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防人之心不可无
大概因为蓝玉是军伍之人的原因，</p>
这顿饭时间不过一刻钟便草草结束。</p>
而陆云逸一直沉浸在大脑一片空白之中，心中不停高呼造孽。</p>
眼前的麻烦还没有解决，又出现了新的麻烦，</p>
自己与蓝玉扯上关系，母亲则是靖难家属，而父亲则是洪武大案主犯的弟子，</p>
这小小一座庆州城，竟然如此藏龙卧虎！</p>
还不等陆云逸思考出对策，蓝玉便已和父亲结束交谈，</p>
陆当家面露沉稳，朝着陆云逸摆了摆手：“逸儿，过来一下。”</p>
陆云逸侧头看去，见二人都靠在奢华椅背上，神情舒坦，心中微微松了口气，站起身来快步走了过去。</p>
“父亲，您叫我？”</p>
“大将军。”陆云逸又朝着蓝玉拱了拱手，</p>
奇怪的是，蓝玉没有了以往的冷淡，而是轻轻点了点头，上下打量了一番陆云逸。</p>
眼神之中带着审视，但这却让陆云逸毛骨悚然。</p>
紧接着蓝玉看向远处静静等候的阎三与刘知州，轻轻摆了摆手：“你们先下去。”</p>
二人离开时还将房门关闭，</p>
偌大的房间内静谧无声，让陆云逸心中发毛。</p>
最后还是陆当家率先开口：“逸儿，日后跟随永昌侯要谨言慎行，少说多做。”</p>
陆云逸心里咯噔一下，猛地抬头，心中暗道不好。</p>
在他诧异的眼神中，第一次看到蓝玉嘴角露出笑容，</p>
而后愈发扩大，最后变成了嚣张大笑。</p>
他拍了拍一侧的桌椅扶手，静静打量着陆云逸，直截了当地说道：</p>
“虽然本侯看到刘老儿十分不顺眼，但毕竟与我都乃东宫所属，</p>
有如此关系，你我便是一家人了，</p>
既然是一家人，那本侯便不吝提携，</p>
你此行的军报我已经看了，很好！</p>
尤其是在辨识方向和与敌军纠缠上，天赋异禀，在本侯大军中都极为罕见，</p>
本侯可以给你两个选择，</p>
第一是入我帐下，做亲卫参军，可与本侯学习兵法，</p>
待到回京之后将你引荐给太子，将来大有可为。</p>
这第二条路则更为艰难，还是做你的庆州卫百户，与阎三一同做前军斥候，</p>
若是元庭果真在捕鱼儿海，朝廷定不吝封赏，</p>
若你在战场上另立功勋，就算是去求太子殿下，本侯也要为你谋得一个千户之位，</p>
如何选择，你要想好。”</p>
听完蓝玉的长篇大论，陆云逸顿感震撼，这就是关系户的威力吗？</p>
这两种承诺虽说都不确定，</p>
但蓝玉既然说了，就一定能做到，</p>
此等大人物，若是没有几分把握，断然不会早早承诺。</p>
况且，蓝玉在此次战事后，将会被封为凉国公，自此成为大明军伍第一人。</p>
一个千户职位，他还不放在眼里。</p>
虽然此刻陆云逸十分想大喊一声真香，</p>
但是书上记载的一幕幕，还是让陆云逸望而生畏！</p>
眼前的一幕幕荣华富贵都是过眼云烟，头一旦掉了，可什么都没了。</p>
深吸了一口气，陆云逸看了一眼父亲，而后将身体转向蓝玉，双手抱拳，缓缓低头：</p>
“回禀大将军，属下之父亲一直教导属下要自食其力，</p>
属下愿意为前军斥候，立下功勋，堂堂正正谋得官职！”</p>
事到如今，陆云逸只能希望凭借自己的战阵之法，在战场上立下功勋，</p>
至少不至于旁人提起他时，</p>
总是道一声，受大将军提携才有如今之地位。</p>
但想要做到这一点，蓝玉的势必然要用，</p>
靠山不用和没有靠山是两码事。</p>
听到陆云逸的这番话，陆当家含笑着点了点头，十分满意。</p>
一侧的蓝玉则是微微惊讶，轻轻点了点头，</p>
作为军伍之人，他知道在战场上有多么危险，</p>
尤其是斥候一职，深入敌军腹地探查敌情，稍有不慎就会被包围，这是九死一生的行当。</p>
寻常军卒在战场上还有殊死一搏的机会，但斥候没有，</p>
一旦被包围，迎面而来的便是弓弩长箭，</p>
斥候想要活命，不仅要凭借自身本事还要有一定的运气。</p>
更让蓝玉惊讶的是，此人居然放弃了成为东宫属官的机会。</p>
蓝玉上下打量着陆云逸，身材高大，面容英俊，长长的头发随意拘束，一双眸子中充斥着淡然，</p>
若是不早已得知，恐怕他会认为此人是读书人。</p>
蓝玉轻轻点头，慢慢站起身：</p>
“人各有志，既然如此，你便收拾收拾，早些出发吧。”</p>
“啊？”陆云逸瞳孔微微睁大，略带诧异地看向蓝玉，如果没记错的话，</p>
大军三月才会抵达，如今才一月，出什么发？</p>
蓝玉将陆云逸的神情收于眼底，眼睛微微眯起，心中开始思量，</p>
这种诧异的神情他见过，是在二人第一次见面时，如今这种表情再一次出现了。</p>
这让蓝玉有种感觉，眼前之人好像知道大军何时出征！</p>
“为何如此诧异？”</p>
“大军未到，属下不知为何要提早去往漠北。”</p>
蓝玉轻哼一声随意摆了摆手：</p>
“大军不日就会抵达，此番你等到漠北，是为大军提前探查道路，规避险情，</p>
本侯可不想到了漠北，却被莫名其妙的山川阻拦，</p>
既然你能探查到元庭踪迹，这点小事儿想来也难不倒你。”</p>
陆云逸心中闪过了然，暗暗庆幸，这倒是个好差事，便拱手回答：</p>
“属下遵命。”</p>
蓝玉点点头，便迈步离开，步子如同先前那般沉稳有力。</p>
他走了没一会儿，千户阎三与刘知州便急匆匆地走了进来，一脸怪异。</p>
二人先前在外想要与永昌侯打个招呼，</p>
但永昌侯却浑然不理，径直离开。</p>
而这屋内二人却能够得到与永昌侯独处的机会，</p>
其中关系，不禁让二人浮想联翩。</p>
刘知州面露忐忑，随即出现讪笑，一屁股坐在陆当家一侧，小声问道：</p>
“陆老弟，永昌侯有什么吩咐？”</p>
陆当家没有说话，而是瞥了一眼陆云逸，</p>
陆云逸则马上朝着刘知州说道：</p>
“刘大人，此乃大军机密，还望恕罪，我等不能告知。”</p>
“应该的，应该的...”</p>
刘知州讪讪一笑，浑身充满局促气息，坐在一侧面露思索，不知在想些什么。</p>
陆云逸继而看向阎三，朝着他使了个眼色，便径直朝着屋外走去。</p>
阎三眉头挑了，心中不由得激动起来，</p>
想来是永昌侯有什么军务交代，便连忙跟了上去。</p>
来到屋外，看着窗外缓缓飘落的白雪，以及如诗如画的庭院风景，</p>
陆云逸莫名其妙地感觉到一阵彷徨，重重叹了口气。</p>
一侧的阎三脸色为之一变，连忙问道：“陆老弟，是出了什么事儿吗？”</p>try{ggauto();} catch(ex){}
自从知道陆当家与永昌侯的关系，阎三便决定改变对陆云逸的称呼，让二人变得亲近一些，</p>
同时他还在心里暗暗庆幸，以往没有过分压制这少年。</p>
陆云逸摇了摇头，脸色一板：</p>
“永昌侯命我等先行入漠北，探查敌情以及绘制行军地图。”</p>
此话一出，阎三顿时收起了脸上笑容，瞳孔微微放大，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可思议地看向陆云逸。</p>
他曾记得此人在军仗中所说的为前军斥候一事，被大将军听到，</p>
但前军斥候乃重中之重，想来大将军不会听一个少年戏言，</p>
但没想到如今他这庆州千户所竟真成了前军斥候。</p>
这可是要命的差事，若是稍有不慎，自己死在漠北...</p>
想到这儿阎三眼中的震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不甘与凶光，</p>
但他很快低下头，将这一抹凶光隐藏。</p>
待到他抬起头时，脸上已堆满了笑容：“陆老弟，这是你与大将军恳求的？”</p>
陆云逸眉头微皱，敏锐地察觉到了阎三言语中的一丝不自然，还有那嘴角的一抹强笑，便摇头说道：</p>
“大军要从庆州北进，停留在逸州的前军要监督粮草和军械锻造，</p>
所以...斥候的任务便落在我们千户所身上，就是想推脱，都推脱不得。”</p>
此话是他随意编造，反正阎三也不会去质问蓝玉。</p>
“原来如此...”</p>
说完这话的陆云逸打量着阎三，能明显看到他神情轻松了一些，眼里还闪过一丝释然，</p>
陆云逸心中暗道好险，果然防人之心不可无，</p>
若是随意逞能，此刻就要给自己立下一个敌人。</p>
不过他心中也暗暗警觉，阎三为人处事圆滑无比，不是什么善茬，要好好提防。</p>
“大将军可说何时出发？”阎三又问。</p>
“具体时日大将军没说，只是说尽快。”这次陆云逸老实回答，没有做隐瞒。</p>
“唉....”阎三重重叹了口气，面露感慨：</p>
“还以为能在家中过个好年，没想到却要出征...”</p>
“大人，我等军伍之人向来身不由己，敢问大人何时出发，下官好早做准备。”</p>
说着，陆云逸脸上也适当地浮现出一丝埋怨：</p>
“大人你也知道，属下刚刚回来。”</p>
“哈哈哈哈，宜早不宜迟，</p>
既然大将军发话了，那明日便收整军卒，后日出发，都是身不由己嘛。”阎三哈哈一笑，</p>
不知为何，陆云逸察觉到周围气氛缓和了许多，果然统一战线才是与上官更好的相处方式。</p>
“那属下便多谢大人了，属下这刚刚回来，还腰酸背痛，幸好有一日休整时间。”</p>
“哎~你我兄弟，如此客气作甚，日后有什么难事尽管提。”</p>
阎三上前拍了拍陆云逸的肩膀，一副豪气模样。</p>
“那就多谢兄长了。”</p>
虚与委蛇，陆云逸自然是毫不吝啬，毕竟动动嘴的事。</p>
告别了阎三，陆云逸脸色顿时冷静下来，</p>
没有了刚刚的热络，在门口等了片刻，便见父亲步伐沉稳地走出。</p>
轻轻瞥了眼陆云逸：“走吧。”</p>
夜晚的庆州街道安静无比，青石板路上铺陈着一层白雪，银白色的月光洒在上面，如同铺陈了一层精盐。</p>
虽说城内有宵禁，但民不举官不究，</p>
更何况，宵禁管的是民不是官，父子二人原本就是官，也没有人不长眼睛得罪二人。</p>
“此番一去，多加小心。”</p>
寂静的街道上响起了陆当家平和的声音，</p>
陆云逸‘嗯’了一声，点了点头。</p>
很快二人便来到了家门口，站在门口，陆当家开口发问：</p>
“你有什么想问的吗？”</p>
他此刻面容平静，眼神古井无波，甚至心绪没有丝毫波澜，像是在说一件毫不相干的事。</p>
陆云逸叹息一声：</p>
“父亲，此刻说什么都无用了，您的老师是刘老先生，您可从来没有提过。”</p>
陆当家沉默不语，从脸上看不到任何心中想法，过了片刻他才缓缓说道：</p>
“我与老师理念不合，早早分道扬镳，只是没想到，老师还记得我这个学生。”</p>
说着，他看向陆云逸：</p>
“此事不说也罢，但为父也没想到，永昌侯会提及此事，这倒是让我们与永昌侯愈发的近了。”</p>
陆云逸凝重地点了点头，面露无奈：“如今只能另寻他法了。”</p>
陆当家抬起头来，看着天空中飘落的点点雪花，感慨道：</p>
“昨日你说永昌侯行事乖张，但今日来看的确无所顾忌，</p>
他为大将军，却说自己是东宫所属，已经算得上大逆不道了，</p>
今上与太子父子情深，但就算今上不在意，</p>
旁人听到也会加以弹劾，展开攻讦，</p>
虽说国朝新立，但文武对立已初见端倪，如此行事终究不妥。</p>
你今日之选择很好，至少能与他保持一定距离，</p>
有时候为官多走一些弯路不是什么坏事，若是骤登高位，难免成为旁人眼中钉肉中刺。”</p>
“孩儿知道了。”</p>
“那便入府吧，出征一事的时间定下了吗？”</p>
“定下了，在后日。”</p>
陆当家微微一顿，神情复杂，盯着陆云逸看了许多：</p>
“你长大了，有自己的主见了，此行一去，危难重重，小心一些。”</p>
“还请父亲放心，您给孩儿的兵书，孩儿早已铭记在心，对于战阵之法，已有些体悟，此行一去定然顺利万分。”</p>
陆云逸嘿嘿一笑，轻轻挠了挠头。</p>
“如此甚好，此事莫要与你娘说。”</p>
陆云逸顿时面露古怪，轻轻点头。</p>
陆当家推门而入，门房老张连忙迎了上来，五官挤在一起，露出笑容。</p>
“少爷，老爷，您回来啦。”</p>
“早些关门吧，你也早些休息。”陆当家点点头，吩咐一声便自顾自离去。</p>
见他离开，门房老张眨了眨眼睛，与陆云逸凑近了些，继而从怀中拿出了几封信件，悄悄说道：</p>
“少爷，这是刘家小姐送来的信件。”</p>
“这么多？”陆云逸眼眸微微睁大，脑海中浮现出一抹略显顽皮的身影。</p>
“少爷，老汉估摸着是积攒了多日，可能是被那刘大人拦了下来，</p>
如今看少爷您立下功勋，嘿嘿嘿，又送了过来。”</p>
老张笑得有些猥琐，但意思陆云逸却懂了。</p>
一定是刘知州看到了父亲与永昌侯的关系，又知道了他荣升百户，这才改变了主意。</p>
拿起信件翻了翻，陆云逸顿时笑了起来：“多谢张叔了，那我先回去了。”</p>
“得嘞，少爷您去吧。”</p>
径直回到房中，轻轻掩上门，</p>
陆云逸将手中信件随意一撇，将自己丢到床上，眼神空洞，重重叹息一声。</p>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使得陆云逸有些心绪难宁。</p></div>
这顿饭时间不过一刻钟便草草结束。</p>
而陆云逸一直沉浸在大脑一片空白之中，心中不停高呼造孽。</p>
眼前的麻烦还没有解决，又出现了新的麻烦，</p>
自己与蓝玉扯上关系，母亲则是靖难家属，而父亲则是洪武大案主犯的弟子，</p>
这小小一座庆州城，竟然如此藏龙卧虎！</p>
还不等陆云逸思考出对策，蓝玉便已和父亲结束交谈，</p>
陆当家面露沉稳，朝着陆云逸摆了摆手：“逸儿，过来一下。”</p>
陆云逸侧头看去，见二人都靠在奢华椅背上，神情舒坦，心中微微松了口气，站起身来快步走了过去。</p>
“父亲，您叫我？”</p>
“大将军。”陆云逸又朝着蓝玉拱了拱手，</p>
奇怪的是，蓝玉没有了以往的冷淡，而是轻轻点了点头，上下打量了一番陆云逸。</p>
眼神之中带着审视，但这却让陆云逸毛骨悚然。</p>
紧接着蓝玉看向远处静静等候的阎三与刘知州，轻轻摆了摆手：“你们先下去。”</p>
二人离开时还将房门关闭，</p>
偌大的房间内静谧无声，让陆云逸心中发毛。</p>
最后还是陆当家率先开口：“逸儿，日后跟随永昌侯要谨言慎行，少说多做。”</p>
陆云逸心里咯噔一下，猛地抬头，心中暗道不好。</p>
在他诧异的眼神中，第一次看到蓝玉嘴角露出笑容，</p>
而后愈发扩大，最后变成了嚣张大笑。</p>
他拍了拍一侧的桌椅扶手，静静打量着陆云逸，直截了当地说道：</p>
“虽然本侯看到刘老儿十分不顺眼，但毕竟与我都乃东宫所属，</p>
有如此关系，你我便是一家人了，</p>
既然是一家人，那本侯便不吝提携，</p>
你此行的军报我已经看了，很好！</p>
尤其是在辨识方向和与敌军纠缠上，天赋异禀，在本侯大军中都极为罕见，</p>
本侯可以给你两个选择，</p>
第一是入我帐下，做亲卫参军，可与本侯学习兵法，</p>
待到回京之后将你引荐给太子，将来大有可为。</p>
这第二条路则更为艰难，还是做你的庆州卫百户，与阎三一同做前军斥候，</p>
若是元庭果真在捕鱼儿海，朝廷定不吝封赏，</p>
若你在战场上另立功勋，就算是去求太子殿下，本侯也要为你谋得一个千户之位，</p>
如何选择，你要想好。”</p>
听完蓝玉的长篇大论，陆云逸顿感震撼，这就是关系户的威力吗？</p>
这两种承诺虽说都不确定，</p>
但蓝玉既然说了，就一定能做到，</p>
此等大人物，若是没有几分把握，断然不会早早承诺。</p>
况且，蓝玉在此次战事后，将会被封为凉国公，自此成为大明军伍第一人。</p>
一个千户职位，他还不放在眼里。</p>
虽然此刻陆云逸十分想大喊一声真香，</p>
但是书上记载的一幕幕，还是让陆云逸望而生畏！</p>
眼前的一幕幕荣华富贵都是过眼云烟，头一旦掉了，可什么都没了。</p>
深吸了一口气，陆云逸看了一眼父亲，而后将身体转向蓝玉，双手抱拳，缓缓低头：</p>
“回禀大将军，属下之父亲一直教导属下要自食其力，</p>
属下愿意为前军斥候，立下功勋，堂堂正正谋得官职！”</p>
事到如今，陆云逸只能希望凭借自己的战阵之法，在战场上立下功勋，</p>
至少不至于旁人提起他时，</p>
总是道一声，受大将军提携才有如今之地位。</p>
但想要做到这一点，蓝玉的势必然要用，</p>
靠山不用和没有靠山是两码事。</p>
听到陆云逸的这番话，陆当家含笑着点了点头，十分满意。</p>
一侧的蓝玉则是微微惊讶，轻轻点了点头，</p>
作为军伍之人，他知道在战场上有多么危险，</p>
尤其是斥候一职，深入敌军腹地探查敌情，稍有不慎就会被包围，这是九死一生的行当。</p>
寻常军卒在战场上还有殊死一搏的机会，但斥候没有，</p>
一旦被包围，迎面而来的便是弓弩长箭，</p>
斥候想要活命，不仅要凭借自身本事还要有一定的运气。</p>
更让蓝玉惊讶的是，此人居然放弃了成为东宫属官的机会。</p>
蓝玉上下打量着陆云逸，身材高大，面容英俊，长长的头发随意拘束，一双眸子中充斥着淡然，</p>
若是不早已得知，恐怕他会认为此人是读书人。</p>
蓝玉轻轻点头，慢慢站起身：</p>
“人各有志，既然如此，你便收拾收拾，早些出发吧。”</p>
“啊？”陆云逸瞳孔微微睁大，略带诧异地看向蓝玉，如果没记错的话，</p>
大军三月才会抵达，如今才一月，出什么发？</p>
蓝玉将陆云逸的神情收于眼底，眼睛微微眯起，心中开始思量，</p>
这种诧异的神情他见过，是在二人第一次见面时，如今这种表情再一次出现了。</p>
这让蓝玉有种感觉，眼前之人好像知道大军何时出征！</p>
“为何如此诧异？”</p>
“大军未到，属下不知为何要提早去往漠北。”</p>
蓝玉轻哼一声随意摆了摆手：</p>
“大军不日就会抵达，此番你等到漠北，是为大军提前探查道路，规避险情，</p>
本侯可不想到了漠北，却被莫名其妙的山川阻拦，</p>
既然你能探查到元庭踪迹，这点小事儿想来也难不倒你。”</p>
陆云逸心中闪过了然，暗暗庆幸，这倒是个好差事，便拱手回答：</p>
“属下遵命。”</p>
蓝玉点点头，便迈步离开，步子如同先前那般沉稳有力。</p>
他走了没一会儿，千户阎三与刘知州便急匆匆地走了进来，一脸怪异。</p>
二人先前在外想要与永昌侯打个招呼，</p>
但永昌侯却浑然不理，径直离开。</p>
而这屋内二人却能够得到与永昌侯独处的机会，</p>
其中关系，不禁让二人浮想联翩。</p>
刘知州面露忐忑，随即出现讪笑，一屁股坐在陆当家一侧，小声问道：</p>
“陆老弟，永昌侯有什么吩咐？”</p>
陆当家没有说话，而是瞥了一眼陆云逸，</p>
陆云逸则马上朝着刘知州说道：</p>
“刘大人，此乃大军机密，还望恕罪，我等不能告知。”</p>
“应该的，应该的...”</p>
刘知州讪讪一笑，浑身充满局促气息，坐在一侧面露思索，不知在想些什么。</p>
陆云逸继而看向阎三，朝着他使了个眼色，便径直朝着屋外走去。</p>
阎三眉头挑了，心中不由得激动起来，</p>
想来是永昌侯有什么军务交代，便连忙跟了上去。</p>
来到屋外，看着窗外缓缓飘落的白雪，以及如诗如画的庭院风景，</p>
陆云逸莫名其妙地感觉到一阵彷徨，重重叹了口气。</p>
一侧的阎三脸色为之一变，连忙问道：“陆老弟，是出了什么事儿吗？”</p>try{ggauto();} catch(ex){}
自从知道陆当家与永昌侯的关系，阎三便决定改变对陆云逸的称呼，让二人变得亲近一些，</p>
同时他还在心里暗暗庆幸，以往没有过分压制这少年。</p>
陆云逸摇了摇头，脸色一板：</p>
“永昌侯命我等先行入漠北，探查敌情以及绘制行军地图。”</p>
此话一出，阎三顿时收起了脸上笑容，瞳孔微微放大，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可思议地看向陆云逸。</p>
他曾记得此人在军仗中所说的为前军斥候一事，被大将军听到，</p>
但前军斥候乃重中之重，想来大将军不会听一个少年戏言，</p>
但没想到如今他这庆州千户所竟真成了前军斥候。</p>
这可是要命的差事，若是稍有不慎，自己死在漠北...</p>
想到这儿阎三眼中的震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不甘与凶光，</p>
但他很快低下头，将这一抹凶光隐藏。</p>
待到他抬起头时，脸上已堆满了笑容：“陆老弟，这是你与大将军恳求的？”</p>
陆云逸眉头微皱，敏锐地察觉到了阎三言语中的一丝不自然，还有那嘴角的一抹强笑，便摇头说道：</p>
“大军要从庆州北进，停留在逸州的前军要监督粮草和军械锻造，</p>
所以...斥候的任务便落在我们千户所身上，就是想推脱，都推脱不得。”</p>
此话是他随意编造，反正阎三也不会去质问蓝玉。</p>
“原来如此...”</p>
说完这话的陆云逸打量着阎三，能明显看到他神情轻松了一些，眼里还闪过一丝释然，</p>
陆云逸心中暗道好险，果然防人之心不可无，</p>
若是随意逞能，此刻就要给自己立下一个敌人。</p>
不过他心中也暗暗警觉，阎三为人处事圆滑无比，不是什么善茬，要好好提防。</p>
“大将军可说何时出发？”阎三又问。</p>
“具体时日大将军没说，只是说尽快。”这次陆云逸老实回答，没有做隐瞒。</p>
“唉....”阎三重重叹了口气，面露感慨：</p>
“还以为能在家中过个好年，没想到却要出征...”</p>
“大人，我等军伍之人向来身不由己，敢问大人何时出发，下官好早做准备。”</p>
说着，陆云逸脸上也适当地浮现出一丝埋怨：</p>
“大人你也知道，属下刚刚回来。”</p>
“哈哈哈哈，宜早不宜迟，</p>
既然大将军发话了，那明日便收整军卒，后日出发，都是身不由己嘛。”阎三哈哈一笑，</p>
不知为何，陆云逸察觉到周围气氛缓和了许多，果然统一战线才是与上官更好的相处方式。</p>
“那属下便多谢大人了，属下这刚刚回来，还腰酸背痛，幸好有一日休整时间。”</p>
“哎~你我兄弟，如此客气作甚，日后有什么难事尽管提。”</p>
阎三上前拍了拍陆云逸的肩膀，一副豪气模样。</p>
“那就多谢兄长了。”</p>
虚与委蛇，陆云逸自然是毫不吝啬，毕竟动动嘴的事。</p>
告别了阎三，陆云逸脸色顿时冷静下来，</p>
没有了刚刚的热络，在门口等了片刻，便见父亲步伐沉稳地走出。</p>
轻轻瞥了眼陆云逸：“走吧。”</p>
夜晚的庆州街道安静无比，青石板路上铺陈着一层白雪，银白色的月光洒在上面，如同铺陈了一层精盐。</p>
虽说城内有宵禁，但民不举官不究，</p>
更何况，宵禁管的是民不是官，父子二人原本就是官，也没有人不长眼睛得罪二人。</p>
“此番一去，多加小心。”</p>
寂静的街道上响起了陆当家平和的声音，</p>
陆云逸‘嗯’了一声，点了点头。</p>
很快二人便来到了家门口，站在门口，陆当家开口发问：</p>
“你有什么想问的吗？”</p>
他此刻面容平静，眼神古井无波，甚至心绪没有丝毫波澜，像是在说一件毫不相干的事。</p>
陆云逸叹息一声：</p>
“父亲，此刻说什么都无用了，您的老师是刘老先生，您可从来没有提过。”</p>
陆当家沉默不语，从脸上看不到任何心中想法，过了片刻他才缓缓说道：</p>
“我与老师理念不合，早早分道扬镳，只是没想到，老师还记得我这个学生。”</p>
说着，他看向陆云逸：</p>
“此事不说也罢，但为父也没想到，永昌侯会提及此事，这倒是让我们与永昌侯愈发的近了。”</p>
陆云逸凝重地点了点头，面露无奈：“如今只能另寻他法了。”</p>
陆当家抬起头来，看着天空中飘落的点点雪花，感慨道：</p>
“昨日你说永昌侯行事乖张，但今日来看的确无所顾忌，</p>
他为大将军，却说自己是东宫所属，已经算得上大逆不道了，</p>
今上与太子父子情深，但就算今上不在意，</p>
旁人听到也会加以弹劾，展开攻讦，</p>
虽说国朝新立，但文武对立已初见端倪，如此行事终究不妥。</p>
你今日之选择很好，至少能与他保持一定距离，</p>
有时候为官多走一些弯路不是什么坏事，若是骤登高位，难免成为旁人眼中钉肉中刺。”</p>
“孩儿知道了。”</p>
“那便入府吧，出征一事的时间定下了吗？”</p>
“定下了，在后日。”</p>
陆当家微微一顿，神情复杂，盯着陆云逸看了许多：</p>
“你长大了，有自己的主见了，此行一去，危难重重，小心一些。”</p>
“还请父亲放心，您给孩儿的兵书，孩儿早已铭记在心，对于战阵之法，已有些体悟，此行一去定然顺利万分。”</p>
陆云逸嘿嘿一笑，轻轻挠了挠头。</p>
“如此甚好，此事莫要与你娘说。”</p>
陆云逸顿时面露古怪，轻轻点头。</p>
陆当家推门而入，门房老张连忙迎了上来，五官挤在一起，露出笑容。</p>
“少爷，老爷，您回来啦。”</p>
“早些关门吧，你也早些休息。”陆当家点点头，吩咐一声便自顾自离去。</p>
见他离开，门房老张眨了眨眼睛，与陆云逸凑近了些，继而从怀中拿出了几封信件，悄悄说道：</p>
“少爷，这是刘家小姐送来的信件。”</p>
“这么多？”陆云逸眼眸微微睁大，脑海中浮现出一抹略显顽皮的身影。</p>
“少爷，老汉估摸着是积攒了多日，可能是被那刘大人拦了下来，</p>
如今看少爷您立下功勋，嘿嘿嘿，又送了过来。”</p>
老张笑得有些猥琐，但意思陆云逸却懂了。</p>
一定是刘知州看到了父亲与永昌侯的关系，又知道了他荣升百户，这才改变了主意。</p>
拿起信件翻了翻，陆云逸顿时笑了起来：“多谢张叔了，那我先回去了。”</p>
“得嘞，少爷您去吧。”</p>
径直回到房中，轻轻掩上门，</p>
陆云逸将手中信件随意一撇，将自己丢到床上，眼神空洞，重重叹息一声。</p>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使得陆云逸有些心绪难宁。</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