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1章 同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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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声辚辚,摇摇晃晃地驶出三元巷,尚未走出多远,忽又停住。

    陈滢正自诧异,耳畔便响起一道清酒般的语声:“郑寿,我来接你们姑娘了。”

    一闻此声,寻真已“吃吃”笑起来,嬉笑道:“姑娘,小侯爷又来了。”

    陈滢忙掀车帘,果见裴恕单人独骑,正在车外。

    “你怎么来了?方才不是说要回去处置急事么?”她一面问,一面便要推门下车。

    裴恕将猿臂一伸,做了个阻拦的动作,温言道:“莫下车了,我是来送你回李府的,你坐在车上便是。”

    陈滢一时未语,只细细地打量着他。

    他的神情很柔和,但精神却似不大好,眉眼间有些阴郁。

    她向前后望了望,幸得巷中并无车马,便她在此处说话,也不虞阻人去处。

    她便向门边凑了凑,轻声问:“郎廷玉方才说,你家里有个什么人找不着了,如今可有下落了么?”

    虽郑寿等皆是自己人,陈滢问话时,却还是故意模糊了关键词汇。

    裴恕闻言,面色暗了暗,语声亦随之变低:“他死了。”

    陈滢心头一凛。

    这倒并非骤闻死讯,她才作此惊色,而是因为,自与裴恕相识以来,他还从未现出过如此颓丧的神情。

    他像是受到了很严重的打击。

    “需要我帮忙吗?”陈滢立时问。

    裴恕向她笑了笑。

    一刹时,冰霜消融、水破云开,这一笑,他整张脸都亮堂了几分。

    “多谢你,不过应该不用了。”他语声低微,像轻拨的琴弦:“我就是想来瞧瞧你,顺便送你回去。”

    他的眸光温柔得像倒映星空的水波,然而,陈滢却在这眸光中,看出一丝焦躁。

    “你等我一下。”她飞快地道,不待他回话,“嘭”一声带上门。

    裴恕呆了呆。

    这说得好好儿的话,人怎么就不见了?

    他往旁看了几眼。

    说来也巧,几个忠勇伯府的仆役,恰好自旁行过,正对着他指指点点地,偷笑不已。

    裴恕立马眼一瞪、眉一挑,舌绽春雷、喝出一字:“滚!”

    那几人俱吓得一哆嗦,飞快地跑开了。

    裴恕冷冷地盯着他们的背影,心下很不以为然。

    没见过男人等媳妇儿么?大惊小怪,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咿呀”,车门被人从里推开,露出了陈滢的面庞。

    裴恕立时双眸一亮。

    就在这数息的功夫,陈滢竟已换上男装,箭袖窄袍,腰环锦带,鸦青的头发高高挽了个髻,以木簪贯住,

    “小侯爷,我与你回府瞧瞧。”她拱手道,一举手、一投足,莫不飒爽,倒真像出身武将家的公子哥儿。

    裴恕怔望着她,心头忽地一暖,像漫漫春风,拂过面颊。

    虽然方才他极言无事,可在心底里,他却并非这样想。

    他想要听一听陈滢的看法。

    哪怕此事并无疑点,可是,唯有她下的推论、她做的判断,他才会信。

    “趁着天时还早,咱们早去早回。”陈滢再拱手,又含笑对郑寿道:“劳驾,请解匹马给我。”

    她乘坐的是一张双马驭车,就算少了一匹马,也能晃回家。

    郑寿应一声,忙下车解马,陈滢便探身至车中,轻声吩咐寻真并知实:“你们两个就别跟来了,这里不比京城,你们这身儿衣裳在外头跑,对你们自己也没好。你们先回家告诉舅母一声儿,就说我去小侯爷家断案去了,舅母若是不放心,可以多派个婆子妈妈来。”

    言毕,又向裴恕笑了笑:“小侯爷,这就走罢。”

    裴恕乐了。

    那是一个真切的、发自肺腑的笑。

    笑罢了,他便又挑眉:“你那马行不行?我这可是千里驹。”

    他显摆地拍拍坐骑,一脸得色。

    陈滢笑容不变:“小侯爷若是不介意等的话,您可以先骑快马回府,容我慢慢追来。”

    裴恕怔得一刻,大手一挥:“罢了,我还是走慢些,与你同去便是。”

    话未说完,他面上又乐开了花。

    此时,郑寿已然解下马匹,又将鞍蹬诸物安好,将马儿牵过来,小心地道:“姑娘,这匹马是个温吞脾气,走不快的,您路上且安心。”

    裴恕哪管他话里有话,开心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陈滢谢过郑寿,熟练地扳蹬上马,那厢裴恕早便拨转马头,吆喝一声,两骑并列驰出巷口,须臾不见。

    寻真扒在窗户边儿上,眼见得两个人没了影儿,哭丧着脸道:“姑娘真走了,不带咱们两个了。”

    知实向她头上拍一记,嗔道:“先回家,禀了舅太太再说。”又命郑寿:“走快些,咱们得早些回去,别叫姑娘一个人留在那府里。”

    虽说裴恕与陈滢是未婚夫妻,但到底孤男寡女,又是在济南这地方,还是注意着些为上。

    众人忙往李家赶,陈滢与裴恕也未耽搁,一路快马加鞭,不多时,便至裴府。

    那门子打老远便瞧见了裴恕,急急上前拉开大门,那门槛儿早拆了,两骑遂长驱直入,行至二门方停。

    “阿滢累不累?”下马后,两名小校将马匹牵走,裴恕便侧眸望着陈滢,目露关切。

    陈滢向他一笑:“我每天都练习骑术来着,已经很习惯了。这么点儿路,根本不累。”

    语毕,到底挂心正事,遂问:“阿恕,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可以说了么?”

    裴恕怔了片息,咧嘴乐了。

    这一声“阿恕”,让他一颗心都像泡进了蜜水儿里。

    只是,再一想今日之事,那喜悦之情,便又淡去许多。

    他将陈滢让进院儿中,肃容道:“死的这个老兵名叫钱天降。原先只是个农兵,当年西夷扣边时,先父将他们这批农兵尽皆收编,只这钱天降生得十分瘦弱,便只能做辅兵来用,不必战场杀敌,就是帮着推辎重、点数人头、搬运伤兵诸如此类。”

    陈滢凝神细听,一面往四下打量。

    青砖砌就的女墙,并不太高,墙头叠起万字格儿,日影微斜,自那格棱间穿过去,一束束薄削淡金的纱,照上身时,暖意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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