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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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

    季家

    季北川从外面回来的时候,不远处的大厅有动静,餐厅的灯亮着,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季远生回来了。

    李嫂迎了过来,对他说:“先生回来了,正在用餐呢,你赶紧去。”

    和别的保姆不同,李嫂是从小带季北川的,两个人感情深厚,故而季北川也是很听李嫂的话。

    从门走到餐厅处,见到了坐在主位上的季远生,年近40岁的男人浑身透露着一股成熟的威严气,他的面容端正俊秀,垂眸用餐时不知是不是季北川的心理作用,有一瞬间,居然和沈成有些相似。

    季北川暗自咬牙,毕恭毕敬:“父亲。”

    季远生:“过来吃饭。”

    “是。”

    他走上前,有保姆上来给他拉开椅子,季北川坐下来,桌子上有不少的菜,但是他都没有怎么夹,只紧着自己面前的吃。

    正埋头,有块肉被放到了旁边的餐盘,季北川惊讶的抬头,对上季远生黝黑的双眸,他听到男人对自己说:“那天开会,我没去你家长会,心里不高兴?”

    季北川一愣,赶紧道:“没,没有!”

    “是吗?”

    季远生的目光落在小孩子的身上,仅仅只是安静的看着,却让季北川的额头出了一层汗来,他心里头紧张,放置在身侧的手也不自觉的蜷缩起来,开口说:“我知道您工作忙。”

    季远生收回目光:“学校生活还适应吗?”

    如果不是其他人知道这是父子,不知道的会以为这是领导对上下级的日常工作慰问。

    季北川有些期待的说:“挺好的,这次我考了97分,进了年级前50,进步了很多。”

    季远生没有多高兴,只淡淡点头:“哪个科目薄弱,让私教老师多注意。”

    季北川脸上的笑容消失,只能应着,他还没来得及细品心情,就听见自己的父亲问:“年级第一名是谁?”

    “啪嗒”

    勺子砸在瓷器上发出响亮的声音,季北川的手控制不住的抖了一下。

    季远生微不可闻的皱眉。

    季北川赶紧道:“嗯…我也不清楚,不是我们班的。”

    季远生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自己儿子懦弱的模样,每次瞧见了都会有些不喜,不论天资如何,敢用面对自己的失败或成功是非常重要的,骨子里的野心和自信,能掌管大局的潜能,他在这个孩子的身上没有瞧见。

    季远生思绪轮转,没追问:“吃饭吧。”

    “是。”

    一顿饭吃的季北川是心惊胆战,他火速的扒拉完碗里的吃食,低头跑会自己的房间去。

    待他走后,季远生才放下筷子。

    管家过来为他倒上一杯清茶:“先生,您没问?”

    他说的是季北川进季远生卧室的事情,虽然卧室里面没有监控,但是门口有,作为一家集团的执掌者,大宅内人多口杂,不得不防,只是没有想到,会抓到自己孩子身上。

    季远生沉默半响,开口:“李嫂。”

    一直照顾季远生的李嫂从一侧被喊过来:“在。”

    季远生吩咐她:“这段时间多留心留心少爷,我工作忙,劳你费心。”

    李嫂心里知道先生对季北川起了疑心,说是留心,其实就是监视,无奈却只能认:“好的先生。”

    …

    翌日

    天空晴朗,四五月份的日子,万物复苏,春游如期到来。

    经过整个班级万众一心的努力,平均分险险卡在81分进线,成为这次春游6个班级的其中一个班级。

    或许是自己辛苦拼搏来的劳动果实更加甘甜,车上,所有的孩子都显得格外的兴奋,从上车到目的地,一共四个小时的车程,车厢内一直都是叽叽喳喳的。

    猴子坐在简时午旁边:“听说咱们班主任这次不来。”

    简时午说:“班主任女儿得了急病来不了,听说是让1班的王老师代看我们。”

    猴子嘴里嚼口香糖:“听说这次我们班的平均分差点追上1班,王老师不太乐意呢。”

    简时午的头从上午开始就有些痛,没心思理会太多,随口宽慰了两句:“再怎么样也不会明面上为难学生的,别担心。”

    猴子叹气:“但愿如此。”

    终于,车子在历尽长途跋涉后终于到了目的地,,巍峨的高山连绵不绝,云雾在山上缭绕,人类站在山前更显得渺小,心中一片激荡。

    王老师一直在1班哪里,安排好自己的班级才走过来,她脸上古板严肃:“男生一队,女生一队,跟在其他班级后面,不许掉队,誰要是不听话就回去。”

    学生们自觉都排好了队伍。

    刚看到大山的时候,众人都是兴奋的,但当开始迈开腿走路后,一时半会还行,慢慢的,在行走1-2个小时候,已经有人拉胯起来了。

    “好累啊。”

    “不想走了。”

    “什么时候休息啊。”

    为了照顾学生们的体力,每隔着15分钟,整个大部队会休息五分钟再走,好不容易盼到中午的午休,一群人在山中找到地方野餐,来之前每个人都有小背包,里面装着吃的,大家自己找到地方坐着休息。

    本来相安无事,但总是有人会想整幺蛾子。

    正吃着饭,不远处的树林边传来女生们的惊呼声:“看,那边有个小溪。”

    离得不远,而且小溪水浅。

    十几岁的孩子玩心重,加上走路汗流浃背,不少人都想去洗洗,顺便玩玩水。

    有人想下去,但是害怕被老师责罚。

    季北川作为娇生惯养的小少爷是最按捺不住的一个,他嫌恶的擦了一把头上的汗说:“老师说饭后休息半小时,我们快去快回就是了,你们不去我可去了!”

    他是第一个带头的,后面跟着同桌。

    小溪的水正午时候不太冰凉,脱了鞋袜下水清洗一下很舒服,季北川玩起了水,看的人艳羡不已,加上一边玩还边冲这边招手:“胆小鬼。”

    本来就很多人想去,加上有人带头,事情就简单了。

    很快的,原先不敢的人也纷纷奔向了小溪,在确定的确没有危险后,甚至打起了水仗,最后大半个班级都去了。

    猴子说:“我们也去?”

    简时午心不在焉的摇摇头:“我想再去前面买点水,有些渴了。”

    今天一天,他的脑袋都有些痛,感觉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就在嘴边,但是又想不太起来。

    猴子站起身说:“课代表也没去。”

    简时午抬起脸看向不远处,沈成坐在林间的一块木制长椅上,林间的书郁郁葱葱,少年孤身一人坐在那里,仿佛自成一世界。

    沈成是孤独的。

    他拒绝别人的靠近,也不会主动靠近别人。

    猴子说:“走吧,买水?”

    简时午点头要走,刚抬脚,头痛了一下,就仿佛自己的这个决定是错误的一般,顿了顿,他停下脚步,再次朝沈成看过去。

    忽然,不远处溪边传来尖叫声

    有孩子赤着脚玩水,结果溪水中居然有玻璃扎,一个不小心扎进脚心,血淋淋的,看着都可怖,小姑娘自己也哭的厉害,其他同学更是慌的到处跑,没个主心骨。

    隔得远远的看到通红一大片的水,猴子惊呼:“卧槽,流那么多血?”

    孔文静从溪水边跑过来,吓得脸色苍白:“你们快去看看,潇潇流了好多血,她…”

    少女吓的声音都在抖:“她会不会死啊?”

    简时午和猴子也都吓了一跳。

    负责他们班级的王老师在1班哪里,离的有些远,溪水边潇潇还在哭嚎,其他人早都吓傻,除了吵嚷什么都不会。

    就在众人都呆傻之际,坐在长椅上的沈成站起来了,少年的步伐跨的很大,没一会到了溪水边,他在潇潇的面前蹲下,看着小姑娘哭的梨花带雨,皱了皱眉,低声:“忍着。”

    抬起小姑娘的脚,伸手果决的拔出了玻璃碎片,血将他修长白皙的手染红,沈成面不改色,甚至抬头对背着包的生活委员说:“纱布,碘伏。”

    生活委员像个机械人一样将东西递给他。

    所有的孩子都沉默的看着沈成动作熟练的处理伤口,面对血淋淋可怖的伤口眼也不眨,他的脸上不知什么时候蹭上了几滴血,可能是拔玻璃碎片的时候蹭上的,那块玻璃被扔在一边,沈成面无表情的动作,有些不符合这个年纪的冷静。

    没人敢说话,都吓傻了。

    简时午站在后面,看着沈成狠戾果决的表现,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前世,他看到了那个杀伐的果决男主,那个面对仇家血淋淋跪地求饶也能面不改色的沈成,不仅这些同学们畏惧,就算是现在的自己也是害怕的。

    不远处,有人喊了一句:“老师来了!”

    一句话让不少人作鸟兽散,往规划好的营地里跑去。

    等王老师再过来的时候,河边已经没多少人了,只有刚好给潇潇包扎好的沈成,和哭着的小姑娘最显眼。

    王老师怒气飙升:“谁让你们来河边的?”

    小姑娘哭得更大声了。

    王老师看着伤口后心里也是大惊,主任让她一个人照顾两个班级她是不乐意的,可要是出了事怪罪下来她难辞其咎,若是推责任到学生顽皮身上倒也是个法子,等主任问起来也好有个交代。

    王老师走近些,检查了伤口发现紧急处理过了,这才对小姑娘说:“别哭了,没大事,一会就会有老师来带你下山的。”

    不远处有不少同学围观。

    王老师将整个班级的人召集在一起,她一脸严肃,气势骇人:“是谁带头下来玩水的?”

    “来之前是不是说过不能乱跑?”王老师越说越气,来的时候她看到沈成和小姑娘离得最近,便问:“是不是你?”

    如果今天站在这里的人是班主任黄瑶,她绝对不会问出这种问题,但王老师的思想很简单,如果真的和沈成无关,他没下水,怎么会在溪边,要是真的与他无关,他又怎么会帮忙包扎伤口,不就是做贼心虚吗。

    越想越觉得自己对,王老师又问小姑娘:“是不是他?”

    潇潇的眼泪未干,小姑娘看着眼前气势汹汹的王老师已经吓傻了,她很害怕,怕被知道是自己想玩水才来的,如果被爸爸妈妈知道会打她的,如果把错推给别人的话…

    她看向其他同学。

    众人神色各异,他们都知道不是沈成,但是如果自己站出来指认季北川,就以那位少爷的脾气,以后的日子能好过吗?如果保持沉默的话就没事了,反正沉默的也只有他们一个人。

    王老师抬高了些声音:“说话啊!”

    站在不远处的简时午看向沈成,那个少年的手上还有未洗干净的血痕,他安静的站在那里,目光扫过乌泱泱沉默的一片人,如果换成拍电视剧,他现在可能是个英雄,会受到所有人的吹捧,但不是,落在现实里就没那么浪漫了。

    人人都只想着自己。

    每个人都欺软怕硬,大家都不想得罪有钱有势的少爷。

    现实很残酷,残酷到令人通体冰凉的地步。

    河边有一瞬间很安静,这样的安静让简时午有些窒息,忽然的,他终于想起来了,前世的春游,似乎也出过事,但那个时候他跑的老远去买水去了,回来的时候只听说一个同学受伤下山,而沈成也离开了,大家对这件事闭口不谈,他也没多问。

    后来沈成就越发孤僻了,冷漠,疏离。

    别人只道是多凉薄的人啊,是多冷情的心啊,旁观者高高在上,只看自己想看的,想自己所想,没人愿意去仔细瞧瞧那冷若冰霜的护盾下也是千疮百孔的内心。

    那天的沈成会有多失望?

    春天的越过湖畔吹过来,越过有些远的距离,简时午抬头,对上了沈成的眼睛,仿佛透过一片荒凉的夜色看到一点最深处残余的星点微光,少年眯了眯眼,又挪开目光。

    莫名的

    简时午觉得,他得做点什么,将那最后一点星星之火留下来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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