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末法时期
悬空大师越来越笃定，佛祖说的末法时期，已经来临了。</p>
看着眼前这群正在清查寺产的吏员，悬空大师觉得，他们就是披着官服的恶魔。</p>
悬空大师很委屈，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佛祖要降下这样的劫难来考验他。</p>
明明已经惩戒了那个逆徒呀！</p>
而且他每天都诚心向佛，诵念佛经，慈悲为怀，还给佛祖渡了金身。</p>
难道这还不够虔诚吗？</p>
莫非佛祖，还是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吗？</p>
唉，早知道，就不能太过慈悲，留下水某那个活口了。</p>
其实一开始，一切还是正常的。</p>
在昆明县县衙各房吏员的配合下，悬空大师其弟子的奸淫案也是沉冤昭雪。</p>
但随着水某的继续上诉，悬空大师的涉案弟子，在第一时间就被昆明府拘役。</p>
而且，昆明府大小官吏忽然之间“风清气正”，拒绝关于蚊香寺的任何说情和宴请。</p>
甚至堂堂的知府老爷，竟然亲自带领同知、推官等官员，以及各级的典史、书吏、衙役、仵作浩浩荡荡一干人等，前往夕阳乡走访审查，连同遗留在水某家中的香烛符纸都被作为呈堂证供。</p>
没多久，就确定了俗名为田重男的僧人，迷奸夕阳乡村妇水卜氏一案，证据确凿。</p>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p>
可是官府不依不饶，以蚊香寺“出现伤风败俗的恶僧，为还寺院清白”为由，需要例行上山检查。</p>
一开始，悬空大师以为，就是找个借口上门要银子的，也没放在心上。</p>
可没想，意外发生了。</p>
就在昆明府的知府、同知等官老爷和悬空大师于大雄宝殿前论法、而昆明府的捕快在检查宝殿时。</p>
捕快与殿内的小沙弥发生推搡冲突。</p>
万万想不到，人高马大的捕快，竟被“力大无比”但身材瘦小的小沙弥推倒在地。</p>
倒地捕快连呼“救命”。</p>
弄得七十多岁的悬空大师直发愣——不是早就交代他们，不许动手吗？</p>
而“推”到捕快的小沙弥，也是一脸懵逼：原本手上的木鱼，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一把明晃晃的匕首。</p>
佛祖作证，没人推他，没人藏刃啊。</p>
当看到小沙弥手上的匕首，官老爷吓得大呼“有贼寇”后，一溜烟地丢下悬空大师跑了。</p>
只留下大师和弟子们一头雾水地站在大雄宝殿前。</p>
没过多久，一群衣着怪异，手持刀枪的夷兵就气势汹汹的杀上山来。</p>
惊得僧人连呼“冤枉”。</p>
而听不懂汉话的夷兵出手狠辣，很快就把护寺武僧们制服。</p>
形势一边倒。</p>
在制服小沙弥等孔武有力的僧人后，老爷们又出现了。</p>
扶起了被吓坏的悬空大师后，义愤填膺地表示：</p>
定是有贼人、流氓、浪荡子等人混入蚊香寺内，混吃骗喝；为了不让假僧人败坏蚊香寺名声，要严查寺院的度牒情况。</p>
等查完度牒之后，发现蚊香寺500多号人里，只有大约三十余人有度牒。</p>
包括悬空大师及各院长老。</p>
而此时昆明府的推官则表示：</p>
这群假僧人当中，定有不少恶人，会假借蚊香寺与悬空大师的善名，在外坑蒙拐骗，诈取钱财；</p>
同时对内，则蒙蔽这群一心向佛的高僧们。</p>
于是昆明府的知府老爷，为了还高僧们的清白，又名正言顺地令户房的书吏们，清查寺院账本。</p>
果不其然，寺院账本里的寺产，的确有大量历年多增加出来、来历不明的田产，以及金银铜铁、玛瑙等财货。</p>
还有米粮、羊豚、鸡鸭鹅、牛马等牲畜，甚至还有刀枪、硫磺、硝石、牛筋等军中用品。</p>
听闻书吏们禀报此事，气得知府老爷破口大骂：</p>
“你们这群污烂货不许乱污人清白！悬空大师及各位法师，都是真正的出家人，怎么可能会圈养牲畜？难道是为了吃肉吗？”</p>
“大师们都是得道高僧，又怎会看得起俗世间的黄白之物呢？”</p>try{ggauto();} catch(ex){}
“这些定然是假僧人所为，而悬空大师和长老们慈悲为怀、淡泊名利、一向向佛，定是一时疏忽，才被宵小之徒蒙蔽其中。”</p>
知府大人甚至向在场所有官员表示：愿意替蚊香寺的大师们做保，此事与有度牒的大师们无关。</p>
而在场的大小官员也纷纷表示，认可知府大人的做法。</p>
面对知府大人的体贴谅解，悬空大师等人虽一肚子苦水，也只能违心称“是”，并请官家出面，帮忙处理善后事宜。</p>
此时，昆明府的大人们也表示，为了证明蚊香寺的清白，“暂时”接管蚊香寺名下的所有资产。</p>
其中包括田产租赁、功德箱收支、寺院借贷业务的运营；</p>
也“暂时”将米粮、牲畜、金银、玛瑙、刀枪、硫磺、牛筋等财货收存在官府。</p>
只留下足够拥有度牒的三十几位大师日常食用的瓜果菜疏。</p>
并且大方的表示：</p>
三十几位大师们每年的“单金”会按度牒派发，并且会根据级别不同，“单金”也会不同；</p>
同时，寺院年初时候，可上报官府，说明当年寺院需要的“办公费用”是多少。</p>
在官府审核后，会拨出一笔银子，作为寺院的修缮使用及日常瓜果菜蔬所需。</p>
面对官老爷们的笑脸，以及他们身后那群凶神恶煞的夷兵，寺院的大师们只能答应。</p>
神奇的是，对于在寺院里发现的那群没度牒的假僧人们，官府却以“虽无度牒，但暂查无犯罪实情”为由，不理不顾。</p>
在清点完蚊香寺的资产、搬走需要“暂时”收存的钱粮牲畜、刀枪硫磺、并抓走藏在寺院里几个强人后，官府官员及兵丁们就离开了蚊香寺。</p>
在官府人员下山后，蚊香寺的大师们，第一时间召集有度牒的僧人们开会，商讨出路。</p>
僧人愤愤不平，骂声震天。</p>
直言官府此番做法，实乃沙门法难。</p>
甚至想要联络各地寺院，唆使门下僧人，向周王讨回一个公道。</p>
其中一僧言道：</p>
“大明自太祖皇帝立国以来，厚待佛家，此乃祖宗之法！周王欲乱大明之法乎？！”</p>
于是，开始论起佛家史籍来。</p>
“洪武五年正月十三日至十五日，太祖驾临太平兴国寺大型法会，太祖皇帝于佛像前礼佛如仪，听宗泐大师说法，并接受天台宗和尚慧日戒律。”</p>
“洪武五年春，应天府天界寺举行法事普渡大会。此会延续三天，参会僧众达千余人，太祖皇帝亲临参与盛会！”（注1)</p>
“何止！”另一白须僧人昂言道：</p>
“当年，成祖皇帝亦亲自注解《金刚经》，说明佛家，于大明是何等重要啊！”</p>
面对众僧的满腔义愤，悬空大师静静地听着。</p>
待不满情绪宣泄过后，方才示意众人安静，慢悠悠地说：</p>
“诸位有没有发现，官府只是查抄了寺产，却没有查抄我们这些人的私产。”</p>
“这说明什么？”</p>
“说明官府给我们留了条后路，许我们富贵，以换取寺产归公。”</p>
“有度牒在，接下来，或许生活没之前那么滋润，但再加之前赚的，足够我们养老了。”</p>
“《佛说八大人觉经》亦有言：多欲为苦，生死疲劳，从贪欲起；少欲无为，身心自在。”</p>
“这些年，大家该赚的已经赚了，该捞的也已经捞了，是时候收手了。”</p>
听到住持这番话，众人顿时才发现，好像官府真的没有对他们斩尽杀绝，给他们这群人留了一线生路。</p>
众僧虽心有不忿，但毕竟开始冷静下来，思考后路。</p>
此时，有僧人提出一个问题：</p>
殿外那群没度牒的僧人们，怎么办？</p>
仅靠他们三十几人的“单金”，养不起他们啊。</p>
悬空法师听后久久未言。</p>
随着一声叹息，做出了这帮人的命运决定：</p>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p>
“既然缘分已了，就让他们走吧，自谋生路去吧。阿弥陀佛。”</p></div>
看着眼前这群正在清查寺产的吏员，悬空大师觉得，他们就是披着官服的恶魔。</p>
悬空大师很委屈，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佛祖要降下这样的劫难来考验他。</p>
明明已经惩戒了那个逆徒呀！</p>
而且他每天都诚心向佛，诵念佛经，慈悲为怀，还给佛祖渡了金身。</p>
难道这还不够虔诚吗？</p>
莫非佛祖，还是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吗？</p>
唉，早知道，就不能太过慈悲，留下水某那个活口了。</p>
其实一开始，一切还是正常的。</p>
在昆明县县衙各房吏员的配合下，悬空大师其弟子的奸淫案也是沉冤昭雪。</p>
但随着水某的继续上诉，悬空大师的涉案弟子，在第一时间就被昆明府拘役。</p>
而且，昆明府大小官吏忽然之间“风清气正”，拒绝关于蚊香寺的任何说情和宴请。</p>
甚至堂堂的知府老爷，竟然亲自带领同知、推官等官员，以及各级的典史、书吏、衙役、仵作浩浩荡荡一干人等，前往夕阳乡走访审查，连同遗留在水某家中的香烛符纸都被作为呈堂证供。</p>
没多久，就确定了俗名为田重男的僧人，迷奸夕阳乡村妇水卜氏一案，证据确凿。</p>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p>
可是官府不依不饶，以蚊香寺“出现伤风败俗的恶僧，为还寺院清白”为由，需要例行上山检查。</p>
一开始，悬空大师以为，就是找个借口上门要银子的，也没放在心上。</p>
可没想，意外发生了。</p>
就在昆明府的知府、同知等官老爷和悬空大师于大雄宝殿前论法、而昆明府的捕快在检查宝殿时。</p>
捕快与殿内的小沙弥发生推搡冲突。</p>
万万想不到，人高马大的捕快，竟被“力大无比”但身材瘦小的小沙弥推倒在地。</p>
倒地捕快连呼“救命”。</p>
弄得七十多岁的悬空大师直发愣——不是早就交代他们，不许动手吗？</p>
而“推”到捕快的小沙弥，也是一脸懵逼：原本手上的木鱼，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一把明晃晃的匕首。</p>
佛祖作证，没人推他，没人藏刃啊。</p>
当看到小沙弥手上的匕首，官老爷吓得大呼“有贼寇”后，一溜烟地丢下悬空大师跑了。</p>
只留下大师和弟子们一头雾水地站在大雄宝殿前。</p>
没过多久，一群衣着怪异，手持刀枪的夷兵就气势汹汹的杀上山来。</p>
惊得僧人连呼“冤枉”。</p>
而听不懂汉话的夷兵出手狠辣，很快就把护寺武僧们制服。</p>
形势一边倒。</p>
在制服小沙弥等孔武有力的僧人后，老爷们又出现了。</p>
扶起了被吓坏的悬空大师后，义愤填膺地表示：</p>
定是有贼人、流氓、浪荡子等人混入蚊香寺内，混吃骗喝；为了不让假僧人败坏蚊香寺名声，要严查寺院的度牒情况。</p>
等查完度牒之后，发现蚊香寺500多号人里，只有大约三十余人有度牒。</p>
包括悬空大师及各院长老。</p>
而此时昆明府的推官则表示：</p>
这群假僧人当中，定有不少恶人，会假借蚊香寺与悬空大师的善名，在外坑蒙拐骗，诈取钱财；</p>
同时对内，则蒙蔽这群一心向佛的高僧们。</p>
于是昆明府的知府老爷，为了还高僧们的清白，又名正言顺地令户房的书吏们，清查寺院账本。</p>
果不其然，寺院账本里的寺产，的确有大量历年多增加出来、来历不明的田产，以及金银铜铁、玛瑙等财货。</p>
还有米粮、羊豚、鸡鸭鹅、牛马等牲畜，甚至还有刀枪、硫磺、硝石、牛筋等军中用品。</p>
听闻书吏们禀报此事，气得知府老爷破口大骂：</p>
“你们这群污烂货不许乱污人清白！悬空大师及各位法师，都是真正的出家人，怎么可能会圈养牲畜？难道是为了吃肉吗？”</p>
“大师们都是得道高僧，又怎会看得起俗世间的黄白之物呢？”</p>try{ggauto();} catch(ex){}
“这些定然是假僧人所为，而悬空大师和长老们慈悲为怀、淡泊名利、一向向佛，定是一时疏忽，才被宵小之徒蒙蔽其中。”</p>
知府大人甚至向在场所有官员表示：愿意替蚊香寺的大师们做保，此事与有度牒的大师们无关。</p>
而在场的大小官员也纷纷表示，认可知府大人的做法。</p>
面对知府大人的体贴谅解，悬空大师等人虽一肚子苦水，也只能违心称“是”，并请官家出面，帮忙处理善后事宜。</p>
此时，昆明府的大人们也表示，为了证明蚊香寺的清白，“暂时”接管蚊香寺名下的所有资产。</p>
其中包括田产租赁、功德箱收支、寺院借贷业务的运营；</p>
也“暂时”将米粮、牲畜、金银、玛瑙、刀枪、硫磺、牛筋等财货收存在官府。</p>
只留下足够拥有度牒的三十几位大师日常食用的瓜果菜疏。</p>
并且大方的表示：</p>
三十几位大师们每年的“单金”会按度牒派发，并且会根据级别不同，“单金”也会不同；</p>
同时，寺院年初时候，可上报官府，说明当年寺院需要的“办公费用”是多少。</p>
在官府审核后，会拨出一笔银子，作为寺院的修缮使用及日常瓜果菜蔬所需。</p>
面对官老爷们的笑脸，以及他们身后那群凶神恶煞的夷兵，寺院的大师们只能答应。</p>
神奇的是，对于在寺院里发现的那群没度牒的假僧人们，官府却以“虽无度牒，但暂查无犯罪实情”为由，不理不顾。</p>
在清点完蚊香寺的资产、搬走需要“暂时”收存的钱粮牲畜、刀枪硫磺、并抓走藏在寺院里几个强人后，官府官员及兵丁们就离开了蚊香寺。</p>
在官府人员下山后，蚊香寺的大师们，第一时间召集有度牒的僧人们开会，商讨出路。</p>
僧人愤愤不平，骂声震天。</p>
直言官府此番做法，实乃沙门法难。</p>
甚至想要联络各地寺院，唆使门下僧人，向周王讨回一个公道。</p>
其中一僧言道：</p>
“大明自太祖皇帝立国以来，厚待佛家，此乃祖宗之法！周王欲乱大明之法乎？！”</p>
于是，开始论起佛家史籍来。</p>
“洪武五年正月十三日至十五日，太祖驾临太平兴国寺大型法会，太祖皇帝于佛像前礼佛如仪，听宗泐大师说法，并接受天台宗和尚慧日戒律。”</p>
“洪武五年春，应天府天界寺举行法事普渡大会。此会延续三天，参会僧众达千余人，太祖皇帝亲临参与盛会！”（注1)</p>
“何止！”另一白须僧人昂言道：</p>
“当年，成祖皇帝亦亲自注解《金刚经》，说明佛家，于大明是何等重要啊！”</p>
面对众僧的满腔义愤，悬空大师静静地听着。</p>
待不满情绪宣泄过后，方才示意众人安静，慢悠悠地说：</p>
“诸位有没有发现，官府只是查抄了寺产，却没有查抄我们这些人的私产。”</p>
“这说明什么？”</p>
“说明官府给我们留了条后路，许我们富贵，以换取寺产归公。”</p>
“有度牒在，接下来，或许生活没之前那么滋润，但再加之前赚的，足够我们养老了。”</p>
“《佛说八大人觉经》亦有言：多欲为苦，生死疲劳，从贪欲起；少欲无为，身心自在。”</p>
“这些年，大家该赚的已经赚了，该捞的也已经捞了，是时候收手了。”</p>
听到住持这番话，众人顿时才发现，好像官府真的没有对他们斩尽杀绝，给他们这群人留了一线生路。</p>
众僧虽心有不忿，但毕竟开始冷静下来，思考后路。</p>
此时，有僧人提出一个问题：</p>
殿外那群没度牒的僧人们，怎么办？</p>
仅靠他们三十几人的“单金”，养不起他们啊。</p>
悬空法师听后久久未言。</p>
随着一声叹息，做出了这帮人的命运决定：</p>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p>
“既然缘分已了，就让他们走吧，自谋生路去吧。阿弥陀佛。”</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