时，敖茯一声等等，打住了杨暕吻下的动作，神秘兮兮地伸手去够枕头底下，终于掏出一截系着红线的头发，亮在杨暕眼前，梨涡深笑，眉目灵动不已道：“喝了合卺酒，还没行结发礼，说吉祥话呢。”
她眼角眉梢有掩不住的娇羞，将自己的那缕头发交到杨暕手中，“这是我的头发，让它和你的鬓发缠在一起，你要是敢负我……”她挑了挑眉，作了威胁状，“你啊，就会万劫不复。”
她刚刚说完，低下头来又想了想，觉得不好，立马又改到：“哎呀，不好不好，我不愿意看到你死。唔……你要是负了我，那就……那就……众叛亲离！一败涂地！永远逢场作戏，永远爱而不得，全世界只剩我一个人真心待你，到时候你就会知道我的好了。”
杨暕眯起了眼睛，笑意不减：“这就是你的吉祥话？”半晌，他喉咙里发出一个令人欢喜雀跃的音节：“好。”
她眉眼俱笑，很满意这个惩罚的。
到这里，两人圆房的进展都还是很顺利的。怎么说呢，大概阿娘的运气总是不太好。更阑本打算回避接下来可能会得很“香艳”的场面，没想到哮天犬破门而入，急急忙忙告诉杨暕说，他看到哪吒又去劫法场了，这次是要帮晓菁去救今晚被斩首的阿程。
杨暕大惊。昨晚晓菁去求过杨暕，说阿程就要被玉帝在明日黄昏斩首了，她没法子，又忍不下心看他身首异处，只好来求他。
且不说阿程本就罪有应得，姑论晓菁的单纯程度，如果他救了阿程，将来晓菁必定为阿程所欺。杨暕不想害了她，于是当时并未答应。哪晓得她不死心，又去求来喝喜酒的哪吒，哪吒心肠软，一看晓菁泪眼婆娑，便应下了。
杨暕再没什么心思洞房了。哪吒如今身为天庭臣子，如果要公然与天庭作对，还是他这个天庭的对头来得合适。
他走的时候回望了敖茯一眼，敖茯并没有多加阻拦，只是看得出，神情有些失落。
杨暕的身影渐渐消失，房间内一下变得空落落的，那刚刚饮过的合卺酒还未散去余热。哮天犬上下打量敖茯一番，呵呵一笑，像幸灾乐祸一般，随即也跟着杨暕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