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抛诱饵鹬蚌相争
五月十三，戌时二刻。</p>
尹志平有点忧虑。</p>
“小师叔，志和还没回来，我们要不要去找一找”</p>
陈宸躺在村口一块青石上，看着逐渐升起明月和争不过月辉而逐渐寥落的繁星。</p>
“志平，你要相信志和。”</p>
尹志平欲要再说些什么，听到一阵轻功掠过叶梢的“飒飒”声。</p>
老远就看见谢志和的身影飞快奔来。</p>
他肩上扛着一口大箱子。</p>
一直站立不动，宛若陶俑的章北浑身轻颤起来，深怕箱子里是一具冰冷的“尸体”。</p>
谢志和奔到近前。</p>
章北难以自持，后退半步。</p>
尹志平连忙上前搭了把手，轻轻放下肩上箱子。</p>
“老章，我把你弟带回来了，活的！”</p>
谢志和喘了两口气，翻开箱盖说道。</p>
章北按捺狂跳不止的心，抢上一步，扒住箱沿。</p>
箱内，章南正好睁眼。</p>
章北看到他弟一瞬间，苍白的脸上先是绽开一丝笑容，随后被巨大的悲戚掩住，一声“弟弟”哽咽在喉咙里，怎么也发不出来。</p>
箱子里的章南激动到浑身抖动，谢志和连忙按住他。</p>
“小师叔，老章他弟弟受了重伤，不宜过激！”</p>
尹志平拉开章北。</p>
陈宸俯身右手摸住章南脉门，左手掐“阳剑诀”，往膻中、百会、合谷三穴点去，一触即收。</p>
他起身时顺带拂过喉下天突穴。</p>
“哥~”</p>
章南一时之间声泪俱下，但已不再激动到难以自持。</p>
章北蹲下握住弟弟的手，相看泪眼，一时之间无语凝噎。</p>
陈宸当即转身回村，轻声说道：</p>
“我们先回去，让他俩自己待一会。”</p>
……</p>
戌正三刻，章北扶着章南走进自家院子。</p>
熟悉的环境让逝去的记忆开始攻击章南。</p>
他脑中闪过母亲仰天躺倒，裂目圆睁，血泪斑斑的一幕，头不由地开始疼痛。</p>
陈宸正在给其他人分享点穴、解穴的心得，见两人进门，停下话头。</p>
等两人站定，他开口道：</p>
“我先问问老章你和还有你弟弟。”</p>
“你们希望仇人得到什么下场？换句话说，是要亲自手刃仇敌，还是只要他们死。”</p>
章北和弟弟对视一眼，瞬间明白对方想法。</p>
他直视着陈宸双眼，说道：“我们只要仇人授首，脑袋拿到这一十七口坟前，以慰她们，还有枉死之人的在天之灵。”</p>
陈宸微微点头，不再多问。</p>
“老章，让你弟弟说下事情经过。”</p>
章南看了一眼他哥，见章北点头，便把昨日见到的一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期间提到仇人，咬牙切齿，几欲发狂。</p>
但他记忆却缺失了一段，对见了母亲尸体后，自己做了什么，胸口怎么中伤，又是为何会凌晨倒在翠娘门口全然没有印象。</p>
拓拔野与在场全真弟子，即使心有准备，透过章南的讲述仍然义愤填膺，怒火高炽。</p>
陈宸提取关键信息，与下午拓拔野、许志清等人的见闻一一印证。</p>
他接着又问章南，“那姓‘彭’的住哪？”</p>
章南双眼露出仇恨的凶光，脑海中闪过‘彭’手持匕首刺入他胸口的一幕。</p>
“就在那‘翠楼’正后第二进小院，‘翠楼’归那该死的‘堂主’管辖，这个畜生领管事差使，负责日常安全。”</p>
谢志和心想：难怪我打听不到这人住处。</p>
陈宸沉吟片刻，见大家都看着自己，遂开口：</p>
“阿野去马市打听过了，上午，有青狼帮帮众来强卖五匹驽马，强迫马贩按战马价格收，弄出了一番动静。”</p>
“志清也打探到，城中‘保和堂’上门替一位青狼帮帮众诊治箭伤。”</p>
“这些与老章弟弟的经历能对上。不出意外，整件事情始作俑者就是那姓‘彭’的。”</p>
李志常听后愤怒中带着一丝不解，“小师叔，我不明白。这人与老章一家无冤无仇，为何……”</p>
郝大通正站在志常身侧，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慨万千，“志常，莫要把人看得太好。人心是天底下最难忖度之物。”</p>
陈宸看了眼章南，见他怔怔出神，顺着郝大通的话说道：</p>try{ggauto();} catch(ex){}
“原因可能很多，或许是见到老章一家幸福美满，就起妒忌心要亲手毁掉。”</p>
“或许是听说章南有个漂亮妹妹，便想作为进身之阶，讨好上司。”</p>
“又或许是纯粹想要看看绝望之人的表现。”</p>
“皆而有之也不是不可能……”</p>
章南眼神空洞，浑身发冷，口中不断喃喃，“怎么会~怎么会~”</p>
陈宸转而看向已升至屋脊的月亮，继续往下说：</p>
“各位，此人本来应该是没想杀章南，把他支走就是明证。”</p>
“据我推测~”说到这里，陈宸停了停。</p>
“等章南自定西返回，目睹惨剧，必会找‘彭大哥’倾诉。”</p>
“到时候他再以‘贴心大哥’的身份开导，提出帮忙。”</p>
“如此一来，既能欣赏自己亲手造就的章南绝望一幕，又能玩弄他于股掌之间……”</p>
章北两眼直视陈宸，露出哀求神色，求他不要再说。</p>
他明显感觉，随着陈宸的话语，手中扶住的身体开始不断地颤动。</p>
刘处玄闪身到章南身后，右手轻拂过他后脑、脖颈。</p>
章南眼一闭，靠倒在章北身上，昏睡过去。</p>
“师弟，让他再睡一觉吧。章北，你先扶弟弟进屋。”</p>
陈宸长叹一口气，住口不言。</p>
在场每个人都沉郁不已，像是溺水之人，喘不过气来。</p>
“好了，这些只是我的推测。人性之恶留到以后再讨论。”</p>
“讲一下眼前的事。”</p>
“格桑大喇嘛已经带人到兰州金刚寺，此刻正在调查‘刀客’的蛛丝马迹。”</p>
众人纷乱的思绪被陈宸拉回，立起耳朵听小师叔这次又是如何“挖坑”。</p>
“郝师兄，你再换上行头，装作“黑衣刀客”，去城里敲开几家医馆、药铺的门，多买点桔梗、川贝、五味子、麦冬这几味药材。”</p>
郝大通捋了捋胡子，这几味药材主清肺、敛肺。</p>
“然后师兄你要装作掩饰身形，却又不能不露踪迹，多绕几个圈子，潜入青狼帮总堂。</p>
“师兄先别出来，可先埋伏在隐蔽处，等局势明朗。”</p>
刘处玄心下了然，侧头向郝大通解释下午“直钩钓鱼”之事。</p>
郝大通恍然大悟，应承下来。</p>
“阿野，你留下来陪着章北，章南。”</p>
“七爷，带上我！我可……”</p>
陈宸摆摆手，指了指他的宽肩长臂，解释一句，</p>
“秦州之事过去数日，密教此刻必定掘地三尺想找出主谋，明面上你拓跋家可以把事情推给百姓，谁都不能说些什么，但私底下谁都知道必有蹊跷。”</p>
“你身形显眼，晚上这一战怕是又做不到全歼敌人。”</p>
“身为拓跋氏族长幼子，伱在兰州出现不要紧。但你在兰州对付密教喇嘛，一旦露了行藏，恐怕会引来众多蜂蝶。”</p>
“到时候，那群喇嘛说不定就借机对你整个氏族下手。”</p>
拓跋恒双手抱胸，蹲到地上，嘀咕着：“哎，上了‘贼船’下不来了……”</p>
“刘师兄，你带着大伙儿着夜行衣戴头套，隐在青狼帮章南所在堂口大门外。”</p>
“别忙动手，等见到有人求援，‘堂主’召集齐人手后，再冲进去一网打尽！”</p>
刘处玄颔首，“那师弟你呢？”</p>
“我跟着志和，先去趟‘翠楼’，会一会那姓‘彭’的。可别忘了，还有一個‘公子哥’的身份不清不楚。”</p>
陈宸、郝大通、谢志和率先换好衣服，几个踨跃远去。</p>
刘处玄带着剩下弟子，先是静坐养了会儿精神，等到亥时正，才不慌不忙地换上“套装”，出发潜入兰州。</p>
拓跋野与章北并肩而立，目送众人远去。</p>
“老章，七爷他……我从未看透过。”</p>
“你有恨过他吗？毕竟……若不是他找你当向导，你能提前一天到家。”</p>
章北并不答话，也不转头，只是捏紧拳头。</p>
过得许久，就在拓拔野以为他不会回答时，耳畔传来章北沙哑低沉的嗓音。</p>
“恨？恨过。但已想通了。”</p>
“早来一天，不过是多死一人罢了。”</p>
“从见到弟弟那时起，我便只剩下庆幸和感激。”</p></div>
尹志平有点忧虑。</p>
“小师叔，志和还没回来，我们要不要去找一找”</p>
陈宸躺在村口一块青石上，看着逐渐升起明月和争不过月辉而逐渐寥落的繁星。</p>
“志平，你要相信志和。”</p>
尹志平欲要再说些什么，听到一阵轻功掠过叶梢的“飒飒”声。</p>
老远就看见谢志和的身影飞快奔来。</p>
他肩上扛着一口大箱子。</p>
一直站立不动，宛若陶俑的章北浑身轻颤起来，深怕箱子里是一具冰冷的“尸体”。</p>
谢志和奔到近前。</p>
章北难以自持，后退半步。</p>
尹志平连忙上前搭了把手，轻轻放下肩上箱子。</p>
“老章，我把你弟带回来了，活的！”</p>
谢志和喘了两口气，翻开箱盖说道。</p>
章北按捺狂跳不止的心，抢上一步，扒住箱沿。</p>
箱内，章南正好睁眼。</p>
章北看到他弟一瞬间，苍白的脸上先是绽开一丝笑容，随后被巨大的悲戚掩住，一声“弟弟”哽咽在喉咙里，怎么也发不出来。</p>
箱子里的章南激动到浑身抖动，谢志和连忙按住他。</p>
“小师叔，老章他弟弟受了重伤，不宜过激！”</p>
尹志平拉开章北。</p>
陈宸俯身右手摸住章南脉门，左手掐“阳剑诀”，往膻中、百会、合谷三穴点去，一触即收。</p>
他起身时顺带拂过喉下天突穴。</p>
“哥~”</p>
章南一时之间声泪俱下，但已不再激动到难以自持。</p>
章北蹲下握住弟弟的手，相看泪眼，一时之间无语凝噎。</p>
陈宸当即转身回村，轻声说道：</p>
“我们先回去，让他俩自己待一会。”</p>
……</p>
戌正三刻，章北扶着章南走进自家院子。</p>
熟悉的环境让逝去的记忆开始攻击章南。</p>
他脑中闪过母亲仰天躺倒，裂目圆睁，血泪斑斑的一幕，头不由地开始疼痛。</p>
陈宸正在给其他人分享点穴、解穴的心得，见两人进门，停下话头。</p>
等两人站定，他开口道：</p>
“我先问问老章你和还有你弟弟。”</p>
“你们希望仇人得到什么下场？换句话说，是要亲自手刃仇敌，还是只要他们死。”</p>
章北和弟弟对视一眼，瞬间明白对方想法。</p>
他直视着陈宸双眼，说道：“我们只要仇人授首，脑袋拿到这一十七口坟前，以慰她们，还有枉死之人的在天之灵。”</p>
陈宸微微点头，不再多问。</p>
“老章，让你弟弟说下事情经过。”</p>
章南看了一眼他哥，见章北点头，便把昨日见到的一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期间提到仇人，咬牙切齿，几欲发狂。</p>
但他记忆却缺失了一段，对见了母亲尸体后，自己做了什么，胸口怎么中伤，又是为何会凌晨倒在翠娘门口全然没有印象。</p>
拓拔野与在场全真弟子，即使心有准备，透过章南的讲述仍然义愤填膺，怒火高炽。</p>
陈宸提取关键信息，与下午拓拔野、许志清等人的见闻一一印证。</p>
他接着又问章南，“那姓‘彭’的住哪？”</p>
章南双眼露出仇恨的凶光，脑海中闪过‘彭’手持匕首刺入他胸口的一幕。</p>
“就在那‘翠楼’正后第二进小院，‘翠楼’归那该死的‘堂主’管辖，这个畜生领管事差使，负责日常安全。”</p>
谢志和心想：难怪我打听不到这人住处。</p>
陈宸沉吟片刻，见大家都看着自己，遂开口：</p>
“阿野去马市打听过了，上午，有青狼帮帮众来强卖五匹驽马，强迫马贩按战马价格收，弄出了一番动静。”</p>
“志清也打探到，城中‘保和堂’上门替一位青狼帮帮众诊治箭伤。”</p>
“这些与老章弟弟的经历能对上。不出意外，整件事情始作俑者就是那姓‘彭’的。”</p>
李志常听后愤怒中带着一丝不解，“小师叔，我不明白。这人与老章一家无冤无仇，为何……”</p>
郝大通正站在志常身侧，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慨万千，“志常，莫要把人看得太好。人心是天底下最难忖度之物。”</p>
陈宸看了眼章南，见他怔怔出神，顺着郝大通的话说道：</p>try{ggauto();} catch(ex){}
“原因可能很多，或许是见到老章一家幸福美满，就起妒忌心要亲手毁掉。”</p>
“或许是听说章南有个漂亮妹妹，便想作为进身之阶，讨好上司。”</p>
“又或许是纯粹想要看看绝望之人的表现。”</p>
“皆而有之也不是不可能……”</p>
章南眼神空洞，浑身发冷，口中不断喃喃，“怎么会~怎么会~”</p>
陈宸转而看向已升至屋脊的月亮，继续往下说：</p>
“各位，此人本来应该是没想杀章南，把他支走就是明证。”</p>
“据我推测~”说到这里，陈宸停了停。</p>
“等章南自定西返回，目睹惨剧，必会找‘彭大哥’倾诉。”</p>
“到时候他再以‘贴心大哥’的身份开导，提出帮忙。”</p>
“如此一来，既能欣赏自己亲手造就的章南绝望一幕，又能玩弄他于股掌之间……”</p>
章北两眼直视陈宸，露出哀求神色，求他不要再说。</p>
他明显感觉，随着陈宸的话语，手中扶住的身体开始不断地颤动。</p>
刘处玄闪身到章南身后，右手轻拂过他后脑、脖颈。</p>
章南眼一闭，靠倒在章北身上，昏睡过去。</p>
“师弟，让他再睡一觉吧。章北，你先扶弟弟进屋。”</p>
陈宸长叹一口气，住口不言。</p>
在场每个人都沉郁不已，像是溺水之人，喘不过气来。</p>
“好了，这些只是我的推测。人性之恶留到以后再讨论。”</p>
“讲一下眼前的事。”</p>
“格桑大喇嘛已经带人到兰州金刚寺，此刻正在调查‘刀客’的蛛丝马迹。”</p>
众人纷乱的思绪被陈宸拉回，立起耳朵听小师叔这次又是如何“挖坑”。</p>
“郝师兄，你再换上行头，装作“黑衣刀客”，去城里敲开几家医馆、药铺的门，多买点桔梗、川贝、五味子、麦冬这几味药材。”</p>
郝大通捋了捋胡子，这几味药材主清肺、敛肺。</p>
“然后师兄你要装作掩饰身形，却又不能不露踪迹，多绕几个圈子，潜入青狼帮总堂。</p>
“师兄先别出来，可先埋伏在隐蔽处，等局势明朗。”</p>
刘处玄心下了然，侧头向郝大通解释下午“直钩钓鱼”之事。</p>
郝大通恍然大悟，应承下来。</p>
“阿野，你留下来陪着章北，章南。”</p>
“七爷，带上我！我可……”</p>
陈宸摆摆手，指了指他的宽肩长臂，解释一句，</p>
“秦州之事过去数日，密教此刻必定掘地三尺想找出主谋，明面上你拓跋家可以把事情推给百姓，谁都不能说些什么，但私底下谁都知道必有蹊跷。”</p>
“你身形显眼，晚上这一战怕是又做不到全歼敌人。”</p>
“身为拓跋氏族长幼子，伱在兰州出现不要紧。但你在兰州对付密教喇嘛，一旦露了行藏，恐怕会引来众多蜂蝶。”</p>
“到时候，那群喇嘛说不定就借机对你整个氏族下手。”</p>
拓跋恒双手抱胸，蹲到地上，嘀咕着：“哎，上了‘贼船’下不来了……”</p>
“刘师兄，你带着大伙儿着夜行衣戴头套，隐在青狼帮章南所在堂口大门外。”</p>
“别忙动手，等见到有人求援，‘堂主’召集齐人手后，再冲进去一网打尽！”</p>
刘处玄颔首，“那师弟你呢？”</p>
“我跟着志和，先去趟‘翠楼’，会一会那姓‘彭’的。可别忘了，还有一個‘公子哥’的身份不清不楚。”</p>
陈宸、郝大通、谢志和率先换好衣服，几个踨跃远去。</p>
刘处玄带着剩下弟子，先是静坐养了会儿精神，等到亥时正，才不慌不忙地换上“套装”，出发潜入兰州。</p>
拓跋野与章北并肩而立，目送众人远去。</p>
“老章，七爷他……我从未看透过。”</p>
“你有恨过他吗？毕竟……若不是他找你当向导，你能提前一天到家。”</p>
章北并不答话，也不转头，只是捏紧拳头。</p>
过得许久，就在拓拔野以为他不会回答时，耳畔传来章北沙哑低沉的嗓音。</p>
“恨？恨过。但已想通了。”</p>
“早来一天，不过是多死一人罢了。”</p>
“从见到弟弟那时起，我便只剩下庆幸和感激。”</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