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饮一杯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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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夭绍尝试着要安抚住这孩子,因为其实按照这栋房子的结构而言,左右两边的房间其实都是差不多的,对她个人而言,客房都一样,睡哪里都无所谓。

    可是毛泰九不肯配合,他能固执地一直盯着她看,却一句话都不说。而舒夭绍作为一个小朋友,也确实没办法做决定。

    “唉……”叹了一口气,舒夭绍无奈至极,“那好吧,我们先到楼下告诉妈妈,然后姐姐再带你去另一边。”

    舒夭绍转身,刚准备下楼梯,就感觉自己的衣服被一股力道扯住了。她回头,就见毛泰九向自己伸出了手,她楞了一下,似乎没弄明白他要表达什么。

    然后就见这个沉默的孩子竟然冲自己笑了一下,舒夭绍看到他的牙齿很白,很整齐,他说:“雅琴姐姐,不牵着泰九了吗?”

    舒夭绍顿了顿,没有马上反应过来,下意识地说:“泰九,楼梯是不会……”坍塌的。

    她看着这个孩子的眼睛,最终把所有的解释都咽了回去,然后在他疑惑地歪了歪脑袋的时候,抓住了他的手。

    “好吧,”她无奈却又体贴,“姐姐牵着你了,不会掉的,不要怕。”

    ------

    换房间当然非常顺利,时静芙是一个热情好客,尽可能满足客人并不过分的要求的主人,她有着极大的耐心,对人体贴。

    在听到毛泰九想要换一边,甚至他直接说:“想要和雅琴姐姐更近一点。”的时候,时静芙确实是惊讶的,她的讶然已经体现在了脸上,然后又似乎想到这是小朋友的童言童语,便失笑了。

    就连毛泰九的母亲,韩英兰都不知道毛泰九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她有些尴尬地看向时静芙,说:“啊…这孩子可能是……”

    韩英兰似乎根本没想好要怎么组织语言,他的丈夫毛基范已经顺着她的话说下去了,他爽朗地笑着:“是这样的,我们泰九啊,很少见到年纪相近的朋友,当然,也可能是这小子确实很喜欢雅琴这个可爱的孩子。”

    时静芙笑了笑,不以为意地说:“不必在意,这并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泰九会喜欢雅琴的话,我也很高兴。”

    “所以……我可以到雅琴姐姐隔壁的房间了吗?”毛泰九似乎根本没有在意大人们具体在说什么,只是盯着时静芙,要一个答案。

    时静芙温柔体贴地说:“当然可以呀,所有的房间都会有人定期打理的哦,泰九现在就可以去睡觉啦,稍后阿姨会叫人将你的行礼搬到你的新房间。”

    她又看向了一边的舒夭绍,说:“好吧,那么再麻烦一下我的小公主,把弟弟带到你的隔壁房间,好吗”

    “好的,妈妈。”舒夭绍果断点头。

    这一次,不用毛泰九主动拉住她的衣服,她就已经下意识地牵起了他的手。

    毛泰九垂眸,又一次感受到了那暖暖的、软绵绵的触感,就像是……有温度的棉花糖。

    他顺从地被牵走了。

    舒夭绍其实还在留意他们大人的聊天内容,背负着任务而进入这个世界的自己,自始至终根本就不能松懈下来,因此她虽然心底里有些焦躁了,却还是下意识地集中了注意力,在留意周遭的一切。

    就在刚刚,她敏锐地察觉到,毛基范说毛泰九“很少见到年纪相近的朋友”的时候,韩英兰的神色有些不自然。

    韩英兰在看向时静芙的时候,更是有些欲言又止的意味,舒夭绍甚至能从她眼中看到深藏的疲惫。

    毛泰九的妈妈,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至少,她并不像第一面见到的那样风光靓丽,舒夭绍甚至敏锐地感觉到,这个女人似乎有些忧郁。

    “雅琴姐姐……在想什么?”

    将毛泰九送到了自己房间的隔壁间,他却没有马上进去,反而依然反抓着舒夭绍的手,在看她。

    舒夭绍疑惑地抬眸:“什么?怎么了吗泰九?”

    “从刚刚开始,雅琴姐姐就有些……”毛泰九顿了顿,“心不在焉。”

    舒夭绍下意识地夸赞:“啊…泰九会说成语,好厉害!”

    可是毛泰九并不愿意转移话题,执拗地看着她的眼睛,似乎一定要让她将刚刚自己为什么走神为什么心不在焉的理由讲出来一样。

    舒夭绍不知道要如何解释,她甚至觉得毛泰九这个孩子的眼神有些敏锐。

    因为到现在为止,对于“任务对象”她都毫无头绪。从今天早上舒夭绍就开始就在压抑着自己,一直到现在,她甚至焦躁地觉得这孩子有些烦人了。

    舒夭绍控制着自己,至少不能莫名其妙地对一个孩子发脾气,她深吸一口气,语气还是不能温柔,但是说话却也克制着没有显露出尖锐的一面。

    “很抱歉呐泰九,老师要求的作业,姐姐还没有做完,过几天学校就要开学了,要交作业,所以我有些烦躁和心不在焉,这并不是针对泰九的。”

    “学校……?”毛泰九似乎对这个名词有些奇怪。

    他眨了眨眼,看着已经想要离开的舒夭绍,倏地笑了:“我要休息了哦,那么,雅琴姐姐,晚上见。”

    舒夭绍看着在自己面前关上的门,似乎被噎了一下,她顿了顿,抿唇:“晚上见。”

    ------

    舒夭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开始在本子上勾勾画画,她在努力冷静下来,分析今天所有见过的人。

    根据之前的推论,如果今天晚上还没有其他客人登门拜访的话,舒夭绍已经基本上可以敲定反派就是这从南韩远道而来的一家三口之中了。

    再根据对反派的分析,仅仅凭借对颜值和气质这一点的要求,舒夭绍就可以排除掉毛基范,凭借对性别的要求,舒夭绍可以排除掉韩英兰……

    也就是说不出意外的话,那个叫毛泰九的孩子,百分之八十就是舒夭绍这一次的任务对象。

    为了让自己能够冷静下来,舒夭绍开始回想今天的每一个细节。

    毛基范说毛泰九“很少见到年纪相近的朋友”,这是为什么?毛泰九也已经到了上学的年纪了吧?在学校上学的话,不论是上的公立学院,还是私立学院,身边的都应该是年纪相近的小朋友才对啊。

    而且毛泰九本人也似乎对“学校”这个词,很陌生,他微微歪脑袋的动作,以及有一丝丝好奇的眼神都在说明这一点。

    还是说,毛泰九没有上学?接受的是私人家教?

    很多有钱人家的孩子,确实是采取私人家教的方式来教育孩子,只是,为什么提到这一点的时候,韩英兰的表情会那么古怪。

    那种似乎承受着某种压力的苦涩的感觉,那欲言又止的作态,那忧郁的眼神……

    到目前为止,毛泰九的眼神虽然偶尔给舒夭绍一种像是来自于生物本能的条件反射的惊悚以外,他并没有其他不妥当的地方。

    倒是毛泰九的父母显得很有些不对劲。

    首先是毛泰九的母亲,韩英兰。原身母亲口中“温柔又开朗”的闺蜜韩英兰,今天看来虽然确实很“温柔”,但是舒夭绍已经基本看不到她“开朗”,反而觉得她有些“忧郁”。

    其次是毛泰九的父亲,毛基范。这个男人虽然看起来非常的热情,笑起来也非常亲切,可是舒夭绍总能从他的偶尔不经意之间的流露出来的眼神里,看到“凶狠”之类的情绪,就像是她之前看过的一些电影里头混黑的大佬。

    舒夭绍忽然想到,她和舍友磕的很多反派,都不是完全的天生反派,绝大部分都会多多少少地受到原生家庭的影响,他们是属于要“用一生去治愈童年的”那一种人。

    糟糕的父母,似乎是培育反派的必备土壤之一。

    那么……毛泰九会是这个反派吗?

    ------

    舒夭绍基本上已经可以肯定,除了毛泰九,她已经别无选择了。

    但是她仍然不敢马上提交答案。起码要等到今晚十一点后,确定没有意外情况,再提交,她这样默默地想着。

    晚餐的时候,大人们都在谈论着明天要到哪里去游玩,餐后更是讨论地极其热烈。

    时间更晚一些的时候,时静芙直接让人在天井里架好了烧烤架,准备给大家来一顿宵夜。

    随着时间渐渐流逝,舒夭绍已经有些克制不住自己越来越焦虑了,她总是时不时地看向手腕上的小手表,眼看着十一点就到了,她几乎感觉自己的心已经被提到了嗓子眼了。

    虽然心里面跟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那样,但是为了不表现出来,她还是很克制地在配合着参加烧烤活动。

    在舒夭绍伸手去拿东西的时候,有一只手动作比她更快,瞬间抓住了她的手,覆盖了她的手背……

    “啊!毛小少爷您怎么样?抱歉,是我没有拿稳。”

    女佣激动的高音,让舒夭绍瞬间回过神来,她看到了跌落在地的、依然有些泛红色的烧烤铁签,以及依然紧紧抓着自己的手,没有放开的,毛泰九的手。

    “泰九!?”舒夭绍被吓了一大跳。

    她马上反拉过了毛泰九的左手,果然看到了他因为替她挡了一下,被烧红的铁签烫得红肿的手背,最严重的是他左手拇指内侧关节附近,舒夭绍已经看到被烫破皮了。

    女佣还在忐忑不安,舒夭绍已经当机立断地拉着毛泰九要回小客厅,她头也不回地对女佣道:“你继续收拾一下吧,泰九交给我。”

    ------

    舒夭绍拿出了医用药箱,先是用碘伏小心翼翼地给毛泰九的手消毒。

    期间毛泰九一直表现得很顺从,不论是舒夭绍拉着他离开,还是舒夭绍给他的手消毒,他都没有表现出任何拒绝。

    舒夭绍仔细看了看,看清楚了破皮的伤口很小,她才松了一口气,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说:“泰九,痛的话可以说哦。”

    舒夭绍在上碘伏的时候,还低下头,凑近,小心翼翼地给他的手吹气,生怕他被痛到了。

    毛泰九垂眸,看着眼前这个握着自己的手的……姐姐。他是俯视,能看到她微微颤动的睫毛,看到她殷红的嘴唇嘟了起来,一阵轻柔的风从她口中,略过他刺痛的肌肤,带来一阵令人舒爽的凉意。

    毛泰九眨了眨眼,眼睛眯了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在眼中,在心上。

    “会痛吗泰九?”舒夭绍抽空抬头看了他一眼,她以为会看到这孩子忍痛的表情,含泪的眼睛,然而,实际上什么都没有。

    他回过神来,收敛了自己的情绪,眨了眨眼,没有回应。

    舒夭绍也没有继续问,动作轻柔地给他抹上烫伤膏,一边动作,一边愧疚地道歉:“对不起啊泰九,明明是我不小心,却害你受伤了。”虽然是这孩子自己冲过来伸手替她挡了那跌落下来的烧红了的铁签。

    “没关系哦,雅琴姐姐。”毛泰九微微歪了歪头,嘴角扬起一抹笑容。

    沾了烫伤膏的棉签轻轻点在他的伤口上,舒夭绍又一次问:“泰九,姐姐有弄痛你吗?”

    然而一直到舒夭绍连医药箱都收好了,毛泰九也没有回应“痛不痛”的问题,他仿佛……根本不会痛一样,自始始终都表现得坦然自若。

    可是,一般人怎么可能会不痛?舒夭绍看过不少的小朋友,手擦破一点皮也要哭得震天响,可是毛泰九的手被烫伤了,她看着都觉得痛,他却偏偏没有任何感觉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互道晚安之后,舒夭绍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这孩子之前给她的诡异的感觉,桩桩件件,都盘绕在心头脑海。

    夜深人静,舒夭绍在洗漱后,一手撑着洗手台,一手抬起,看向了手腕上的小手表,时间——23:50。

    抬头看向镜子中陌生的脸,深呼吸了一下,她缓缓道:“我认为毛泰九是这个世界的反派。”

    “滴!识别正确,任务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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