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走！
“七叔，这位王兄弟要来看您。”</p>
王魃的到来似乎惊扰了整个院子，他能看到几个屋子的窗户被小心地推开一道缝，那缝隙后面，是一道道紧张、惊惧的目光。</p>
他忍不住暗暗感叹了一声。</p>
难以想象这是曾经出过一位外门大弟子的家族。</p>
一位陆家族人引着王魃走进了一个有些局促的二进院子的一处厢房。</p>
刚进门，便是一股浓郁到呛人的草药味。</p>
看着床上那个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干瘦得如皮包骨般的老叟，王魃无论如何都无法将之与西苑坊市那位谈吐风趣、待人接物别有一套的陆掌柜联系起来。</p>
不过短短月余，怎么会变化如此之大？</p>
他忍不住向一旁的陆家族人投去疑惑的目光。</p>
这个看起来颇为憔悴的中年人眼里充满了悲怆：</p>
“大房的二伯不在后，五叔和六叔难以接受，一下子都病倒了，只能由七叔主持大局，前些日子却是被二伯昔日的一個手下败将寻上门来，对方倒也没有下狠手，可七叔毕竟是凡人，如何能挨得住……”</p>
他说着话，眼角便已经泛红。</p>
显然这一个多月大起大落，已经摧残了他的心理防线。</p>
王魃闻言也是微微沉默。</p>
而病榻上的陆掌柜似乎听到了动静，眼皮缓缓睁开，费力地将眼前的身影和记忆中的人相匹配，隔了一会，他干瘦的脸上才露出了一丝惊讶和复杂：</p>
“王、王兄弟……竟是你来了？”</p>
短短的一句话，似乎便耗费了他极大的力气。</p>
他还挣扎着要坐起，中年人连忙走上前，扶住了他。</p>
而王魃亦是上前，托住了他干瘦无比的手臂，那手臂如同一根芦苇一般，托在手中，空空荡荡的。</p>
但陆掌柜却一把抓住了王魃的手。</p>
神情动容：</p>
“你能来……我是万万没想到啊！”</p>
感受着对方如同鸡爪一般的手掌里传递来的微弱力量，王魃勉强挤出笑容：“掌柜的，我可是你家熟客了，你不在店里，那我可不得过来瞧瞧么！”</p>
“也是，也是，可惜啊……你托我买珍鸡，我没做到啊……”</p>
陆掌柜坐直了身子，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似乎也有了点精神。</p>
“不打紧，日后还来你这买。”</p>
王魃笑着安慰道。</p>
“那我可得好好宰……待客了。”</p>
陆掌柜强撑着打趣道。</p>
两人相顾莞尔。</p>
陆掌柜这时才注意到王魃脚边的竹篓，顿时疑惑地看向王魃。</p>
“这是……”</p>
“我一个养鸡的，找你能干嘛，自然是卖鸡了。”</p>
王魃笑着道。</p>
“卖鸡？”</p>
陆掌柜一怔，还没说话，一旁的中年人便忍不住面露难色：“王兄弟……我们如今已经转了铺子……”</p>
却被陆掌柜瞪了一眼，直接打断：“转了铺子，咱们……咳……也是行商起家，万不可忘了本份！”</p>
说完，他转头看向王魃，面露歉意道：“王兄弟还来将鸡卖给我，那就是看得起我，不过如今家族确实遇到了难处，且如今……珍鸡市价飙升，恐难给王兄弟一个高价……”</p>
“无妨。”</p>
王魃笑了笑：“一百两白银也可，十块灵石也行。”</p>
“十块灵石？！”</p>
一旁的中年人差点惊叫出来。</p>
什么珍鸡能值十块灵石啊！</p>
这人莫不是来趁火打劫的吧？</p>
陆掌柜倒是没有这么想，只是略觉奇怪而已，想了想，直接就吩咐中年人道：</p>
“安武，去、去取五分灵石来。”</p>
“王兄弟，五分灵石恐怕如今也买不来一只公的珍鸡，只是确……确实是家族能动用灵石的极限了。”</p>
陆掌柜的眼里有些黯然。</p>
曾经他一日之间便能过手几十上百块灵石。</p>
如今区区五分灵石便让他捉襟见肘，如何不让其难受。</p>
“七叔……这……咱们的灵石……”</p>
中年人陆安武面露难色。</p>
“咳……我说的话没用了？”</p>try{ggauto();} catch(ex){}
陆掌柜转头一瞪眼。</p>
陆安武虽然肉疼，却还是小心地将对方扶倚在床头上，转身离开。</p>
没过一会，陆安武便捧着一块五分灵石，送到了王魃的面前。</p>
王魃坦然接过。</p>
中年人面露不虞，却还是忍了下来。</p>
直到他拿起竹篓，看到里面的家伙，忍不住一声惊呼。</p>
“这……是灵鸡！”</p>
陆掌柜闻言一愣，旋即朝那打开的竹篓看去。</p>
就见一只体魄健壮、神采飞扬无比的大公鸡，正顾盼左右，神气十足。</p>
“这……王兄弟，使不得啊！”</p>
到了这里，陆掌柜如何还不清楚王魃的好意。</p>
不过是照顾到自己的颜面，故意贱卖而已。</p>
“掌柜的不必多言，我这算是订金，若是日后还有珍鸡，记得卖给我。”</p>
王魃笑着道。</p>
陆安武忍不住开口劝道：“七叔……有了这只灵鸡，五叔和六叔就都能有救了。”</p>
还要推辞的陆掌柜顿时无言。</p>
微微犹豫，他轻声道：“安武，你去看看你五叔和六叔去。”</p>
虽然不明白七叔为何要支开自己，但陆安武还是听话的离开了。</p>
充满了药味的房间里，便只剩下了陆掌柜和王魃两人。</p>
陆掌柜低声道：“王兄弟，劳烦你看看屋外有没有人。”</p>
王魃有些疑惑，但还是走到门前，小心地打量了四周。</p>
随即看向陆掌柜，轻轻摇头。</p>
陆掌柜松了一口气，旋即让王魃走上前。</p>
附耳过来。</p>
只轻轻说了一个字：</p>
“走！”</p>
……</p>
穿行在到处粪便的南湖村，王魃忍不住就回想起方才陆掌柜的话。</p>
“宗门之内，即将有大变故？”</p>
“陆掌柜似乎是知道了什么，可是他却不敢说出来。”</p>
“只是让我想尽一切办法离开宗门。”</p>
“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会让他这么急迫？甚至是恐惧？”</p>
“又是什么样的变故，在陆掌柜看来，会波及到我这样的杂役身上？”</p>
“而且，为何陆氏家族宁可缩在南湖村里，且明知有大变故，也不愿离开？”</p>
“是要行险一搏，还是别有隐情？”</p>
王魃的心中充满了疑惑。</p>
他此来不过是因为感怀昔日陆掌柜对他的提点之情，所以才特意探望，乃至助力一把，也算仁至义尽，对得起本心。</p>
却没想到，意外从陆掌柜这里得到了警示。</p>
对此，他并不是太怀疑。</p>
毕竟对方完全没有骗他的必要。</p>
可本心上，他并不愿离开宗门。</p>
倒不是说对宗门有多忠诚，实际上身为杂役，他很难对宗门有什么好感。</p>
但在这里，尽管有暴露的风险，总体上却是安全的。</p>
只要他循规蹈矩，不逾规矩，运气不差，就能活得好好的。</p>
而且尽管最近物价飙升，但总归能提供珍鸡这类在外界极难买到的修行物资。</p>
出了宗门，以他一个凡人想要获取这么多的资源，太难太难。</p>
就算能去散修修士聚集的坊市，恐怕他前脚带着灵鸡进去，后脚就被人分尸了。</p>
哪怕是有阴神之力蒙蔽也很难。</p>
更别说，宗门之外，疑似还有一伙人因为《阴神大梦经》盯着他。</p>
万一这伙人真的存在，以他们盯了孙老足足五十年的狠劲，难保不会再对他下手。</p>
总之，在王魃看来，待在宗门猥琐发育，是最理想的方式。</p>
只是，在得到陆掌柜的警示后，他的内心还是忍不住有些动摇了。</p>
走，还是留？</p>
这是个问题！</p>
穿过南湖村，浓郁的恶臭味总算是被撇在了身后。</p>
看着远处南湖坊市的绿意盎然和湛蓝湖泊，他的心情略略好了些。</p>
然后，他就听到了一个冷肃的声音在背后响起。</p>
“你叫王魃？”</p></div>
王魃的到来似乎惊扰了整个院子，他能看到几个屋子的窗户被小心地推开一道缝，那缝隙后面，是一道道紧张、惊惧的目光。</p>
他忍不住暗暗感叹了一声。</p>
难以想象这是曾经出过一位外门大弟子的家族。</p>
一位陆家族人引着王魃走进了一个有些局促的二进院子的一处厢房。</p>
刚进门，便是一股浓郁到呛人的草药味。</p>
看着床上那个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干瘦得如皮包骨般的老叟，王魃无论如何都无法将之与西苑坊市那位谈吐风趣、待人接物别有一套的陆掌柜联系起来。</p>
不过短短月余，怎么会变化如此之大？</p>
他忍不住向一旁的陆家族人投去疑惑的目光。</p>
这个看起来颇为憔悴的中年人眼里充满了悲怆：</p>
“大房的二伯不在后，五叔和六叔难以接受，一下子都病倒了，只能由七叔主持大局，前些日子却是被二伯昔日的一個手下败将寻上门来，对方倒也没有下狠手，可七叔毕竟是凡人，如何能挨得住……”</p>
他说着话，眼角便已经泛红。</p>
显然这一个多月大起大落，已经摧残了他的心理防线。</p>
王魃闻言也是微微沉默。</p>
而病榻上的陆掌柜似乎听到了动静，眼皮缓缓睁开，费力地将眼前的身影和记忆中的人相匹配，隔了一会，他干瘦的脸上才露出了一丝惊讶和复杂：</p>
“王、王兄弟……竟是你来了？”</p>
短短的一句话，似乎便耗费了他极大的力气。</p>
他还挣扎着要坐起，中年人连忙走上前，扶住了他。</p>
而王魃亦是上前，托住了他干瘦无比的手臂，那手臂如同一根芦苇一般，托在手中，空空荡荡的。</p>
但陆掌柜却一把抓住了王魃的手。</p>
神情动容：</p>
“你能来……我是万万没想到啊！”</p>
感受着对方如同鸡爪一般的手掌里传递来的微弱力量，王魃勉强挤出笑容：“掌柜的，我可是你家熟客了，你不在店里，那我可不得过来瞧瞧么！”</p>
“也是，也是，可惜啊……你托我买珍鸡，我没做到啊……”</p>
陆掌柜坐直了身子，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似乎也有了点精神。</p>
“不打紧，日后还来你这买。”</p>
王魃笑着安慰道。</p>
“那我可得好好宰……待客了。”</p>
陆掌柜强撑着打趣道。</p>
两人相顾莞尔。</p>
陆掌柜这时才注意到王魃脚边的竹篓，顿时疑惑地看向王魃。</p>
“这是……”</p>
“我一个养鸡的，找你能干嘛，自然是卖鸡了。”</p>
王魃笑着道。</p>
“卖鸡？”</p>
陆掌柜一怔，还没说话，一旁的中年人便忍不住面露难色：“王兄弟……我们如今已经转了铺子……”</p>
却被陆掌柜瞪了一眼，直接打断：“转了铺子，咱们……咳……也是行商起家，万不可忘了本份！”</p>
说完，他转头看向王魃，面露歉意道：“王兄弟还来将鸡卖给我，那就是看得起我，不过如今家族确实遇到了难处，且如今……珍鸡市价飙升，恐难给王兄弟一个高价……”</p>
“无妨。”</p>
王魃笑了笑：“一百两白银也可，十块灵石也行。”</p>
“十块灵石？！”</p>
一旁的中年人差点惊叫出来。</p>
什么珍鸡能值十块灵石啊！</p>
这人莫不是来趁火打劫的吧？</p>
陆掌柜倒是没有这么想，只是略觉奇怪而已，想了想，直接就吩咐中年人道：</p>
“安武，去、去取五分灵石来。”</p>
“王兄弟，五分灵石恐怕如今也买不来一只公的珍鸡，只是确……确实是家族能动用灵石的极限了。”</p>
陆掌柜的眼里有些黯然。</p>
曾经他一日之间便能过手几十上百块灵石。</p>
如今区区五分灵石便让他捉襟见肘，如何不让其难受。</p>
“七叔……这……咱们的灵石……”</p>
中年人陆安武面露难色。</p>
“咳……我说的话没用了？”</p>try{ggauto();} catch(ex){}
陆掌柜转头一瞪眼。</p>
陆安武虽然肉疼，却还是小心地将对方扶倚在床头上，转身离开。</p>
没过一会，陆安武便捧着一块五分灵石，送到了王魃的面前。</p>
王魃坦然接过。</p>
中年人面露不虞，却还是忍了下来。</p>
直到他拿起竹篓，看到里面的家伙，忍不住一声惊呼。</p>
“这……是灵鸡！”</p>
陆掌柜闻言一愣，旋即朝那打开的竹篓看去。</p>
就见一只体魄健壮、神采飞扬无比的大公鸡，正顾盼左右，神气十足。</p>
“这……王兄弟，使不得啊！”</p>
到了这里，陆掌柜如何还不清楚王魃的好意。</p>
不过是照顾到自己的颜面，故意贱卖而已。</p>
“掌柜的不必多言，我这算是订金，若是日后还有珍鸡，记得卖给我。”</p>
王魃笑着道。</p>
陆安武忍不住开口劝道：“七叔……有了这只灵鸡，五叔和六叔就都能有救了。”</p>
还要推辞的陆掌柜顿时无言。</p>
微微犹豫，他轻声道：“安武，你去看看你五叔和六叔去。”</p>
虽然不明白七叔为何要支开自己，但陆安武还是听话的离开了。</p>
充满了药味的房间里，便只剩下了陆掌柜和王魃两人。</p>
陆掌柜低声道：“王兄弟，劳烦你看看屋外有没有人。”</p>
王魃有些疑惑，但还是走到门前，小心地打量了四周。</p>
随即看向陆掌柜，轻轻摇头。</p>
陆掌柜松了一口气，旋即让王魃走上前。</p>
附耳过来。</p>
只轻轻说了一个字：</p>
“走！”</p>
……</p>
穿行在到处粪便的南湖村，王魃忍不住就回想起方才陆掌柜的话。</p>
“宗门之内，即将有大变故？”</p>
“陆掌柜似乎是知道了什么，可是他却不敢说出来。”</p>
“只是让我想尽一切办法离开宗门。”</p>
“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会让他这么急迫？甚至是恐惧？”</p>
“又是什么样的变故，在陆掌柜看来，会波及到我这样的杂役身上？”</p>
“而且，为何陆氏家族宁可缩在南湖村里，且明知有大变故，也不愿离开？”</p>
“是要行险一搏，还是别有隐情？”</p>
王魃的心中充满了疑惑。</p>
他此来不过是因为感怀昔日陆掌柜对他的提点之情，所以才特意探望，乃至助力一把，也算仁至义尽，对得起本心。</p>
却没想到，意外从陆掌柜这里得到了警示。</p>
对此，他并不是太怀疑。</p>
毕竟对方完全没有骗他的必要。</p>
可本心上，他并不愿离开宗门。</p>
倒不是说对宗门有多忠诚，实际上身为杂役，他很难对宗门有什么好感。</p>
但在这里，尽管有暴露的风险，总体上却是安全的。</p>
只要他循规蹈矩，不逾规矩，运气不差，就能活得好好的。</p>
而且尽管最近物价飙升，但总归能提供珍鸡这类在外界极难买到的修行物资。</p>
出了宗门，以他一个凡人想要获取这么多的资源，太难太难。</p>
就算能去散修修士聚集的坊市，恐怕他前脚带着灵鸡进去，后脚就被人分尸了。</p>
哪怕是有阴神之力蒙蔽也很难。</p>
更别说，宗门之外，疑似还有一伙人因为《阴神大梦经》盯着他。</p>
万一这伙人真的存在，以他们盯了孙老足足五十年的狠劲，难保不会再对他下手。</p>
总之，在王魃看来，待在宗门猥琐发育，是最理想的方式。</p>
只是，在得到陆掌柜的警示后，他的内心还是忍不住有些动摇了。</p>
走，还是留？</p>
这是个问题！</p>
穿过南湖村，浓郁的恶臭味总算是被撇在了身后。</p>
看着远处南湖坊市的绿意盎然和湛蓝湖泊，他的心情略略好了些。</p>
然后，他就听到了一个冷肃的声音在背后响起。</p>
“你叫王魃？”</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