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军人和官家(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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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瞅着进入大宋319年十二月,天气已经完全冷了下来。冬季天冷的要命,除了不得不出门,大家都待在家里,南昌知州李庭芝也是如此。

    李知州情绪不错,在家里请一众南昌的官员参加舞会。便是江西这样的地方,人类对于娱乐的追求也与其他地方别无二致。早些年赵官家在福州开发的舞蹈迅速分化为广场舞和交谊舞。平均律与和弦的新式乐理,加上吉他、管弦乐以及军乐队的经验,官员们参与的舞会已经颇有19世纪欧洲贵族舞会的意思。

    民间的舞会,基本是夫妻一起跳。官场上的众人还不习惯这种公开的社交生活,经过技能升级的歌妓们便承担起舞伴的角色。在赵官家创作的管弦乐《蓝色太湖》(蓝色多瑙河)的优美旋律中,六十岁的李知州挽着一位二十岁的妹纸在舞厅里翩翩起舞。

    老头子丝毫没有那种色眯眯的感觉,就是率直的搂着妹纸在舞池里踩着节奏翩翩起舞。和他一比,不少官员就显得有点令人不屑了。

    一曲跳完,众人停下,乐队也得以歇口气。李庭芝便放开女伴,自己到了自助餐的吧台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桔汁。

    这种自助餐吧台也是从福州开始的,随着福州干部们的扩散传播来来。在重视享受的南宋上层,向客人提供什么样的自助餐,就成了彰显富裕的手段。对于一些比较穷的官员,他们就只能提供橘子水。李知州提供的桔汁都是鲜榨,里面加了砂糖调味。非常美味

    南北朝刘敬业在《异苑》中记载:“南康有奚石山,有柑橘、橙、柚。”南康就是今天赣州一带。至北宋年间,柑、橘、橙、柚等果树已经蔚然成林。身为江西南昌的知州,李庭芝虽然没有穷奢极侈,压榨式的果汁也算是比较有范儿。

    除了果汁,自助餐的台子上还有各种小点心。大宋船队从扶桑洲带回来了可可树,在南方的交趾、占城、暹罗种植。小点心不少都涂了巧克力,对这种甘苦浓郁的味道,那帮官员们吃的非常开心。

    在舞会上,自然有各种识相的与不识相的。譬如有一位官员就凑上来,刚开始的时候还是满嘴拜年的话,然而说着说着就把话题带到了最近李庭芝与御史台之间的斗争上。

    单从所讲的内容上看,李庭芝觉得这位官员本意是说李庭芝乃是英雄,御史台那帮人根本动不了李庭芝分毫。李庭芝对这话其实非常不满意。御史台那帮人在李庭芝看来的确没什么好怕的,那些人都是些嘴炮。在蒙古南侵之时,临安朝廷都选择总投降。天下还坚持作战的就是四川、扬州、岭南。

    在这三股力量中,赵嘉仁无疑功劳最大,所以赵嘉仁现在就当上了官家。天下虽然因此而震动,却也没有人觉得赵嘉仁这么干属于毫无道理。赵官家不仅打跑了蒙古人,他还发动了一系列反攻,甚至能让黄河这样的大河改道北归。如此赫赫武功,如此战天斗地,大家也都很佩服。

    李庭芝不满的地方在于,赵官家未免太威福自用。李庭芝这样的功劳,待遇和其他官员看着没什么不同。到现在也不给加个少师、太师的头衔。以李庭芝的功劳,好歹给加个节度使的头衔吧。

    有这种不识相的,李庭芝就笑道:“朝廷的大事,你不过是南昌的小官,操这等闲心好是无聊。”这话实在是不客气,官员脸色登时就变得非常难看,却也只能自认倒霉的讪讪而去。

    看着官员那委屈的背影,李庭芝心情觉得不错。反正就要致仕,在这个制科兴起,科举衰落的世道下,官员对于朝政的影响力大大降低。便是得罪了个人又能如何?官员真的不满意可以过来咬李庭芝么。

    休息了一阵,乐队继续开始奏乐。李庭芝本来想着和原先的妹纸继续跳舞,没想到另外一个妹纸却主动跑来。妹纸笑道:“见李知州如此洒脱,却不知小女子可否与李知州共舞?”

    “这有何难。”李庭芝拉起妹纸的手臂,搂住妹纸的纤腰,很快就进入了起舞的人群。

    看着李知州的洒脱,有几个年轻官员坐在角落的茶台旁边,为首的那位说道:“李知州之后也不知道会是谁接任南昌知州。朝廷或许会派个要搞土改的来吧?”

    “这得看朝廷。我等着急也没用。”另外一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有些不以为然的说道。

    “我是姑苏人。我家那边早就已经土改,土改之后百姓生活立刻就好了许多。而且土改之后这个官可就容易做了。”

    “一直有人讲官好做,我倒是觉得未必。江南的官员比以前辛苦的多。”

    “所谓好做可不是说什么都不用动手,地方政务自然变好。所谓好做,就是我等要做什么有整套的规定,便是中间出了什么纰漏。我等也有规矩可执行。你们看过官家写的那篇《秦法考证》吧,里面可是举了陈胜吴广的例子,按照秦法与秦制,因为雨天失期,根本不用受罚。法律制度本身能不能执行是一回事,有没有也很重要。”

    既然有支持法律的,自然也有不支持法律的,另外一位年轻官员就有些轻蔑的说道:“这话你也信?”

    “我不光是信,我还准备有了机会就好好干呢!”支持法制的那位语气已经开始很不善了。

    “那要怎么好好干?”

    支持法制的那位冷笑到:“我觉得商鞅当年执法手段就很好,妄议朝政者都居心叵测。若是真想搞制度,哪里有那么多废话。那么多废话,还是想自己主导,不能接受别人主导制度。”

    这话说的让周围那几位都变了脸色。商鞅变法的时候,最初民间觉得这法律太苛刻,反对的很多。商鞅把这帮人给发配惩处。等新法执行了一段时间,很多人觉得这法律不错,又给新法唱赞歌。商鞅把这帮人也给发配惩处。

    经过这么前后的收拾整顿,再没有人敢妄议新政。新政虽然有各种调整与补足,都是根据不同的情况进行调整。新政本身不再受到丝毫攻击。

    而这种做法与士大夫与官家共治天下的理念是大大违背,大宋可是不以言论杀士大夫。如果采取这样的激进手段,士大夫的特权本身就要受到重创。

    于是主张强硬态度的年轻官员登时就受到了其他人的反对。

    有人跳舞,有人谈论,有人则对妹纸上下其手。舞会就这么进行着,每个人的反应都不太一样。大家却没注意到,舞会本身这种公开的社交模式与大宋传统的模式有很大不同。哪怕是立场与理念不同的人,在同一个舞会里面都有存在的空间。

    就在大宋官员们在舞会这么一个环境下享受着安定的时候,江西的鄱阳湖平原上,军队正在建设一个十几米长的巨大罗盘。在赵官家从福建时代开始建设的测量体系和历史资料来看,这种罗盘其实不是新创。

    从汉代,在荆州那边就有大型罗盘的建立。这种罗盘直径有几十米。上面有着极为精细的刻度划分。各种天文学以及风水学人士每隔几年或者一段时间就在这边开会讨论。根据与史料对照,《粱书》里面对于两万多里外的扶桑洲的描述,就是因为有这样不得了的测量设备。

    大宋建立之后,这套玩意被拆走送去了汴梁,那些专业人士也被弄走。北宋的时候已经可以准确的预测月食,足以证明天文学的确得到了很大发展。

    赵官家则是开办了测绘学校,测绘学校并非民间学院,而是军事学院。在姑苏、荆州、开封、广州、南昌等地,都设立了测量点。测量想精确,只靠一个点是不够的,精确测量的基础就是足够数量的测量原点。

    江西的十一月,空气湿度很高,温度很低。所有军人都穿着下摆低于膝盖十几厘米的军大衣,都带着军用棉帽,还有棉手套。

    便是如此,也把这帮军人们给冻得不轻。然而军人们也没人叫苦,身为测绘人员,都有很好的未来。今年,江西测绘部队里面就清退了十几个人那种叫苦连天的家伙。大家也终于明白,很多时候说话可不是没有代价的。

    不仅是江西,在河南,赵谦班长冷静的看着连队宣布有四名士兵提前退役。

    这四名提前退役的都是部队里面的刺头,因为对部队的期待和他们接触的现状不同,便各种的不服不忿,各种负面说辞。部队每年会有两次内部清理,这样的存在都属于要被清理的对象。

    赵谦对这样的做法发自内心的欢迎,正因为和这些人打过交道,赵谦才深刻理解了什么叫做‘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他们也未必就真的敢直接搞破坏,但是他们是实实在在的恶心人。有他们在,制度本身就会被大家质疑其威力。当制度要证明自己有能力,那就必须解决这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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