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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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启动新域名“如何了?”

    方柳看向说话的周恪他已经没了素日里温和的笑意,整个人如同一块坚冰,沉默的看向床上昏睡的沈游。xyj

    “创面红润皮肤溃烂发炎,引发低烧”,方柳简直不可思议“我都不知道她怎么这般能忍浅二度烫伤可是会伴随着剧烈疼痛”。

    说着,方柳试探的提醒周恪“浅二度烫伤处理的好不会留疤,但是现在距离她烧伤已经超过了六个时辰她的手部极有可能留下少量疤痕”。

    周恪摇了摇头“以身体为重留不留疤并不重要”。

    沈游极坚韧的心性让她对于容貌这些东西并不太在意。留疤固然难看但人能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方柳一点一点的抽吸掉过大的水泡泡液,清除掉那些黏连的布料和坏肉,紧接着是后续的消毒清理然后涂上创伤膏。

    沈游即使在昏睡当中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周恪皱着眉头,“小心一些不要弄痛她”。

    方柳皱皱眉正是要快准狠清除异物的时候哪里还能犹豫不决,轻轻地来。

    “大人最好注意一下先生在治愈之前手部会伴有剧烈疼痛,尤其是清醒的时候,痛感更剧烈。最好能够让她多休息”。

    “如何退烧?”

    “低烧是因为发炎引起的我用些消炎的药物帮助抑制炎症,到时候低烧自然会退去”。

    周恪躬身一礼,“多谢,请去开药吧”。

    方柳一走,寂静的室内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醒了?”,周恪慢慢的把沈游扶起来,双手受伤直接致使她行动不便。

    沈游嗯了一声,慢慢倚靠在软枕上。

    “像不像两只烧红了的碳烤猪蹄?”,沈游语气里俱是笑意,仿佛受伤的不是她,唯有额头与后背细密的冷汗诉说着她的痛苦。

    周恪面色沉沉,一点也没有被她的笑话笑到的样子。

    “好啦”,沈游低眉敛目,一副我知道错了的样子,“我下次肯定注意”。

    周恪斜睨了她一眼,“你还想有下次?”

    沈游顿时嬉皮笑脸起来,“我错了嘛,别生气,笑一笑呗”。

    周恪没有笑,他轻轻环抱住了沈游。

    沈游一怔,只听见周恪微微颤抖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我……后悔了”。

    我不该拖你踩进大齐这个烂摊子里,不该放任你一个人攻城。

    他温热的气息洒在沈游耳侧,带着几分固执,直视沈游,非要一个保证不可,“你答应我,以后要保护好自己”。

    他没有要求沈游保证以后都不做这种危险的事情了,只是要求她面对危险,尽可能的保护自己。因为他知道沈游是不会答应停止接近危险的。上了战场,谁都无法预知危机和明天哪个先来。

    况且身先士卒是沈游对于将士的要求。整个琼州府军,只有“跟我上”,没有“给我上”。作为主将,她必须要站在所有人前面。

    即使周恪自己也是这样做的,可一旦这个人换成沈游之后,那种后怕足够让周恪心生恐惧。

    沈游像是能够感觉到周恪的畏惧,她轻轻的叹了口气,尝试着用脸颊蹭蹭周恪的侧脸,像两只依偎取暖的小动物,彼此是对方的依靠。

    室内慢慢的寂静下来,唯有无声的温情流淌。

    良久,沈游的呼吸声依然没有平稳下来,过度剧烈的疼痛让她无法入眠。

    沈游无可奈何的睁眼,“我觉得你还是跟我说说话吧,分散一下我的注意力”。

    周恪更无奈的看了眼这个工作狂,他干脆坐在床榻边,小心替她掖好被子,慢慢的说起徐闻县内的情况。

    他们所处的地点是县衙,这座县衙外表灰扑扑,非常符合大齐不修衙的传统。但进入内部,高床软枕,无一缺漏,摆明了是低调的奢华。

    走出县衙,整个徐闻县城内的重要地带基本都被控制,驻扎的卫所、粮仓、兵器库,基本都被攻陷。

    “如今百姓因为畏惧我等,于是闭门不出”,周恪语调柔和,“宣传工作已经启动,并且开始从琼州调人处理各项事物,不要太过担忧”。

    “那个邱怀孟和卫所指挥使怎么样了?”,沈游闭着眼养神,所以未曾看到周恪脸上的阴鸷。

    “指挥使王瑞在战场上死亡”,被我一刀劈下了头颅。至于这位下令往城墙下泼热油的邱怀孟,周恪抿了抿嘴,只后悔自己竟然没在战场上下狠手,事后才知道沈游为热油所伤。

    “你放心吧,下了战场自会优待俘虏”,他知道沈游担心的当然不是这两个人,而是担心琼州府军不执行战后纪律,为了泄愤坑杀俘虏。

    “记得一定要强调,优待俘虏不是因为仁慈,而是为了瓦解敌军的意志,确保他们不会负隅顽抗,让我们增添更大的伤亡”,沈游睁开了眼睛,素来清亮的眸子带着病痛带给她的疲惫。

    “我知道”,周恪微微哑着嗓子,“俘虏们已经被打散,会参与徐闻县当地的修桥铺路工作,第一年工薪只有正常劳工的一半,第二年与正常劳工齐平,如无背叛和暴动,三年之后便会成为普通百姓,放归故里,或者编入徐闻县户籍”。

    大齐用的是异地从军制度,前来参战的士兵都不是徐闻县人。

    “那就好”,沈游微笑起来,“我这手估计还挺长一段时间才能好,等明日我睡醒了,我们就得去参加会议,主理民政,争取早日让徐闻县走上正轨”。

    沈游的声音慢慢小下去,身体的疲惫感翻涌上来,拖着沈游进了梦乡。

    然而她睡得并不好,噩梦连连。五年操劳,那些被强压下去,来不及回忆的东西几乎都在这场低烧里翻了出来。

    比如,沈游在石头寨亲手杀掉的第一个匪徒,那个匪徒很高大,神色阴冷,已经杀了他们两个士兵了,沈游一枪捅穿了对方。梦里,血液迸溅出来,鲜红的、温热的,勾连起了许许多多不好的回忆。

    她杀人了,许多许多的人。

    沈游觉得有点冷了,像是无数死于她手下的匪徒呼号着,要将沈游拖下去。

    她置身于冰冷的世界里,只觉骨头缝里都滋生出冷意。下意识的缩了缩,却带动了双手,一时间,剧烈的疼痛几乎要将她痛醒。

    周恪一整晚都没有睡,他目光流连在这个蜷缩成一团,看上去格外瘦弱的小娘子身上,见她额头细汗层层,牙关紧咬,心知她陷入了噩梦。

    周恪原想唤醒沈游,可沈游深陷噩梦,痛苦异常。他无可奈何,轻轻的固定了沈游的手腕,不要牵动受伤的双手。

    紧接着,他缓慢的靠近半缩起来的沈游,尝试着轻轻的拥抱她,将她的后背贴着自己温热的胸膛。

    人的体温是被子无法代替的,永远滚烫,永远火热,周恪希望借助肌肤的贴合,体温的传递告诉陷入噩梦中的沈游。

    别害怕,我一直都在。

    他们轻轻拥抱,彼此温暖,与风花雪月无关,不涉及任何**,仅仅只是最纯粹的爱意流淌。

    大概是感觉到了热源,沈游终于开始缓了过来,光怪陆离的梦境渐渐远去,沈游松了一口气,即使依然能够感觉到疼痛,但痛到麻木后身体终于进入了深度睡眠中。

    第二天一大早,大概是药膏起了作用,又昏睡了一觉养足了精神,沈游看上去终于精神多了。

    她慢慢的睁开眼睛,才发现身后似乎有人,她半偏着头,刚转过去就看见周恪的睡颜。

    沈游呆了呆,才发现两人此时的姿态尤为诡异。她是半侧着的,为了防止压到手,周恪在她身后半拥着,一双大掌轻轻的固定住沈游的手腕。

    别说中间隔着的三床被子了,两人几乎密不可分,沈游的脑袋枕在周恪的胳膊上,周恪低头就能亲吻到她的头发。

    太亲密了,沈游有点尴尬。谈恋爱归谈恋爱,这个姿势未免也太老夫老妻了。

    沈游手指起了燎泡,不太能动,正想着怎么起床呢,周恪就醒了。

    “醒了啊?”

    刚刚晨起,周恪的嗓子微微沙哑,呼吸正好洒在沈游的头顶,沈游头皮一阵发麻。然后周恪就看见沈游白玉般的耳垂微微泛红。

    周恪闷闷的笑了两声。

    “别笑了”,沈游恼羞成怒,“这是生理反应,天生的,不怪我!”

    难得能见到这个厚脸皮的小娘子害臊,周恪煞有介事的点点头,表示他相信沈小娘子的话。

    “谨、谨之”,沈游头一回有点结巴,“你要不先起床?”

    沈游挪了挪腿,试图避开身后的周恪,也好避开对方晨起的反应。

    “可是沈小娘子,我还想赖会儿床”,周恪既没有阻止沈游挪身子,却也没有丝毫要当君子的意思,就这么维持着原姿势跟沈游耍赖。

    “你先起来”,沈游睡觉的时候只觉得身后热烘烘的,下意识就想往热源靠,结果造成了这个扭曲的姿势。

    睡觉的时候没觉得,可起床之后简直无比羞耻。她很明显能够感觉到,周恪大清早的,火气可真旺盛。

    “小娘子”,周恪语带调笑,“我昨日可是看护了你一整个晚上,一宿没合眼,又是帮你固定伤处,又是帮你暖身子。你倒好,卸磨杀驴!过河拆桥!”

    周恪一点也没说谎。他生怕沈游高烧,几乎一晚上都在小心照料她,时不时的测试温度,掖被子,偶尔还要用白水给她润唇。

    熬了一宿,接近天亮才堪堪合眼。闭上眼,脑子里都是沈游布满燎泡的双手、疲惫的眼神、苍白的面容。

    “多谢谨之”,沈游偏头看向周恪,认认真真道谢。

    周恪笑起来,“你要怎么谢我?”

    沈游想了想,示意周恪把她扶起来。

    “闭上眼”。

    周恪一米八五的高个子乖乖的闭眼。

    沈游欣赏了一会儿男朋友的颜值,慢慢的凑近周恪,亲了亲他温热的唇齿。

    “谢谢我的男朋友”。

    周恪当然知道男朋友的意思。他拼了命的往下压嘴角,却又实在克制不住自己的笑意,他睁眼,心里眼里都是眼前这个小娘子。

    可惜了,这些还是不够。

    沈游双手被伤让周恪意识到了生死无常。如果被伤到的不是手,而是其余的重要部位,那么沈游能不能从战场上活着回来还是个问题。

    这种有了今天没明天,争霸天下的路上随时随地都有可能会死的日子,让周恪再也不想什么退休致侍的未来了。

    他只想跟沈游过好每一天,即使碍于子嗣依然不能敦伦,但也可以亲昵的相拥而眠,就像昨晚一样。

    “一个蜻蜓点水的亲吻,你就想打发我?”

    沈游奇怪道,“那你想怎么样?”

    “撤掉楚汉河界!”

    沈游惊奇的望向周恪。

    “你应该知道中间三床被子是用来防止我们越界的,如果撤掉的话,鬼知道什么时候……”耳酣情热之下,万一她把周恪扑倒,真搞出个孩子来就麻烦了。

    “我可以起誓,我绝不会擅自动作”,周恪又庄重又严肃,“我与你同床共枕五年了,除了昨晚,我没有任何越界之处”。

    “每日都与我心爱的人睡在一起,我却能坚持五年之久,这足以证明我心智坚韧,是个谦谦君子”。

    这不是只能证明你不行吗?不不不,根据刚才的不小心接触来看,周恪可能很行。

    沈游脑子里乱七八糟,还不忘开个弹幕吐槽周恪。

    她有些犹豫了,五年的时间里,周恪的确极为恪守规矩,无愧于他以“恪”为名。

    一看沈游动摇,周恪软着嗓子,“沈游,我没了恩师、祖父,不想再没有你了”。

    沈游心软了,如果热油浇得偏一些,甚至能让沈游由于重度烧伤而去世,那对于周恪而言意味着差点就失去她。

    这一次她手受伤是沈游身体上的痛苦,却也是周恪精神上的痛苦。

    可、可还是真没了三床被子,那她岂不是每天早起都得跟周恪面对面,她不怕周恪扑倒她,毕竟周恪的自制力是真的强大。但她害怕自己承受不住周恪的美颜暴击,把周恪给扑倒了可怎么办?

    “等会儿,等会儿”,沈游摇摇头,“你让我想想”。

    “这还有什么好想的。你看,初春寒冬我可以给你当暖炉,秋季干燥,没了阻隔之后给你端茶倒水都方便,至于夏季”,周恪实在想不出来了,只好胡扯一通,“夏季我给你赶蚊子!”

    沈游被逗笑了,她无可奈何,“好吧好吧”。

    周恪闻言,轻轻拥住了沈游,“闭上眼”。

    沈游愣了愣,乖乖的闭上眼。

    周恪面上俱是笑意,他轻轻的在沈游唇齿上停留了一瞬。

    然后缓缓的在沈游耳畔问道,“还记得我当时教你上诗词课吗?我今日再教你一首诗。”

    沈游整个人头皮发麻,身体半酥半软。

    周恪语带笑意,轻声道,“你亲了我,我亲了你,这叫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匪报也,愿你我永以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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