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倚长剑张帆歌棹
河面晚风携浪声，陈宸两人的交谈被风一吹，浪声一打，消散在河面。</p>
谢志和扶着章南站在船中间，感受着脚下船只毫无规律的摇晃，为稳住身形，逼不得已，只能沉腰坐马，使了个“千斤坠”的法门。</p>
他见小师叔本与他相似，全靠沉气足底，维持平衡，对抗颠簸。</p>
然后瞧见他蹲下，仅是同老艄公交谈几句。</p>
再等到小师叔直起身来，身形舒展，就已经仿佛与渡船融为一体。</p>
他松垮站着，说不上的洒脱写意。</p>
发生了什么？怎么前后片刻功夫，就判若两人？</p>
谢志和心痒难耐，却又不是请教的时机，只好憋在心里。</p>
小师叔真是天赋惊人！莫非世上真有能够俯察仰观、提挈天地的“真人”？</p>
老艄公不明所以，这有什么好谢的？</p>
他摇摇头，自顾自唱着棹歌声，安心控船。</p>
陈宸解下剑来，摸着长剑剑柄。</p>
他内心喜悦，负手抬头望月。</p>
倚剑思身事，张帆快旅情。</p>
茫茫不知处，空外棹歌声。</p>
河面上，一层薄雾缓缓升起，如轻纱覆盖。</p>
月光下，这艘渡船仿佛穿梭在梦境之中，晃悠着漂向影影绰绰的孤城古镇。</p>
黄尘古渡迷飞挽，白月横空冷千山。</p>
舟船靠上河口古渡，青年艄公搭上船板。</p>
陈宸率先跃下船，“墨云”不要人牵，自己下了船。</p>
谢志和背着章南下了船，然后又回身上去牵马。</p>
青年艄公扛着一捆缆绳，走下船来。</p>
他一边将缆绳缠绕系缆石，一边偷偷打量神骏的“墨云”。</p>
偶尔目光扫过陈宸身上的长剑，眼中透露出羡慕与向往。</p>
陈宸没管老艄公看没看他，再次向船上的拱手作别。</p>
“谢过老丈！山水有相逢，后会有期。”</p>
他说完，转头朝着喀罗川口集镇内走去。</p>
先过河的几人已经入镇，侯大方显然是被指派出来引路，正等在面朝码头的河岸镇口平台牌坊下。</p>
“小师叔，大家已经安顿在拓跋野‘远房亲戚’的货栈里，正等人齐开饭。”</p>
他边说边接过谢志和手中两匹马的缰绳，带头朝镇内走去。</p>
谢志和熟练地背起翠娘手中的章南，跟着侯大方，往前走去。</p>
陈宸牵着剩下两匹马，走在后头，“墨云”亦步亦趋地跟在陈宸身后。</p>
喀罗川口集镇历史悠久，往前能追溯到西汉。</p>
陈宸往镇里看去，只见道路宽阔，房屋鳞次栉比。</p>
往前数十步，其余地方黑灯瞎火，已是了无人迹，更衬得主街夜市灯如昼，人来人往，热闹非凡。</p>
几人并未进主街，径直往背街小巷里钻去。</p>
不多时，侯大方领着三人来到货栈。</p>
这片货栈位于集镇西北，地势较集镇其余地方略高。</p>
站在货栈前的空地，陈宸往北望去，入眼一片苍茫群山，天高地阔，群山耸峙。</p>
脚下孤城独立，饱经风霜，古朴沧桑。</p>
他又回头往东南望去，正好尽揽集镇全貌。</p>
视线越过灯火、人烟、屋舍，月下黄河，蜿蜒浩荡，远上云霄。</p>
览物之情，让陈宸不由心怀激荡，脱口而出：</p>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p>
……</p>
货栈后头一处偏院内，三张大方桌拼在一起，露天摆放。</p>
所有人团团围坐。</p>
郝大通、谭处端两人正凑着头低声交谈。</p>
尹志平举着筷子，手里比比划划，李志常、许志清听得频频点头。</p>
拓跋野拉着章北、候大靖，不知在讲些什么，嘴里滔滔不绝。</p>
拓拔野座位正对院门，见到四人迈步进来，起身笑呵呵地迎上来，一副主人家的做派。</p>
“七爷，就等你了。”</p>try{ggauto();} catch(ex){}
拓拔野长手一引，指着郝大通隔壁的位置。</p>
陈宸迈步坐下，“两位师兄，在聊些什么？”</p>
郝大通端起茶杯喝了口水。</p>
刘处玄开口：“师兄正在分享剑法感悟。”</p>
陈宸来了兴趣，正要开口。</p>
拓拔野挨着他坐下，“来来来，大家开动。”</p>
“试试这碗‘甜胚子’，青稞制成，酸甜可口，配上本地‘灰豆子’，最适合夏天消暑。”</p>
他殷勤地给陈宸递上碗筷，又从缸中舀起碗‘甜胚子’。</p>
“还有烧饼。别的没有，烧饼和炒面片管够。”</p>
陈宸接过‘甜胚子’，递给左手边郝大通。</p>
等所有人都“唏哩呼噜”吃上后，拓拔野给自己倒了杯青稞酒。</p>
“你这‘远房亲戚’生意做的可大。”</p>
陈宸习惯吃饭的时候聊两句。</p>
“嘿，不敢瞒七爷您，这里货栈生意一家可吃不下，就算吃下也吃不安稳。”</p>
“货栈生意我们‘拓跋氏’占一部分，兰州‘房当氏’占一部分，其余还有点份额分给了河州（今临夏）、熙州（今临洮）几个大族。”</p>
陈宸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你们生意做得可真远。”</p>
拓拔野拿过陈宸的碗，给他又盛了一碗‘甜胚子’。</p>
“七爷放心，我对外说你们是我的护卫，保护我北上去宣化府（今张掖），绝不会暴露。”</p>
“蒙兵有消息传来吗？”</p>
“刚收到消息……黑水城还在坚守。没有援军，怕是……”</p>
拓拔野停了停，叹了口气，“消息传到此处至少也需要一周，黑水城说不定已经成为死城。”</p>
“等到我们到西凉府（今武威），才会有详细情报。”</p>
陈宸掰了块烧饼放进嘴里，边嚼边想。</p>
蒙兵破城后修整集结需要大量时间，然后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沿黑河南下。</p>
“蒙兵拿下黑水城必然是直奔宣化府，这是他们南下必经之地。</p>
“我们要加快速度北上，尽可能沿黑河一线阻滞蒙兵南下脚步，同时要加固宣化府城防。”</p>
陈宸咽下烧饼，抬头对拓拔野说道。</p>
“为什么蒙兵不会往西去攻打肃州（今酒泉）和嘉峪关？”</p>
“据我所知，西路军正在准备攻打玉门关。铁木真若是攻下嘉峪关，玉门关就会腹背受敌。”</p>
拓跋野提出疑议。</p>
陈宸摇摇头，“铁木真尽起雄兵，承受的压力不小。他想短时间内灭亡你们大夏，合兵并不是好主意。”</p>
“铁木真一代雄主，又手握足够兵力，必然直取宣化、西凉两府。如此直捣腹心，进可攻退可守。”</p>
拓拔野听的认真，举起的碗半天没递到嘴边。</p>
陈宸接着说道：</p>
“若是此时你们大夏皇帝着急冒进，他完全可以在西凉府围点打援，消耗你们大夏可战之兵。”</p>
“真如此，西夏亡国就不远了。”</p>
拓拔野放下碗，眉心拧成一团，他看向陈宸，“七爷，局势恐怕如您所说，分毫不差。”</p>
“今日我还收到另一则消息，中兴府朝堂上皇帝李德旺听闻铁木真南侵，大发雷霆，誓要兴兵，打退蒙人。”</p>
“他还派使者去金国，试图联金抗蒙。”</p>
陈宸一口喝干碗中‘甜胚子’。</p>
“连你都能知道‘联金抗蒙’这样隐秘的消息，可见这李德旺行事不密。”</p>
“事不密则不成，看来你们这位皇帝志大才疏，难以挽狂澜于既倒。”</p>
拓拔野眉头皱的更深，眉心像是刻了个“川”字。</p>
“他派兵试图打退蒙兵，恐怕反而会给蒙兵野战一股而下的机会。守城尚且吃力，野战那不是白给？”</p>
陈宸拍拍拓拔野肩膀，试图安抚他的情绪。</p>
“我们才是最大的变数！”</p>
……</p></div>
谢志和扶着章南站在船中间，感受着脚下船只毫无规律的摇晃，为稳住身形，逼不得已，只能沉腰坐马，使了个“千斤坠”的法门。</p>
他见小师叔本与他相似，全靠沉气足底，维持平衡，对抗颠簸。</p>
然后瞧见他蹲下，仅是同老艄公交谈几句。</p>
再等到小师叔直起身来，身形舒展，就已经仿佛与渡船融为一体。</p>
他松垮站着，说不上的洒脱写意。</p>
发生了什么？怎么前后片刻功夫，就判若两人？</p>
谢志和心痒难耐，却又不是请教的时机，只好憋在心里。</p>
小师叔真是天赋惊人！莫非世上真有能够俯察仰观、提挈天地的“真人”？</p>
老艄公不明所以，这有什么好谢的？</p>
他摇摇头，自顾自唱着棹歌声，安心控船。</p>
陈宸解下剑来，摸着长剑剑柄。</p>
他内心喜悦，负手抬头望月。</p>
倚剑思身事，张帆快旅情。</p>
茫茫不知处，空外棹歌声。</p>
河面上，一层薄雾缓缓升起，如轻纱覆盖。</p>
月光下，这艘渡船仿佛穿梭在梦境之中，晃悠着漂向影影绰绰的孤城古镇。</p>
黄尘古渡迷飞挽，白月横空冷千山。</p>
舟船靠上河口古渡，青年艄公搭上船板。</p>
陈宸率先跃下船，“墨云”不要人牵，自己下了船。</p>
谢志和背着章南下了船，然后又回身上去牵马。</p>
青年艄公扛着一捆缆绳，走下船来。</p>
他一边将缆绳缠绕系缆石，一边偷偷打量神骏的“墨云”。</p>
偶尔目光扫过陈宸身上的长剑，眼中透露出羡慕与向往。</p>
陈宸没管老艄公看没看他，再次向船上的拱手作别。</p>
“谢过老丈！山水有相逢，后会有期。”</p>
他说完，转头朝着喀罗川口集镇内走去。</p>
先过河的几人已经入镇，侯大方显然是被指派出来引路，正等在面朝码头的河岸镇口平台牌坊下。</p>
“小师叔，大家已经安顿在拓跋野‘远房亲戚’的货栈里，正等人齐开饭。”</p>
他边说边接过谢志和手中两匹马的缰绳，带头朝镇内走去。</p>
谢志和熟练地背起翠娘手中的章南，跟着侯大方，往前走去。</p>
陈宸牵着剩下两匹马，走在后头，“墨云”亦步亦趋地跟在陈宸身后。</p>
喀罗川口集镇历史悠久，往前能追溯到西汉。</p>
陈宸往镇里看去，只见道路宽阔，房屋鳞次栉比。</p>
往前数十步，其余地方黑灯瞎火，已是了无人迹，更衬得主街夜市灯如昼，人来人往，热闹非凡。</p>
几人并未进主街，径直往背街小巷里钻去。</p>
不多时，侯大方领着三人来到货栈。</p>
这片货栈位于集镇西北，地势较集镇其余地方略高。</p>
站在货栈前的空地，陈宸往北望去，入眼一片苍茫群山，天高地阔，群山耸峙。</p>
脚下孤城独立，饱经风霜，古朴沧桑。</p>
他又回头往东南望去，正好尽揽集镇全貌。</p>
视线越过灯火、人烟、屋舍，月下黄河，蜿蜒浩荡，远上云霄。</p>
览物之情，让陈宸不由心怀激荡，脱口而出：</p>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p>
……</p>
货栈后头一处偏院内，三张大方桌拼在一起，露天摆放。</p>
所有人团团围坐。</p>
郝大通、谭处端两人正凑着头低声交谈。</p>
尹志平举着筷子，手里比比划划，李志常、许志清听得频频点头。</p>
拓跋野拉着章北、候大靖，不知在讲些什么，嘴里滔滔不绝。</p>
拓拔野座位正对院门，见到四人迈步进来，起身笑呵呵地迎上来，一副主人家的做派。</p>
“七爷，就等你了。”</p>try{ggauto();} catch(e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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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宸迈步坐下，“两位师兄，在聊些什么？”</p>
郝大通端起茶杯喝了口水。</p>
刘处玄开口：“师兄正在分享剑法感悟。”</p>
陈宸来了兴趣，正要开口。</p>
拓拔野挨着他坐下，“来来来，大家开动。”</p>
“试试这碗‘甜胚子’，青稞制成，酸甜可口，配上本地‘灰豆子’，最适合夏天消暑。”</p>
他殷勤地给陈宸递上碗筷，又从缸中舀起碗‘甜胚子’。</p>
“还有烧饼。别的没有，烧饼和炒面片管够。”</p>
陈宸接过‘甜胚子’，递给左手边郝大通。</p>
等所有人都“唏哩呼噜”吃上后，拓拔野给自己倒了杯青稞酒。</p>
“你这‘远房亲戚’生意做的可大。”</p>
陈宸习惯吃饭的时候聊两句。</p>
“嘿，不敢瞒七爷您，这里货栈生意一家可吃不下，就算吃下也吃不安稳。”</p>
“货栈生意我们‘拓跋氏’占一部分，兰州‘房当氏’占一部分，其余还有点份额分给了河州（今临夏）、熙州（今临洮）几个大族。”</p>
陈宸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你们生意做得可真远。”</p>
拓拔野拿过陈宸的碗，给他又盛了一碗‘甜胚子’。</p>
“七爷放心，我对外说你们是我的护卫，保护我北上去宣化府（今张掖），绝不会暴露。”</p>
“蒙兵有消息传来吗？”</p>
“刚收到消息……黑水城还在坚守。没有援军，怕是……”</p>
拓拔野停了停，叹了口气，“消息传到此处至少也需要一周，黑水城说不定已经成为死城。”</p>
“等到我们到西凉府（今武威），才会有详细情报。”</p>
陈宸掰了块烧饼放进嘴里，边嚼边想。</p>
蒙兵破城后修整集结需要大量时间，然后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沿黑河南下。</p>
“蒙兵拿下黑水城必然是直奔宣化府，这是他们南下必经之地。</p>
“我们要加快速度北上，尽可能沿黑河一线阻滞蒙兵南下脚步，同时要加固宣化府城防。”</p>
陈宸咽下烧饼，抬头对拓拔野说道。</p>
“为什么蒙兵不会往西去攻打肃州（今酒泉）和嘉峪关？”</p>
“据我所知，西路军正在准备攻打玉门关。铁木真若是攻下嘉峪关，玉门关就会腹背受敌。”</p>
拓跋野提出疑议。</p>
陈宸摇摇头，“铁木真尽起雄兵，承受的压力不小。他想短时间内灭亡你们大夏，合兵并不是好主意。”</p>
“铁木真一代雄主，又手握足够兵力，必然直取宣化、西凉两府。如此直捣腹心，进可攻退可守。”</p>
拓拔野听的认真，举起的碗半天没递到嘴边。</p>
陈宸接着说道：</p>
“若是此时你们大夏皇帝着急冒进，他完全可以在西凉府围点打援，消耗你们大夏可战之兵。”</p>
“真如此，西夏亡国就不远了。”</p>
拓拔野放下碗，眉心拧成一团，他看向陈宸，“七爷，局势恐怕如您所说，分毫不差。”</p>
“今日我还收到另一则消息，中兴府朝堂上皇帝李德旺听闻铁木真南侵，大发雷霆，誓要兴兵，打退蒙人。”</p>
“他还派使者去金国，试图联金抗蒙。”</p>
陈宸一口喝干碗中‘甜胚子’。</p>
“连你都能知道‘联金抗蒙’这样隐秘的消息，可见这李德旺行事不密。”</p>
“事不密则不成，看来你们这位皇帝志大才疏，难以挽狂澜于既倒。”</p>
拓拔野眉头皱的更深，眉心像是刻了个“川”字。</p>
“他派兵试图打退蒙兵，恐怕反而会给蒙兵野战一股而下的机会。守城尚且吃力，野战那不是白给？”</p>
陈宸拍拍拓拔野肩膀，试图安抚他的情绪。</p>
“我们才是最大的变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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