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民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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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了张朝阳的‘一声令下’,老村长陈耀荣终于动手了。</p>

    不过,出于某种隐秘的习惯,他在动手前,不经意的扫视一圈,在人群中没有发现陈耀祖,这才放心。</p>

    那个残废,下手才叫狠……</p>

    “陈力这娃太不像话了,欠人家供销社的钱,咋就拖着不还呢,哎,这也太不像话了啊。”</p>

    陈耀荣使劲咳嗽几下,往地上吐一口浓痰,很讲究的用鞋底子使劲搓了几下,先摆明自己的‘立场’。</p>

    然后,这位德高权重的老村长,猛的一挥手:“陈抗美,陈援朝,陈爱华,陈国宝……上!”</p>

    他点了一串名字,命令他们上前,给供销社的同志帮忙,先把人抓了再说。</p>

    不料。</p>

    所有被他点名的小伙子,才发了一声喊,就蔫吧了,不吭声了,一个个的往人群里缩了缩。</p>

    陈耀荣大怒,刚要开口呵斥。</p>

    结果一转头,就看见陈力家的矮墙上,孤零零站着一个独臂人,单手提着一杆56式半自动。</p>

    陈耀祖,这老东西什么时候来的……陈耀荣讪笑着,大声咳嗽几下:“耀祖大哥啊,你什么时候来的?”</p>

    陈耀祖懒得理睬这个窝囊废‘堂弟’,只是目光幽幽的扫视一圈。</p>

    他独臂下垂,猛的一提。</p>

    枪杆磕在他腿上,‘咔哒’一声脆响,保险打开,子弹已上膛,黑黝黝的枪管子,分毫不差的对准了村长陈耀荣的脑门。</p>

    老村长陈耀荣脸上的讪笑,瞬间凝固。</p>

    “耀祖大哥,陈力这娃不像话啊,”陈耀荣默默吞一口唾沫,“抬埋他妈时,家里穷得叮当响,就跟狗舔过一样,啥都没有。</p>

    耀祖大哥,买棺材办丧事的东西,可都是赊欠人供销社大商店的,我身为生产队长,自然不能坐视不管,还是咱哥俩一起去做的担保……”</p>

    陈耀荣爱面子,明明是一個不入流的生产队长,可是,他就喜欢别人喊他‘老村长’。</p>

    久而久之,大家都喊习惯了。</p>

    陈耀祖面无表情,一根手指,扣到了扳机上:“所以,你就带人来了?”</p>

    陈耀荣口干舌燥的,说话都不利落了。</p>

    他知道,陈耀祖这老东西,可是真敢对着人的脑门开枪。</p>

    “都站着别动。”</p>

    好在陈耀祖挺讲道理,一看村里的‘自己人’不动手,他也不动手:“钱,我们家会还。”</p>

    “人,不能让他们带走。”</p>

    老爷子想了想,冷冷说道:“明天,我便去一趟县上,听说新来的头头叫郑卫华,他给我当过连长……”</p>

    听了陈耀祖的话,老村长陈耀荣心里咯噔一下,眼皮狂跳,没来由的就有些窝火。</p>

    原来如此!</p>

    怪不得他几次偷偷给上面打报告,说陈耀祖仗着自己是大队部民兵连长,借口巡山,偷偷打猎……</p>

    “年轻人之间的事情,让他们自己解决,”陈耀祖难得一见的多说了几句话,“陈抗美,陈援朝,陈爱华你们几个小伙子,若是不服气,也可以上去帮忙揍我家陈力。”</p>

    “但是,不准玩阴的。”</p>

    “否则,大伯会出手,爆出你们几个小兔崽子的脑浆子!”</p>

    “……”</p>

    话都说这个份上了,谁吃饱了撑的,凑上去挨揍啊?</p>

    他们算是看明白了。</p>

    那个沉默寡言,从小就像一条独狼的陈力,根本就不好惹,不是会打架,而是很会打架。</p>

    一条羊毛鞭子,随手挥舞,便打得张朝阳那一伙人鬼哭狼嚎,满地找牙……</p>

    陈力家门口,以老村长陈耀荣父子为首的‘亲房本家’,被大伯陈耀祖单手镇压,很快就消停了。</p>

    黄泥巷深处的战斗,却还在持续。</p>

    不过,如今的形势,反过来了。</p>

    张朝阳和他带来的七八个小伙子,抱头鼠窜,哭爹喊妈,被陈力提着鞭子,打得乱跑乱叫。</p>

    他们手里的棍棒,双节棍,菜刀,匕首什么的,早就丢了,几乎每一个的头上、脸上,都有好几道口子,鲜血淋漓,就很是狼狈。</p>

    再加上天色昏暗下来,陈力趁机下狠手,在这些家伙的肋下、心口窝子、腰眼等部位,伺机猛击,使之迅速丧失战斗力。</p>

    这个时候,越战老兵的素养,终于发挥了重要作用,揍几个小痞子,还真不怎么费劲。</p>

    其中,最为凄惨的,自然是张朝阳。</p>try{ggauto();} catch(ex){}

    他货看着人高马大,其实就仗着一个‘公家人’的身份,装腔作势的吓唬人,几鞭子抽下去,眼泪鼻涕就糊住了大半个脸,‘哎哟哎哟’的惨号着,就像是在杀猪。</p>

    陈力劈手揪住张朝阳的头发,拖一条死狗似的,大踏步回到自己家门口。</p>

    一松手,将这货丢在地上。</p>

    就当着老村长陈耀荣等人的面,提起鞭子,劈头盖脸的又是一顿猛抽。</p>

    这一次,他控制好角度、力度,只挑大腿内侧、肋下、腰间软肉,二十几鞭子下去,张朝阳哭了。</p>

    “陈力陈力,哎哎哎,哥错了哥错了!”</p>

    “以后我再不来清账了。”</p>

    “陈力我错了,我再不纠缠常书兰了……”</p>

    不开口求饶还好,结果,张朝阳求生欲实在太强,口无遮拦,竟然说出了‘常书兰’的名字。</p>

    陈力的脸色,更加阴沉了。</p>

    他的眼睛,微不可查的眯了一下,突然就停手了。</p>

    他面无表情的抬头,直勾勾盯着老村长陈耀荣:“九爸,今天的事情,你是证人吧”</p>

    让他直勾勾的盯着,老村长陈耀荣的眼皮,没来由的抽抽几下,开口说道:“陈力,既然如此,就算了吧。”</p>

    “得饶人处且饶人。”</p>

    “更何况,你家的确欠了人家供销社大商店的钱,回头,九爸给你想想办法,看啥地方能挣钱……”</p>

    陈力点头:“谢谢九爸。”</p>

    这个老东西,绝对没安好心,看样子已然动了心思,想把他送到大队的小煤窑去了。</p>

    这个年代,几乎每个大队,都有一点各自的‘副业’。</p>

    像什么养猪场,羊场,鱼塘,林场,果园,都算是比较常规的,大家都在搞,名为‘村集体产业’;而像什么小煤窑,运输队,就比较‘高大上’。</p>

    陈家沟是生产队,属于‘小社’。</p>

    小社上面,还有李家咀大队,下辖五个生产队小社,就办了一个小煤窑,据说每年能创收好几千块钱。</p>

    刚开始,各个生产队的人,削尖了脑袋的往小煤窑里头挤,为此,还曾闹出了不少乱子。</p>

    很多人家,为了把自家的男人、青壮年送进小煤窑当‘工人’,还付出了一定的代价,比如蜂蜜,猪腿,胡麻油,自家媳妇或闺女……</p>

    直到后来,小煤窑出了几次冒顶事故,死了好多人。</p>

    大家终于知道,原来,大队办的小煤窑,并不是什么‘国营单位’,进去挖煤的矿工,也不是什么‘公家人’身份,会死人的。</p>

    而且,还是白死的那种!</p>

    陈力直接无视了陈耀荣,目光在人群中瞥一眼,盯住一个人:“陈抗美,过来。”</p>

    一个瘦高个小伙子缩着脖子:“干嘛?”</p>

    陈力招招手,面无表情的说道:“我信不过你爸,更信不过张朝阳,你是咱生产队的会计,识字,过来帮个忙。”</p>

    陈抗美不情不愿,自然不想上去帮忙。</p>

    不料,就在他想开口推脱时,陈力家的破木门打开,里面走出来五个壮汉,每一个人手里,都提着家伙什。</p>

    杀猪刀,军刺,打铁的锤子,火铳,铁锹把……陈抗美快步上前:“陈力你说吧,帮什么忙?”</p>

    陈力伸出鞭子,指一指趴在地上装死的张朝阳:“让他写一份认罪书,再写一份保证书。”</p>

    “写得不够详细,态度不端正,字数太少,言语闪烁,含混其词……的话,我弄死你。”</p>

    陈抗美的一张脸,登时拉胯了。</p>

    他嘀嘀咕咕的说个不停,无非说干坏事的是张朝阳,关他陈抗美什么事……不过,他终究还是怂了。</p>

    “认罪书和保证书,都需要多少字?”他问道。</p>

    “最少三百字,越详细越好,”陈力走到自家大门口,回头冷笑,“你去搬一张桌子,就在这里写。”</p>

    “什么时候写完,摁了手印,我看过后接受道歉,他们就可以走人了。”</p>

    撂下狠话,他便进了门。</p>

    ‘咣当’一声,他关上大门,并且,还顺手上了闩,顶了一根老榆木杠子。</p>

    在家门口的巷子里写认罪书、保证书,属于‘正当防卫’,就算对方是公社头头的儿子,也没有任何问题。</p>

    可是,一旦让张朝阳等人进了他陈力家的大门,性质可就变了。</p>

    私设公堂,扣押‘公家人’,随便一顶帽子扣下来,那可是要坐牢的……</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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