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3章 问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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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启禀陛下,敲击登闻鼓的鸣冤之人已经带到金殿,请陛下示下,是否由臣进行审理?”

    谢直一见高明和那道人上殿,向御座之上的李老三拱了拱手,开口问道。

    李老三都懒得说话,这时候想起我来了,早干嘛去了,不由得没好气地挥了挥手。

    满朝文武之中一阵骚动,却片刻之间就平复了下去。

    大家一想,还真得谢三郎出面。

    别看金殿之上满朝文武具在,但是有资格,审问敲响登闻鼓鸣冤之人的,只有天子和御史台。

    天子问案,好理解,人家就是冲着告御状来的,天子如果没权问案,那成啥了?

    御史台,也不难理解,前文说了,登闻鼓鸣冤,必然是州县不接的案子,也就是说,已经跳出了“县衙州府刑部”这个常见的司法体系,再加上大理寺基本只审理国朝的官员、不管民间纠纷,那么,大唐三法司之中,只剩下了个御史台能够去审理这样的案子,正好,御史台主要是个监督体系,上到首相,下到民间,无事不管,恰恰它又单独向天子负责,自然由御史台来审问登闻鼓鸣冤的案子,最是很是不过。

    具体到人,也有个潜在的规定,一般都是御史大夫或者御史中丞来亲自问案人家都被逼的来告御状了,你安排个正八品上的监察御史出面负责这件事,也不叫个事儿啊……

    御史大夫,王鉷。

    御史中丞,谢直,杨国忠。

    满朝文武一看,得嘞,不让人家谢三郎问案,让谁问?

    “来者何人?”

    “贫道任海川。”

    任老道回答得那叫一个幽怨,谢三郎就当没看见。

    “鸣冤何事?”

    “有人与长安谋反,贫道前来举报。”

    朝臣之中一阵骚动,谋反!?十恶不赦!还是在长安,就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

    “为何不到长安、万年县去鸣冤?”

    一句话问出来,满朝文武目瞪口呆,这个时候,是考虑举报程序的时候吗?谋反……有人造反好不好!?结果任海川下面一句话,更是让满朝文武脸色大变。

    “长安县尉、万年县尉,正是贫道上告之人的帮凶……贫道举报谋反,不能打草惊蛇!”

    满朝文武之中的骚动更大了,长安、万年两县县尉,是帮凶!?那岂不是也“谋反”有份!?如果一场发动于长安城的谋反,能够将长安、万年两县的县尉裹挟其中,那……这是大案啊!有机灵的,顿时变得面色古怪,一双眼睛,在金殿前列几个人身上扫来扫去。

    “为何不到京兆府上报?”

    谢三郎还在纠缠“程序正义”,一点都没有“大唐办案第一能手”的风采,倒是像个庸吏一样……

    “贫道举报之人,与当今京兆尹有亲……”

    任老道一句话出口,满朝文武都反应了过来,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王鉷,为啥是王鉷?因为这位,之所以被安上了“天子面前的红人”的名头,就是因为他身兼二十多职,除了广为人知的御史大夫和户部侍郎,在其他职位之中,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京兆尹!

    聪明人杨国忠自然也听出来了,顿时心里咯噔一声,我就说刚才谢三郎的表现不对,原来是这样!什么“越权”,什么跋扈!?根本就不是人家谢三郎忘了应该奏请天子之后,再将鸣冤之人带上金殿,就是他谢三郎怕天子一时犹疑,破坏了他谢三郎这个反击的机会!

    果然!

    谢直开口。

    “你要举报何人?”

    “贫道,要举报谋反之人,姓王名焊,官居户部郎中!”

    一句话,石破天惊!

    户部郎中王焊,那是谁!?

    王鉷的亲兄弟!

    他谋反!?

    按律,诛九族!?

    聪明人杨国忠,想明白之后,不由得一阵一阵地冒冷汗,看待谢三郎的眼神都变了,我说他上怼天子下怼群臣,中间还不忘怼了大唐首相李林甫,在大朝会上如此强横,怎么会因为王鉷一句话就闭口不言了,敢情埋伏竟然打在这里?

    人家就让你“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而已,你就直接告人家兄弟谋反!?

    早就听说这谢三郎睚眦必报,没想到下手这么狠!?以前跟老杨家的那些恩怨,我远在蜀地没有亲眼得见,今天才算是长了见识!

    太狠了吧!?

    而且让杨国忠更加心生余悸的是,敲登闻鼓、上告谋反,这可不是大朝会上吵吵两句就能完成的,必然是早有准备!这么说来的话,谢三郎岂不就是早有准备!?

    肯定的!

    你就看看告的这个人……

    王焊!

    都知道王鉷对自家兄弟恨不得当儿子养,如果王焊谋反是真,那么,王鉷……

    “冤枉!”

    王鉷一声大喊,直接跪倒在金殿之上,面对李老三,叩头不已。

    “陛下,王焊冤枉啊!

    您也知道,我那个兄弟,为人粗鲁不堪,正是天子看在臣薄有微功的份上,这才赏赐了他一个户部郎中的职位,还不敢让他去管事,只不过是挂着个名头,每年从朝廷领一份钱粮而已,我那兄弟虽然粗鲁不堪,但是也知道天恩浩荡,无一日不忠心耿耿,就是微臣,也时时耳提面命,让他事事以报国为先!

    陛下,要说他王焊谋反,断然是冤枉!”

    李老三还没说话呢,谢三郎不乐意了。

    “王大夫,你这是何意!?

    敲鼓鸣冤,带上金殿,一问身份,二问程序,三问事由,有何不对?

    你是国朝的御史大夫,程序上如有不妥,自然可以指出来……

    但是,如果没有不妥,就给我闭嘴!

    须知,这是我谢三郎在问案,不是你王鉷在问案,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懂吗!?”

    得,一句话,如数奉还!

    王鉷顿时就怒了,也顾不得天子李老三什么脸色了,直接从地上蹦起来,指着谢直破口大骂。

    “谢三郎,好阴险!

    不过就是因为我这个御史大夫在金殿上说了你两句,你竟然就指派他人敲响了登闻鼓!?你拿国朝律法当做什么!?

    还要告我兄弟谋反!?你血口喷人!”

    谢三郎一张大黑脸,“吧嗒”一下子就掉下来了,双眼微眯,厉声喝道:

    “王鉷!你是国朝的御史大夫,难道连大唐律法都不懂吗!?

    你兄弟!?

    你也知道鸣冤之人要状告你兄弟!?

    那你还在这儿干什么?难道不懂得什么叫做避嫌吗!?

    你身为御史大夫,不但不避嫌,还借助身在金殿的便利,在天子面前大鸣大放地为你兄弟喊冤!?

    怎么,你身为御史大夫,要在天子面前,干扰我这个御史大夫审案不成!?”

    “谢三郎,你少来这套,有能耐你冲着我来,找个闲人状告我兄弟算什么能耐!?”

    “人家要告的是王焊,不是你王鉷,你这么激动干什么!?难道你这里面还有你的事儿,是你跟你兄弟一同谋反!?”

    “你放屁!”

    “王鉷,逼嘴给老子放干净点!开元二十三年,我还是个监察御史,就能打得内侍血染金殿!今天你跟我说话,再敢带出来一个屎尿屁,老子今天就把你灭在这大朝会之上!”

    “谢三郎,别人怕你,我王鉷不怕你,你动我一个试试!”

    “卧槽!试试就试试!”

    谢直能惯着他那毛病,直接上前,伸手就要薅王鉷,嘴里还开骂:

    “你王鉷能耐可是大了!正好,洛阳金殿之上有血迹,长安金殿上还没有,正好用你的染一染……”

    俩人越说火越大,眼看着就要在金殿之上动手了……

    “够了!”

    李老三!

    “殿中侍御史何在!?”

    当值的殿中侍御史差点哭了。

    按照道理来说,朝会之上,任何违反朝堂纪律的事情,都应该由当值的殿中侍御史出面呵斥、管理、弹劾。

    可是现在怎么管?

    一个是御史大夫,乃是殿中侍御史的顶头上司。

    一个是御史中丞,是他视为对抗“关白”、“进状”的希望所在。

    管他们俩!?

    疯了!?

    殿中侍御史暗自苦笑,可笑大朝会开始之前,他还觉得,有了谢三郎谢中丞坐镇大朝会,日后再也不用扯着脖子喊哑了嗓子,如今一看,自己果然太年轻,原来有这么大一个坑在等着自己!早知道这样的话,他宁愿朝会开始之前乱一点才好……

    但是,现在天子开口,他却不得不出面了。

    “臣在!”

    “御史大夫王鉷,御史中丞谢直,君前失仪,该当何罪!?”

    “罚俸半年!”

    “记录在案!”

    “是!”

    经过天子李老三这么一搅和,王鉷也不骂街了,谢直不说当场削他了,两人总算还知道如今是在大朝会上,齐齐躬身,向天子一礼,以示歉意。

    李老三气得肝疼,也没辙。

    王鉷,如今他眼前最为信众的财政好手,一年两千万贯,纵然有时多有时少,却也维持这一个大体的稳定,让李老三实在不忍心苛责他。

    谢直,别看这小子现在跟王鉷一眼,低头拱手的,仿佛实心实意地行礼道歉一样,可千万别被他的表面迷惑了,现在这个样子,已经是这货的极限了,你要是敢再多说他一句,谢三郎就敢当场尥蹶子给他看。

    且不说这些了,金殿之上还跪着一个老道呢,人家敲响了登闻鼓,上告王焊谋反,不管真的假的,也得大概审问出来一个结果啊,要不然怎么向全天下交代?政治作秀,秀了个稀碎,丢的起那个人吗?

    怎么办?

    必须得审!

    谁去审?

    让谢直继续审问?王鉷肯定不干!

    让王鉷去审?别说谢三郎不干,就是那些御史台的御史也不能干,谢直虽然表现的豪横,但是有一句话终究没有说错,事关谋反,必须避嫌。

    李老三目光一转,看到了御史台前方的杨国忠。

    让他审?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就被李老三自己给否掉了。

    为啥?

    自家这个“大舅子”是个什么德行他还能不知道吗?再说了,以谢三郎和老杨家之间的恩怨,明明是让谢三郎审问呢,结果让杨国忠接手,谢直能干吗?别到时候,还没问两句话呢,谢直又急眼了,嗷嗷地上去要揍杨国忠,那怎么办?再罚俸半年!?朝廷还要脸不要脸了,就让他这么折腾!?

    想明白这一切之后,李老三不由得一声暗叹。

    王焊谋反?

    李老三根本不信!

    之所以这个老道过来上告,就看着谢三郎在金殿之上的这个德行,就知道必然是他背后的主导,他为啥要对王鉷的兄弟下手,李老三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只想赶紧把眼前这点事糊弄过去拉倒,说白了,让谢三郎去审问一下,不过也就是走个过场而已……

    结果,这个过场,还走不完了!

    竟然连一个审案的人都没有!

    得嘞!

    我自己来!

    无奈之中,李老三冷哼一声,看了看敲鼓鸣冤的任老道,直接开口。

    “是你要上告王焊谋反?可有实据?”

    任老道正傻着呢,他听说过谢三郎强横,一直以为“阎王爷”仅仅是在江湖上强横呢,谁承想,到了朝堂之上,竟然比江湖上还强横!

    御史大夫,天子面前的红人,说揍就要揍,还当着天子和文武百官的面儿?

    最恐怖的,竟然连个劝架的都没有!

    就算天子亲自出面,竟然只落下了一个罚俸半年的处罚,半年不发工资,对堂堂“淮南王”算得了什么,连个笑话都算不上!?

    怪不得人家三爷让我来举报王焊呢!原来人家在朝堂之上这么厉害啊!

    想到这里,任海川任老道,再一次坚定紧跟“三爷”脚步的决心。

    却没想到,就在他暗下决心的时候,天子开口了,竟然要亲自审案,一愣之后赶紧回话。

    “启禀万岁,草民有实据!”

    有实据?

    李老三都愣了,本以为就是谢三郎安排人出来恶心王鉷的,却没有想到,上告王焊谋反,竟然还有实据?

    “是何实据?”

    “贫道行走江湖,以望气、算命为生,因为师承渊源,在江湖上薄有微名,经长安城东市邢家商行介绍,给王焊王侍郎望气。

    王焊侍郎,亲口问贫道,可有九五之气!”

    一语出口,满朝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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