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青登和天璋院的“二人旅行”【5000】
黑底金纹的“三叶葵”在和风的吹拂下，时卷时舒。</p>
不愧是花费了上百万两金，动员了三千号人的上洛队伍，其阵仗确实是声势浩大。</p>
一般来说，将军队伍的编制都是采前驱、前军、中军、后军、荷驮的行军编制。</p>
在前驱队的有时是露拂，有时是持枪的人或是扛行李箱的人来打头阵。</p>
因为从长枪及挟箱上的印记，就能判断出这是哪一家的队伍。</p>
因此这些位在最前列的道具带有重要的意义。</p>
其次是物头以及由他率领的“徒士”。</p>
徒士为了加强警备而手持6尺长棒，身穿半缠及长羽织。</p>
【注半缠：十分轻便的短上衣，常被用作工作服或者防寒服，最大的特点是无需将衣襟掖成右衽，胸前亦没有纽扣】</p>
再然后是“先手弓组”。</p>
弓兵们将弓放入弓矢台，像扛步枪一样用单手托住弓矢台的下方，将其扛在肩上。</p>
先手弓组的后方是“矢柜持”。</p>
矢柜持用扁担一肩挑起两箱矢柜，旁边则是轮替搬运的备员。</p>
再其次，就是携带先手铁炮组的前军了。</p>
有时也会将先手铁炮组配置在中军或后军。</p>
骑马的重臣――比如老中、若年寄――也在前军之中。</p>
马夫们紧紧地跟随着骑马的重臣们，为他们牵马。</p>
青登已经瞧见2位熟人了――老中水野忠精和同为老中的板仓胜静。</p>
青登与这二人并无私交。</p>
只是在担任侧众兼御台用人的那段时间里，曾与他们共事过一段时间。</p>
对于这俩人，青登的评价就只有一句话：非常典型的官油子。</p>
靠着祖上的荫庇，成为了万人之上的老中，但是自身并不具有多么大的本领。</p>
干活时，不见他们多么勤快。</p>
摸鱼和甩锅的时候，倒是业精于勤。</p>
让他们干活，他们能将偷闲躲静、偷奸耍滑等“品质”发挥至极致。</p>
对于“推脱责任”、“颠倒黑白”等事情，却是手到擒来，个顶个的精明。</p>
回望过去与这些家伙共事的那段时光，青登不止一次地心生“拔出腰间刀，与这帮官油子痛陈利害”的念头。</p>
接下来是将军用的牵马。</p>
牵马是将军搭轿子搭腻时所骑的马，身上戴着饰有厚总的三秋。在切付、肌付及泥障上装上华丽的鞍镫，披上绘有美丽图案的鞍覆，并戴上尾袋，旁边还跟着两名马夫。</p>
萝卜直勾勾地盯着这匹无比拉风的骏马，眨巴了几下眼睛后，默默转过头来，望向青登。</p>
“哞哞哞……”</p>
叫声里掺杂着强烈的委屈之色。</p>
青登见状，情不自禁地无奈一笑。</p>
他伸出手来，轻抚萝卜的大脑袋。</p>
“知道了，我之后也给你换上同样的装扮。”</p>
“哞哞哞！”</p>
萝卜又叫了一声。</p>
只不过，这一次的叫声不再是哀怨的申述，而是充满了兴奋意味的欢叫。</p>
愉快地甩起屁股后面的细长尾巴，一抖一抖的。</p>
――话说回来……天璋院殿下现在在哪儿呢？</p>
想到这，青登不由自主地举头张望，寻找那位俏寡妇的身影。</p>
据悉，天璋院也在陪同德川家茂上洛的人员名单之中。</p>
这可是一件稀罕事。</p>
按理来说，贵为“太后”的大御台所并不会轻易离开江户城。</p>
这也从侧面说明了幕府很重视此次的上洛，连“太后”都出动了。</p>
天璋院的身份比较特别，不大可能像其他人那样无所顾忌地抛头露面。</p>
哪怕是要露面，她应该也会披上面巾，或是戴上缝有虫垂的低沿斗笠。</p>
【注虫垂：斗笠边缘缝制的垂绢，一般为半透明的薄纱。】</p>
尽管自知自己是在做无用功，根本不可能在人群中找到那位俏寡妇，但青登还是不依不挠地张望了片刻之后才默默地收回视线。</p>
――她现在应该正藏在某顶轿子里吧……</p>
这时，“咴咴咴”的嘹亮马嘶，将青登的心神引回现实。</p>
牵马之后，便是大量的骑马武士。</p>
这些骑着高头大马的武士，无一不是衣冠齐楚。</p>
头戴黑色竹笠，身穿华丽的衣裳，头上戴着遮雨蔽阳的竹笠，腰间的佩刀也全都用天鹅绒制的柄袋来包裹严实。</p>
这群骑马武士的装备水平，远超青登刚才所见的枪持、先手弓组和先手铁炮组。</p>
衮衣锦秀、骑马的特权……这些武士的身份已是呼之欲出。</p>
正是名列“三番组”之一的小姓组。</p>
小姓组――将军的亲卫队之一，共计8组，不论是平时还是战时，皆负责护卫将军。</p>
既然见到小姓组了，那么就意味着离德川家茂不远了。</p>
在江户时代，轿子的样式代表了身份等级。</p>
将军、藩国大名们所使用的轿子，以能够放下帘子的打扬腰纲代黑漆涂驾笼居多。</p>
其内侧角落设有扶手，内部绘有华丽的花草图案及风景，以大和画风居多，将出入口的屋顶往上翻，就变成拉门。</p>
抬轿子用的轿棒尺寸愈大愈长，代表身份越高贵。</p>
抬轿子的人被称作“陆尺”。</p>
将军、御三家、御三卿的陆尺都身穿黑绢羽织，腰间插有胁差。</p>
一般大名家的陆尺穿的是名叫陆尺看板的法被，肩上绘有图案。</p>
陆尺的数量与乘轿人的身份地位相挂钩。</p>
将军的轿子前后各有5名陆尺负责抬轿子。</p>
依照身份地位的不同，而有前后各4名、3名或2名陆尺之分。</p>
有的大名队伍还会携带陆尺的手代。</p>
小姓组的骑马武士们陆陆续续地从青登眼前走过。</p>
没过多久，一架无比豪奢的轿子缓缓跃入其视野。</p>
小姓组的骑马武士们团团围绕着这顶轿子，众星拱月般地簇拥着它。</p>
此轿名叫“总纲代溜涂”，是只有征夷大将军才能使用的专轿。</p>
毋需他人的提醒――青登和松平容保不分先后地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向总纲代溜涂……准确点来说，是向里头的人行礼。</p>
他们身后的近藤勇等人亦纷纷矮下身子。</p>
总纲代溜涂徐徐减速，最终停在青登和松平容保的跟前。</p>
咚――的一声，陆尺们稳稳地放下轿子。</p>
轿子方一落地，一旁的近习便一个箭步走上前来，将轿子出入口的屋顶往上翻，露出拉门，接着再“哗”地一把将其推开。</p>
就在拉门敞开的那一刹――</p>
“青登，容保，好久不见了。”</p>
不论是嗓音，还是紧接其后的足音，都让青登感到无比熟悉、亲切</p>
“你们都起来吧。”</p>
青登和松平容保齐声应和，而后同时起身。</p>
视线离开地面，移至身前――熟悉的年轻面庞，赫然映入他的眼帘。</p>
满身华服的德川家茂扫动视线，从头至脚地上下打量青登：</p>
“青登，你似乎没什么变化啊。”</p>
青登耸了耸肩，哑然失笑：</p>
“我们又不是好几年没见面了，能有什么变化？”</p>
青登是在今年的2月1号上洛。</p>
也就是说，从离开江户至今，前前后后也就只过去了2个多月的时间而已。</p>
虽算不得有多漫长，但兴许是因为这俩月来实在是发生了太多事情了吧，眼下再见德川家茂，青登竟不由产生一种“久别重逢”的感觉。</p>
乍一看，青登和德川家茂仅仅只是在进行很简单的寒暄。</p>
其话语内容并无特别之处，与“你吃饭了吗？”、“嗯，我吃了”并无差别。</p>
可对于在场的其他人来说……他们眼中所见之景，就不是这个样子了。</p>
松平容下意识地斜过眼珠，朝青登投去惊异的目光。</p>
就连与青登相熟的近藤勇等人，也都不由自主地扬起视线，一脸震愕地看着青登。</p>try{ggauto();} catch(ex){}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青登竟然能用这种仿佛跟挚友相处的亲密语气来与德川家茂交谈，而后者也很自然而然地搭着腔。</p>
光是这件事情本身，就散布着不一般的信息。</p>
京畿镇抚使是征夷大将军的顶级心腹；橘青登和德川家茂关系匪浅――这些事情，早已是路人皆知。</p>
虽然如此，直到此时此刻，在场的每一个人才知道这对君臣的情谊究竟亲密到了何种程度。</p>
古往今来，君臣谐和的场景并不稀罕。</p>
但是这种君臣之间毫无隔阂，像挚友一样随意相处的画面，那可就真不多见了。</p>
青登与德川家茂之间的这种特殊关系，虽很出人意料，但也在情理之中。</p>
在青登仍是无名之辈的时候，碰上了统治地位薄弱的德川家茂……极度互补的二人，顺理成章地结成了紧密的共同战线。</p>
一个作矛；一个作盾。</p>
一个强势出击，打开局面；一个稳固后方，鼎力支援。</p>
他们既是年纪相近的朋友，也是共同进退的战友。</p>
纵使抛开情谊方面的元素不谈，单单谈论利益，青登也没理由不与德川家茂亲近。</p>
青登、德川家茂、天璋院――他们仨是绝对的命运共同体。</p>
在江户时代，家世就是一切。</p>
关于青登的出身……用直白点的话来说，他就只是一个无权无势无背景的小人物。</p>
在这种阶级极度固化的社会里，除非获得贵人的提携，否则他再怎么有才能，也难有出头之日。</p>
而德川家茂和天璋院便是他的贵人。</p>
若无德川家茂和天璋院的背书，青登哪儿有可能一飞冲天，哪儿有可能仅用了3年的时间就从籍籍无名的御家人变为坐镇一方的京畿镇抚使。</p>
青登目前所拥有的能量，还不足以使他无视任何政治势力的针对、倾轧。</p>
眼下若失了德川家茂和天璋院的背后支持，那他可就真成了无根之萍了。</p>
届时，一桥庆喜、松平春岳等人将会露出狰狞的面目和锐利的爪牙，对他群起而攻之。</p>
青登离不开德川家茂――反之亦然，后者也离不开前者。</p>
权力的来源是自下而上的，绝对不会自上而下。</p>
民众的拥护、精英力量的支持，这二者是权力的基础。</p>
倘若二者皆无，那么任何君王都只不过是脆弱的纸老虎，一戳就破。</p>
青登和胜麟太郎――一位是幕府陆军的核心人物，另一位则一手创建了幕府海军――一陆一海的两人都是德川家茂的亲信，同时也是他现在最倚重的家臣。</p>
任何人想要找德川家茂的麻烦，都不得不考虑一下站在其身侧的这二位爷。</p>
一言以蔽之――只要青、麟尚在，就没人敢明着跟德川家茂掀桌子。</p>
由橘青登统领的新选组，以及由胜麟太郎指挥的海军舰队……没有任何一家势力会想去同时直面这两支部队。</p>
一旦失去了青登的外部支持，那么德川家茂的统治地位将会遭受极大的动摇。</p>
总而言之，青登和德川家茂现在已成番茄炒蛋里的番茄和蛋――糊在一起，难分彼此。</p>
他们俩又寒暄了几句后，德川家茂落落大方地转过身来，面朝近藤勇等人。</p>
“诸位，你们应该都等烦了吧？实在是辛苦你们了。”</p>
这是近藤勇等人首次近距离地接触他们的最高领袖。</p>
此时此刻，他们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一个相同的想法：</p>
――将军大人好亲切啊……一点儿也不像是江户幕府的最高统治者。</p>
德川家茂把话接了下去：</p>
“好了，我们快出发吧。若是磨磨蹭蹭的，可没法赶在天黑之前抵达京都啊。”</p>
刚停下没多久的庞大队伍，重新活泛起来。</p>
“咴咴咴”的马叫、“叮叮咚咚”的器械碰撞声……人喧马嘶，响成一片。</p>
近藤勇等人加入进队列之中。</p>
青登和松平容保转身走向各自的坐骑。</p>
却在这个时候，德川家茂忽地叫住了他们。</p>
“青登，容保，你们接下来的路就别骑行了，乘轿子吧。”</p>
说着，他朝不远处的近习们招了招手。</p>
两顶外形华丽的轿子被抬了过来，</p>
上位者赐轿――此乃莫大的殊荣，同时这也是上位者展现自己对下属的恩宠的常见手段。</p>
因此，青登和松平容保都没有多在意。</p>
只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青登总觉得德川家茂刻下的表情很古怪……</p>
尽管心怀疑惑，但他也没做多想。</p>
既然将军赐轿，那自然是没有不乘的道理。</p>
青登将萝卜的缰绳交给佐那子，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向德川家茂所赐的轿子。</p>
他和松平容保的轿子都各配有8名陆尺。</p>
最高级别的“10人大轿”只有将军才能享用。</p>
仅次于它的，便是“8人大轿”。</p>
松平容保是会津藩的藩主，他搭乘“8人大轿”乃合情合理的安排。</p>
青登并非一城一地之主，可却依然被赐予“8人大轿”……从这儿也能看出德川家茂对青登的宠幸。</p>
青登前脚刚钻进轿中，后脚就嗅到好闻的清香。</p>
紧接着，他听见了十分悦耳，同时又十分熟悉的女声……</p>
“盛晴，好久不见了~~”</p>
“……”</p>
这一瞬间，青登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p>
诡异的沉默笼罩在其身周。</p>
少顷，他后知后觉地瞪大双眼，视线发直，怔怔地望向坐在其正前方，正一边露出狡黠的笑容，一边亲密地向他打招呼的成熟大姐姐。</p>
“……天璋院殿下，你怎么会在这儿？”</p>
天璋院嘻嘻一笑。</p>
“我为什么会在这儿？”</p>
她伸手指了指脚下。</p>
“这本就是我的轿子啊。”</p>
说罢，她眯起双目，嘴巴弯成“ω”的形状，俏脸上的狡黠之色更浓郁了几分。</p>
“……”</p>
青登沉默着。</p>
下一刹，他以条件反射般的速度，“唰”地转头望向轿外，像是在确认着什么。</p>
“放心吧，除了家茂之外，没人知道我在这儿。”</p>
听到天璋院这么说，青登那原本紧绷着的面部线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松弛了下来。</p>
天璋院停顿了一下后，换上雀跃的语气：</p>
“好了，快放轻松吧。现在……就让咱们来好好地享受一下这场别开生面的‘二人旅行’吧~~”</p>
她的话音刚一落下，青登便顿时产生了片刻的失重感。</p>
轿外的陆尺们将轿棒挑到肩上，驾轻就熟地扛起轿子。</p>
上洛队伍再度启程。</p>
小姓组的武士们策马徐行，团团围绕在轿子的周围，守卫着他们的人身安全。</p>
他们肯定打死都想不到吧――轿中的青登正享受着别样的“艳福”。</p>
“……殿下，你这又是在搞什么东西啊？”</p>
青登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堆满苦笑。</p>
“你若是在跟我开玩笑的话，那这玩笑也太……刺激了吧。”</p>
“万一让人发现大御台所和京畿镇抚使在上洛的队伍中同乘一轿，那可就真是跳进江户湾都洗不清了。”</p>
天璋院歪了下螓首，楚楚可怜地说道：</p>
“我又在搞什么东西？因为太久没见你了，所以我想久违地与你独处一会儿，不行吗？”</p>
*******</p>
*******</p>
今天又是5000+，豹豹子已经在逐渐“复健”了，看在本豹那么努力的份上，请务必投月票给本书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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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用100万两金来上洛――这是史实，并非豹豹子的原创，望周知。</p></div>
不愧是花费了上百万两金，动员了三千号人的上洛队伍，其阵仗确实是声势浩大。</p>
一般来说，将军队伍的编制都是采前驱、前军、中军、后军、荷驮的行军编制。</p>
在前驱队的有时是露拂，有时是持枪的人或是扛行李箱的人来打头阵。</p>
因为从长枪及挟箱上的印记，就能判断出这是哪一家的队伍。</p>
因此这些位在最前列的道具带有重要的意义。</p>
其次是物头以及由他率领的“徒士”。</p>
徒士为了加强警备而手持6尺长棒，身穿半缠及长羽织。</p>
【注半缠：十分轻便的短上衣，常被用作工作服或者防寒服，最大的特点是无需将衣襟掖成右衽，胸前亦没有纽扣】</p>
再然后是“先手弓组”。</p>
弓兵们将弓放入弓矢台，像扛步枪一样用单手托住弓矢台的下方，将其扛在肩上。</p>
先手弓组的后方是“矢柜持”。</p>
矢柜持用扁担一肩挑起两箱矢柜，旁边则是轮替搬运的备员。</p>
再其次，就是携带先手铁炮组的前军了。</p>
有时也会将先手铁炮组配置在中军或后军。</p>
骑马的重臣――比如老中、若年寄――也在前军之中。</p>
马夫们紧紧地跟随着骑马的重臣们，为他们牵马。</p>
青登已经瞧见2位熟人了――老中水野忠精和同为老中的板仓胜静。</p>
青登与这二人并无私交。</p>
只是在担任侧众兼御台用人的那段时间里，曾与他们共事过一段时间。</p>
对于这俩人，青登的评价就只有一句话：非常典型的官油子。</p>
靠着祖上的荫庇，成为了万人之上的老中，但是自身并不具有多么大的本领。</p>
干活时，不见他们多么勤快。</p>
摸鱼和甩锅的时候，倒是业精于勤。</p>
让他们干活，他们能将偷闲躲静、偷奸耍滑等“品质”发挥至极致。</p>
对于“推脱责任”、“颠倒黑白”等事情，却是手到擒来，个顶个的精明。</p>
回望过去与这些家伙共事的那段时光，青登不止一次地心生“拔出腰间刀，与这帮官油子痛陈利害”的念头。</p>
接下来是将军用的牵马。</p>
牵马是将军搭轿子搭腻时所骑的马，身上戴着饰有厚总的三秋。在切付、肌付及泥障上装上华丽的鞍镫，披上绘有美丽图案的鞍覆，并戴上尾袋，旁边还跟着两名马夫。</p>
萝卜直勾勾地盯着这匹无比拉风的骏马，眨巴了几下眼睛后，默默转过头来，望向青登。</p>
“哞哞哞……”</p>
叫声里掺杂着强烈的委屈之色。</p>
青登见状，情不自禁地无奈一笑。</p>
他伸出手来，轻抚萝卜的大脑袋。</p>
“知道了，我之后也给你换上同样的装扮。”</p>
“哞哞哞！”</p>
萝卜又叫了一声。</p>
只不过，这一次的叫声不再是哀怨的申述，而是充满了兴奋意味的欢叫。</p>
愉快地甩起屁股后面的细长尾巴，一抖一抖的。</p>
――话说回来……天璋院殿下现在在哪儿呢？</p>
想到这，青登不由自主地举头张望，寻找那位俏寡妇的身影。</p>
据悉，天璋院也在陪同德川家茂上洛的人员名单之中。</p>
这可是一件稀罕事。</p>
按理来说，贵为“太后”的大御台所并不会轻易离开江户城。</p>
这也从侧面说明了幕府很重视此次的上洛，连“太后”都出动了。</p>
天璋院的身份比较特别，不大可能像其他人那样无所顾忌地抛头露面。</p>
哪怕是要露面，她应该也会披上面巾，或是戴上缝有虫垂的低沿斗笠。</p>
【注虫垂：斗笠边缘缝制的垂绢，一般为半透明的薄纱。】</p>
尽管自知自己是在做无用功，根本不可能在人群中找到那位俏寡妇，但青登还是不依不挠地张望了片刻之后才默默地收回视线。</p>
――她现在应该正藏在某顶轿子里吧……</p>
这时，“咴咴咴”的嘹亮马嘶，将青登的心神引回现实。</p>
牵马之后，便是大量的骑马武士。</p>
这些骑着高头大马的武士，无一不是衣冠齐楚。</p>
头戴黑色竹笠，身穿华丽的衣裳，头上戴着遮雨蔽阳的竹笠，腰间的佩刀也全都用天鹅绒制的柄袋来包裹严实。</p>
这群骑马武士的装备水平，远超青登刚才所见的枪持、先手弓组和先手铁炮组。</p>
衮衣锦秀、骑马的特权……这些武士的身份已是呼之欲出。</p>
正是名列“三番组”之一的小姓组。</p>
小姓组――将军的亲卫队之一，共计8组，不论是平时还是战时，皆负责护卫将军。</p>
既然见到小姓组了，那么就意味着离德川家茂不远了。</p>
在江户时代，轿子的样式代表了身份等级。</p>
将军、藩国大名们所使用的轿子，以能够放下帘子的打扬腰纲代黑漆涂驾笼居多。</p>
其内侧角落设有扶手，内部绘有华丽的花草图案及风景，以大和画风居多，将出入口的屋顶往上翻，就变成拉门。</p>
抬轿子用的轿棒尺寸愈大愈长，代表身份越高贵。</p>
抬轿子的人被称作“陆尺”。</p>
将军、御三家、御三卿的陆尺都身穿黑绢羽织，腰间插有胁差。</p>
一般大名家的陆尺穿的是名叫陆尺看板的法被，肩上绘有图案。</p>
陆尺的数量与乘轿人的身份地位相挂钩。</p>
将军的轿子前后各有5名陆尺负责抬轿子。</p>
依照身份地位的不同，而有前后各4名、3名或2名陆尺之分。</p>
有的大名队伍还会携带陆尺的手代。</p>
小姓组的骑马武士们陆陆续续地从青登眼前走过。</p>
没过多久，一架无比豪奢的轿子缓缓跃入其视野。</p>
小姓组的骑马武士们团团围绕着这顶轿子，众星拱月般地簇拥着它。</p>
此轿名叫“总纲代溜涂”，是只有征夷大将军才能使用的专轿。</p>
毋需他人的提醒――青登和松平容保不分先后地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向总纲代溜涂……准确点来说，是向里头的人行礼。</p>
他们身后的近藤勇等人亦纷纷矮下身子。</p>
总纲代溜涂徐徐减速，最终停在青登和松平容保的跟前。</p>
咚――的一声，陆尺们稳稳地放下轿子。</p>
轿子方一落地，一旁的近习便一个箭步走上前来，将轿子出入口的屋顶往上翻，露出拉门，接着再“哗”地一把将其推开。</p>
就在拉门敞开的那一刹――</p>
“青登，容保，好久不见了。”</p>
不论是嗓音，还是紧接其后的足音，都让青登感到无比熟悉、亲切</p>
“你们都起来吧。”</p>
青登和松平容保齐声应和，而后同时起身。</p>
视线离开地面，移至身前――熟悉的年轻面庞，赫然映入他的眼帘。</p>
满身华服的德川家茂扫动视线，从头至脚地上下打量青登：</p>
“青登，你似乎没什么变化啊。”</p>
青登耸了耸肩，哑然失笑：</p>
“我们又不是好几年没见面了，能有什么变化？”</p>
青登是在今年的2月1号上洛。</p>
也就是说，从离开江户至今，前前后后也就只过去了2个多月的时间而已。</p>
虽算不得有多漫长，但兴许是因为这俩月来实在是发生了太多事情了吧，眼下再见德川家茂，青登竟不由产生一种“久别重逢”的感觉。</p>
乍一看，青登和德川家茂仅仅只是在进行很简单的寒暄。</p>
其话语内容并无特别之处，与“你吃饭了吗？”、“嗯，我吃了”并无差别。</p>
可对于在场的其他人来说……他们眼中所见之景，就不是这个样子了。</p>
松平容下意识地斜过眼珠，朝青登投去惊异的目光。</p>
就连与青登相熟的近藤勇等人，也都不由自主地扬起视线，一脸震愕地看着青登。</p>try{ggauto();} catch(ex){}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青登竟然能用这种仿佛跟挚友相处的亲密语气来与德川家茂交谈，而后者也很自然而然地搭着腔。</p>
光是这件事情本身，就散布着不一般的信息。</p>
京畿镇抚使是征夷大将军的顶级心腹；橘青登和德川家茂关系匪浅――这些事情，早已是路人皆知。</p>
虽然如此，直到此时此刻，在场的每一个人才知道这对君臣的情谊究竟亲密到了何种程度。</p>
古往今来，君臣谐和的场景并不稀罕。</p>
但是这种君臣之间毫无隔阂，像挚友一样随意相处的画面，那可就真不多见了。</p>
青登与德川家茂之间的这种特殊关系，虽很出人意料，但也在情理之中。</p>
在青登仍是无名之辈的时候，碰上了统治地位薄弱的德川家茂……极度互补的二人，顺理成章地结成了紧密的共同战线。</p>
一个作矛；一个作盾。</p>
一个强势出击，打开局面；一个稳固后方，鼎力支援。</p>
他们既是年纪相近的朋友，也是共同进退的战友。</p>
纵使抛开情谊方面的元素不谈，单单谈论利益，青登也没理由不与德川家茂亲近。</p>
青登、德川家茂、天璋院――他们仨是绝对的命运共同体。</p>
在江户时代，家世就是一切。</p>
关于青登的出身……用直白点的话来说，他就只是一个无权无势无背景的小人物。</p>
在这种阶级极度固化的社会里，除非获得贵人的提携，否则他再怎么有才能，也难有出头之日。</p>
而德川家茂和天璋院便是他的贵人。</p>
若无德川家茂和天璋院的背书，青登哪儿有可能一飞冲天，哪儿有可能仅用了3年的时间就从籍籍无名的御家人变为坐镇一方的京畿镇抚使。</p>
青登目前所拥有的能量，还不足以使他无视任何政治势力的针对、倾轧。</p>
眼下若失了德川家茂和天璋院的背后支持，那他可就真成了无根之萍了。</p>
届时，一桥庆喜、松平春岳等人将会露出狰狞的面目和锐利的爪牙，对他群起而攻之。</p>
青登离不开德川家茂――反之亦然，后者也离不开前者。</p>
权力的来源是自下而上的，绝对不会自上而下。</p>
民众的拥护、精英力量的支持，这二者是权力的基础。</p>
倘若二者皆无，那么任何君王都只不过是脆弱的纸老虎，一戳就破。</p>
青登和胜麟太郎――一位是幕府陆军的核心人物，另一位则一手创建了幕府海军――一陆一海的两人都是德川家茂的亲信，同时也是他现在最倚重的家臣。</p>
任何人想要找德川家茂的麻烦，都不得不考虑一下站在其身侧的这二位爷。</p>
一言以蔽之――只要青、麟尚在，就没人敢明着跟德川家茂掀桌子。</p>
由橘青登统领的新选组，以及由胜麟太郎指挥的海军舰队……没有任何一家势力会想去同时直面这两支部队。</p>
一旦失去了青登的外部支持，那么德川家茂的统治地位将会遭受极大的动摇。</p>
总而言之，青登和德川家茂现在已成番茄炒蛋里的番茄和蛋――糊在一起，难分彼此。</p>
他们俩又寒暄了几句后，德川家茂落落大方地转过身来，面朝近藤勇等人。</p>
“诸位，你们应该都等烦了吧？实在是辛苦你们了。”</p>
这是近藤勇等人首次近距离地接触他们的最高领袖。</p>
此时此刻，他们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一个相同的想法：</p>
――将军大人好亲切啊……一点儿也不像是江户幕府的最高统治者。</p>
德川家茂把话接了下去：</p>
“好了，我们快出发吧。若是磨磨蹭蹭的，可没法赶在天黑之前抵达京都啊。”</p>
刚停下没多久的庞大队伍，重新活泛起来。</p>
“咴咴咴”的马叫、“叮叮咚咚”的器械碰撞声……人喧马嘶，响成一片。</p>
近藤勇等人加入进队列之中。</p>
青登和松平容保转身走向各自的坐骑。</p>
却在这个时候，德川家茂忽地叫住了他们。</p>
“青登，容保，你们接下来的路就别骑行了，乘轿子吧。”</p>
说着，他朝不远处的近习们招了招手。</p>
两顶外形华丽的轿子被抬了过来，</p>
上位者赐轿――此乃莫大的殊荣，同时这也是上位者展现自己对下属的恩宠的常见手段。</p>
因此，青登和松平容保都没有多在意。</p>
只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青登总觉得德川家茂刻下的表情很古怪……</p>
尽管心怀疑惑，但他也没做多想。</p>
既然将军赐轿，那自然是没有不乘的道理。</p>
青登将萝卜的缰绳交给佐那子，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向德川家茂所赐的轿子。</p>
他和松平容保的轿子都各配有8名陆尺。</p>
最高级别的“10人大轿”只有将军才能享用。</p>
仅次于它的，便是“8人大轿”。</p>
松平容保是会津藩的藩主，他搭乘“8人大轿”乃合情合理的安排。</p>
青登并非一城一地之主，可却依然被赐予“8人大轿”……从这儿也能看出德川家茂对青登的宠幸。</p>
青登前脚刚钻进轿中，后脚就嗅到好闻的清香。</p>
紧接着，他听见了十分悦耳，同时又十分熟悉的女声……</p>
“盛晴，好久不见了~~”</p>
“……”</p>
这一瞬间，青登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p>
诡异的沉默笼罩在其身周。</p>
少顷，他后知后觉地瞪大双眼，视线发直，怔怔地望向坐在其正前方，正一边露出狡黠的笑容，一边亲密地向他打招呼的成熟大姐姐。</p>
“……天璋院殿下，你怎么会在这儿？”</p>
天璋院嘻嘻一笑。</p>
“我为什么会在这儿？”</p>
她伸手指了指脚下。</p>
“这本就是我的轿子啊。”</p>
说罢，她眯起双目，嘴巴弯成“ω”的形状，俏脸上的狡黠之色更浓郁了几分。</p>
“……”</p>
青登沉默着。</p>
下一刹，他以条件反射般的速度，“唰”地转头望向轿外，像是在确认着什么。</p>
“放心吧，除了家茂之外，没人知道我在这儿。”</p>
听到天璋院这么说，青登那原本紧绷着的面部线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松弛了下来。</p>
天璋院停顿了一下后，换上雀跃的语气：</p>
“好了，快放轻松吧。现在……就让咱们来好好地享受一下这场别开生面的‘二人旅行’吧~~”</p>
她的话音刚一落下，青登便顿时产生了片刻的失重感。</p>
轿外的陆尺们将轿棒挑到肩上，驾轻就熟地扛起轿子。</p>
上洛队伍再度启程。</p>
小姓组的武士们策马徐行，团团围绕在轿子的周围，守卫着他们的人身安全。</p>
他们肯定打死都想不到吧――轿中的青登正享受着别样的“艳福”。</p>
“……殿下，你这又是在搞什么东西啊？”</p>
青登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堆满苦笑。</p>
“你若是在跟我开玩笑的话，那这玩笑也太……刺激了吧。”</p>
“万一让人发现大御台所和京畿镇抚使在上洛的队伍中同乘一轿，那可就真是跳进江户湾都洗不清了。”</p>
天璋院歪了下螓首，楚楚可怜地说道：</p>
“我又在搞什么东西？因为太久没见你了，所以我想久违地与你独处一会儿，不行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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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用100万两金来上洛――这是史实，并非豹豹子的原创，望周知。</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