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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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鸢一愣,拿着杯子的手抖了一下,水洒出来。

    她没问商滕为什么突然想要领证。

    毕竟答案显而易见。

    陈甜甜的领养手续,需要用到这个。

    她点点头,说:“好。”

    那个晚上,很安静。

    陈甜甜睡在他们中间,像是一条界限明显的线,把她和商滕隔开。

    岑鸢上半夜睡的很好,下半夜又开始做噩梦了。

    至于梦到的是什么,她也记不清了。

    模糊中感觉到有一双手,把她从噩梦中拽了出来。

    岑鸢睁开眼,肩上搭放着商滕的左手。

    他还在熟睡中,那只手却轻轻拍打着她的肩膀,像是小的时候,她妈妈哄她睡觉一样。

    岑鸢垂下眼睫,顿了顿,身子下意识的往他那边靠了靠。

    这种感觉奇怪又陌生。

    --

    因为那几天一直在下雨,所以导致商滕答应带陈甜甜去游乐园的事情暂时泡汤。

    陈甜甜人精似的双手撑着脸,看着窗外的大雨,学着周阿姨平时的样子,叹了口气:“老天爷不长眼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

    岑鸢被她逗笑。

    周阿姨红着脸过去抱她:“你这孩子,怎么好的不学净学坏的!”

    陈甜甜龇牙笑着,非要自己下来走。

    因为穿着纸尿裤,所以走路不是很稳,她跌跌撞撞的朝岑鸢的方向走去。

    喊她妈妈。

    岑鸢已经逐渐接受了自己这个新身份,她正在织毛衣,害怕手里的织针扎伤陈甜甜,于是放远了些,然后才伸手抱她:“怎么了?”

    陈甜甜窝在她怀里,乖乖巧巧的问:“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呀,他今天会回来吗?”

    自从陈甜甜接回家以后,商滕便不像之前那样,一个多月才回来一次,把酒店当家,家当酒店。

    不过最近这几天他的工作好像真的有点忙,每天回来都在深夜。

    那个时候陈甜甜已经睡下了。

    所以在她眼中,商滕已经好几天没回来了。

    岑鸢柔声说:“等爸爸忙完这几天了,就可以好好陪你了。”

    陈甜甜点头,再次躺回岑鸢的怀里。

    天晴的那天,商滕专门空了一天的时间出来,带陈甜甜去游乐园。

    岑鸢接到医院的电话,检查结果出来了,医生让她过去一趟。

    顿了顿,医生又说:“我看你资料上写的是已婚,最好让你丈夫也陪你一块过来。”

    岑鸢沉默了一会:“他工作很忙,可能来不了。”

    “妻子都生病了,再忙他都不能空出点时间来吗?”

    岑鸢是有自知之明的,在商滕心中,她和陈甜甜的分量自然没得比。

    而且,她甚至都不够资格,在商滕心里占据一席之地。

    她一直不开口,医生大概也能猜到些什么。

    他叹了口气。

    现在这些小年轻啊,把婚姻当儿戏,没有感情的婚也结。

    虽然医生让她最后在家属的陪同下过来,可岑鸢最后还是一个人去的。

    医生看到她了,眼睛往她身后看,空无一人。

    但也没多说其他的,等岑鸢落座以后,他才口问道:“你家里之前有过遗传病史吗?”

    看到医生凝重的脸色,岑鸢便知道,这次的结果不容乐观。

    她微抿了唇,手指紧紧按着挎包上的金属扣。

    “我也不太清楚。”

    -

    从医院出来后,太阳有些刺眼。

    她手上拿着医院的病历本,身侧来来往往的人,情绪表情各异。

    有高兴的,也有失落的。

    岑鸢沿着马路一直走,一直走,最后上了天桥。

    两边都有小摊贩,在卖一些小玩意儿。

    甚至还有算命的,黄色的小纸牌,写着算命治病,二十一次。

    岑鸢走累了,就在路边的公交车站旁的休息椅上坐了下来。

    她拿出手机,想给谁打个电话,把通讯录翻了一遍都没找到。

    最后拨通的,是商滕的的号码。

    响了很多声,才被接通。

    男人低沉清冽的声音,起了点制冷的作用。

    周身暑意消了几分。

    “有事?”

    岑鸢一愣,面对他的冷漠,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过了很久,她才再次开口:“你现在有空吗,我......”

    陈甜甜撒娇的声音打断了岑鸢接下来的话:“爸爸,我想吃这个。”

    商滕难得对她严厉了些:“凉的吃多了容易胃痛。”

    陈甜甜不满的呜咽了几下。

    商滕也没坚持多久,最终还是缓和了态度:“只许吃一个。”

    陈甜甜立马高兴了:“好!”

    岑鸢安静的把电话挂了,没有再去打扰他们。

    医生的话言犹在耳。

    “你这个是遗传性的血友病,也就是俗称的凝血障碍,虽然不会像癌症那样直接要人性命,但你这个病日常还是得多注意,不要做太剧烈的运动,不然很容易造成关节出血。千万不能让自己流血,情况严重是会致残致死的。”

    岑鸢抬头看着天空。

    寻城很大,这里有她的父母亲人,有她的丈夫。

    可没有一个人,能在这种时候陪在她身侧,和她说一句,不要害怕。

    她一开始就做好了不太乐观的打算,所以看到结果的那一刻,反而没有预想中的崩溃,或是难过。

    她很平静,平静的接受了这件事。

    也不是说她心态乐观,而是知道,不乐观也没办法。

    她也很想大哭一场,但没办法。

    在这个地方,她始终都是一个外来者。

    她的父母有别的女儿,她的弟弟也有别的姐姐。

    甚至连她的丈夫,也从来都不属于她。

    人似乎只有在生病的时候才会后知后觉的感到孤独。

    哪怕她早就习惯了这种感觉。

    但在最脆弱的时候,这种感觉好像被无限放大了一样。

    岑鸢只是很想长长的睡一觉,可能等她睁开眼以后就会发现,其实这只是一场梦而已。

    但她知道,这不是梦,这些都是真的。

    有摆摊算命的老人家见她在这坐了这么久,主动过来询问她,要不要算一卦。

    岑鸢摇了摇头,礼貌的出声婉拒:“不了。”

    她那张脸仍旧苍白无血色,笑容却带着她惯有的温婉。

    老人家认得她脸上的表情。

    在医院附近待久了,也就见得多了。

    只是不知道这个小姑娘是得了什么病,年纪轻轻的就。

    他叹了口气。

    唉,造孽啊。

    岑鸢在回家的路上接到了江窈的电话。

    她语气不太好,让她回来一趟。

    岑鸢靠着车窗,声音有点虚弱:“怎么了?”

    江窈不爽的皱了下眉:“没事你就不能回来了吗?”

    岑鸢不想和她吵:“没什么事的话我挂电话了。”

    江窈在心里骂她假清高,又怕她真的挂电话,于是急忙开口道:“妈在家里发脾气,你赶紧回来安慰一下。”

    刘因的脾气不好,三天两头就发脾气。

    岑鸢现在没有力气去应付这些,她只想回家,好好的睡一觉。

    “我今天没空。”

    江窈音量拔高:“岑鸢,她可是你妈,你不管她?”

    岑鸢手按着额头,昨天晚上睡的不怎么好,早上起床头就有点疼,被江窈吵了这么久,疼的更厉害了。

    岑鸢没有再理会江窈,把电话挂了。

    的士司机停在路口等红绿灯,岑鸢想了想,还是出声说了一句:“师傅,麻烦调头去平江公馆。”

    --

    她在门外就听到刘因的声音了。

    她的声线很细,发起脾气来越发尖利刺耳。

    有点像指甲在黑板上剐蹭的声音。

    看到岑鸢以后,那些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佣人顿时松了口气。

    夫人发了半天脾气了,江窈小姐一个小时前就借口有事溜了。

    留下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夫人脾气大,每次没个三四个小时那是平息不了的。

    岑鸢顿了顿,绕开地上的玻璃碎片,走过去。

    刘因看到她了,火更大了,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这个废物还有脸回来,要是你能把商滕拴住,你爸敢这么对我吗?”

    刘因发脾气的时候很容易迁怒他人,这也是为什么江窈不愿意待在这里的原因。

    岑鸢沉默了会,没说话。

    刘因一看到她这木头性格就来气:“听说商滕领养了个小女孩回家?”

    岑鸢点头:“嗯。”

    刘因气笑了:“他这是在打我们江家的脸呢,你知道现在外面的人都在说什么吗?说他宁愿养其他女人的孩子也不愿意和你生!”

    这些流言流语,早在商滕决定领养陈甜甜的那一刻起,岑鸢就猜想到了。

    他那么聪明,肯定也早就能想到。

    刘因看到她手上的检查袋,顿了顿,问她:“病了?”

    岑鸢摇头:“没什么。”

    刘因这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她的脸色不太对。

    似乎突然想到些什么,她神色怪异的让她上楼。

    二楼的卧房里,只有她们两个人。

    刘因让她把东西给她。

    岑鸢没动。

    刘因不耐烦了,又催了一遍:“快点!”

    岑鸢看了她一眼,然后把检查袋递给她。

    刘因打开,抽出里面的检查结果,上下看了一遍。

    她的脸色唰的一下全白了。

    手颤抖了几下。

    她看着岑鸢,长达数十秒的沉默里,她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岑鸢仿佛在里面看到了些不易察觉的心疼。

    但是很快,刘因把检查结果撕的稀碎:“这件事千万别和你爸讲,听到没?”

    岑鸢看着她,感觉喉咙异常干涩:“其实你一直都知道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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