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4）
天子听后只让人严加看管公主府，不准任何人出入，算是做出让步。
鹿幽悠在马车中间正襟危坐，只有眼珠子一会儿看看左边捂着嘴脸色苍白的的南嫣，一会儿看看右边沉默不语的华琚，气氛实在是尴尬。
“客栈到了。”
沐子陵的声音此刻听起来犹如天籁。鹿幽悠自己跳下马车，沐子陵伸出手将南嫣扶下来后也不管华琚，只一心护在南嫣身边。
华琚看着两人走进客栈，兀自笑了一下，眼里的落寞却是掩盖不住的。
走进客栈后众人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诶，听说了吗？朝里又出大事儿了。”
“什么事儿，再大的事能比沐家军投靠云川国的事情大？”
“你那都是旧闻了，听说啊，南太师府为了跟将军府撇清关系，将将军府的聘礼都扔了出去，说什么郡主原本就是南府养女，没有想到会与将军府狼狈为奸，再不配做南家女儿。”
听到这里南嫣的手抖了抖，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郡主是养女？”鹿幽悠一脸震惊，小声问道。
“对啊，”在场除了鹿幽悠都没露出意外的表情，华琚解释，“是南家远房亲戚的女儿，南夫人因为无所出所以过继了一个来。”
这件事南家也没有藏着掖着，算不上秘密。
只听那边两人继续聊道“你说这南家也奇怪啊，别人要过继也是过继男孩儿的，怎么他们偏偏要个女儿不然，也不会出这档子事。”
“这你就不知道了，女孩儿自然有女孩儿的好处，那南太师当初不就是靠着卖妹妹起家的”
“你是说那个已故的南太妃……”说到这里，那人的声音压了下去，然后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
南嫣把碗往前面一推，扔下一句“我不舒服，先上去休息了。”说完就往楼上走去。
“嫣儿！”沐子陵小声喊了一句，打算跟过去。
“我想静一静。”南嫣眼中带泪，说完提起裙摆跑回房间。
见她的声音引得旁人看向他们这里，沐子陵只得重新坐下，脸色也不太好，依旧愁眉紧锁，桌上的饭菜一口没动。
华琚已经低头挑了好些萝卜放在沐子陵的碗里，堆成了一座小山后才把碗向他面前推了推“就快到边关了，你若不吃饱，哪里来的力气去找你爹？”
华琚这话说得确有道理，事关沐复照，沐子陵听后冷着脸把饭狼吞虎咽地吃干净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越吃到后面，脸色越黑，最后放下空碗又给南嫣装了些饭菜端去她房里。
沐子陵走后，卿聿一边给鹿幽悠夹菜一边说道“子陵不爱吃萝卜”
这几个从小玩在一起的损友，彼此喜欢什么还不一定知道，但不喜欢什么都清清楚楚，毕竟都以看对方笑话为乐。只是如果不是刚才表现得太过明显，他都不知道沐子陵居然不喜欢吃萝卜。
华琚玩着手中的筷子，鼓着腮帮子“对啊，他不爱吃萝卜！”语气恨恨的，带着一点恶作剧似的顽皮。
鹿幽悠见到她的小表情，噗嗤一笑“那你还给他挑。”
“反正只要是他碗里的他都会吃干净，活该！”
沐子陵出身将门，行军打仗可没有东西挑拣，真到迫不得已，草根树皮也得吃，所以从小将军府就有规矩，碗里的饭菜一律不准剩下，华琚就是知道这一点才故意拣给他的。
十日前，华琚去大牢救出沐子陵和南嫣后，沐子陵不肯去公主府，半路就带着南嫣逃了，以他的个性，必定不愿留在这里等消息，只要有机会必定会亲自赶去边关，结果走到城门口时，已经换了常服的华琚、卿聿和鹿幽悠早就等在那里。
没人知道华琚究竟做了什么样的安排，总之，他们离开的消息没有传出去，所有人都以为沐子陵和南嫣还在公主府里。而她帮他们就一个要求，要跟着沐子陵一起去边关。
原本沐子陵是打算送南嫣到安全的地方通知南府的人后再出发去边关的，哪知南嫣害怕，说什么都要跟着沐子陵在一起，于是本来准备好的马变成了一辆马车。
一群人朝边关进发。
这一路上南嫣心情不佳不爱说话，华琚心事重重也不说话，结果苦了鹿幽悠，什么话都没得说。
等三人吃完饭走到房门口时，就见沐子陵一个人坐在廊下，垂头丧气的样子，旁边地上那碗饭菜一点没少，南嫣的房门紧闭。
少年将军，英勇无双，又即将迎娶心爱之人，原本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突然遭遇这样大的挫折难免失意，偏偏这个时候南嫣还在闹脾气。
但仔细一想，南嫣原本也是无妄之灾，如今连南府都要跟她撇清关系，生气也在情理之中。
“少将军这下后悔救她出来了吗？我当初就说留她在牢里，好吃好喝的，怎么也好过现在这样。”华琚走到沐子陵的面前，脸上带着“让你当初不听我的，现在后悔了吧”的笑。
沐子陵听后冷冷地看了华琚一眼“若把嫣儿留在大牢谁知道你会不会动什么手脚，别以为这样就可以离间我和嫣儿！”话里隐含着怒气，看起来有些吓人。
“别忘了救你们出来的人可是我，我要是真想动手脚，你以为她出得来吗？”华琚一点不怕他，依旧专挑着对方的痛处说。
沐子陵果然脸色变得更加难看，骤然起身就往外走，卿聿也跟了上去。
“你何必说这些话故意让他讨厌你。”鹿幽悠见沐子陵走后，华琚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
这些日子沐子陵大部分时间都只当华琚不存在的，毕竟华琚说的是事实，没有她，他现在也只能被关在大牢里，什么事都做不了。再不愿意承认也好，华琚始终对他有恩，可偏偏华琚对他抱着其他心思，逼得南嫣只能为妾，所以沐子陵自问很难给她好脸色，只能选择视而不见了。
“讨厌就讨厌吧，谁要他喜欢了。”华琚扭过头，嘴硬。
真没看出来还带着傲娇属性。不过华琚容貌温婉雍容，这会儿竟让人觉得有点反差萌。
鹿幽悠也觉得好笑，问“说起来你到底叫什么名字？”以前是喜鹊，现在是华琚，伤魂鸟从来没有说过她真正的名字。
“顾华琚，我原本叫顾华琚。公主原名杨芷，华琚是封号，我也没想到会如此巧合，”华琚看着廊外的天空，“其实公主临死前尚有一心愿未了，我答应了帮她做到，所以公主才会同意让我附身。”
“那你做到了吗？”
“做到了，其实附身第一日我就做到了，公主只是想见到子陵，告诉他自己心悦于他。”
知道真相鹿幽悠还是有些意外的，她还以为一见钟情都是华琚为了救人而找的借口，想不到公主居然真的对沐子陵有情。
“可是他们不是应该没有见过面吗？”御花园的一见钟情时，公主应该已经亡故了。
“他们幼时曾在猎场见过一面，公主从出生起就不能出现太大的情绪变化，不能大悲大喜，随时都要担心着下一刻是不是就会犯病，所以当她看到子陵可以那样自由自在地驰骋时，便心生羡慕。”
从那以后，每一次犯病痛苦时，沐子陵的样子就会出现在公主的脑海里，这样的感情随着时间慢慢发酵，渐渐的，他那个人就成为了她的向往，成为了她逃避痛苦的支柱。
然后便开始思念，开始爱慕。
只是公主知道，自己是活不长久的，所以她从未把这些告诉任何人，所有的少女心事只有在她养的画眉鸟前吐露。也是因为这样，华琚才知道了这些事，在公主临死前溜进公主府，希望在公主死后能借她的身份一用。
华琚说到这里，摇头叹息“大概连公主自己都分不清，她爱上的究竟是那种可以肆意而为的人生还是子陵这个人吧。”
但是爱情的出现原本就各有前因，既有华琚这样因恩情而生，也有公主那样从羡慕而起，谁又能置喙她们对沐子陵的真心呢？
两人一起坐在廊下，天边一轮圆月初上，只可惜无人有心情欣赏。
“幽悠，你说子陵与她真的适合吗？”那个她自然指的是南嫣。华琚的话问得有几分犹豫。
鹿幽悠望着紧闭的门，说实话南嫣作为郡主，娇气一些并不算什么，若是一辈子顺遂，沐子陵又甘愿宠着，谁能说会不幸福？
但偏偏现在将军府落难了，沐大将军又下落不明，他们身上也背着通敌叛国的罪名，这种时候，于沐子陵，于南嫣都是一个重大的考验。
起码就这几日的观察来看，鹿幽悠是不认为南嫣是理解沐子陵的难处的。
但她还是劝道“感情里两情相悦最重要，如果能只看合不合适，可能也就没那么多求而不得了。”尤其是沐子陵明显心在南嫣。
最后一句鹿幽悠没说出来，但相信华琚已经懂了。
“那如果子陵心中之人不是她呢？”
“啊？沐子陵喜欢别人”不是吧？看他对南嫣的样子，不像啊。
“只是假如，假如子陵和她不是两情相悦呢？”
“这……真要我说的话，我觉得他和你比较适合。”鹿幽悠诚实地说出自己的想法，这一路看下来，华琚似乎很了解沐子陵的脾气，哪怕沐子陵对她出言嘲讽她也从来不会使小性子，鹿幽悠原本就与华琚关系近些，难免会偏心她，所以每次看到南嫣又发脾气的时候，也会想，要是沐子陵喜欢的是华琚大概就没这些事儿了。
华琚先是抬头看向鹿幽悠，眼中似乎出现了那么一点儿希冀，但随后光芒熄灭，垂下眼帘摇头“人与伤魂鸟又怎么会合适呢？”
若说因为沐子陵和南嫣两情相悦，华琚不愿介入，鹿幽悠是认同的，可如果只是因为这个，她不同意“伤魂鸟又怎么了，大家都活在这世上，有相同的感情，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以鹿幽悠的个性，喜欢就会主动抓住，如卿聿，当初在知道自己喜欢上他后，就会毫不犹豫地主动去追。
“幽悠，不是每个人都能如你和卿聿这般，我要顾虑的太多，就算子陵不在乎我是伤魂鸟，那我消失后他要怎么办？眼看着所爱之人消失那种痛苦，倘若要卿聿承受，你愿意吗？”
鹿幽悠毫不犹豫地摇头“我不愿意，所以我会想办法让自己活下去。”
华琚听后一愣，随后笑了“不过没有那么多假如，子陵喜欢的是南嫣。”
卿聿和沐子陵回来时拿着一大包干粮，快到边关了，再往后客栈就会越来越少，只怕免不了要风餐露宿，想到这儿沐子陵担心地看了一眼南嫣的房间。
“我回房了，”华琚当然知道沐子陵在想什么，起身回屋，“少将军，郡主这个时候应该饿了。”
饿了，自然什么东西都肯吃了。如果还不肯，那再多饿一阵。
沐子陵立刻去找热食。走了两步才发现，自己好像又不知不觉按照华琚说的去做了，心里升起一股恼怒又被他压下去，算了，总不能饿着嫣儿。
卿聿走到鹿幽悠面前，摸了摸她头顶的发，凉凉的，如今才开春，风里还带着浓浓的寒意“怎么不回屋聊？”
“在等你呀！”鹿幽悠抬头望着卿聿，乖乖巧巧地回答，“卿聿，你说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伤魂鸟不会消失啊？就像魏十那样，能再活百年。”
沐子陵是人，百年足矣。
“伤魂鸟以执念为生，若是执念足够强烈，不止百年，千年也有可能，”卿聿与她并肩坐下，“幽悠，我知道你和伤魂鸟投缘，可是她与子陵的事你不要插手，子陵是绝对不可能对那伤魂鸟动心的。”
结论下得斩钉截铁。
鹿幽悠也没想着真要撮合沐子陵和华琚，只是两人已经有了婚约，对华琚而言，能留在他身边也是好的吧？
卿聿知道她的心思，便将当年发生的事告诉了她。
鹿幽悠在马车中间正襟危坐，只有眼珠子一会儿看看左边捂着嘴脸色苍白的的南嫣，一会儿看看右边沉默不语的华琚，气氛实在是尴尬。
“客栈到了。”
沐子陵的声音此刻听起来犹如天籁。鹿幽悠自己跳下马车，沐子陵伸出手将南嫣扶下来后也不管华琚，只一心护在南嫣身边。
华琚看着两人走进客栈，兀自笑了一下，眼里的落寞却是掩盖不住的。
走进客栈后众人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诶，听说了吗？朝里又出大事儿了。”
“什么事儿，再大的事能比沐家军投靠云川国的事情大？”
“你那都是旧闻了，听说啊，南太师府为了跟将军府撇清关系，将将军府的聘礼都扔了出去，说什么郡主原本就是南府养女，没有想到会与将军府狼狈为奸，再不配做南家女儿。”
听到这里南嫣的手抖了抖，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郡主是养女？”鹿幽悠一脸震惊，小声问道。
“对啊，”在场除了鹿幽悠都没露出意外的表情，华琚解释，“是南家远房亲戚的女儿，南夫人因为无所出所以过继了一个来。”
这件事南家也没有藏着掖着，算不上秘密。
只听那边两人继续聊道“你说这南家也奇怪啊，别人要过继也是过继男孩儿的，怎么他们偏偏要个女儿不然，也不会出这档子事。”
“这你就不知道了，女孩儿自然有女孩儿的好处，那南太师当初不就是靠着卖妹妹起家的”
“你是说那个已故的南太妃……”说到这里，那人的声音压了下去，然后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
南嫣把碗往前面一推，扔下一句“我不舒服，先上去休息了。”说完就往楼上走去。
“嫣儿！”沐子陵小声喊了一句，打算跟过去。
“我想静一静。”南嫣眼中带泪，说完提起裙摆跑回房间。
见她的声音引得旁人看向他们这里，沐子陵只得重新坐下，脸色也不太好，依旧愁眉紧锁，桌上的饭菜一口没动。
华琚已经低头挑了好些萝卜放在沐子陵的碗里，堆成了一座小山后才把碗向他面前推了推“就快到边关了，你若不吃饱，哪里来的力气去找你爹？”
华琚这话说得确有道理，事关沐复照，沐子陵听后冷着脸把饭狼吞虎咽地吃干净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越吃到后面，脸色越黑，最后放下空碗又给南嫣装了些饭菜端去她房里。
沐子陵走后，卿聿一边给鹿幽悠夹菜一边说道“子陵不爱吃萝卜”
这几个从小玩在一起的损友，彼此喜欢什么还不一定知道，但不喜欢什么都清清楚楚，毕竟都以看对方笑话为乐。只是如果不是刚才表现得太过明显，他都不知道沐子陵居然不喜欢吃萝卜。
华琚玩着手中的筷子，鼓着腮帮子“对啊，他不爱吃萝卜！”语气恨恨的，带着一点恶作剧似的顽皮。
鹿幽悠见到她的小表情，噗嗤一笑“那你还给他挑。”
“反正只要是他碗里的他都会吃干净，活该！”
沐子陵出身将门，行军打仗可没有东西挑拣，真到迫不得已，草根树皮也得吃，所以从小将军府就有规矩，碗里的饭菜一律不准剩下，华琚就是知道这一点才故意拣给他的。
十日前，华琚去大牢救出沐子陵和南嫣后，沐子陵不肯去公主府，半路就带着南嫣逃了，以他的个性，必定不愿留在这里等消息，只要有机会必定会亲自赶去边关，结果走到城门口时，已经换了常服的华琚、卿聿和鹿幽悠早就等在那里。
没人知道华琚究竟做了什么样的安排，总之，他们离开的消息没有传出去，所有人都以为沐子陵和南嫣还在公主府里。而她帮他们就一个要求，要跟着沐子陵一起去边关。
原本沐子陵是打算送南嫣到安全的地方通知南府的人后再出发去边关的，哪知南嫣害怕，说什么都要跟着沐子陵在一起，于是本来准备好的马变成了一辆马车。
一群人朝边关进发。
这一路上南嫣心情不佳不爱说话，华琚心事重重也不说话，结果苦了鹿幽悠，什么话都没得说。
等三人吃完饭走到房门口时，就见沐子陵一个人坐在廊下，垂头丧气的样子，旁边地上那碗饭菜一点没少，南嫣的房门紧闭。
少年将军，英勇无双，又即将迎娶心爱之人，原本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突然遭遇这样大的挫折难免失意，偏偏这个时候南嫣还在闹脾气。
但仔细一想，南嫣原本也是无妄之灾，如今连南府都要跟她撇清关系，生气也在情理之中。
“少将军这下后悔救她出来了吗？我当初就说留她在牢里，好吃好喝的，怎么也好过现在这样。”华琚走到沐子陵的面前，脸上带着“让你当初不听我的，现在后悔了吧”的笑。
沐子陵听后冷冷地看了华琚一眼“若把嫣儿留在大牢谁知道你会不会动什么手脚，别以为这样就可以离间我和嫣儿！”话里隐含着怒气，看起来有些吓人。
“别忘了救你们出来的人可是我，我要是真想动手脚，你以为她出得来吗？”华琚一点不怕他，依旧专挑着对方的痛处说。
沐子陵果然脸色变得更加难看，骤然起身就往外走，卿聿也跟了上去。
“你何必说这些话故意让他讨厌你。”鹿幽悠见沐子陵走后，华琚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
这些日子沐子陵大部分时间都只当华琚不存在的，毕竟华琚说的是事实，没有她，他现在也只能被关在大牢里，什么事都做不了。再不愿意承认也好，华琚始终对他有恩，可偏偏华琚对他抱着其他心思，逼得南嫣只能为妾，所以沐子陵自问很难给她好脸色，只能选择视而不见了。
“讨厌就讨厌吧，谁要他喜欢了。”华琚扭过头，嘴硬。
真没看出来还带着傲娇属性。不过华琚容貌温婉雍容，这会儿竟让人觉得有点反差萌。
鹿幽悠也觉得好笑，问“说起来你到底叫什么名字？”以前是喜鹊，现在是华琚，伤魂鸟从来没有说过她真正的名字。
“顾华琚，我原本叫顾华琚。公主原名杨芷，华琚是封号，我也没想到会如此巧合，”华琚看着廊外的天空，“其实公主临死前尚有一心愿未了，我答应了帮她做到，所以公主才会同意让我附身。”
“那你做到了吗？”
“做到了，其实附身第一日我就做到了，公主只是想见到子陵，告诉他自己心悦于他。”
知道真相鹿幽悠还是有些意外的，她还以为一见钟情都是华琚为了救人而找的借口，想不到公主居然真的对沐子陵有情。
“可是他们不是应该没有见过面吗？”御花园的一见钟情时，公主应该已经亡故了。
“他们幼时曾在猎场见过一面，公主从出生起就不能出现太大的情绪变化，不能大悲大喜，随时都要担心着下一刻是不是就会犯病，所以当她看到子陵可以那样自由自在地驰骋时，便心生羡慕。”
从那以后，每一次犯病痛苦时，沐子陵的样子就会出现在公主的脑海里，这样的感情随着时间慢慢发酵，渐渐的，他那个人就成为了她的向往，成为了她逃避痛苦的支柱。
然后便开始思念，开始爱慕。
只是公主知道，自己是活不长久的，所以她从未把这些告诉任何人，所有的少女心事只有在她养的画眉鸟前吐露。也是因为这样，华琚才知道了这些事，在公主临死前溜进公主府，希望在公主死后能借她的身份一用。
华琚说到这里，摇头叹息“大概连公主自己都分不清，她爱上的究竟是那种可以肆意而为的人生还是子陵这个人吧。”
但是爱情的出现原本就各有前因，既有华琚这样因恩情而生，也有公主那样从羡慕而起，谁又能置喙她们对沐子陵的真心呢？
两人一起坐在廊下，天边一轮圆月初上，只可惜无人有心情欣赏。
“幽悠，你说子陵与她真的适合吗？”那个她自然指的是南嫣。华琚的话问得有几分犹豫。
鹿幽悠望着紧闭的门，说实话南嫣作为郡主，娇气一些并不算什么，若是一辈子顺遂，沐子陵又甘愿宠着，谁能说会不幸福？
但偏偏现在将军府落难了，沐大将军又下落不明，他们身上也背着通敌叛国的罪名，这种时候，于沐子陵，于南嫣都是一个重大的考验。
起码就这几日的观察来看，鹿幽悠是不认为南嫣是理解沐子陵的难处的。
但她还是劝道“感情里两情相悦最重要，如果能只看合不合适，可能也就没那么多求而不得了。”尤其是沐子陵明显心在南嫣。
最后一句鹿幽悠没说出来，但相信华琚已经懂了。
“那如果子陵心中之人不是她呢？”
“啊？沐子陵喜欢别人”不是吧？看他对南嫣的样子，不像啊。
“只是假如，假如子陵和她不是两情相悦呢？”
“这……真要我说的话，我觉得他和你比较适合。”鹿幽悠诚实地说出自己的想法，这一路看下来，华琚似乎很了解沐子陵的脾气，哪怕沐子陵对她出言嘲讽她也从来不会使小性子，鹿幽悠原本就与华琚关系近些，难免会偏心她，所以每次看到南嫣又发脾气的时候，也会想，要是沐子陵喜欢的是华琚大概就没这些事儿了。
华琚先是抬头看向鹿幽悠，眼中似乎出现了那么一点儿希冀，但随后光芒熄灭，垂下眼帘摇头“人与伤魂鸟又怎么会合适呢？”
若说因为沐子陵和南嫣两情相悦，华琚不愿介入，鹿幽悠是认同的，可如果只是因为这个，她不同意“伤魂鸟又怎么了，大家都活在这世上，有相同的感情，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以鹿幽悠的个性，喜欢就会主动抓住，如卿聿，当初在知道自己喜欢上他后，就会毫不犹豫地主动去追。
“幽悠，不是每个人都能如你和卿聿这般，我要顾虑的太多，就算子陵不在乎我是伤魂鸟，那我消失后他要怎么办？眼看着所爱之人消失那种痛苦，倘若要卿聿承受，你愿意吗？”
鹿幽悠毫不犹豫地摇头“我不愿意，所以我会想办法让自己活下去。”
华琚听后一愣，随后笑了“不过没有那么多假如，子陵喜欢的是南嫣。”
卿聿和沐子陵回来时拿着一大包干粮，快到边关了，再往后客栈就会越来越少，只怕免不了要风餐露宿，想到这儿沐子陵担心地看了一眼南嫣的房间。
“我回房了，”华琚当然知道沐子陵在想什么，起身回屋，“少将军，郡主这个时候应该饿了。”
饿了，自然什么东西都肯吃了。如果还不肯，那再多饿一阵。
沐子陵立刻去找热食。走了两步才发现，自己好像又不知不觉按照华琚说的去做了，心里升起一股恼怒又被他压下去，算了，总不能饿着嫣儿。
卿聿走到鹿幽悠面前，摸了摸她头顶的发，凉凉的，如今才开春，风里还带着浓浓的寒意“怎么不回屋聊？”
“在等你呀！”鹿幽悠抬头望着卿聿，乖乖巧巧地回答，“卿聿，你说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伤魂鸟不会消失啊？就像魏十那样，能再活百年。”
沐子陵是人，百年足矣。
“伤魂鸟以执念为生，若是执念足够强烈，不止百年，千年也有可能，”卿聿与她并肩坐下，“幽悠，我知道你和伤魂鸟投缘，可是她与子陵的事你不要插手，子陵是绝对不可能对那伤魂鸟动心的。”
结论下得斩钉截铁。
鹿幽悠也没想着真要撮合沐子陵和华琚，只是两人已经有了婚约，对华琚而言，能留在他身边也是好的吧？
卿聿知道她的心思，便将当年发生的事告诉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