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能自由进入“无我境界”的男人！【豹更1W】
我组建了最强剑客集团第1卷青登捕物帐第281章能自由进入“无我境界”的男人！【豹更1W】罗刹话音甫落，青登便眉头紧蹙地蹲下身来，以断刀拄地。</p>
他死命支撑，才总算是没有倒下。</p>
强烈的晕眩感如潮水般涌进青登的大脑。</p>
他觉得眼前世界的影像和声音，都失真了。</p>
唯一清晰的，只有胸腔里的心跳声。噗通、噗通、噗通……宛如雷鸣，震耳欲聋。</p>
浑浊的意识，混乱的思绪……什么都支离破碎。</p>
冷汗直冒，呼吸紊乱，站立让他感到痛苦不堪。</p>
体重被裹在脑上的眩晕感所加重。</p>
头骨应该没事，但内伤不轻。</p>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还能看见东西，还听得到声音，还保有意识，那青登都险些以为自己的脑子是不是像摔到地上的豆腐那样，烂成一滩了。</p>
啪挲、啪挲、啪挲……</p>
罗刹拖着刀，一步步地走向无力动弹的青登。</p>
擦地的刀尖划拉出“喀喀喀”的刺耳声响。</p>
此时的他，业已解除战斗架势。</p>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蹲地的青登，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憾意。</p>
就像是买到了不中意的玩具。</p>
就像是吃到了难以下咽的食物。</p>
“真令人失望……所谓的‘仁王’，也不过如此。”</p>
“不过，你的拔刀术确实是有两下子的。”</p>
“我已好久没有碰到能将居合道修炼至此等境界的人了。”</p>
“哪怕是挑剔如我，也不得不对你适才的亮眼表现给予肯定的评价。”</p>
“但是——也仅此而已了。”</p>
在说到这句话时，罗刹恰好已行至青登的跟前。</p>
“守护人世的‘仁王’被食人血肉的‘罗刹’杀死……哈哈，这可真是太滑稽了。”</p>
“橘青登，说到底……你的‘仁王’之名，也不过是家之言，然后再在阴差阳错之下，一时鼓噪起来的而已。”</p>
“在我看来，伱当前的实力，可远远配不上如此响亮的名号啊。”</p>
“德不配位，不外如是。”</p>
罗刹昂首挺胸，嘴角微翘，不可一世地做着长篇感慨。</p>
连战斗架势都不摆，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站在青登跟前，神气十足地贬低青登……此副模样，实在是嚣张至极。</p>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此时的罗刹，确实是有嚣张的权力。</p>
青登的力量、速度，皆被罗刹压制。</p>
他的杀手锏：拔刀术·流光，也未能击败罗刹——而且还是在公平公正的“中门对居”中，被对方更胜一筹的居合道给破解。</p>
就连手中的刀都被砍断了，脑袋也已受伤。</p>
所有的迹象，都指向一个相同的残酷事实：青登已经输了，输得彻彻底底……</p>
却在这个时候——</p>
“你的废话……可真多啊。”</p>
冷不丁的，青登深吸一口气，然后以拄在地上的断刀作支撑，艰难地站起身。</p>
“啰哩巴嗦的……你比我家附近的野狗还聒噪。”</p>
青登边说边狠狠地甩了几下脑袋，力度之大，仿佛要把脑海中的杂质尽数甩出。</p>
罗刹见状，不由怔了怔。</p>
紧接着，他下意识地蹙起眉头。</p>
“喂喂喂，你站起来做什么？你该不会还想打下去吧？你我之间的胜负，已经很明了了吧？再打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乖乖地蹲在地上，平静地接受败北和死亡——这样反倒更轻松一点吧？”</p>
青登身体摇晃了几下。</p>
他虽然勉勉强强地踏稳了脚跟，但仅是如此，就已将其体内残存的所有气力耗尽。</p>
此时的青登，像极了一座沙砌的高塔——随手一推便会轰然倒塌。</p>
“乖乖地蹲在地上……平静地接受败北和死亡……？”</p>
青登口中呢喃。</p>
“若是如此……我就不再是我了……”</p>
罗刹嗤笑一声。</p>
“哼！随便你吧。我也不想跟将死之人多费口舌了。”</p>
语毕，他缓缓举起手中的刀。</p>
锐利的刀尖在月光的照映下，反射出冰冷的寒芒。</p>
不远处的佐那子一直在关注青登的战况。</p>
眼见青登败北，罗刹举刀，佐那子的俏脸瞬间一白。</p>
佐那子的心脏用力跳动一下。第二下，第三下，心跳速度愈来愈快，内心响起急促的警笛声，愈来愈大声，在心中萌芽的不安一下子长大！</p>
像藤蔓缠绕身体的情绪是恐惧，甚至一点一滴侵蚀进佐那子体内，掐住内心，固定身体。</p>
这样的感受、这样的情绪……佐那子此前从未有过。</p>
她近乎是不假思索地、想违抗不安般的大声高喊：</p>
“让开！给我让开！”</p>
她撑开双臂，挥舞薙刀，欲图击破眼前同她纠缠的敌人，前去援救青登。</p>
明明身后还有一个昏迷的总司亟需保护，佐那子也知道自己这种“抛下总司不管，只想着救青登”的行为绝非善举，但刻下的她，实在是顾不上那么多了。</p>
此时的她，眼里除了青登之外，别无他物；她的脑海中，除了“青登有危险，得赶紧去救青登”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思绪。</p>
然而……欲速则不达。</p>
内心已乱的她，愈是急于击破眼前的敌人，便越是难以发挥出自己应有的实力。</p>
被数名雅库扎纠缠的她，寸步难行。</p>
另一边——</p>
“八重！”</p>
“嗯！”</p>
“无口属性”、平日里总冷着一张脸的纱重，在目睹青登有难后，也难以保持镇静了。</p>
她喊上八重，两人一起拔足冲向罗刹。</p>
至于八重……两姐妹中，就数她的感情最充沛。</p>
同时，她也是两姐妹中，跟青登的关系最好的人。</p>
连纱重都面露焦急了，那就更别提她了。</p>
只见她的脸上布满难以掩抑的惶恐。</p>
在纱重的领头下，她拼命地催动体内的气力。哪怕一秒……不！半秒也好！她想尽快赶到青登的身边。</p>
离青登最近，并且也有一定实力的人，是天仓枭大爷。</p>
然而……业已被罗刹砍杀的他，尽管有心救援青登，但严重的伤势，也实在是令他深感无能为力……</p>
罗刹自然是注意到正急于赶来救援青登的佐那子等人。</p>
虽然注意到了，但他却完全无动于衷。</p>
毕竟，局势已经很明了了。</p>
任谁都能看出——佐那子她们已经来不及了……</p>
“再见了，配不上‘王’之名的男人哟。”</p>
一抹嘲笑掠上罗刹的双颊。</p>
就在罗刹即将挥下手中刀的这一瞬间——</p>
呜！呜！呜！呜！</p>
数道呼啸声忽地破空响起</p>
几枚小巧的圆形物事，径直飞向罗刹。</p>
罗刹怔了一瞬，紧接着下意识地架刀防御。</p>
随着几道刀光闪过，这几枚朝罗刹飞来的圆形物事纷纷碎裂。</p>
罗刹本以为这些东西是暗器。</p>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几枚“圆球”确实是暗器，只不过跟罗刹想象中的那种暗器不太一样——此乃高科技产品。</p>
嘭！嘭！嘭！嘭！</p>
“圆球”甫一碎裂，便见大团大团的白色烟雾从中倏地腾起！</p>
罗刹见状，瞳孔微缩，紧接着咬了咬牙关。</p>
“这个装备……大盐党吗……！”</p>
同一时间，工场各处上演着相似的场景。</p>
嘭！嘭！嘭！嘭！嘭！嘭！</p>
圆球落，烟雾起。</p>
一枚接一枚的圆球飞向各个地方，带来一团又一团的浓厚白烟。</p>
转眼间，偌大的工场被白色烟气覆盖，雾腾腾一片。</p>
咳嗽声、抽泣声，此起彼伏。</p>
“咳咳咳！”</p>
“这是什么东西？！”</p>
“妈的！闭眼！快闭眼！别让眼睛碰到这些雾！”</p>
……</p>
青登认得这些白烟——他今夜刚见识过这些白烟的厉害。</p>
脑袋的剧痛，使得青登的听力都受到影响。</p>
就像将头沉进水里一样，只能听见不清不楚的沉闷声音。</p>
不过，纵使如此，他依旧模模糊糊地听见身侧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p>
“仁王阁下。”</p>
是海老名的声音：</p>
“请跟我来。”</p>
……</p>
同一时间——</p>
“海老名已经带走仁王阁下了，你也快跟我来吧。”</p>
一之濑背着总司，急声催促佐那子。</p>
……</p>
“喂，你们这两个小家伙。”</p>
阿久津一边搀扶虚弱的天仓枭，一边以不耐烦的口吻对二重姐妹快声说道。</p>
“快跟我来。”</p>
……</p>
低武世界的武者强归强，但再怎么强大，也终究是肉体凡胎。</p>
在大自然和科技面前，人类总是无力的。</p>
饶是强大的罗刹，也没法无视周围的白烟。</p>
他紧闭双目，尖起耳朵。</p>
一边谨防白烟入眼，一边留心周围的动静。</p>
罗刹虽不以听力见长，没法像青登那样听声辨位，在脑海中构筑起一张虚拟地图，但防止他人接近其身，倒还是绰绰有余的。</p>
因为海老名等人将他们所携带的烟雾弹悉数扔下，所以白烟弥漫得格外久。</p>
大概5分钟后，烟气才终于是慢慢消去。</p>
确认身周的白烟已散后，罗刹缓缓地张开烟，扫视四下。</p>
“逃走了吗……”</p>
青登刚才所站立的地方，刻下空空如也，四处都不见他的身影。</p>
不仅是青登——佐那子、总司、天仓枭、二重姐妹、几乎全部的新御庭番番士……他们全都不见了。</p>
“失策了……”</p>
罗刹“啧”了一声，咂巴了下嘴。</p>
“想不到竟然有大盐党的异端们在场……早知如此，我应该多做准备的。”</p>
随着烟气的散去，工场地内的秩序渐渐恢复。</p>
不远处的清水荣一火急火燎地奔至罗刹的跟前。</p>
“罗刹大人！您没事吧？”</p>
“我没事。区区几只虫豸，能奈我何？”</p>
确认罗刹无恙后，清水荣一露出放松的表情。</p>
随后，他转动脑袋，以愕然的视线凝睇只剩他、罗刹、清水一族的雅库扎们的工场。</p>
“真令人不敢置信……他们居然能在这种如此混乱的环境下全员脱逃……”</p>
罗刹冷哼一声。</p>
“这是自然。‘逃跑’可是大盐党的异端们的拿手好戏。”</p>
“自打‘大坂合战’惨败以来，遭遇幕府剿杀的他们就像下水沟的老鼠一样，过着东躲XZ、居无定所的生活。”</p>
“久而久之，他们练就了非凡的逃跑技术，不仅擅长逃跑，还擅长带别人逃跑，并且还发明、制作出了大量非常适合用于逃跑的道具。”</p>
“哼！这帮大盐党的异端，就爱折腾这种奇技淫巧……真亏他们能整出那么多花里胡哨的小道具。”</p>
“若不是因为他们的逃跑技术高得匪夷所思，这帮可恶的异端早就被我们剿灭了！”</p>
“真希望玉藻前能再努努力，快点查出大盐党的总部所在，争取早日彻底灭亡他们。”</p>
说罢，罗刹收刀归鞘。</p>
清水荣一问：</p>
“罗刹大人，要去追击他们吗？”</p>
“不用追了。”</p>
罗刹不假思索地回复道。</p>
“在不清楚他们的逃跑方向的情况下，时间又过去那么久，基本追不上他们的。哼，这次就算他们走运吧。”</p>
清水荣一闻言，面现难色。</p>
“但是……罗刹大人，请恕属下直言——橘青登可是举世皆知的武道天才啊。”</p>
“虽然他当前还很弱小，但他之后会如何……还真不好说。</p>
“此獠不除，必定后患无穷！”</p>
清水荣一言真意切地向罗刹提出进言。</p>
罗刹沉默一会儿，发出“呵呵呵”的满是戏谑之色的轻笑声。</p>
“诚然，确如你所说的那般，橘青登是难得一见的武道天才。”</p>
“但再怎么天才的人，也需要成长的时间。”</p>
“我们只需赶在他成长之前将其消灭即可。”</p>
“这种事情，急也没用，慢慢来吧。”</p>
罗刹一边说，一边抬手按住清水荣一的肩膀。</p>
“荣一，毋需紧张。”</p>
“身为人上之人，要随时保持冷静，切不可急躁。”</p>
“人一旦焦躁，就容易说出一些不过头脑的话，进而做出一些不合时宜的莽撞行径。”</p>
“放松，放松。”</p>
听到罗刹这么说，清水荣一那原本紧绷的面部线条渐渐松弛下来。</p>
“是。罗刹大人，感谢您的教诲。”</p>
这个时候，罗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抿了抿嘴唇，然后“哼哼哼”地笑出声。</p>
“唉，真是让人失望。”</p>
“我本以为橘青登能再有本事一点呢。”</p>
“归根结底，他从未有过耀眼的战绩。”</p>
“细数他的过往，他的成名战也只不过是砍了点讨夷组的酒囊饭袋而已。”</p>
“到头来，只是浪得虚名。”</p>
“被迫背上跟自己实力不匹配的响亮名号……既可悲，又引人发笑。”</p>
语毕，罗刹背负双手，转过身，扬长而去。</p>
“荣一，已经没有留着这座工场的必要了。”</p>
“将工场里的所有药草、设备都带走，然后放火烧了这里。”</p>
“在太阳出来之前，我要看到这里业已变为白地。”</p>
……</p>
……</p>
江户，某地——</p>
“呼……！呼……！呼……！呼……！仁王……阁下……呼……！呼……！您还好吗……？能站起来吗……？”</p>
海老名气喘吁吁地放下背上的青登。</p>
青登像刚出生的小鹿一样，强撑着因失去力量而发软打晃的双腿。</p>
他的脑袋仍旧痛得厉害……而且是越来越疼，好像有无数只飞虫在他的脑子里产卵。</p>
尽管身体状况糟糕得连说话都变得费劲了，但青登还是强打精神，向海老名道谢：</p>
“海老名先生……感谢您的出手相助……”</p>
此时已将气息喘匀的海老名微微一笑，回应道：</p>
“不必客气。再怎么说，我们也是怀持着相同目标的盟友。”</p>
“盟友间的互帮互助，乃天经地义的事情。”</p>
“再说了，哪怕仅仅只是为了恶心法诛党的孽畜们，我们也一定会救你们的。”</p>
青登努力挤出一丝笑意，回以一个难看的笑容，然后将头转往另一个方向：</p>
“你们……都还好吗……？”</p>
“嗯……”佐那子轻轻点头，“还好……我和冲田君都没事……”</p>
八重朝正蹲伏在天仓枭的身旁，给天仓枭治伤的纱重问道：</p>
“姐姐，天仓先生怎么样了？”</p>
纱重轻声答：</p>
“既不算太坏，也不算很好。我已给天仓先生做了简单的包扎，一时半会儿无忧，但他之后仍需做进一步的治疗。”</p>
在海老名、一之濑和阿久津的通力合作下，佐那子、总司、天仓枭、二重姐妹，全都顺利逃出来了。</p>
眼见跟自己熟识的人……尤其是佐那子和总司全都活着，青登不由松了一口气。</p>
然而……新御庭番的的其余番士，就没有这么幸运了。</p>
来的时候，是浩浩荡荡的三十多号人。</p>try{ggauto();} catch(ex){}
而刻下，活着逃出来的番士，仅剩10个出头……</p>
他们中有一些人是战死的，有一些人是海老名他们来不及带走的……</p>
海老名、一之濑和阿久津能以区区三人之力，在遍布敌人的茫茫大雾中带走以青登为首的十来号人，已属跟奇迹无啥差异的壮举——然而，这也是他们的极限了。</p>
若是可以的话，他们也想将所有人都救出来，但是……他们真的已经尽力了……</p>
八重朝身旁的一之濑投去好奇的眼神。</p>
“为什么你们能够在那些烟中来去自如？你们的眼睛不怕那些烟吗？”</p>
“我们提前吃了解药。”一之濑回答，“只要吃了解药，就能在短时间内免疫那些烟。”</p>
“哦哦！原来如此！”</p>
八重揉了揉后脑勺，“哈哈哈”地笑起来。</p>
她大概是为了缓和当下弥漫在他们身周的沉重气氛，才故意笑得这么大声吧。</p>
在一片死寂中，八重的笑声显得格外突兀，反衬得氛围更显萎靡。</p>
眼见自己像个唱独角戏的小丑一样，八重表情失落地收起笑声，垂下螓首。</p>
此时此刻，从青登等人到大盐党的志士们，再到新御庭番的番士们……不论是谁，都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p>
或是面无表情，或是一脸沮丧。</p>
或是耷拉着脑袋，或是垮着双肩。</p>
没有人说话……士气肉眼可见的低落，活脱脱一支战败之师。</p>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p>
他们败了。</p>
复盘整场战斗——与其说他们是败在坐拥兵力优势的清水一族的雅库扎们的手里，倒不如说是败在罗刹的刀下。</p>
在青登没能战胜罗刹时，他们的“败北”便已成定局。</p>
连最强的青登都不是罗刹的对手，又有谁能打败这个怪物呢？</p>
这个时候，阿久津倏地抬手指向东方，大喊道：</p>
“喂！你们快看！”</p>
众人循着阿久津所指的方向望去——东方的天际在微微泛红，并不时摇晃。</p>
东方……这个方向，是他们刚才逃出来的方向，即幻附淀的制作工场所在……</p>
红光摇曳，若隐若现的火苗……再笨的人也知道这是发生什么事儿了。</p>
霎时，青登等人那本就低迷的士气，更显萎靡。</p>
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找到能够证明法诛党制销危险药物的铁证，却还是没能将其保住，以致功亏一篑……</p>
“可恶……！”</p>
八重低声叫骂，眼中噙满泪水。</p>
纱重抿住红唇。</p>
天仓枭蹙起眉头。</p>
阿久津紧咬牙关。</p>
一之濑面露苦涩。</p>
海老名长叹了一口气。</p>
佐那子沉下眼皮，默不作声。</p>
青登想要攥紧拳头……可刻下的他，已经连攥拳的力气都没有了。</p>
“海老名先生……你们之后……有什么打算？”</p>
海老名苦涩一笑。</p>
“我们打算暂时蛰伏一段时间。”</p>
“蛰伏？”</p>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p>
海老名叹了口气。</p>
“一之濑和阿久津都受伤了，一个胸口受伤，一个肩膀中创，他们俩都需要一段时间的静养。”</p>
“幻附淀的制作工场已毁，罗刹日后肯定会更加谨慎地隐藏跟幻附淀有关的一切情报吧。”</p>
“这场抗争势必会演变成漫长的持久战……我们需要暂时停下脚步，重新拟定计划，从长计议。”</p>
“很遗憾，我们得暂时分别一段时间了。”</p>
说到这，海老名停了一停，换上挂着憾意的苦笑。</p>
“仁王阁下，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很想继续跟您合作……”</p>
青登轻轻颔首：</p>
“没关系……我能理解……”</p>
“仁王阁下，容我冒昧一问，您之后有什么打算吗？”</p>
“……老实话……我现在脑袋空空……没什么想法……唔咕……！”</p>
低沉的呻吟声幽幽地从青登的鼻尖飘出。</p>
他贴着身旁的土墙，缓缓地往地上滑去。</p>
佐那子一个箭步踏出，扶住青登——她一直在关注青登的身体状态。</p>
“橘君，稍微休息一会儿吧……”</p>
佐那子的声音带着强烈的紧张感。</p>
“可恶……现在……可不是……睡觉的时候啊……”</p>
为了保持清醒，青登啃咬舌尖，然而根本无济于事，这点小小的疼痛，在那愈来愈强烈的晕眩感面前，犹如螳臂当车。</p>
眼皮不受控制地一点点下沉。</p>
小小的黑色花纹渐渐从眼角至中心，一点点地将视野覆盖。</p>
“橘君？橘君？”</p>
青登听见佐那子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来自远方。</p>
一瞬间，他看到了某个东西。</p>
吹弹可破的白皙肌肤、鲜艳诱人的朱唇、若隐若现的纤细绒毛、闪烁着焦急眸光的眉目。</p>
原来是佐那子的脸。</p>
她捧住青登的脸，表情紧张地反复确认青登的神智状况。</p>
——佐那子小姐……好像瘦了……</p>
青登想到这里，意识就完全中断。</p>
眼前一片黑，视野没映出任何东西……</p>
……</p>
……</p>
江户，斗南町，清水邸——</p>
罗刹在清水荣一的贴身相随下，大步流星地返回清水邸。</p>
虽然没能干掉青登，令罗刹稍感遗憾，但就结果而言，今夜的作战毫无疑问是大获成功的。</p>
不仅重创了青登一行人，而且还顺利地烧毁幻附淀的制作工场，抹消掉了“法诛党就是制销幻附淀的真凶”的证据。</p>
罗刹不怕大盐党找他们的麻烦。</p>
较之底蕴深厚的法诛党，发展时间较短的大盐党要弱小得多。</p>
在罗刹眼里，大盐党的异端们根本不足为惧。</p>
硬要说有什么事情能对幻附淀的制作和传播造成严重影响的……罗刹思来想去，唯有两件。</p>
其一，江户幕府拿到法诛党制销幻附淀的铁证。</p>
党争愈演愈重的幕府，都快演变成“为了反对而反对”的政治生态了。</p>
只要是“南纪派”的主张，“一桥派”的人就盲目反对，反之亦然，只要是“一桥派”的主张，“南纪派”的人就盲目反对。</p>
如此情况下，幕府要想上下一心地合力办事，完全是痴人说梦。</p>
根据目前已知的种种情报和蛛丝马迹，外加上自己的分析，罗刹敢肯定：目前绝对已有幕府的高层人士注意到了幻附淀的存在及危害。</p>
他甚至怀疑：青登之所以紧盯着幻附淀不放，有一部分原因便是有幕府的高层人士给他下令。</p>
青登是火付盗贼改的三番队队长，位高权重，能力过人，会被幕府的高层人士信任并委以重任，倒也正常。</p>
如果仅仅只是幕府内部的极个别人员有心消灭幻附淀，根本无济于事——政敌们根本不管你的主张、政策有多么正确，反正不管你说什么，我们都反对。</p>
本应用来干正事的资源，就在这无穷无尽的内耗中消失一空。</p>
要想打破这僵局，最好的手段无异于拿出能够压服所有政敌的行动理由。</p>
正因如此，罗刹才会下令烧毁幻附淀的制作工场，把所有制作原料转移到他处。</p>
只要别让江户幕府的官员们抓到把柄，罗刹就能继续有恃无恐。</p>
至于有可能会对幻附淀的制作和销售造成极大影响的第二个原因……那便是那个该死的葫芦屋盯上他们了。</p>
说实话，相比起被幕府盯上，罗刹更害怕被葫芦屋盯上。</p>
江户幕府因被党争所苦，以及顾及社会观瞻而总是放不开手脚——葫芦屋就没这些毛病了。</p>
葫芦屋乃高度集权的私人组织，权力皆集中在他们的领袖……即木下琳的手上。</p>
人力、武器、钱财……葫芦屋及其附属组织的所有资源，木下琳皆可如臂使指地调用。</p>
幕府要想对付法诛党，尚需合理的行动原因。</p>
反观葫芦屋……</p>
罗刹的旧有经验告诉他：葫芦屋对付法诛党的战略方针，非常地简单明了——发现即消灭！</p>
若是找到法诛党的据点和成员了，直接消灭！不需要什么合理合法的证据！也不需要顾忌什么社会观瞻！宁可杀错也不放过！</p>
因此，相比起“葫芦屋注意到幻附淀”，罗刹更担心“葫芦屋发现法诛党和清水一族关系匪浅”。</p>
假使让葫芦屋得知此事……罗刹敢断定：葫芦屋一定会于第一时间集合战斗部队，灭掉清水一族！</p>
法诛党在关东的根基很浅，若无身为“地头蛇”的清水一族的鼎力协助，罗刹他们势必是不可能那么顺利地散布幻附淀的。</p>
法诛党负责制作，清水一族负责销售渠道，分工明确，效果显著。</p>
可以说，清水一族若被灭了，罗刹就要欲哭无泪了——连销售渠道都没了，制作出再多的幻附淀又有什么用呢？</p>
当然，上述所言，颇有杞人忧天的味道。</p>
等哪天葫芦屋真的打过来了、清水一族有难了之后，再慢慢地见招拆招吧——这是罗刹一直以来所秉持的想法。</p>
随着制作工场的毁灭，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幻附淀的秘密将继续隐藏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p>
葫芦屋姑且不论，幕府那边应该是暂时不用担心了。</p>
想到这，罗刹顿感心情大好，他决定乘兴去一趟清水塔的顶端，观赏一会儿月亮。</p>
却在这个时候，一道矮小的身影闯入他的视界。</p>
“罗刹大人！属下有急事相告！”</p>
河童三步并作两步地奔至其跟前。</p>
只见河童表情焦虑，脚步也因此而变得稍显凌乱。</p>
淡薄名利且见多识广的河童，素来举棋若定，很少流露出慌慌张张的一面。</p>
眼见河童竟罕见地面露惊惶，罗刹也不禁神情一肃。</p>
“河童，何事？”</p>
“罗刹大人，自今日黄昏起，我就不断发现有行迹诡异的人在清水邸的附近转悠，并时不时地抬眼观察清水邸的建筑，以及周边地带的地形。”</p>
“在这帮鬼鬼祟祟的不明人士中，我看见了那个男人……”</p>
说到这，河童顿了一下。</p>
他仿佛是在整理自己的心情，直至片刻后才一字一顿地把话接了下去：</p>
“‘流光八幡’间宫九郎……！”</p>
“……河童，你没看错吧？”</p>
“罗刹大人，属下以项上人头向您保证，我绝对没有看错。那个戴着眼镜的老人，绝对是‘流光八幡’间宫九郎！”</p>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p>
河童应和一声，然后不带半点停留地转身退下，仅弹指的功夫，他的身影就融化在远处的阴影之中。</p>
“……荣一。”</p>
“在！”</p>
“你现在立刻召集人马，进行最大限度的动员。把所有能调用的物资、战力，全部集中进清水邸里，自今夜起，死守清水邸。清水邸的围墙、高台需全部加固。还有，将收藏在地下室里的重要文书、资料，全部烧毁，一片纸也不要留。工匠、医生等稀缺人才，全部转移到横滨……不，不行，横滨离江户太近了……转移到尾张好了。”</p>
听到最后，他终于是难掩脸上的愕色，忍不住问道：</p>
“罗刹大人，这是何故？”</p>
虽然这只不过是转瞬即逝的事情，但清水荣一刚才确实是清楚地看见——在听见“间宫九郎”这个人名的那一瞬间，罗刹的脸色顿时变了！</p>
嘴角上挂着的笑意僵住。</p>
瞳孔骤然紧缩。</p>
面庞微微泛白。</p>
清水荣一头一次看到罗刹那么失态……</p>
罗刹伸出手，用力搓揉眉心。</p>
“……荣一，你知道间宫九郎吗？”</p>
“我知道。您先前跟我说过，他是曾闻名一时的大剑豪，同时也是葫芦屋的重要干部。罗刹大人，如果你刚才的那一系列命令，是为了防范葫芦屋的渗透和侵攻，那会不会太过火了一点？有必要即刻转移人才并把所有的重要文件销毁吗？”</p>
有葫芦屋的干部在清水邸的周围晃荡……这说明葫芦屋极有可能发现清水一族跟法诛党的关系，进而准备展开行动吧。</p>
对此，清水荣一倒是不太惊慌。</p>
他对清水一族，对自己亲手组建起来的“关东最强雅库扎集团”的实力很有信心。</p>
就算葫芦屋真的打过来了，纵使不敌对方，他们也能从容不迫地转移人员和物资，保全力量。</p>
罗刹侧过脑袋，朝清水荣一投以意味深长的眼神，然后缓缓地收回视线，目视前方。</p>
“如果仅仅只是葫芦屋攻过来了，那问题倒不大。可若是攻过来的人中有间宫九郎……这性质就不太一样了。”</p>
清水荣一皱了皱眉。</p>
“罗刹大人，何出此言？”</p>
“间宫九郎是这世间屈指可数的能自由进入传说中的‘无我境界’的武者——我这么说，你应该能理解我为什么要下达那些命令了吧？”</p>
清水荣一：“……”</p>
罗刹：“……”</p>
霎时，沉重的沉默降临在罗刹和清水荣一之间，四周的声音听起来莫名遥远。</p>
大约10秒钟后，震惊与惶恐终于化为声音。</p>
“……是，罗刹大人，我现在立刻就去召集人马！”</p>
……</p>
……</p>
江户，郊外，某地——</p>
骨碌、骨碌、骨碌……</p>
远方传来富含节奏感的古怪声音。</p>
骨碌、骨碌、骨碌……</p>
声音逐渐接近。</p>
骨碌、骨碌、骨碌……</p>
漆黑的世界射入白光——</p>
“唔……！”</p>
青登随着意识清醒，缓缓睁开双眼。</p>
首先映入其眼帘的，是陌生的车顶。</p>
没有任何装饰的朴素车顶、摇摇晃晃的车厢、时隐时现的马匹喘息声……</p>
此景此况，令青登瞬间明白过来——自己正躺在一辆马车的车厢里。</p>
自己适才所听见的“骨碌骨碌”的声音，便是车轮的转动声。</p>
——这里是……？</p>
青登一脸茫然地朝四周投去困惑的视线。</p>
很快，他就发现这座既不算大也不算小的车厢里，并不只有他一人。</p>
“冲田君？佐那子小姐？”</p>
佐那子和总司正分别睡在他的左右两侧，三人躺成一个“川”字。</p>
二女都睡得非常香甜，胸膛和小腹以均匀平缓的节奏上下起伏。</p>
“啊，后辈，你醒了啊。”</p>
冷不丁的，驾驶位的方向传来熟悉的女声。</p>
青登循声望去，脸上的茫然之色更重了。</p>
“前辈？纱重？”</p>
只见二重姐妹并肩坐在马车的驾驶位上，纱重手持马缰，以熟练的手法操控马匹。</p>
拉动车厢的是2匹被照养得极好、四肢发达、毛发光亮的骏马。</p>
八重急声追问：</p>
“后辈，感觉如何？有没有觉得身体好一点儿了？”</p>
*******</p>
*******</p>
第2卷的最终高潮要来辣！豹豹子的写作之魂也久违地燃起来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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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死命支撑，才总算是没有倒下。</p>
强烈的晕眩感如潮水般涌进青登的大脑。</p>
他觉得眼前世界的影像和声音，都失真了。</p>
唯一清晰的，只有胸腔里的心跳声。噗通、噗通、噗通……宛如雷鸣，震耳欲聋。</p>
浑浊的意识，混乱的思绪……什么都支离破碎。</p>
冷汗直冒，呼吸紊乱，站立让他感到痛苦不堪。</p>
体重被裹在脑上的眩晕感所加重。</p>
头骨应该没事，但内伤不轻。</p>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还能看见东西，还听得到声音，还保有意识，那青登都险些以为自己的脑子是不是像摔到地上的豆腐那样，烂成一滩了。</p>
啪挲、啪挲、啪挲……</p>
罗刹拖着刀，一步步地走向无力动弹的青登。</p>
擦地的刀尖划拉出“喀喀喀”的刺耳声响。</p>
此时的他，业已解除战斗架势。</p>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蹲地的青登，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憾意。</p>
就像是买到了不中意的玩具。</p>
就像是吃到了难以下咽的食物。</p>
“真令人失望……所谓的‘仁王’，也不过如此。”</p>
“不过，你的拔刀术确实是有两下子的。”</p>
“我已好久没有碰到能将居合道修炼至此等境界的人了。”</p>
“哪怕是挑剔如我，也不得不对你适才的亮眼表现给予肯定的评价。”</p>
“但是——也仅此而已了。”</p>
在说到这句话时，罗刹恰好已行至青登的跟前。</p>
“守护人世的‘仁王’被食人血肉的‘罗刹’杀死……哈哈，这可真是太滑稽了。”</p>
“橘青登，说到底……你的‘仁王’之名，也不过是家之言，然后再在阴差阳错之下，一时鼓噪起来的而已。”</p>
“在我看来，伱当前的实力，可远远配不上如此响亮的名号啊。”</p>
“德不配位，不外如是。”</p>
罗刹昂首挺胸，嘴角微翘，不可一世地做着长篇感慨。</p>
连战斗架势都不摆，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站在青登跟前，神气十足地贬低青登……此副模样，实在是嚣张至极。</p>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此时的罗刹，确实是有嚣张的权力。</p>
青登的力量、速度，皆被罗刹压制。</p>
他的杀手锏：拔刀术·流光，也未能击败罗刹——而且还是在公平公正的“中门对居”中，被对方更胜一筹的居合道给破解。</p>
就连手中的刀都被砍断了，脑袋也已受伤。</p>
所有的迹象，都指向一个相同的残酷事实：青登已经输了，输得彻彻底底……</p>
却在这个时候——</p>
“你的废话……可真多啊。”</p>
冷不丁的，青登深吸一口气，然后以拄在地上的断刀作支撑，艰难地站起身。</p>
“啰哩巴嗦的……你比我家附近的野狗还聒噪。”</p>
青登边说边狠狠地甩了几下脑袋，力度之大，仿佛要把脑海中的杂质尽数甩出。</p>
罗刹见状，不由怔了怔。</p>
紧接着，他下意识地蹙起眉头。</p>
“喂喂喂，你站起来做什么？你该不会还想打下去吧？你我之间的胜负，已经很明了了吧？再打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乖乖地蹲在地上，平静地接受败北和死亡——这样反倒更轻松一点吧？”</p>
青登身体摇晃了几下。</p>
他虽然勉勉强强地踏稳了脚跟，但仅是如此，就已将其体内残存的所有气力耗尽。</p>
此时的青登，像极了一座沙砌的高塔——随手一推便会轰然倒塌。</p>
“乖乖地蹲在地上……平静地接受败北和死亡……？”</p>
青登口中呢喃。</p>
“若是如此……我就不再是我了……”</p>
罗刹嗤笑一声。</p>
“哼！随便你吧。我也不想跟将死之人多费口舌了。”</p>
语毕，他缓缓举起手中的刀。</p>
锐利的刀尖在月光的照映下，反射出冰冷的寒芒。</p>
不远处的佐那子一直在关注青登的战况。</p>
眼见青登败北，罗刹举刀，佐那子的俏脸瞬间一白。</p>
佐那子的心脏用力跳动一下。第二下，第三下，心跳速度愈来愈快，内心响起急促的警笛声，愈来愈大声，在心中萌芽的不安一下子长大！</p>
像藤蔓缠绕身体的情绪是恐惧，甚至一点一滴侵蚀进佐那子体内，掐住内心，固定身体。</p>
这样的感受、这样的情绪……佐那子此前从未有过。</p>
她近乎是不假思索地、想违抗不安般的大声高喊：</p>
“让开！给我让开！”</p>
她撑开双臂，挥舞薙刀，欲图击破眼前同她纠缠的敌人，前去援救青登。</p>
明明身后还有一个昏迷的总司亟需保护，佐那子也知道自己这种“抛下总司不管，只想着救青登”的行为绝非善举，但刻下的她，实在是顾不上那么多了。</p>
此时的她，眼里除了青登之外，别无他物；她的脑海中，除了“青登有危险，得赶紧去救青登”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思绪。</p>
然而……欲速则不达。</p>
内心已乱的她，愈是急于击破眼前的敌人，便越是难以发挥出自己应有的实力。</p>
被数名雅库扎纠缠的她，寸步难行。</p>
另一边——</p>
“八重！”</p>
“嗯！”</p>
“无口属性”、平日里总冷着一张脸的纱重，在目睹青登有难后，也难以保持镇静了。</p>
她喊上八重，两人一起拔足冲向罗刹。</p>
至于八重……两姐妹中，就数她的感情最充沛。</p>
同时，她也是两姐妹中，跟青登的关系最好的人。</p>
连纱重都面露焦急了，那就更别提她了。</p>
只见她的脸上布满难以掩抑的惶恐。</p>
在纱重的领头下，她拼命地催动体内的气力。哪怕一秒……不！半秒也好！她想尽快赶到青登的身边。</p>
离青登最近，并且也有一定实力的人，是天仓枭大爷。</p>
然而……业已被罗刹砍杀的他，尽管有心救援青登，但严重的伤势，也实在是令他深感无能为力……</p>
罗刹自然是注意到正急于赶来救援青登的佐那子等人。</p>
虽然注意到了，但他却完全无动于衷。</p>
毕竟，局势已经很明了了。</p>
任谁都能看出——佐那子她们已经来不及了……</p>
“再见了，配不上‘王’之名的男人哟。”</p>
一抹嘲笑掠上罗刹的双颊。</p>
就在罗刹即将挥下手中刀的这一瞬间——</p>
呜！呜！呜！呜！</p>
数道呼啸声忽地破空响起</p>
几枚小巧的圆形物事，径直飞向罗刹。</p>
罗刹怔了一瞬，紧接着下意识地架刀防御。</p>
随着几道刀光闪过，这几枚朝罗刹飞来的圆形物事纷纷碎裂。</p>
罗刹本以为这些东西是暗器。</p>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几枚“圆球”确实是暗器，只不过跟罗刹想象中的那种暗器不太一样——此乃高科技产品。</p>
嘭！嘭！嘭！嘭！</p>
“圆球”甫一碎裂，便见大团大团的白色烟雾从中倏地腾起！</p>
罗刹见状，瞳孔微缩，紧接着咬了咬牙关。</p>
“这个装备……大盐党吗……！”</p>
同一时间，工场各处上演着相似的场景。</p>
嘭！嘭！嘭！嘭！嘭！嘭！</p>
圆球落，烟雾起。</p>
一枚接一枚的圆球飞向各个地方，带来一团又一团的浓厚白烟。</p>
转眼间，偌大的工场被白色烟气覆盖，雾腾腾一片。</p>
咳嗽声、抽泣声，此起彼伏。</p>
“咳咳咳！”</p>
“这是什么东西？！”</p>
“妈的！闭眼！快闭眼！别让眼睛碰到这些雾！”</p>
……</p>
青登认得这些白烟——他今夜刚见识过这些白烟的厉害。</p>
脑袋的剧痛，使得青登的听力都受到影响。</p>
就像将头沉进水里一样，只能听见不清不楚的沉闷声音。</p>
不过，纵使如此，他依旧模模糊糊地听见身侧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p>
“仁王阁下。”</p>
是海老名的声音：</p>
“请跟我来。”</p>
……</p>
同一时间——</p>
“海老名已经带走仁王阁下了，你也快跟我来吧。”</p>
一之濑背着总司，急声催促佐那子。</p>
……</p>
“喂，你们这两个小家伙。”</p>
阿久津一边搀扶虚弱的天仓枭，一边以不耐烦的口吻对二重姐妹快声说道。</p>
“快跟我来。”</p>
……</p>
低武世界的武者强归强，但再怎么强大，也终究是肉体凡胎。</p>
在大自然和科技面前，人类总是无力的。</p>
饶是强大的罗刹，也没法无视周围的白烟。</p>
他紧闭双目，尖起耳朵。</p>
一边谨防白烟入眼，一边留心周围的动静。</p>
罗刹虽不以听力见长，没法像青登那样听声辨位，在脑海中构筑起一张虚拟地图，但防止他人接近其身，倒还是绰绰有余的。</p>
因为海老名等人将他们所携带的烟雾弹悉数扔下，所以白烟弥漫得格外久。</p>
大概5分钟后，烟气才终于是慢慢消去。</p>
确认身周的白烟已散后，罗刹缓缓地张开烟，扫视四下。</p>
“逃走了吗……”</p>
青登刚才所站立的地方，刻下空空如也，四处都不见他的身影。</p>
不仅是青登——佐那子、总司、天仓枭、二重姐妹、几乎全部的新御庭番番士……他们全都不见了。</p>
“失策了……”</p>
罗刹“啧”了一声，咂巴了下嘴。</p>
“想不到竟然有大盐党的异端们在场……早知如此，我应该多做准备的。”</p>
随着烟气的散去，工场地内的秩序渐渐恢复。</p>
不远处的清水荣一火急火燎地奔至罗刹的跟前。</p>
“罗刹大人！您没事吧？”</p>
“我没事。区区几只虫豸，能奈我何？”</p>
确认罗刹无恙后，清水荣一露出放松的表情。</p>
随后，他转动脑袋，以愕然的视线凝睇只剩他、罗刹、清水一族的雅库扎们的工场。</p>
“真令人不敢置信……他们居然能在这种如此混乱的环境下全员脱逃……”</p>
罗刹冷哼一声。</p>
“这是自然。‘逃跑’可是大盐党的异端们的拿手好戏。”</p>
“自打‘大坂合战’惨败以来，遭遇幕府剿杀的他们就像下水沟的老鼠一样，过着东躲XZ、居无定所的生活。”</p>
“久而久之，他们练就了非凡的逃跑技术，不仅擅长逃跑，还擅长带别人逃跑，并且还发明、制作出了大量非常适合用于逃跑的道具。”</p>
“哼！这帮大盐党的异端，就爱折腾这种奇技淫巧……真亏他们能整出那么多花里胡哨的小道具。”</p>
“若不是因为他们的逃跑技术高得匪夷所思，这帮可恶的异端早就被我们剿灭了！”</p>
“真希望玉藻前能再努努力，快点查出大盐党的总部所在，争取早日彻底灭亡他们。”</p>
说罢，罗刹收刀归鞘。</p>
清水荣一问：</p>
“罗刹大人，要去追击他们吗？”</p>
“不用追了。”</p>
罗刹不假思索地回复道。</p>
“在不清楚他们的逃跑方向的情况下，时间又过去那么久，基本追不上他们的。哼，这次就算他们走运吧。”</p>
清水荣一闻言，面现难色。</p>
“但是……罗刹大人，请恕属下直言——橘青登可是举世皆知的武道天才啊。”</p>
“虽然他当前还很弱小，但他之后会如何……还真不好说。</p>
“此獠不除，必定后患无穷！”</p>
清水荣一言真意切地向罗刹提出进言。</p>
罗刹沉默一会儿，发出“呵呵呵”的满是戏谑之色的轻笑声。</p>
“诚然，确如你所说的那般，橘青登是难得一见的武道天才。”</p>
“但再怎么天才的人，也需要成长的时间。”</p>
“我们只需赶在他成长之前将其消灭即可。”</p>
“这种事情，急也没用，慢慢来吧。”</p>
罗刹一边说，一边抬手按住清水荣一的肩膀。</p>
“荣一，毋需紧张。”</p>
“身为人上之人，要随时保持冷静，切不可急躁。”</p>
“人一旦焦躁，就容易说出一些不过头脑的话，进而做出一些不合时宜的莽撞行径。”</p>
“放松，放松。”</p>
听到罗刹这么说，清水荣一那原本紧绷的面部线条渐渐松弛下来。</p>
“是。罗刹大人，感谢您的教诲。”</p>
这个时候，罗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抿了抿嘴唇，然后“哼哼哼”地笑出声。</p>
“唉，真是让人失望。”</p>
“我本以为橘青登能再有本事一点呢。”</p>
“归根结底，他从未有过耀眼的战绩。”</p>
“细数他的过往，他的成名战也只不过是砍了点讨夷组的酒囊饭袋而已。”</p>
“到头来，只是浪得虚名。”</p>
“被迫背上跟自己实力不匹配的响亮名号……既可悲，又引人发笑。”</p>
语毕，罗刹背负双手，转过身，扬长而去。</p>
“荣一，已经没有留着这座工场的必要了。”</p>
“将工场里的所有药草、设备都带走，然后放火烧了这里。”</p>
“在太阳出来之前，我要看到这里业已变为白地。”</p>
……</p>
……</p>
江户，某地——</p>
“呼……！呼……！呼……！呼……！仁王……阁下……呼……！呼……！您还好吗……？能站起来吗……？”</p>
海老名气喘吁吁地放下背上的青登。</p>
青登像刚出生的小鹿一样，强撑着因失去力量而发软打晃的双腿。</p>
他的脑袋仍旧痛得厉害……而且是越来越疼，好像有无数只飞虫在他的脑子里产卵。</p>
尽管身体状况糟糕得连说话都变得费劲了，但青登还是强打精神，向海老名道谢：</p>
“海老名先生……感谢您的出手相助……”</p>
此时已将气息喘匀的海老名微微一笑，回应道：</p>
“不必客气。再怎么说，我们也是怀持着相同目标的盟友。”</p>
“盟友间的互帮互助，乃天经地义的事情。”</p>
“再说了，哪怕仅仅只是为了恶心法诛党的孽畜们，我们也一定会救你们的。”</p>
青登努力挤出一丝笑意，回以一个难看的笑容，然后将头转往另一个方向：</p>
“你们……都还好吗……？”</p>
“嗯……”佐那子轻轻点头，“还好……我和冲田君都没事……”</p>
八重朝正蹲伏在天仓枭的身旁，给天仓枭治伤的纱重问道：</p>
“姐姐，天仓先生怎么样了？”</p>
纱重轻声答：</p>
“既不算太坏，也不算很好。我已给天仓先生做了简单的包扎，一时半会儿无忧，但他之后仍需做进一步的治疗。”</p>
在海老名、一之濑和阿久津的通力合作下，佐那子、总司、天仓枭、二重姐妹，全都顺利逃出来了。</p>
眼见跟自己熟识的人……尤其是佐那子和总司全都活着，青登不由松了一口气。</p>
然而……新御庭番的的其余番士，就没有这么幸运了。</p>
来的时候，是浩浩荡荡的三十多号人。</p>try{ggauto();} catch(ex){}
而刻下，活着逃出来的番士，仅剩10个出头……</p>
他们中有一些人是战死的，有一些人是海老名他们来不及带走的……</p>
海老名、一之濑和阿久津能以区区三人之力，在遍布敌人的茫茫大雾中带走以青登为首的十来号人，已属跟奇迹无啥差异的壮举——然而，这也是他们的极限了。</p>
若是可以的话，他们也想将所有人都救出来，但是……他们真的已经尽力了……</p>
八重朝身旁的一之濑投去好奇的眼神。</p>
“为什么你们能够在那些烟中来去自如？你们的眼睛不怕那些烟吗？”</p>
“我们提前吃了解药。”一之濑回答，“只要吃了解药，就能在短时间内免疫那些烟。”</p>
“哦哦！原来如此！”</p>
八重揉了揉后脑勺，“哈哈哈”地笑起来。</p>
她大概是为了缓和当下弥漫在他们身周的沉重气氛，才故意笑得这么大声吧。</p>
在一片死寂中，八重的笑声显得格外突兀，反衬得氛围更显萎靡。</p>
眼见自己像个唱独角戏的小丑一样，八重表情失落地收起笑声，垂下螓首。</p>
此时此刻，从青登等人到大盐党的志士们，再到新御庭番的番士们……不论是谁，都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p>
或是面无表情，或是一脸沮丧。</p>
或是耷拉着脑袋，或是垮着双肩。</p>
没有人说话……士气肉眼可见的低落，活脱脱一支战败之师。</p>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p>
他们败了。</p>
复盘整场战斗——与其说他们是败在坐拥兵力优势的清水一族的雅库扎们的手里，倒不如说是败在罗刹的刀下。</p>
在青登没能战胜罗刹时，他们的“败北”便已成定局。</p>
连最强的青登都不是罗刹的对手，又有谁能打败这个怪物呢？</p>
这个时候，阿久津倏地抬手指向东方，大喊道：</p>
“喂！你们快看！”</p>
众人循着阿久津所指的方向望去——东方的天际在微微泛红，并不时摇晃。</p>
东方……这个方向，是他们刚才逃出来的方向，即幻附淀的制作工场所在……</p>
红光摇曳，若隐若现的火苗……再笨的人也知道这是发生什么事儿了。</p>
霎时，青登等人那本就低迷的士气，更显萎靡。</p>
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找到能够证明法诛党制销危险药物的铁证，却还是没能将其保住，以致功亏一篑……</p>
“可恶……！”</p>
八重低声叫骂，眼中噙满泪水。</p>
纱重抿住红唇。</p>
天仓枭蹙起眉头。</p>
阿久津紧咬牙关。</p>
一之濑面露苦涩。</p>
海老名长叹了一口气。</p>
佐那子沉下眼皮，默不作声。</p>
青登想要攥紧拳头……可刻下的他，已经连攥拳的力气都没有了。</p>
“海老名先生……你们之后……有什么打算？”</p>
海老名苦涩一笑。</p>
“我们打算暂时蛰伏一段时间。”</p>
“蛰伏？”</p>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p>
海老名叹了口气。</p>
“一之濑和阿久津都受伤了，一个胸口受伤，一个肩膀中创，他们俩都需要一段时间的静养。”</p>
“幻附淀的制作工场已毁，罗刹日后肯定会更加谨慎地隐藏跟幻附淀有关的一切情报吧。”</p>
“这场抗争势必会演变成漫长的持久战……我们需要暂时停下脚步，重新拟定计划，从长计议。”</p>
“很遗憾，我们得暂时分别一段时间了。”</p>
说到这，海老名停了一停，换上挂着憾意的苦笑。</p>
“仁王阁下，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很想继续跟您合作……”</p>
青登轻轻颔首：</p>
“没关系……我能理解……”</p>
“仁王阁下，容我冒昧一问，您之后有什么打算吗？”</p>
“……老实话……我现在脑袋空空……没什么想法……唔咕……！”</p>
低沉的呻吟声幽幽地从青登的鼻尖飘出。</p>
他贴着身旁的土墙，缓缓地往地上滑去。</p>
佐那子一个箭步踏出，扶住青登——她一直在关注青登的身体状态。</p>
“橘君，稍微休息一会儿吧……”</p>
佐那子的声音带着强烈的紧张感。</p>
“可恶……现在……可不是……睡觉的时候啊……”</p>
为了保持清醒，青登啃咬舌尖，然而根本无济于事，这点小小的疼痛，在那愈来愈强烈的晕眩感面前，犹如螳臂当车。</p>
眼皮不受控制地一点点下沉。</p>
小小的黑色花纹渐渐从眼角至中心，一点点地将视野覆盖。</p>
“橘君？橘君？”</p>
青登听见佐那子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来自远方。</p>
一瞬间，他看到了某个东西。</p>
吹弹可破的白皙肌肤、鲜艳诱人的朱唇、若隐若现的纤细绒毛、闪烁着焦急眸光的眉目。</p>
原来是佐那子的脸。</p>
她捧住青登的脸，表情紧张地反复确认青登的神智状况。</p>
——佐那子小姐……好像瘦了……</p>
青登想到这里，意识就完全中断。</p>
眼前一片黑，视野没映出任何东西……</p>
……</p>
……</p>
江户，斗南町，清水邸——</p>
罗刹在清水荣一的贴身相随下，大步流星地返回清水邸。</p>
虽然没能干掉青登，令罗刹稍感遗憾，但就结果而言，今夜的作战毫无疑问是大获成功的。</p>
不仅重创了青登一行人，而且还顺利地烧毁幻附淀的制作工场，抹消掉了“法诛党就是制销幻附淀的真凶”的证据。</p>
罗刹不怕大盐党找他们的麻烦。</p>
较之底蕴深厚的法诛党，发展时间较短的大盐党要弱小得多。</p>
在罗刹眼里，大盐党的异端们根本不足为惧。</p>
硬要说有什么事情能对幻附淀的制作和传播造成严重影响的……罗刹思来想去，唯有两件。</p>
其一，江户幕府拿到法诛党制销幻附淀的铁证。</p>
党争愈演愈重的幕府，都快演变成“为了反对而反对”的政治生态了。</p>
只要是“南纪派”的主张，“一桥派”的人就盲目反对，反之亦然，只要是“一桥派”的主张，“南纪派”的人就盲目反对。</p>
如此情况下，幕府要想上下一心地合力办事，完全是痴人说梦。</p>
根据目前已知的种种情报和蛛丝马迹，外加上自己的分析，罗刹敢肯定：目前绝对已有幕府的高层人士注意到了幻附淀的存在及危害。</p>
他甚至怀疑：青登之所以紧盯着幻附淀不放，有一部分原因便是有幕府的高层人士给他下令。</p>
青登是火付盗贼改的三番队队长，位高权重，能力过人，会被幕府的高层人士信任并委以重任，倒也正常。</p>
如果仅仅只是幕府内部的极个别人员有心消灭幻附淀，根本无济于事——政敌们根本不管你的主张、政策有多么正确，反正不管你说什么，我们都反对。</p>
本应用来干正事的资源，就在这无穷无尽的内耗中消失一空。</p>
要想打破这僵局，最好的手段无异于拿出能够压服所有政敌的行动理由。</p>
正因如此，罗刹才会下令烧毁幻附淀的制作工场，把所有制作原料转移到他处。</p>
只要别让江户幕府的官员们抓到把柄，罗刹就能继续有恃无恐。</p>
至于有可能会对幻附淀的制作和销售造成极大影响的第二个原因……那便是那个该死的葫芦屋盯上他们了。</p>
说实话，相比起被幕府盯上，罗刹更害怕被葫芦屋盯上。</p>
江户幕府因被党争所苦，以及顾及社会观瞻而总是放不开手脚——葫芦屋就没这些毛病了。</p>
葫芦屋乃高度集权的私人组织，权力皆集中在他们的领袖……即木下琳的手上。</p>
人力、武器、钱财……葫芦屋及其附属组织的所有资源，木下琳皆可如臂使指地调用。</p>
幕府要想对付法诛党，尚需合理的行动原因。</p>
反观葫芦屋……</p>
罗刹的旧有经验告诉他：葫芦屋对付法诛党的战略方针，非常地简单明了——发现即消灭！</p>
若是找到法诛党的据点和成员了，直接消灭！不需要什么合理合法的证据！也不需要顾忌什么社会观瞻！宁可杀错也不放过！</p>
因此，相比起“葫芦屋注意到幻附淀”，罗刹更担心“葫芦屋发现法诛党和清水一族关系匪浅”。</p>
假使让葫芦屋得知此事……罗刹敢断定：葫芦屋一定会于第一时间集合战斗部队，灭掉清水一族！</p>
法诛党在关东的根基很浅，若无身为“地头蛇”的清水一族的鼎力协助，罗刹他们势必是不可能那么顺利地散布幻附淀的。</p>
法诛党负责制作，清水一族负责销售渠道，分工明确，效果显著。</p>
可以说，清水一族若被灭了，罗刹就要欲哭无泪了——连销售渠道都没了，制作出再多的幻附淀又有什么用呢？</p>
当然，上述所言，颇有杞人忧天的味道。</p>
等哪天葫芦屋真的打过来了、清水一族有难了之后，再慢慢地见招拆招吧——这是罗刹一直以来所秉持的想法。</p>
随着制作工场的毁灭，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幻附淀的秘密将继续隐藏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p>
葫芦屋姑且不论，幕府那边应该是暂时不用担心了。</p>
想到这，罗刹顿感心情大好，他决定乘兴去一趟清水塔的顶端，观赏一会儿月亮。</p>
却在这个时候，一道矮小的身影闯入他的视界。</p>
“罗刹大人！属下有急事相告！”</p>
河童三步并作两步地奔至其跟前。</p>
只见河童表情焦虑，脚步也因此而变得稍显凌乱。</p>
淡薄名利且见多识广的河童，素来举棋若定，很少流露出慌慌张张的一面。</p>
眼见河童竟罕见地面露惊惶，罗刹也不禁神情一肃。</p>
“河童，何事？”</p>
“罗刹大人，自今日黄昏起，我就不断发现有行迹诡异的人在清水邸的附近转悠，并时不时地抬眼观察清水邸的建筑，以及周边地带的地形。”</p>
“在这帮鬼鬼祟祟的不明人士中，我看见了那个男人……”</p>
说到这，河童顿了一下。</p>
他仿佛是在整理自己的心情，直至片刻后才一字一顿地把话接了下去：</p>
“‘流光八幡’间宫九郎……！”</p>
“……河童，你没看错吧？”</p>
“罗刹大人，属下以项上人头向您保证，我绝对没有看错。那个戴着眼镜的老人，绝对是‘流光八幡’间宫九郎！”</p>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p>
河童应和一声，然后不带半点停留地转身退下，仅弹指的功夫，他的身影就融化在远处的阴影之中。</p>
“……荣一。”</p>
“在！”</p>
“你现在立刻召集人马，进行最大限度的动员。把所有能调用的物资、战力，全部集中进清水邸里，自今夜起，死守清水邸。清水邸的围墙、高台需全部加固。还有，将收藏在地下室里的重要文书、资料，全部烧毁，一片纸也不要留。工匠、医生等稀缺人才，全部转移到横滨……不，不行，横滨离江户太近了……转移到尾张好了。”</p>
听到最后，他终于是难掩脸上的愕色，忍不住问道：</p>
“罗刹大人，这是何故？”</p>
虽然这只不过是转瞬即逝的事情，但清水荣一刚才确实是清楚地看见——在听见“间宫九郎”这个人名的那一瞬间，罗刹的脸色顿时变了！</p>
嘴角上挂着的笑意僵住。</p>
瞳孔骤然紧缩。</p>
面庞微微泛白。</p>
清水荣一头一次看到罗刹那么失态……</p>
罗刹伸出手，用力搓揉眉心。</p>
“……荣一，你知道间宫九郎吗？”</p>
“我知道。您先前跟我说过，他是曾闻名一时的大剑豪，同时也是葫芦屋的重要干部。罗刹大人，如果你刚才的那一系列命令，是为了防范葫芦屋的渗透和侵攻，那会不会太过火了一点？有必要即刻转移人才并把所有的重要文件销毁吗？”</p>
有葫芦屋的干部在清水邸的周围晃荡……这说明葫芦屋极有可能发现清水一族跟法诛党的关系，进而准备展开行动吧。</p>
对此，清水荣一倒是不太惊慌。</p>
他对清水一族，对自己亲手组建起来的“关东最强雅库扎集团”的实力很有信心。</p>
就算葫芦屋真的打过来了，纵使不敌对方，他们也能从容不迫地转移人员和物资，保全力量。</p>
罗刹侧过脑袋，朝清水荣一投以意味深长的眼神，然后缓缓地收回视线，目视前方。</p>
“如果仅仅只是葫芦屋攻过来了，那问题倒不大。可若是攻过来的人中有间宫九郎……这性质就不太一样了。”</p>
清水荣一皱了皱眉。</p>
“罗刹大人，何出此言？”</p>
“间宫九郎是这世间屈指可数的能自由进入传说中的‘无我境界’的武者——我这么说，你应该能理解我为什么要下达那些命令了吧？”</p>
清水荣一：“……”</p>
罗刹：“……”</p>
霎时，沉重的沉默降临在罗刹和清水荣一之间，四周的声音听起来莫名遥远。</p>
大约10秒钟后，震惊与惶恐终于化为声音。</p>
“……是，罗刹大人，我现在立刻就去召集人马！”</p>
……</p>
……</p>
江户，郊外，某地——</p>
骨碌、骨碌、骨碌……</p>
远方传来富含节奏感的古怪声音。</p>
骨碌、骨碌、骨碌……</p>
声音逐渐接近。</p>
骨碌、骨碌、骨碌……</p>
漆黑的世界射入白光——</p>
“唔……！”</p>
青登随着意识清醒，缓缓睁开双眼。</p>
首先映入其眼帘的，是陌生的车顶。</p>
没有任何装饰的朴素车顶、摇摇晃晃的车厢、时隐时现的马匹喘息声……</p>
此景此况，令青登瞬间明白过来——自己正躺在一辆马车的车厢里。</p>
自己适才所听见的“骨碌骨碌”的声音，便是车轮的转动声。</p>
——这里是……？</p>
青登一脸茫然地朝四周投去困惑的视线。</p>
很快，他就发现这座既不算大也不算小的车厢里，并不只有他一人。</p>
“冲田君？佐那子小姐？”</p>
佐那子和总司正分别睡在他的左右两侧，三人躺成一个“川”字。</p>
二女都睡得非常香甜，胸膛和小腹以均匀平缓的节奏上下起伏。</p>
“啊，后辈，你醒了啊。”</p>
冷不丁的，驾驶位的方向传来熟悉的女声。</p>
青登循声望去，脸上的茫然之色更重了。</p>
“前辈？纱重？”</p>
只见二重姐妹并肩坐在马车的驾驶位上，纱重手持马缰，以熟练的手法操控马匹。</p>
拉动车厢的是2匹被照养得极好、四肢发达、毛发光亮的骏马。</p>
八重急声追问：</p>
“后辈，感觉如何？有没有觉得身体好一点儿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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