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章 圣人之道
“三叔！三叔！”</p>
丫头拉着王重的手，脸上的笑容十分灿烂，</p>
王重弯腰将丫头抱了起来，丫头顺势搂住王重的脖子，伸手挡着嘴，凑到王重耳畔声道：“我跟你，阿娘做了好多好吃的！”</p>
王重哈哈笑着：“哦？很多吗？”</p>
“好多好多呢！”</p>
丫头张开双手形容着，表情语气多少有些夸张。</p>
王重道：“那咱们赶紧回去，看看嫂嫂到底做了什么好吃的！”</p>
“回去咯！回去咯！”丫头兴高采烈的喊着。</p>
王重抱着丫头刚进二门，就看到王李氏神色焦急的迎了出来，见王重神色无异，且满脸笑容，不见疲惫和异样，神色这才稍霁几分。</p>
可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心。</p>
王重率先和王李氏打招呼道：“嫂嫂！”</p>
“叔叔辛苦了！”</p>
王李氏冲着王重福身一礼。</p>
“不过是在贡院里枯坐几日罢了，有甚辛苦的，倒是嫂嫂，操持着家里家外，才是真辛苦！”</p>
和王重相处久了，王李氏知道王重对自己一向客气，也没和王重推诿，当即话音一转，径直问道：“叔叔可饿了？是先沐浴更衣还是先吃饭？”</p>
王重道：“先沐浴更衣吧！”</p>
王李氏赶忙信步上前，伸手准备从王重手里接过王茜儿：“茜姐儿，到娘这里来，让你三叔去沐浴更衣。”</p>
王茜儿虽然舍不得自家三叔，可也知道三叔才刚回来，便听话的伸开双臂，让王李氏抱了过去。</p>
灶上倒是烧的有热水，不过王重却并没有让人准备。</p>
过去将近两年的时间里，不论是炎炎夏日，还是数九寒，王重向来都是冷水沐浴，王李氏一开始还不理解，可时间一长，也就慢慢习惯了。</p>
王重走到浴室，照常以冷水沐浴，随即换上一身宽松的广袖常服，这才来到偏厅饭堂。</p>
趁着王重洗澡的空挡，王李氏早已让人将备好的饭菜一一端上了餐桌，圆形的八仙桌上，摆满了</p>
“三叔，快点快点，你再不来，我可就把好吃的都吃完了。”</p>
王重一把将丫头抱在怀中：“幸好三叔来的快，不然岂不是只能捡我家茜姐儿吃剩下的！”</p>
“这些日子在贡院里头受苦了，叔叔多吃些！”王李氏帮王重先舀了一碗热汤，用以缓解多日的疲惫。</p>
“多谢嫂嫂！”</p>
“阿娘，我也要喝汤！”旁边的丫头见王李氏给王重盛汤，当即便嚷嚷起来。</p>
“好好好，娘给你盛！”王李氏宠溺的道，话间又盛了一碗肉丸汤，放到丫头面前。</p>
“三叔，肉丸汤！”王茜儿献宝似的和王重炫耀着她跟前的肉丸汤。</p>
王重揉了揉王茜儿的脑袋道：“那茜姐儿可得多吃些，多吃些才能快快长大！”</p>
“三叔也吃！”</p>
“咱们一起吃！”</p>
有王茜儿这个活跃气氛的活宝在，一顿饭吃下来，饭补是比起往日更加可口。</p>
翌日上午，王重正躺在后院外竹林边上的竹制躺椅上，手里拿着把蒲扇，旁边放着个桉几，悠哉悠哉的吃着茶，吹着秋风，好不快活。</p>
旁边不远处，有炊烟鸟鸟升腾而起，余初二媳妇正在用红砖垒成的简易灶台前，拿着串好的肉串，心翼翼的烤着。</p>
王重时不时便睁眼瞧上一眼，便又合上。</p>
“盐粒！”</p>
“孜然！”</p>
“刷油！”</p>
“花椒粉来一点点！”</p>
“再刷油！”</p>
“葱花！”</p>
“……”</p>
王茜儿坐在旁边的杌子上，盯着余初二媳妇手中不断翻腾的烤肉，不停的咽着口水。</p>
“子厚兄当真好雅兴！”</p>
正指挥着余初二媳妇烤肉，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p>
许是刚刚进入变声期，声音较之以往倒是有几分不同，多零沙哑和刺耳。</p>
王重翻身而起，看见来人，笑着拱手道：“我到是谁，原来是则诚贤弟，衙内大驾光临寒舍，实在是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p>
和王重相处久了，长柏对王重的性子也渐渐有了几分了解，知道王重平日爱开玩笑，不似那些老夫子那般刻板迂腐。</p>
“好香啊！”长柏的厮汗牛，已然十分殷勤的帮长柏办了个杌子，让长柏在王重旁边坐下。</p>
王重冲着丫头招了招手：“茜姐儿，快过来！”</p>
王茜儿屁颠屁颠的跑到王重身边，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写满了好奇，正一刻也不停的打量着长柏。</p>
从古至今，人们对于美丽的事物总是免不了心生欢喜。</p>
男人们喜欢美女，虽然青菜萝卜各有所爱，但千娇百媚各有特点。</p>
而女人们，自然也都喜欢长的好看的男人，什么玉树临风，风流倜傥，面如冠宇，气宇轩昂，仪态不凡……</p>
而长柏，更是此中佼佼者！继承了盛紘的好皮囊，聪慧，其外祖王老太师的沉稳老练，虽年纪尚幼，但卖相已然极为不俗。</p>
如若只论相貌，王重还真不如长柏俊俏。</p>
“这是你长柏叔父，是三叔的至交好友！”</p>
“王氏茜儿，拜见叔父，问叔父安好！”</p>
王茜儿立马从王重手中挣脱，学着往日里母亲王李氏教她的那样，福身给长柏行礼问安。</p>
长柏一愣，倒不是因为王茜儿的行礼，而是对于自己身份的突然转变，一时之间还有些不大习惯。</p>
在家都是当晚辈，同辈的年龄最大的堂哥也还没成亲，如今却成了别人口中的叔父。</p>
虽然意外，但长柏显然颇为高兴，当即便从腰间解下随身的玉佩，送到茜姐儿的手上：“时常听子厚提起家中侄女，颇多夸赞，今日一见，果然伶俐可爱，初次见面，这玉佩就当是我这个做叔父给侄女儿的见面礼了！”</p>
这话自然是怕王重拒绝，对王重的。</p>
可惜！长柏有些低估王重的厚脸皮了。</p>
都不用王重提醒，丫头就满脸笑容，捏着玉佩，喜滋滋、脆生生的道：“茜儿多谢叔父！”</p>
“真乖！”长柏抬手揉了揉王茜儿的脑袋，脸上露出颇为灿烂的笑容来。</p>
“公子，肉烤好了！”余初二媳妇端着一盘用竹签穿着，已经烤的金黄冒油的烤肉恭恭敬敬的走了过来。</p>
“嗯，你去备些果汁来，我要和则诚酌几杯。”</p>
“奴婢这就去！”</p>
余初二媳妇现如今被王李氏安排到王茜儿身边当个带头的嬷嬷，负责带着王茜儿房里的那两个女使。</p>
旁边的桉板上，还有早已经备好的薄皮煎饼，切好的黄瓜丝，调好的酱汁等。</p>
王重把煎饼摊开置于掌心，抓着几个肉串置于其上，攥住煎饼扣住竹签上还有些发烫的羊肉，另一只手用力一抽，便将竹签抽了出来，随即又铺上切好的素菜，淋上些许酱汁，将之卷好，递给长柏。</p>try{ggauto();} catch(ex){}
“早上刚宰的羊，则诚尝尝滋味如何！”</p>
旁边的丫头早已等不及了，催着王重帮她也卷一个。</p>
若是单纯只吃肉串的话，味道也不错，但吃多了难免会觉得腻，毕竟肉串上放了太多的调料，可若是再加上一张薄饼，些许素菜，口感却又截然不同。</p>
刚吃一口，长柏就竖起了大拇指！</p>
盛家虽然不缺珍馐美味，更加不缺厨艺精湛的厨娘，但似这般简单粗犷的吃法倒不多见。</p>
而且用薄饼裹肉串的吃法，在后世也是在北方比较流行，长柏祖籍宥阳，这些年便是随着盛紘在外为官，也多是在江南诸地，少在北方。</p>
而且不论盛紘还是王氏，皆是南人，在饮食上自然偏向于南方一些。</p>
长柏一向讲规矩，吃饭向来都有固定的时间，似这般随意倒是第一回，而且余初二媳妇的手艺当真不错，这一吃便是大半个时。</p>
王重还亲自上阵，拉着长柏一块儿烤肉，将诸般要点诀窍一一传授，倒是把旁边跟着玩闹的把王茜儿吃的肚子圆圆鼓鼓。</p>
长柏往日里忙着在家读书，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而今忽然来访，王重还真有些意外。</p>
吃过烤肉，时间也过了正午，王重领着长柏在竹庄里逛了一大圈，如今的竹庄，早已不是昔年那个只有田地六十余亩的庄子了，经过近几年的发展，竹庄的规模越来越大，养殖场且先不，只田地，在原有的基础上，又增加了四五倍。</p>
有些是新开垦出来的荒田，有些则是从十里八乡的地主手中买来的。</p>
真正让长柏感兴趣的，是王重庄子上近乎于半自给自足的生产链。</p>
现如今的白水村，基本上都依附着竹庄过活，乡亲们不缺活干，以前不上媳妇的穷汉们，只要是不懒的，这会儿都开始张罗着找媒婆亲了。</p>
不过区区一年多的时间，白水村俨然已经成了十里八乡最富裕的村子，竹庄的大名，更是传遍了整个扬州。</p>
若非有着盛紘这个扬州通判庇佑，只怕早已被人围上来分而食之。</p>
逛了一圈，看着井然有序的各个区域，长柏不由得有些叹为观止。</p>
虽然还停留在最原始的手工业阶段，但合理的规划，已然有了几分流水线的意思，运转起来显得有序且快捷，各人各司其职，配合颇为默契。</p>
“这便是子厚庄上独有的脱粒机？”长柏看着面前码放在谷仓一角的脱粒机，眼中满是好奇。</p>
王重笑着道：“不错，这便是脱粒机，以齿轮带动转轴运转，使滚筒滚动，滚筒上的这些“触手”，便可形成类似于捶打的效果，使稻穗上的谷粒脱落，省却不少力气。”</p>
着王重还让长柏坐上去感受一番，可惜现在不是农忙时节，不然的话，还能让长柏现场体会一遍收稻的乐趣。</p>
脱粒机旁边就是风车，不过风车却非竹庄独有，而是早在多年前便已出现，只不过普及的程度不算特别高，而且风车的打造颇要手艺，寻常木匠未必会做。</p>
长柏常年读书，虽去过庄子上，也跟着盛紘和自家庄上的庄户们学过农桑之事，但却从来没有这般细致的接触过农事，唯独在王重这边，才真正在现实中看到书本上没有的那些东西。</p>
“此物只能用于稻谷？”长柏有些好奇的问。</p>
王重道：“也可以用于脱麦！”</p>
长柏恍然道：“难怪父亲对此物如此推崇，甚至还专程为此写了折子，上奏官家！”</p>
“此物若能推广，下百姓，将大大受益！”</p>
长柏转身看着王重，躬身拱手，语气诚恳的道：“柏替下百姓，谢过子厚！”</p>
“此物非我首创，我不过是根据其特性加以修缮，提升其性能而已。”王重谦虚的道。</p>
“这便是子厚所的格物？”长柏问道。</p>
王重道：“世间万事万物的存在和发展都有其规律，上古时期，我人族先辈，自荒野中走出，从捕猎为生渐至刀耕火种，直至如今，万事万物，皆在进步。</p>
大学里，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则诚以为然否？”</p>
长柏一愣，看着笑脸盈盈的王重，再度拱手道：“请子厚赐教！”</p>
王重道：“于重看来，所谓圣人之道，不外乎百姓日用尔！”</p>
“圣人之道！百姓日用！”长柏双目圆瞪，童孔骤缩，十分惊讶。</p>
“不知在则诚眼中，何为圣人？”王重问道。</p>
长柏回过神来，想了想，道：“如至圣先师一般传道下，教育万民者，可称圣贤！”</p>
王重看着面前的几个脱粒机，看着堆在角落里的几架风车，又看了看满仓的稻米，转身往外走，出了库房，一路向外，直至走到田坎边上才停了下来。</p>
王重指着连绵成片，阡陌纵横的农田，问道：“在则诚眼中，这些是什么？”</p>
长柏循着王重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道：“是连绵成片的田地，是金黄灿烂的稻米！”</p>
乡试于八月举行，而今乃是八月下旬，未至九月，距离秋粮收割，尚有些时日，但田里的稻谷长势已经颇为喜人，稻穗逐渐由干瘪转向饱满，眼色也由青绿渐渐转为金黄。</p>
“在我看来，这些是老百姓们的性命！”</p>
王重道：“寻常黔首百姓，家中不过薄田几亩，若是年景不错，风调雨顺时，家里人口少的，种的粮食倒是勉强还能果腹，可那些人口多的，便只能从乡绅富户初租赁田地来种。</p>
诸般赋税、丁役、劳、一大家子人一整年的吃穿用度，全赖地里的产出维持，可若是遇上荒年，干旱、蝗虫、洪水，大家富户家中尚有余粮食，可寻常百姓家，却只能卖儿卖女，亦或者自卖为奴为仆，生死皆在让人掌郑”</p>
长柏听了，深以为然的点头道：“不错，这些田地稻米，确实是百姓性命！”</p>
“吾等日夜苦读，以求科举入仕，将来好为官做宰，为朝廷治理下，若是将来，则诚被外放至地方，则诚可有想过，当如何施政？才可使百姓富足，是府库充盈？”</p>
“想来也不外乎是与民休息，鼓励农桑，疏通水利这些！”</p>
“知晓自己将来可能要治理地方，便预想着如何施政，如何牧民，如此也是格物。”</p>
王重这般解释，让长柏豁然开朗，恍然道：“原来如此！”</p>
王重又问：“若是将来，有人能找出亩产千斤，使百姓不必再为裹腹而烦忧，则诚觉得，此人堪称圣人否？”</p>
“亩产千斤？”长柏差点没被王重吓一跳：“若是如此，此人自然能称圣人！”</p>
王重抬首望，俯首视地，似是有感而发，极为感慨的道：“为地立心！”</p>
继而抬眼望着身前阡陌纵横的田地，看了看身后竹山旁的养殖场，油坊，继续道：“为生民立命！”</p>
然后看向长柏：“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p>
“此生若能完成此志，便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p>
长柏已经被震撼的不出话来。</p></div>
丫头拉着王重的手，脸上的笑容十分灿烂，</p>
王重弯腰将丫头抱了起来，丫头顺势搂住王重的脖子，伸手挡着嘴，凑到王重耳畔声道：“我跟你，阿娘做了好多好吃的！”</p>
王重哈哈笑着：“哦？很多吗？”</p>
“好多好多呢！”</p>
丫头张开双手形容着，表情语气多少有些夸张。</p>
王重道：“那咱们赶紧回去，看看嫂嫂到底做了什么好吃的！”</p>
“回去咯！回去咯！”丫头兴高采烈的喊着。</p>
王重抱着丫头刚进二门，就看到王李氏神色焦急的迎了出来，见王重神色无异，且满脸笑容，不见疲惫和异样，神色这才稍霁几分。</p>
可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心。</p>
王重率先和王李氏打招呼道：“嫂嫂！”</p>
“叔叔辛苦了！”</p>
王李氏冲着王重福身一礼。</p>
“不过是在贡院里枯坐几日罢了，有甚辛苦的，倒是嫂嫂，操持着家里家外，才是真辛苦！”</p>
和王重相处久了，王李氏知道王重对自己一向客气，也没和王重推诿，当即话音一转，径直问道：“叔叔可饿了？是先沐浴更衣还是先吃饭？”</p>
王重道：“先沐浴更衣吧！”</p>
王李氏赶忙信步上前，伸手准备从王重手里接过王茜儿：“茜姐儿，到娘这里来，让你三叔去沐浴更衣。”</p>
王茜儿虽然舍不得自家三叔，可也知道三叔才刚回来，便听话的伸开双臂，让王李氏抱了过去。</p>
灶上倒是烧的有热水，不过王重却并没有让人准备。</p>
过去将近两年的时间里，不论是炎炎夏日，还是数九寒，王重向来都是冷水沐浴，王李氏一开始还不理解，可时间一长，也就慢慢习惯了。</p>
王重走到浴室，照常以冷水沐浴，随即换上一身宽松的广袖常服，这才来到偏厅饭堂。</p>
趁着王重洗澡的空挡，王李氏早已让人将备好的饭菜一一端上了餐桌，圆形的八仙桌上，摆满了</p>
“三叔，快点快点，你再不来，我可就把好吃的都吃完了。”</p>
王重一把将丫头抱在怀中：“幸好三叔来的快，不然岂不是只能捡我家茜姐儿吃剩下的！”</p>
“这些日子在贡院里头受苦了，叔叔多吃些！”王李氏帮王重先舀了一碗热汤，用以缓解多日的疲惫。</p>
“多谢嫂嫂！”</p>
“阿娘，我也要喝汤！”旁边的丫头见王李氏给王重盛汤，当即便嚷嚷起来。</p>
“好好好，娘给你盛！”王李氏宠溺的道，话间又盛了一碗肉丸汤，放到丫头面前。</p>
“三叔，肉丸汤！”王茜儿献宝似的和王重炫耀着她跟前的肉丸汤。</p>
王重揉了揉王茜儿的脑袋道：“那茜姐儿可得多吃些，多吃些才能快快长大！”</p>
“三叔也吃！”</p>
“咱们一起吃！”</p>
有王茜儿这个活跃气氛的活宝在，一顿饭吃下来，饭补是比起往日更加可口。</p>
翌日上午，王重正躺在后院外竹林边上的竹制躺椅上，手里拿着把蒲扇，旁边放着个桉几，悠哉悠哉的吃着茶，吹着秋风，好不快活。</p>
旁边不远处，有炊烟鸟鸟升腾而起，余初二媳妇正在用红砖垒成的简易灶台前，拿着串好的肉串，心翼翼的烤着。</p>
王重时不时便睁眼瞧上一眼，便又合上。</p>
“盐粒！”</p>
“孜然！”</p>
“刷油！”</p>
“花椒粉来一点点！”</p>
“再刷油！”</p>
“葱花！”</p>
“……”</p>
王茜儿坐在旁边的杌子上，盯着余初二媳妇手中不断翻腾的烤肉，不停的咽着口水。</p>
“子厚兄当真好雅兴！”</p>
正指挥着余初二媳妇烤肉，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p>
许是刚刚进入变声期，声音较之以往倒是有几分不同，多零沙哑和刺耳。</p>
王重翻身而起，看见来人，笑着拱手道：“我到是谁，原来是则诚贤弟，衙内大驾光临寒舍，实在是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p>
和王重相处久了，长柏对王重的性子也渐渐有了几分了解，知道王重平日爱开玩笑，不似那些老夫子那般刻板迂腐。</p>
“好香啊！”长柏的厮汗牛，已然十分殷勤的帮长柏办了个杌子，让长柏在王重旁边坐下。</p>
王重冲着丫头招了招手：“茜姐儿，快过来！”</p>
王茜儿屁颠屁颠的跑到王重身边，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写满了好奇，正一刻也不停的打量着长柏。</p>
从古至今，人们对于美丽的事物总是免不了心生欢喜。</p>
男人们喜欢美女，虽然青菜萝卜各有所爱，但千娇百媚各有特点。</p>
而女人们，自然也都喜欢长的好看的男人，什么玉树临风，风流倜傥，面如冠宇，气宇轩昂，仪态不凡……</p>
而长柏，更是此中佼佼者！继承了盛紘的好皮囊，聪慧，其外祖王老太师的沉稳老练，虽年纪尚幼，但卖相已然极为不俗。</p>
如若只论相貌，王重还真不如长柏俊俏。</p>
“这是你长柏叔父，是三叔的至交好友！”</p>
“王氏茜儿，拜见叔父，问叔父安好！”</p>
王茜儿立马从王重手中挣脱，学着往日里母亲王李氏教她的那样，福身给长柏行礼问安。</p>
长柏一愣，倒不是因为王茜儿的行礼，而是对于自己身份的突然转变，一时之间还有些不大习惯。</p>
在家都是当晚辈，同辈的年龄最大的堂哥也还没成亲，如今却成了别人口中的叔父。</p>
虽然意外，但长柏显然颇为高兴，当即便从腰间解下随身的玉佩，送到茜姐儿的手上：“时常听子厚提起家中侄女，颇多夸赞，今日一见，果然伶俐可爱，初次见面，这玉佩就当是我这个做叔父给侄女儿的见面礼了！”</p>
这话自然是怕王重拒绝，对王重的。</p>
可惜！长柏有些低估王重的厚脸皮了。</p>
都不用王重提醒，丫头就满脸笑容，捏着玉佩，喜滋滋、脆生生的道：“茜儿多谢叔父！”</p>
“真乖！”长柏抬手揉了揉王茜儿的脑袋，脸上露出颇为灿烂的笑容来。</p>
“公子，肉烤好了！”余初二媳妇端着一盘用竹签穿着，已经烤的金黄冒油的烤肉恭恭敬敬的走了过来。</p>
“嗯，你去备些果汁来，我要和则诚酌几杯。”</p>
“奴婢这就去！”</p>
余初二媳妇现如今被王李氏安排到王茜儿身边当个带头的嬷嬷，负责带着王茜儿房里的那两个女使。</p>
旁边的桉板上，还有早已经备好的薄皮煎饼，切好的黄瓜丝，调好的酱汁等。</p>
王重把煎饼摊开置于掌心，抓着几个肉串置于其上，攥住煎饼扣住竹签上还有些发烫的羊肉，另一只手用力一抽，便将竹签抽了出来，随即又铺上切好的素菜，淋上些许酱汁，将之卷好，递给长柏。</p>try{ggauto();} catch(ex){}
“早上刚宰的羊，则诚尝尝滋味如何！”</p>
旁边的丫头早已等不及了，催着王重帮她也卷一个。</p>
若是单纯只吃肉串的话，味道也不错，但吃多了难免会觉得腻，毕竟肉串上放了太多的调料，可若是再加上一张薄饼，些许素菜，口感却又截然不同。</p>
刚吃一口，长柏就竖起了大拇指！</p>
盛家虽然不缺珍馐美味，更加不缺厨艺精湛的厨娘，但似这般简单粗犷的吃法倒不多见。</p>
而且用薄饼裹肉串的吃法，在后世也是在北方比较流行，长柏祖籍宥阳，这些年便是随着盛紘在外为官，也多是在江南诸地，少在北方。</p>
而且不论盛紘还是王氏，皆是南人，在饮食上自然偏向于南方一些。</p>
长柏一向讲规矩，吃饭向来都有固定的时间，似这般随意倒是第一回，而且余初二媳妇的手艺当真不错，这一吃便是大半个时。</p>
王重还亲自上阵，拉着长柏一块儿烤肉，将诸般要点诀窍一一传授，倒是把旁边跟着玩闹的把王茜儿吃的肚子圆圆鼓鼓。</p>
长柏往日里忙着在家读书，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而今忽然来访，王重还真有些意外。</p>
吃过烤肉，时间也过了正午，王重领着长柏在竹庄里逛了一大圈，如今的竹庄，早已不是昔年那个只有田地六十余亩的庄子了，经过近几年的发展，竹庄的规模越来越大，养殖场且先不，只田地，在原有的基础上，又增加了四五倍。</p>
有些是新开垦出来的荒田，有些则是从十里八乡的地主手中买来的。</p>
真正让长柏感兴趣的，是王重庄子上近乎于半自给自足的生产链。</p>
现如今的白水村，基本上都依附着竹庄过活，乡亲们不缺活干，以前不上媳妇的穷汉们，只要是不懒的，这会儿都开始张罗着找媒婆亲了。</p>
不过区区一年多的时间，白水村俨然已经成了十里八乡最富裕的村子，竹庄的大名，更是传遍了整个扬州。</p>
若非有着盛紘这个扬州通判庇佑，只怕早已被人围上来分而食之。</p>
逛了一圈，看着井然有序的各个区域，长柏不由得有些叹为观止。</p>
虽然还停留在最原始的手工业阶段，但合理的规划，已然有了几分流水线的意思，运转起来显得有序且快捷，各人各司其职，配合颇为默契。</p>
“这便是子厚庄上独有的脱粒机？”长柏看着面前码放在谷仓一角的脱粒机，眼中满是好奇。</p>
王重笑着道：“不错，这便是脱粒机，以齿轮带动转轴运转，使滚筒滚动，滚筒上的这些“触手”，便可形成类似于捶打的效果，使稻穗上的谷粒脱落，省却不少力气。”</p>
着王重还让长柏坐上去感受一番，可惜现在不是农忙时节，不然的话，还能让长柏现场体会一遍收稻的乐趣。</p>
脱粒机旁边就是风车，不过风车却非竹庄独有，而是早在多年前便已出现，只不过普及的程度不算特别高，而且风车的打造颇要手艺，寻常木匠未必会做。</p>
长柏常年读书，虽去过庄子上，也跟着盛紘和自家庄上的庄户们学过农桑之事，但却从来没有这般细致的接触过农事，唯独在王重这边，才真正在现实中看到书本上没有的那些东西。</p>
“此物只能用于稻谷？”长柏有些好奇的问。</p>
王重道：“也可以用于脱麦！”</p>
长柏恍然道：“难怪父亲对此物如此推崇，甚至还专程为此写了折子，上奏官家！”</p>
“此物若能推广，下百姓，将大大受益！”</p>
长柏转身看着王重，躬身拱手，语气诚恳的道：“柏替下百姓，谢过子厚！”</p>
“此物非我首创，我不过是根据其特性加以修缮，提升其性能而已。”王重谦虚的道。</p>
“这便是子厚所的格物？”长柏问道。</p>
王重道：“世间万事万物的存在和发展都有其规律，上古时期，我人族先辈，自荒野中走出，从捕猎为生渐至刀耕火种，直至如今，万事万物，皆在进步。</p>
大学里，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则诚以为然否？”</p>
长柏一愣，看着笑脸盈盈的王重，再度拱手道：“请子厚赐教！”</p>
王重道：“于重看来，所谓圣人之道，不外乎百姓日用尔！”</p>
“圣人之道！百姓日用！”长柏双目圆瞪，童孔骤缩，十分惊讶。</p>
“不知在则诚眼中，何为圣人？”王重问道。</p>
长柏回过神来，想了想，道：“如至圣先师一般传道下，教育万民者，可称圣贤！”</p>
王重看着面前的几个脱粒机，看着堆在角落里的几架风车，又看了看满仓的稻米，转身往外走，出了库房，一路向外，直至走到田坎边上才停了下来。</p>
王重指着连绵成片，阡陌纵横的农田，问道：“在则诚眼中，这些是什么？”</p>
长柏循着王重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道：“是连绵成片的田地，是金黄灿烂的稻米！”</p>
乡试于八月举行，而今乃是八月下旬，未至九月，距离秋粮收割，尚有些时日，但田里的稻谷长势已经颇为喜人，稻穗逐渐由干瘪转向饱满，眼色也由青绿渐渐转为金黄。</p>
“在我看来，这些是老百姓们的性命！”</p>
王重道：“寻常黔首百姓，家中不过薄田几亩，若是年景不错，风调雨顺时，家里人口少的，种的粮食倒是勉强还能果腹，可那些人口多的，便只能从乡绅富户初租赁田地来种。</p>
诸般赋税、丁役、劳、一大家子人一整年的吃穿用度，全赖地里的产出维持，可若是遇上荒年，干旱、蝗虫、洪水，大家富户家中尚有余粮食，可寻常百姓家，却只能卖儿卖女，亦或者自卖为奴为仆，生死皆在让人掌郑”</p>
长柏听了，深以为然的点头道：“不错，这些田地稻米，确实是百姓性命！”</p>
“吾等日夜苦读，以求科举入仕，将来好为官做宰，为朝廷治理下，若是将来，则诚被外放至地方，则诚可有想过，当如何施政？才可使百姓富足，是府库充盈？”</p>
“想来也不外乎是与民休息，鼓励农桑，疏通水利这些！”</p>
“知晓自己将来可能要治理地方，便预想着如何施政，如何牧民，如此也是格物。”</p>
王重这般解释，让长柏豁然开朗，恍然道：“原来如此！”</p>
王重又问：“若是将来，有人能找出亩产千斤，使百姓不必再为裹腹而烦忧，则诚觉得，此人堪称圣人否？”</p>
“亩产千斤？”长柏差点没被王重吓一跳：“若是如此，此人自然能称圣人！”</p>
王重抬首望，俯首视地，似是有感而发，极为感慨的道：“为地立心！”</p>
继而抬眼望着身前阡陌纵横的田地，看了看身后竹山旁的养殖场，油坊，继续道：“为生民立命！”</p>
然后看向长柏：“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p>
“此生若能完成此志，便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p>
长柏已经被震撼的不出话来。</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