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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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阵眼上一共有三座镇石,以三足鼎立的姿态相对。

    镇石是三棱柱型的,每一面都有着不同的图纹。

    啾啾之前已经看过这些镇石了,这会儿转动石头,让蝉、螳螂、黄雀的图案遥遥相对,足底立刻响起滚石掠过声。

    人群中“呀”了一声,紧接着,所有人都骚动起来,恐慌地往后连连倒退!

    他们足下竟然凭空出现了个方形石台!

    石台上是一块块小石板,只有椅面大小,一眼过去仿佛是天地间的大型棋盘。

    可这不是棋盘,因为这些石板能踩下去。

    有些跑慢了的弟子不小心踩到格子,足下那块石板便亮起来,相邻的石板上则浮现出花、叶、树的图纹,片刻后又慢慢暗下去。

    “这……这是什么?”有人骇然道。

    棠鹊跑慢了一些,是位师姐将她捞到一边。听见师姐的声音,她默默然一抿唇,抬眼看向啾啾。

    现在所有人都看着啾啾,或是好奇或是恐慌或是期待。啾啾却面无表情。

    棠鹊手心抠了抠,低下头。

    “女娃娃,如何,能不能解?”孤灯笑问。

    啾啾沉声:“能。”

    这不难,刚才众位弟子跑动的时候就看出端倪来了。叶代表1,花代表2,树代表3。像极了她以前玩过无数次的——扫雷。

    孤灯大笑:“女娃娃脑袋倒是挺灵活,山人我现在都还毫无头绪。女娃娃,你继续,让山人我开开眼界。”

    啾啾指尖凝出木刺,砸向石板,试了几次,验证自己刚才的观察。

    扫雷不难,难的是这些石板会暗下去。同一块石板触发三次后,四周数值便会发生改变。不同的石板触动十五次后,数值也会改变。相当于重来一局。根据“正确石板却不会被保留”这一点来推测的话,这多半是反向扫雷。

    不是找出安全石板,而是找出其中的“雷”。

    有了做题思路,一切就简单了。啾啾她捡了根树枝,一边用木刺砸石板,一边记数据。

    中途孤灯过来看了一眼,点了点:“这是什么?”

    啾啾看一眼:“这是三。”

    “这个符号竟然是三?那这个呢?”

    “是二。”

    “真稀奇。”孤灯弯腰瞧了半天,又闭上眼睛沉吟一会儿,感兴趣了,“不错,用这种符号来写,倒是更直观一点。女娃娃可愿教教山人?”

    啊这——不妥吧?

    虽说修真界的人行事比俗世凡人狂放一些,但长幼尊卑、人伦纲常是死死板板刻进骨子里的。师父向徒弟请教?就算俗话有说不耻下问,可这种场合下,也太没羞耻心了。

    众人面面相觑,一想到他们的师尊要是当着许多人的面对他们说出同样的话来,便是一身冷汗。

    然而那炼气期的小师妹非但不胆怯,还平平答应一声:“好。”

    小师妹牛逼啊!

    孤灯悟性很高,站了半刻钟,约莫从啾啾的记录里看出端倪了,扬了扬眉,但笑不语。与此同时,啾啾也站了起来。

    空中木刺渐渐凝结,比上次和昆鹫对战时结实了许多,已有手臂粗细,甚至能看见木刺上纠缠的刺茎与藤鞭,形状些许狂野。

    啾啾抬起手,皮肤有如皎月,指尖溢着光,和这画风野蛮的木刺格格不入。

    手指轻轻一划,那木刺就轰然一声,猛然坠下!

    一,二,三,四,五。

    整整五根木刺齐齐砸下,地面上扬起一片尘土。只听见滚石声再次响起,脚下传来细微动静,众人不得不惊骇地再次后退。

    然而并没有发生任何异常,足下只有绵延的红土地。

    尘雾散却后,中间的石台已经赫然消失,倒是伫立起五根柱子,上面凝着金色的光。

    孤灯连连点头,笑着不说话。

    火克金,这里要用火。

    啾啾不会火系仙术,但她认识一个会的人。

    她走过去。

    “师兄,借个火。”

    她拉了拉钟棘的袖子,举起手上还未扔掉的枯枝。

    ……

    “啊啊——”

    渡鸦高鸣着从头上掠过,仿佛不详的引路人,指明同样黄泉的路。

    空气突然死寂。

    弟子们都盯着那边。

    啾啾本来就挺矮,在高挑的少年面前愈发有些小只。手指葱白,拉着少年袖子,在那片暗红背景下,有如血色淌开,叫人不安。

    场上气氛诡异冰凉到极点,众位弟子没一个敢大出气,生怕惹着煞神。

    就算知道师尊真人们在此,钟棘不会轻举妄动,可也害怕。

    那是种没有道理的害怕,原始本能的害怕,淡然如棠鹊也逃脱不了的害怕,仿佛蝼蚁大小的人类站在狂浪拍打的礁石上,摇摇欲坠,冰凉水雾贴了一身,独自面对深海中缓缓浮现的庞然巨物。

    这种混合了凌虐、杀戮、未知恐惧的观望下,钟棘只是愣了愣:“做什么?”

    啾啾半点没怕,晃了晃手上的枯树枝,机械地重复:“借个火,我要去点燃柱子。”

    “哈?”钟棘睁大眼,非常不满,“别用我的火去做这些奇奇怪怪的事。”

    少年拧着眉,表情戾气。

    众位弟子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吱声。小师妹快逃吧,这小祖宗明显不高兴了。

    话说回来什么叫奇奇怪怪的事啊!什么又叫不奇奇怪怪的事啊!难道你说的不奇奇怪怪的事是指杀人?绝对是指杀人吧?!

    “借不借?”啾啾又晃了一下树枝。

    “……啧。”钟棘很不爽地看向那黑色枝桠,好半天,不情愿地扬起声音,“把柱子点燃就行了,对吧?”

    “嗯。要把上面的东西融掉。你如果不想麻烦,帮我点燃这根树枝就行了,我有办法。”

    “行了,站到一边去。”钟棘烦躁地把她往旁边薅了一把。

    ???????

    等等,钟师兄这就妥协了?弟子们大吃一惊,他们本来还在心里构思很勇的小师妹接下来会遭受何种磨难,乍然听见钟棘声音,错愕不已,钟师兄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钟棘还皱着眉,抬起手,五根柱子上立刻浮现出五团旋转的火雾,赤光灼灼,流金璀璨。

    啾啾侧脸瞧他一眼。

    少年手心一捏,火雾立刻直直冲向柱子。

    火风炙烫,金色的灵核瞬间融化,难以想象温度有多高,连石柱都一节节化掉。金光淌落在地上,沿着足下土地的裂缝奔流闪烁,所到之处都是噼啪的细响。

    啾啾垂目定睛,心里突然一沉,直觉不好,喝出来:“快退!”

    细响更烈,她下意识挡了挡钟棘。

    然而少年动作比她还还快,话音未落,便已经操起她往后掠出两丈远。

    下一秒,地下轰鸣震颤,猛地一声,金光突然喷涌而出,宛如岩浆迸裂,岩石土块全部弹射喷溅!

    “轰——!”

    窒息般的烟尘腾腾滚起,整片土地被炸得掀起,瘴气尘埃,飞沙走石,看不清的四周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叫和咳嗽。

    “这是怎么回事?”

    “咳咳咳咳。”

    “师妹,你可还好?”

    “好痛!”

    ……

    惊慌如蛛网般传递,啾啾却只看着眼前的红土地,眼神空洞,满脸茫然。

    ——小钟师兄一定没抱过女孩子。

    因为她也是第一次知道,还能这样被抱——准确说,是被他一只手拦腰提起,夹在身侧,她仿佛一只装死兔一般,软绵绵地挂在他腰上。

    虽然她个子的确很小,但也不至于被当成挂件吧?

    小钟师兄没觉得不对,甚至把她往上提了提。

    “钟棘,我不太舒服。”

    啾啾语调平平,声音不大。

    “喔——”钟棘这才想起还捞着她,应了声,放她下来。

    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啾啾站直身子后又看少年一眼,对方倒是没看她,被红绳简单系着的乌发在爆裂的风中垂荡,凌厉的眼尾染着追风逐暴的兴奋。

    刚才小钟师兄的身体很烫。不正常的滚烫。

    不知道是不是使用法术的原因。啾啾搓了搓手指。

    又是一阵惊呼。

    金光再次在大地上流淌,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往爆炸的最中心涌去。

    地面震动愈发强烈。金光仿佛进入了漩涡,疯狂搅动旋转,最后突然升腾而起,在空中凝成巨大的五芒星,又倏然破碎,细小的金色灵光飞向阵眼上的三棱柱。

    沟槽被金光填满。三棱柱闪烁了几下,缓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异常明亮的光柱直直冲上云霄!

    “……”

    在场诸位弟子无一不张口结舌。

    ——这实在是,太美了。

    那光破开了赤炎谷驱不散的瘴气,破开了焦火山常年翻滚的浊云,世界一片清明。

    高远晴空之上,日晕绮丽,紫霞千里,勾勒出碎碎云絮的边。

    这便是所谓的开大阵时的漫天瑞光?

    那这边建议多开几个。

    “好,好,好。”人群中蓦地响起鼓掌声,孤灯拉回众人的注意力,走了出来,他笑得胡须都在抖,一双眼敏锐地找到啾啾的位置,“女娃娃现在感觉如何?”

    啾啾想了几息,说实话:“很爽。”

    “哈哈哈哈。”孤灯愈发高兴,不住点头,“虽然你大意了一次,但好在反应快,没有酿成大错。世间阵法千千万万,比这诡谲的更有,下次可切忌阵法没解完便放松警惕。”

    “晚辈知道。”啾啾行了个礼,点点头。

    “你以前可开过大阵?”

    “未曾。”

    “第一次开这种大阵便能机灵至此,属实不错。”孤灯目光闪了闪,笑意渐渐褪去,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话锋一转,“你师尊何人?”

    瑞光之下山风轻盈,人群中有人心一提,有人默然观望。啾啾站了片刻后,终是抬眼看向某处。

    她的师尊、她的亲哥哥都站在那边,与她遥遥相望,神色复杂。棠折之尤为突出。

    啾啾说:“乃是明皎真人。”

    静默了一会儿,明皎真人封疆,也是原著中执掌太初宗的下一任掌门,负着手走出人群,侧身而立,丰神俊朗。

    “鸠儿。”他叹息一声。

    啾啾只低头行了一礼,不多话,漠然看向那柱瑞光。

    两人之间有些端倪。

    孤灯感叹:“倒是便宜你了,让你收了个好徒弟。”

    封疆还在想此前为了爱徒重罚棠鸠一事,他心里的确是有失偏颇的。

    听见孤灯这么说,本来的计较渐渐散却,生出些欣慰傲然。过了一会儿,他才笑笑:“鸠儿的确是个聪慧过人的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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