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4：生日快乐
约翰躺在床上凝视着窗外的斑斓夜色，从博拉戈俱乐部会员休息区俯瞰城市，仿佛能看见它变成了蠕动的活物。</p>
霓虹灯光变成一圈圈交迭的晕染，就像是巨兽睁开的眼睛，黑色硬朗的线条就是身躯，用刀剖开以后流出来的只有科技和暴力。</p>
“你被折腾得不轻。”</p>
紫发姑娘赤裸地趴在身旁，用纤细修长的指节夹住一根金属电子烟。</p>
“不是被我，而是这座城市，约翰，为什么把自己烦成这个鬼样子？”</p>
她从后面抱住约翰――他肩膀宽阔，硬朗，散发着令人感到舒服的温度。</p>
呼吸变得平缓舒长。</p>
“从这个角度看，伊甸城好陌生，我以为拿起枪在街头干活，就会让生活变得更好。”</p>
“没有吗？”</p>
“更操蛋了，生活乱成浆糊，看不到路。”</p>
约翰发出沉重的呼吸，就好像一台大功率的设备在用传统方式散热。</p>
紫发姑娘调转方向盘坐在正面。</p>
约翰的脑袋被她抱在怀里。</p>
他抬起手环抱住，抚摸着人造革，金属线条，感受这具身体在科技改造下隐藏的原始心跳。</p>
那种律动仿佛是一种安眠曲。</p>
紫发姑娘也将下巴抵在他额前。</p>
“觉得生活很糟，就别再去想失去的部分了，转头盘点下家当，看看自己还剩什么。”</p>
她让约翰枕得更舒服些。</p>
“如果这个城市草了你，颓废只能让它变得更加兴奋，你得反抗，盘点下自己的底牌，用尽全力把每一块筹码都发挥到极限，狠狠地给它几下，那样才能让自己痛快……”</p>
单人休息室里没有开灯。</p>
青蓝色灯光透过落地玻璃照射在两具肉体上。</p>
约翰缓缓睁开眼睛。</p>
他变得主动，将对方抱起，看着紫发重新披散在白色床单上，再轻轻地吻下去……</p>
每个人都是容器。</p>
可以用酒精、欲望甚至金钱填满。</p>
当然啦，最好用爱。</p>
即便内心像个漏斗，也还是能被强烈的体温堵住的缺口并得到暂时的慰藉。</p>
――</p>
伊桑伯格RCH在停车场漂移掉头。</p>
金属感极强的车头高高昂起，伴随着顶配引擎特有的音浪蹿了出去。</p>
夜风被铝玻璃的外套领子兜住。</p>
斑斓绚丽的街景不断变换，视网膜上倒映着斑点状灯光，湿漉漉的霓虹被碾碎……</p>
约翰此时要承认欧洛丝厉害。</p>
她推荐的放纵疗法确实有效，当压力随着欲望被疯狂宣泄过后，理智重新回归，目前的局面确实还有能操作的空间。</p>
【伊甸城Ⅲ号垃圾填埋场】</p>
摩托在漆黑的荒地里射出锥形光柱，发出野兽环伺般的低沉咆哮。</p>
约翰徒步走进高耸的方块迷宫。</p>
城市垃圾填埋早就是全自动作业了，巨型重工机械定期整理压缩，让这里的景象每天都会发生轻微的变化。</p>
【设备：黑蜘蛛】</p>
【状态：暂离】</p>
约翰通过亚特兰大虚网定位，在垃圾山边缘找到了满电休眠的黑蜘蛛。</p>
黑光被限制的功能比想象中要多。</p>
他没想到连黑蜘蛛都失去了作用，挖掘横财的工作进度被迫停滞倒还好，最关键的是带有生物信息的义肢残骸不好找了……</p>
那东西可是制作特别抑制剂的原料。</p>
约翰在垃圾场有一套临时设备。</p>
他近距离访问黑蜘蛛，黑光闪烁，却好像被无形的屏障遮挡。</p>
【重启失败，部署指令失效。】</p>
约翰叹了口气继续访问。</p>
机长最后一次返程坠落到网监给他使用黑冰这段时间里，两头黑蜘蛛还是保存了一些材料的。</p>
【正在加载材料清单……】</p>
【特殊耗材X2】</p>
【横财账号x1】</p>
【待访问物件x1】</p>
约翰先将义肢残骸制作成抑制剂，然后插进自己脖子里，继续盯着临界值。</p>
奇迹并没有发生。</p>
特别抑制剂变成了一张无法读取的芯片，横财账号也刷取失败了。</p>
意料之中的事情。</p>
约翰倒没有过度气恼，将注意力转移到待访问物件上面。</p>
这只是块破损的腕部数据槽。</p>
赛博朋克时代会对身体做基础改造，最常见的就是脖颈处的插槽，兼顾通讯的操作系统，还有腕部可以抽出来的数据线。</p>
约翰刚拿起来端详几秒钟……</p>
一阵熟悉的眩晕袭来，伴随着耳鸣，随后眼前的场景突然变幻。</p>
这感觉就像是在观看超感芯片。</p>
视野里是一块挂着黄灯的天花板，自己四肢被绑在金属床架上。</p>
画面不断闪烁。</p>
一个穿着白色汗衫的壮汉突然出现，紧接着对方就掐住了自己的喉咙。</p>
他纤弱的四肢绷紧。</p>
耳旁的咒骂和咆哮持续了一段时间，随后床单出现了不断晕染开的红色。</p>
【检测到残骸，素材提取分析中。】</p>
【生物信息-迪杰丹斯，居民数据库检索……】</p>
约翰从幻觉里挣脱。</p>
【任务：生日快乐】</p>
【奖励：酬金】</p>
这是约翰第三次在垃圾填埋场里触发任务了。</p>
他忍不住将东西拿起来观察：</p>
软合金被腐蚀得很厉害，型号偏小，明显是刚开始接受改造的小孩子用的款式，而且夹缝中间有尚未分解干净的黑色残留。</p>
扫描结果是某种含糖混合物。</p>
【任务目标更新：】</p>
【前往哨子社区，寻找乔。】</p>
约翰认识一个哨子社区的小孩。</p>
棒球棍。</p>
他是吉诺和锡纸的网友，漫游者联盟成员，算是个非常有天赋的小黑客，也是互联网上最早发现血清潘多拉线索的人。</p>
他将黑蜘蛛和设备重新藏好，保险起见，还是没有把特别抑制剂放在身上――网络监察在城市里到处都是眼线，现在没有埃登保护，携带证据的后果很可能会暴毙。</p>
【伊甸城-哨子社区】</p>
棒球棍今天穿着宽松卫衣。</p>
这个哥伦比亚血统的孩子用成人口吻欢迎约翰的到来，把他介绍给周围的朋友，跟当初被敲闷棍绑走的形象截然不同。</p>
他在这片社区里有天然的自信，耳垂上那根极具野性的金属饰品都比平时要闪亮。</p>
约翰寒暄完毕，提出要找一个叫乔的。</p>
棒球棍有点意外，还是介绍起来。</p>
“他是纯正美国人，嗯，这肤色在哨子社区其实还挺罕见，以前是流浪者，跟管理员关系好，现在偶尔会在社区学校里当代班老师。”</p>
“他是黑客？”</p>
“应该不是吧，没有黑客设备，基本都是讲一些生存技巧，特别实用的那种，比如我们在街头怎么跟人干架，受伤怎么保命之类的。”</p>
“哇偶~”</p>
约翰略微表示惊讶。</p>
伊甸城里有很多类似哨子社区的聚居地，都是些拥有相同特点的群体抱团取暖。</p>
他看见了风格迥异的涂鸦。</p>
各种改装的南美壮汉插起胳膊，三三两两地分布在建筑周围，用警惕地目光盯着约翰。</p>
棒球棍带他来到社区管理员的住所。</p>
这间屋子跟其他建筑没啥两样，甚至因为进出频率过高导致台阶破损严重，草坪更是变成了凹凸不平的烂泥地。</p>
门前有一排摊位。</p>
大人小孩非常守规矩地排起长队：</p>
这些人当中不乏光头纹身的壮汉、重度改造机械狂、穿着网状情趣服的风俗女郎、满嘴脏话的小鬼、身材纤瘦的黑客毒虫……</p>
“今天是发糖日，社区福利活动。”</p>
棒球棍给约翰介绍，指了指摊位上那一大块粉红色的膏状物。</p>
【食品：墨西哥切糖】</p>
【原料：合成蜂蜜、柠檬浓缩液、甘蔗汁等】</p>
管理员的屋子里传来咆哮声。</p>
满脸皱纹的干瘦老头边抱怨边走出来。</p>
“书本这个想法实在是太蠢了，哪怕你是社区里最受信任的老师，但经费有限，完全可以用信息存储量更高的芯片替代嘛！”</p>
他身穿一套墨绿色老旧制服，就像是八十岁还没有自愿离队的童子军。</p>
棒球棍说那就是管理员。</p>
哨子社区里威望最大的老先生，不管是多么穷凶极恶的罪犯，都不敢在这片土地上冒犯他。</p>
紧接着后面就追出来一个姑娘。</p>
她穿着机车服，灰色体恤上还有油渍，看起来稍微有一点强壮，但不论是身高还是身材，配上棕色长发都没得挑剔。</p>
“他就是乔。”</p>
“啊？”</p>
约翰有些发愣。</p>
乔已经追着管理员走出来，嗓音很有磁性，就像是那种性感的电台主播。</p>
语气却非常强势。</p>
“传统书本才有意义，那种依赖于电子元件的教育会把年轻人给毁掉的，实物才有传承感，那种氛围会把我们团结起来。”</p>
乔还在输出自己的理论。</p>
管理员实在拗不过，只能再去找印刷厂，看看有没有愿意接小活的加工作坊。</p>
乔叼起电子烟准备离开。</p>
棒球棍适时地拦在了面前。</p>
乔始终皱起眉头，刚吐出一口烟雾，就把眼睛给眯起来了，随后插起腰笑道。</p>
“哇偶，约翰。”</p>
“OK，我开始习惯这种感觉了，就算你现在突然打我电话，也没啥稀奇的。”</p>
约翰耸耸肩，省去了自我介绍的麻烦。</p>
乔动作粗野地插起腰杆，丝毫没有在意过胸前傲物的隐私――打底体恤绷到极限了，甚至将肚脐周围的纹身都暴露了出来。</p>
约翰注意到了大马士革的标志。</p>
“你认识南多？”</p>
“以前是，但我离开家族有段时间了，听说他现在搞得风生水起，估计都是新人，跟我保持联系的也没几个啦。”</p>
“为什么离开营地？”</p>
“哇偶，这不太礼貌，约翰，虽然我从老朋友那里听过你的故事，但谁都有点隐私吧。”</p>
乔拍拍棒球棍的脑袋。</p>
她走到管理员那里，伸手要了一份糖直接交给棒球棍，就当是带路的报酬。</p>
排队的人里倒是有几位摇头。</p>
但谁都没有吭声。</p>
乔把志愿服务的马甲徽章拔下来还给管理员，就跟约翰沿着社区小道开始溜达。</p>
“你找我干什么？”</p>
“我接到一份特殊委托，或许会有线索。”</p>
“情报交易啊，有点意思。”</p>
乔接过那个严重腐蚀的芯片，端详片刻后，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很阴沉。</p>
约翰离得近。</p>
他甚至看见乔的瞳孔不自觉地收缩，情绪波动甚至影响到了植入体的工作状态。</p>
“你……额，哪儿来的？具体什么工作。”</p>
乔变得很主动。</p>
约翰无奈地摇头，总不能说是垃圾场翻到的，只能似是而非地说道。</p>
“我是雇佣兵，委托保密呢。”</p>
乔有些着急，想要打听具体情况，再三尝试无果后就坐在路边破掉一半的长椅上讲起来。</p>
约翰注意到：</p>
乔自称的时候，也会用“他”而不是“她”。</p>
“哇偶，你大可开口问，别滴溜溜地转，反正在社区和营地里都不是秘密。”</p>
乔非常豪迈地瘫坐着，肘部撑住靠背，另一只手夹起金属电子烟垂落在胯下。</p>
“我有两套家伙，男女都有，懂吗？”</p>
“哇，挺酷。”</p>
“啊哈，你这样想？成吧，我刚开始也觉得，直到成年以后，我爸爸觉得这是一种优势，于是把我丢进淫窝里换了两把枪，小包装违禁药，和三百刀散钱……”</p>
“直到我无法忍受，把汤勺插进了一个嫖客的眼窝子里，最后从窗户上翻下去，逃亡途中加入了大马士革营地。”</p>
“那会儿还不在伊甸城，部族没有分家，南多页还没有成为大马士革的头。”</p>
乔淡定地讲述自己的故事。</p>
他眼神平静，没有悲戚和伤感，也没有吹牛逼的畅快和张扬，就是……描述。</p>
【跟乔交谈。】</p>
乔做过很多活，还当过雇佣兵，各种社会经验让他成为了营地老师。</p>
约翰感到很惊讶。</p>
他作为伊甸城土著，都觉得教育是非常遥远和奢侈的一件事，别说私营机构，就算是公立学校的开销也非常人能承受。</p>
各大公司给教育机构注资。</p>
那些地方会把公司职员和他们的后代绑定，或者给权贵阶级培养接班人，甚至将助学贷款和劳务合同绑定在一起。</p>
赛博朋克时代教育普及率极低。</p>
“没想到流浪者还有老师岗位啊。”</p>
约翰发自内心的惊叹。</p>
乔笑着翘起腿，就像是讲起自豪的事情。</p>
“你在营地见过很多车吧，就是那种明显不是住人的，停放在废弃建筑周围的……”</p>
流浪者逗留期间，会将能用的建筑划分成会议场所、生活区、医院、学校或其他能够提供庇护的公共设施。</p>
在城里人看来，流浪者漂泊不定。</p>
但实际上他们的教育水平却非常高。</p>
不仅摒弃了旧时代的“野蛮教育”，也拒绝了科技推动的信息传导，而是遵循美国乡村家庭教育的传统。</p>
由教师负责教化成年人和儿童。</p>
大马士革这种规模庞大的营地，甚至会设置移动图书馆、网络运营站和通讯中心，以便与世界各地保持联系，获取最新讯息。</p>
“我们还有移动影院，就是露天汽车旅馆的那种音响电影，吹着风，调戏姑娘，在关键情节欢呼雀跃……”</p>
流浪者的教学以实用性的知识为主。</p>
比如机械、农业或工程建造……</p>
流浪者主要的收入来源是在各个城市间寻找移动贸易订单和工作机会。</p>
这些知识可以帮助他们更好地胜任工作，在本地居民的竞争中获得团队和技术优势。</p>
一些流浪者还会钻研经典文学甚至哲学。</p>
“以前在大部族里，我甚至见过诗人，就是那种能在一线城市登上新闻，有权贵阶级当粉丝簇拥的存在。”</p>
乔讲述起自己的职业。</p>
约翰也注意到他的口语很好听，有可能接受过系统的语言培训。</p>
乔说得很畅快。</p>
他似乎很久没有跟人聊起过往，跟约翰眼神交流的时候也变得亲切许多。</p>
【从乔那里获取线索。】</p>
“所以这东西你确实认识？”</p>
约翰再次拿出义体残骸。</p>
乔表情非常复杂。</p>
他看见连接口里尚未完全溶解的黑色胶状物，苦笑一声，眼神却彻底暗淡下去，谈及自己离开大马士革营地原因。</p>
他刚来到伊甸城的时候带过一批学生。</p>
当时大马士革势单力薄，营地忙得飞起，而孩子们还处在兴奋期，最喜欢上社会教育课――就是到城市里面体验生活，跟着营地成员采购，或者是在运输任务里跟车。</p>
乔带队的时候。</p>
有个小家伙被绑架了。</p>
“那是个男生，叫迪杰丹斯，但我们都管他叫甘蔗，瘦瘦高高，屁话都不敢讲。”</p>
“他是小鬼头里面性格最温柔的一个，每次我做切糖，他都躲在最后才拿，也不舍得吃，经常会被体温融化堵塞数据端口……”</p>
乔叙述着就开始呼吸急促。</p>
他最后吞了吞口水，疯狂眨眼间，聊起自己经历的时候都没有如此脆弱过。</p>
“南多和我动用了一切资源，当时人脉浅，最后还是没有抓到那个畜生，就连尸体都没有，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大概率是食尸鬼。”</p>
乔又开始抽烟。</p>
约翰大概已经猜到任务内容了。</p>
“你有线索吗？不管什么都行。”</p>
“只有一个绰号，叫罐头，以前是混西区的，后来再也没露头，可能是死了，西区是黑金帮掌控的地盘，但营地跟伊甸城帮派是有竞争关系。”</p>
“我退出大马士革以后查过，但黑金帮的话事人都已经换了。”</p>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看见或者听说有人交易未成年的超感芯片都会浑身发抖。”</p>
乔苦笑着摇头。</p>
“我就知道这么多。”</p>
“足够了。”</p>
约翰起身告辞离开。</p>
他没有给出任何保证，甚至没有透露自己此行的目的，毕竟后续要求不清楚，万一没有让当事人从梦魇里解脱呢？</p>
乔叫住他。</p>
“喂，约翰，到底是谁……草他妈的，我直接说了吧，是不是南多？”</p>
约翰犹豫片刻反问道。</p>
“如果是的话，你愿意回大马士革营地吗？”</p>
“呵呵。”</p>
乔摆了摆手。</p>
【已新建联系人-乔】</p>
约翰开车返回西区。</p>
【任务目标更新】</p>
【打听罐头相关的消息。】</p>try{ggauto();} catch(ex){}
他中途给吉莱阿德打了电话，然后将大致情况介绍了一遍。</p>
事情发生在骨碴掌管街头的时期。</p>
那时候黑金帮暴力且混乱，单凭一个不够响亮的过期绰号找人，难度比想象中要大得多。</p>
幸亏吉莱阿德跟约翰关系够好。</p>
他发挥本地优势，冥思苦想很久，终于发过来一个商业区的店铺地址，让约翰去找个老古董问问看。</p>
【店铺-敏感刻度】</p>
约翰开着摩托车穿过闹市区。</p>
他在箱子夹角里面看见了即将褪色的照片，霓虹灯管只有一半是亮的。</p>
老板端着酒瓶子散发出怪味。</p>
约翰确认他还活着，就上前搭讪，由于沟通效率过低，实在没忍住，去隔壁自动贩卖机里搞了一管解酒药剂。</p>
老板流着口水支棱起来。</p>
骨头嘎嘣作响。</p>
“我曹尼玛的，谁啊，食尸鬼吗？你这狗东西竟然拿针扎我，里面是什么，带性病的血还是麻醉药剂，报复社会是吧你个……”</p>
“我叫约翰，吉莱阿德介绍的。”</p>
老板表情顿了顿。</p>
他似乎从惊醒的迷蒙中缓过劲，开始让生锈卡顿的脑子超频工作。</p>
【街头声望提升↑】</p>
【黑市已解锁更多商品及服务。】</p>
“啊，我听说过你……过来坐。”</p>
老板揉揉嘴巴。</p>
“你确实太白净了，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混街头的大人物，我给你推荐点非常稀缺的款式，荧光款也行，大前年月度拳赛的冠军还来我这里纹过，就是后腰上面的英文简称……”</p>
【任务目标更新】</p>
【从老板处获取情报。】</p>
他似乎聊出状态了。</p>
“坐下来嘛，约翰，我跟你聊点八卦，他对外宣称那是幸运字母，其实是男友名字缩写，谁能想到三拳干倒亚军的猛男是个受呢？”</p>
“嘿，等会！”</p>
约翰想节约时间，便主动转了一笔钱。</p>
老板脸颊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立体。</p>
约翰将罐头这个绰号爆出来，描述了一下具体的时间和情况。</p>
老板说绰号这种东西很容易重迭。</p>
但他话锋一转。</p>
“罐头可能是黑话。”</p>
“嗯？”</p>
“伊甸城帮派抢地盘的那会儿，罐头是一种在码头传开的流行词，因为企业往罐头里面放的食品添加剂过多，导致它跟毒品崇拜挂钩了。”</p>
“这知识能帮我找到人吗？”</p>
约翰付钱是希望看见成果的。</p>
老板露出专业且市侩的表情介绍道。</p>
“这里是伊甸城，朋友，黑金帮的地盘上任何一种涂鸦图案都有说法，纹身也不例外，罐头崇拜诞生出一系列的纹身款式，在50年代非常流行。”</p>
“能找到他们吗？”</p>
“卧槽，你当我人口普查的，还是ECPD里面管居民档案的？”</p>
老板想要发飙，看在钱的份上还是非常耐心地给约翰解释道。</p>
“混街头的人都命短，基本都死绝了，最近还能看到罐头崇拜的家伙，大概率都没再拿枪，转头做些更安全的生意了。”</p>
他瘫软在凳子上，继续喝酒，然后嘟嘟囔囔地描述起自己记得的顾客。</p>
约翰本打算给吉莱阿德重新打电话了。</p>
最坏的结果可能要去麻烦维托先生。</p>
他在欧洛丝身上学到了一件事，麻烦别人的同时其实也在建立关系。</p>
“……那个肥佬就没瘦过，纹身在右肩……”</p>
“你说什么？”</p>
约翰突然转过身。</p>
“额，你说赌鬼桑布？”</p>
纹身店老板在回忆顾客信息，毕竟做这个行业很容易对图案敏感。</p>
他又描述了一遍外貌特征。</p>
约翰在记忆闪回里见过行凶者的身影，总觉得这个家伙有很大概率中标。</p>
【跟桑布交涉。】</p>
约翰骑着摩托车前往西区北面的住宅区。</p>
这里基本都是重工业汇集地，廉价住房挤满了社会底层的毒虫和赌鬼。</p>
吉莱阿德是个小兄弟。</p>
作为黑金帮小头目，分管宜居租赁公司，对西区房产和租户信息还算了解。</p>
几个喽在街头等待约翰。</p>
他们指着黑巷子里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子，确认目标就准备离开，并嘱咐约翰不要轻易开枪。</p>
这里是骨碴的地盘。</p>
吉莱阿德的小弟不方便待太久。</p>
“喂，桑布？”</p>
约翰静步走出阴影，握着一把蝴蝶直刀。</p>
肥佬叼着烟转过来，肘部往下是机械臂，穿得像个宿醉三天没洗澡的流浪汉，但这熟悉的姿态和声音绝对没有错！</p>
“法克，该……你是谁！”</p>
桑布左耳掉在地上，捂着满脸的鲜血咒骂，刚吼出去就被一把合金刀插进嘴巴。</p>
舌头被划破了。</p>
两排牙齿忍不住地战栗，跟金属碰撞在一起当啷作响。</p>
“你以前做过绑架小孩的生意吗？”</p>
约翰用膝盖压着他的胸口，在桑布的眼神里读出了强烈的恐惧和震惊。</p>
但没有疑惑。</p>
“看来我是找对了，73年伊甸城，有个营地小男孩被绑架，你还对他做了很恐怖的事情……”</p>
桑布呼吸变得急促。</p>
他双眼布满血丝，仿佛回到了当初那个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只是屠夫和绵羊的角色对调。</p>
“爸爸？”</p>
旁边发出柔弱的童声。</p>
约翰已经把枪对准了铁皮屋，却看见：</p>
一个面黄肌瘦的姑娘，端着空的糖果铁皮盒站在原地，用木讷的双眼望向他俩。</p>
“法克，你他妈！”</p>
约翰把刀抽出来，带飞了两颗牙齿，准备把他拖到角落里好好招待。</p>
桑布满血带地吼道。</p>
“不是的，她是我女儿，亲生女儿！”</p>
这胖子跪地求饶。</p>
“那次是有个公司佬想要订购一些视频，我负责看管，杀掉他是个意外，后来再也没做过！”</p>
“你总不能祈祷我饶了你吧？”</p>
“至少今天不行，今天是她生日，求求你，度过今天再来这里找我！”</p>
桑布涕泪横流的求饶起来。</p>
【同意桑布的请求。】</p>
【处理桑布的尸体。】</p>
约翰目光转向那姑娘，露出凶狠的表情。</p>
“或者我让她也经历相同的事情，都是小孩，这样做会比较公平。”</p>
他看似松垮垮地握着刀。</p>
其实在等待桑布的回答，只要犹豫或者点头，立马有堪比酷刑的折磨在等着，最后还得交给乔来处理比较好。</p>
桑布立刻连滚带爬地扑过去。</p>
他挡在小姑娘面前，用近乎哀求的语气不断地让对方饶过这孩子。</p>
小姑娘有些营养不良。</p>
她眼皮松垮垮的，像是没睡饱，又像是长期饥饿导致注意力不够集中。</p>
糖果盒子是空的。</p>
约翰最后还是离开了这个小巷子，并且承诺明天会在相同的时间找到他。</p>
【给乔发去消息。】</p>
伊甸城有货运码头。</p>
那些庞然大物停留在远远的海面上，水面在夜晚的灯光下就像是墨汁一样浓稠。</p>
合金RCH停靠在集装箱旁边。</p>
约翰靠在栏杆上，通过电话，将桑布的情况非常详细地复述了一遍。</p>
乔没有说话。</p>
通过信号没办法看见对方的表情。</p>
约翰听见了抽噎声。</p>
他叹口气，主动提出解决方案。</p>
“桑布大概率会死，至少我想他死，到时候也由我来给小孩子解释为什么杀他爸爸。”</p>
“或者更极端些，你想以牙还牙，我就把这畜生和小孩子都给你。”</p>
“活的，死的，不论大小，我都能提供。”</p>
约翰说得非常冷静。</p>
这反倒是让乔开了口。</p>
【随便你吧，我知道这就够了，回见。】</p>
电话被挂断。</p>
约翰找了家通宵营业的酒吧，点了些柠檬水跟合成食物兑付晚饭。</p>
他决定提前行动。</p>
明天中午之前就去找桑布。</p>
约翰靠在卡座角落里睡得晕晕乎乎，由于没开启夜间打扰，直接就被电话叫醒了。</p>
【联系人-南多】</p>
“啊，稀客。”</p>
【嘿，约翰，我找你是跟乔有关。】</p>
约翰笑了笑。</p>
“哈，意料之中。”</p>
【他原本是我们一员，现在也是，我在营地里听他的好朋友说……你解决了迪杰的事情？这是个非常好的契机，让他回归家庭吧，大马士革营地会永远记得这份情谊。】</p>
“我只能尽量，伙计，你为什么不自己尝试着去跟他谈谈呢？”</p>
约翰倒是反问道。</p>
【我试过了，约翰，很早就试过了，但我毕竟要为整个营地负责，甘蔗的事情，是我下命令停止浪费资源，吵得非常激烈，懂吧？当时还是低估了这孩子对他的意义，或许……他也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吧。】</p>
“再说吧。”</p>
约翰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打包票。</p>
他瞥了眼窗外晨雾弥漫的天空，掐着中午前的时间回到了那间破屋子。</p>
里面什么都没有。</p>
“哎，经典桥段。”</p>
约翰插着兜转身就走，对这种情况早有预料，转头就给吉莱阿德发去消息。</p>
他昨晚离开前，就让黑金帮小弟盯梢了。</p>
几分钟以后就收到了一个坐标。</p>
【伊甸城-工业区临时赌场】</p>
廉价劳动力富集的地方，肯定会滋生出一大堆生活起居相关的小产业。</p>
娱乐项目严重缺失的伊甸城。</p>
高强度工作和犯罪压迫下的普通市民。</p>
赌博带来的多巴胺刺激甚至比非法芯片和违禁药品还要廉价。</p>
小姑娘坐在台阶前。</p>
她仰着头，依旧是木讷的表情，捧着空的糖果盒子一言不发。</p>
远处是合成食品的摊子。</p>
她没有露出饥饿的表情，甚至都没有对旁边来来往往的喧闹有一丝波澜。</p>
直到食尸鬼注意到他。</p>
那估计是个刚到伊甸城的新手，道德底线还没有完全放下，经验也不足，站在非常阴暗的角落里用刻意的目光打量了她好久。</p>
哪怕拿屁股也能想得到：</p>
这种小鬼身上哪有值钱植入体？内脏都可能没发育完全。</p>
食尸鬼站在了女孩面前。</p>
他挡住了工业区夹缝里的光，也挡住了姑娘柔弱呆傻的身形。</p>
然而下一秒。</p>
另一个人站在了食尸鬼后面，甚至跟他的影子近乎重迭在一起。</p>
“唔……”</p>
约翰反掐着他的喉咙，像是捏着块废弃物似地走到了角落里。</p>
他没有刻意避开人群。</p>
工业区的灰色地带，普通市民对此见怪不怪。</p>
约翰正准备拧断食尸鬼的胳膊，却发现刚才还在发呆的小姑娘正在盯着自己。</p>
他犹豫片刻，贴着耳边低声道。</p>
“你觉得自己值多少钱？”</p>
食尸鬼浑身发抖。</p>
他光是用脖子感受这条胳膊的质量，就已经能想象身后是怎样一个狠角色了。</p>
约翰收到了一笔钱。</p>
食尸鬼连滚带爬地离开了现场。</p>
围观市民收回视线，略带遗憾地低声交谈。</p>
约翰坐在小姑娘旁边，语气平静地说道。</p>
“我会杀了你爸爸，但我不想杀你，这座城市里面还有喜欢你的人吗，比如妈妈之类的？”</p>
“死了。”</p>
小姑娘声音非常低，还有些沙哑。</p>
她没有哭泣或者哽咽，就是用瘦弱的身体，近乎空洞的眼神，以及同样平淡的声音回答着。</p>
约翰又问。</p>
“盒子里是什么？”</p>
“钱，食物，妈妈留的。”</p>
“用完了？”</p>
约翰似乎有了猜测。</p>
姑娘抿起嘴巴，回头看向一个钢结构房，而在建筑物夹角正好有警察浮空车掠过。</p>
她又收回了目光。</p>
约翰瘫着双手，撑起来，试图用她的视角望天――成年人过于高大，恰巧被建筑物挡住了阳光，而她却是沐浴在飞舞着扬尘的亮处。</p>
“你愿意跟陌生人生活吗？”</p>
约翰解释道。“啊，不是我，是到城外去，跟流浪者待在一起。”</p>
姑娘沉默许久，又蜷缩起来，把盒子抱紧。</p>
她眼神重新变得复杂，似乎在用尽全力地理解这句话的意义。</p>
约翰等了一会儿。</p>
他问了最后一个问题。</p>
“昨天真是你生日吗？”</p>
小姑娘没有说话。</p>
“好吧。”</p>
约翰站起身拍拍灰。</p>
他走向姑娘刚才望向的集装箱位置，里面果然是聚众赌博的场所。</p>
他用食尸鬼给的钱换成筹码，然后大摇大摆地在浓烟里穿梭。</p>
桑布从没赢过这么多钱。</p>
他兴奋到甚至忘记了今天是自己的死期，还天真地以为死神会遵守时间，自己能在倒计时结束前携款潜逃。</p>
旁边的人发出惊呼。</p>
桑布紧张地盯向牌桌，却发现还没有揭晓这轮赌博的答案。</p>
他松了口气。</p>
然而下一秒整个世界就黑了。</p>
约翰当着众人的面用刀抹掉了他的双眼，在喷溅的鲜血中精准的切掉另一只耳朵，随后是四肢的关节处，最后才是脖子……</p>
他把所有的筹码都丢在桌上。</p>
随后盯着冲过来的黑金帮成员，意料之中，这里毕竟是西区嘛。</p>
看场负责人认出了约翰。</p>
但他好像是骨碴那边的小头目，拿不准主意的情况下只能疯狂打电话。</p>
约翰却是随便找了点东西将尸体装好。</p>
他像是拖着一件沉重的行李离开，在路过兑换筹码的吧台时，伸手在廉价糖果里抓了一把。</p>
他打电话给吉莱阿德的小弟，拜托对方帮自己收拾残局，事后会有报酬奉送。</p>
约翰忙完这一切后去洗了个手。</p>
血液残留得很厉害，衣服也弄脏了。</p>
他叹了口气，回到了门口的台阶上，把刚才拿到的糖放在铁盒子里。</p>
约翰把小姑娘抱起来放在摩托车前。</p>
他像个淡定的人贩子。</p>
人质也是全程配合，就是瘦得夸张，有种随时要被风吹落的感觉。</p>
几十分钟后。</p>
【伊甸城-哨子社区】</p>
约翰将这孩子带给乔。</p>
他抽了很久的烟。“我弄丢的是个男孩，你给我带回来个姑娘？”</p>
“要处理掉吗，我可以代劳。”</p>
约翰跟他并排坐着，抱起胳膊说道。</p>
乔皱起眉转头看向他。</p>
“你以前说话也这么混球吗？”</p>
“……”</p>
乔上前去检查了姑娘的身体状况，注意到铁盒里的廉价糖果。</p>
“谢特，这东西有兴奋剂。”</p>
她想抢。</p>
始终沉默的姑娘却蹲下来抱得更紧了。</p>
乔站起来，思考片刻后说道。</p>
“哨子社区不欢迎白人，哪怕是孩子，在里面的成长环境也不会太好。”</p>
“城外有个好地方，教育良好，设备全面，甚至还有家一般的温暖。”</p>
约翰适时地接话。</p>
“如果你现在回去，就能让南多吃瘪，看他在众人面前下不来台，还能给你个抱抱……当然啦，你只能自己考虑。”</p>
他最后看了小姑娘一眼就离开了。</p>
【伊甸城-油桶街】</p>
熟悉的黎明时间。</p>
南多再次打来电话。</p>
约翰却是先开口：“你生物钟有病吧？”</p>
【昼夜颠倒的雇佣兵，有资格说我吗？】</p>
南多笑着反驳，又正色道。</p>
【我必须得谢谢你，约翰，乔刚才带着个孩子回家了，姑娘很安静，简直就是女版的迪杰。乔应该也放下心结了吧，这是最重要的！】</p>
“好像昨天是她的生日。”</p>
【我听乔说了，那孩子现在只愿意跟他说话，其他人搭话都是不吭声，但没关系……大马士革会照顾好她，至少能补个热闹的生日。】</p>
【图片】</p>
南多发了一张聚会照。</p>
【你要过来参加吗？】</p>
“不了，我在忙。”</p>
【有话要转交给孩子吗？】</p>
约翰被火光照亮。</p>
他正前方是一个燃烧的油桶，里面的油脂滋滋作响，散发出黑烟，混杂着燃料和肉块的香味飘向了伊甸城的黎明。</p>
“就说……”</p>
“生日快乐，我给她点蜡烛了。”</p>
【任务完成：生日快乐】</p>
【奖励：酬金】</p></div>
霓虹灯光变成一圈圈交迭的晕染，就像是巨兽睁开的眼睛，黑色硬朗的线条就是身躯，用刀剖开以后流出来的只有科技和暴力。</p>
“你被折腾得不轻。”</p>
紫发姑娘赤裸地趴在身旁，用纤细修长的指节夹住一根金属电子烟。</p>
“不是被我，而是这座城市，约翰，为什么把自己烦成这个鬼样子？”</p>
她从后面抱住约翰――他肩膀宽阔，硬朗，散发着令人感到舒服的温度。</p>
呼吸变得平缓舒长。</p>
“从这个角度看，伊甸城好陌生，我以为拿起枪在街头干活，就会让生活变得更好。”</p>
“没有吗？”</p>
“更操蛋了，生活乱成浆糊，看不到路。”</p>
约翰发出沉重的呼吸，就好像一台大功率的设备在用传统方式散热。</p>
紫发姑娘调转方向盘坐在正面。</p>
约翰的脑袋被她抱在怀里。</p>
他抬起手环抱住，抚摸着人造革，金属线条，感受这具身体在科技改造下隐藏的原始心跳。</p>
那种律动仿佛是一种安眠曲。</p>
紫发姑娘也将下巴抵在他额前。</p>
“觉得生活很糟，就别再去想失去的部分了，转头盘点下家当，看看自己还剩什么。”</p>
她让约翰枕得更舒服些。</p>
“如果这个城市草了你，颓废只能让它变得更加兴奋，你得反抗，盘点下自己的底牌，用尽全力把每一块筹码都发挥到极限，狠狠地给它几下，那样才能让自己痛快……”</p>
单人休息室里没有开灯。</p>
青蓝色灯光透过落地玻璃照射在两具肉体上。</p>
约翰缓缓睁开眼睛。</p>
他变得主动，将对方抱起，看着紫发重新披散在白色床单上，再轻轻地吻下去……</p>
每个人都是容器。</p>
可以用酒精、欲望甚至金钱填满。</p>
当然啦，最好用爱。</p>
即便内心像个漏斗，也还是能被强烈的体温堵住的缺口并得到暂时的慰藉。</p>
――</p>
伊桑伯格RCH在停车场漂移掉头。</p>
金属感极强的车头高高昂起，伴随着顶配引擎特有的音浪蹿了出去。</p>
夜风被铝玻璃的外套领子兜住。</p>
斑斓绚丽的街景不断变换，视网膜上倒映着斑点状灯光，湿漉漉的霓虹被碾碎……</p>
约翰此时要承认欧洛丝厉害。</p>
她推荐的放纵疗法确实有效，当压力随着欲望被疯狂宣泄过后，理智重新回归，目前的局面确实还有能操作的空间。</p>
【伊甸城Ⅲ号垃圾填埋场】</p>
摩托在漆黑的荒地里射出锥形光柱，发出野兽环伺般的低沉咆哮。</p>
约翰徒步走进高耸的方块迷宫。</p>
城市垃圾填埋早就是全自动作业了，巨型重工机械定期整理压缩，让这里的景象每天都会发生轻微的变化。</p>
【设备：黑蜘蛛】</p>
【状态：暂离】</p>
约翰通过亚特兰大虚网定位，在垃圾山边缘找到了满电休眠的黑蜘蛛。</p>
黑光被限制的功能比想象中要多。</p>
他没想到连黑蜘蛛都失去了作用，挖掘横财的工作进度被迫停滞倒还好，最关键的是带有生物信息的义肢残骸不好找了……</p>
那东西可是制作特别抑制剂的原料。</p>
约翰在垃圾场有一套临时设备。</p>
他近距离访问黑蜘蛛，黑光闪烁，却好像被无形的屏障遮挡。</p>
【重启失败，部署指令失效。】</p>
约翰叹了口气继续访问。</p>
机长最后一次返程坠落到网监给他使用黑冰这段时间里，两头黑蜘蛛还是保存了一些材料的。</p>
【正在加载材料清单……】</p>
【特殊耗材X2】</p>
【横财账号x1】</p>
【待访问物件x1】</p>
约翰先将义肢残骸制作成抑制剂，然后插进自己脖子里，继续盯着临界值。</p>
奇迹并没有发生。</p>
特别抑制剂变成了一张无法读取的芯片，横财账号也刷取失败了。</p>
意料之中的事情。</p>
约翰倒没有过度气恼，将注意力转移到待访问物件上面。</p>
这只是块破损的腕部数据槽。</p>
赛博朋克时代会对身体做基础改造，最常见的就是脖颈处的插槽，兼顾通讯的操作系统，还有腕部可以抽出来的数据线。</p>
约翰刚拿起来端详几秒钟……</p>
一阵熟悉的眩晕袭来，伴随着耳鸣，随后眼前的场景突然变幻。</p>
这感觉就像是在观看超感芯片。</p>
视野里是一块挂着黄灯的天花板，自己四肢被绑在金属床架上。</p>
画面不断闪烁。</p>
一个穿着白色汗衫的壮汉突然出现，紧接着对方就掐住了自己的喉咙。</p>
他纤弱的四肢绷紧。</p>
耳旁的咒骂和咆哮持续了一段时间，随后床单出现了不断晕染开的红色。</p>
【检测到残骸，素材提取分析中。】</p>
【生物信息-迪杰丹斯，居民数据库检索……】</p>
约翰从幻觉里挣脱。</p>
【任务：生日快乐】</p>
【奖励：酬金】</p>
这是约翰第三次在垃圾填埋场里触发任务了。</p>
他忍不住将东西拿起来观察：</p>
软合金被腐蚀得很厉害，型号偏小，明显是刚开始接受改造的小孩子用的款式，而且夹缝中间有尚未分解干净的黑色残留。</p>
扫描结果是某种含糖混合物。</p>
【任务目标更新：】</p>
【前往哨子社区，寻找乔。】</p>
约翰认识一个哨子社区的小孩。</p>
棒球棍。</p>
他是吉诺和锡纸的网友，漫游者联盟成员，算是个非常有天赋的小黑客，也是互联网上最早发现血清潘多拉线索的人。</p>
他将黑蜘蛛和设备重新藏好，保险起见，还是没有把特别抑制剂放在身上――网络监察在城市里到处都是眼线，现在没有埃登保护，携带证据的后果很可能会暴毙。</p>
【伊甸城-哨子社区】</p>
棒球棍今天穿着宽松卫衣。</p>
这个哥伦比亚血统的孩子用成人口吻欢迎约翰的到来，把他介绍给周围的朋友，跟当初被敲闷棍绑走的形象截然不同。</p>
他在这片社区里有天然的自信，耳垂上那根极具野性的金属饰品都比平时要闪亮。</p>
约翰寒暄完毕，提出要找一个叫乔的。</p>
棒球棍有点意外，还是介绍起来。</p>
“他是纯正美国人，嗯，这肤色在哨子社区其实还挺罕见，以前是流浪者，跟管理员关系好，现在偶尔会在社区学校里当代班老师。”</p>
“他是黑客？”</p>
“应该不是吧，没有黑客设备，基本都是讲一些生存技巧，特别实用的那种，比如我们在街头怎么跟人干架，受伤怎么保命之类的。”</p>
“哇偶~”</p>
约翰略微表示惊讶。</p>
伊甸城里有很多类似哨子社区的聚居地，都是些拥有相同特点的群体抱团取暖。</p>
他看见了风格迥异的涂鸦。</p>
各种改装的南美壮汉插起胳膊，三三两两地分布在建筑周围，用警惕地目光盯着约翰。</p>
棒球棍带他来到社区管理员的住所。</p>
这间屋子跟其他建筑没啥两样，甚至因为进出频率过高导致台阶破损严重，草坪更是变成了凹凸不平的烂泥地。</p>
门前有一排摊位。</p>
大人小孩非常守规矩地排起长队：</p>
这些人当中不乏光头纹身的壮汉、重度改造机械狂、穿着网状情趣服的风俗女郎、满嘴脏话的小鬼、身材纤瘦的黑客毒虫……</p>
“今天是发糖日，社区福利活动。”</p>
棒球棍给约翰介绍，指了指摊位上那一大块粉红色的膏状物。</p>
【食品：墨西哥切糖】</p>
【原料：合成蜂蜜、柠檬浓缩液、甘蔗汁等】</p>
管理员的屋子里传来咆哮声。</p>
满脸皱纹的干瘦老头边抱怨边走出来。</p>
“书本这个想法实在是太蠢了，哪怕你是社区里最受信任的老师，但经费有限，完全可以用信息存储量更高的芯片替代嘛！”</p>
他身穿一套墨绿色老旧制服，就像是八十岁还没有自愿离队的童子军。</p>
棒球棍说那就是管理员。</p>
哨子社区里威望最大的老先生，不管是多么穷凶极恶的罪犯，都不敢在这片土地上冒犯他。</p>
紧接着后面就追出来一个姑娘。</p>
她穿着机车服，灰色体恤上还有油渍，看起来稍微有一点强壮，但不论是身高还是身材，配上棕色长发都没得挑剔。</p>
“他就是乔。”</p>
“啊？”</p>
约翰有些发愣。</p>
乔已经追着管理员走出来，嗓音很有磁性，就像是那种性感的电台主播。</p>
语气却非常强势。</p>
“传统书本才有意义，那种依赖于电子元件的教育会把年轻人给毁掉的，实物才有传承感，那种氛围会把我们团结起来。”</p>
乔还在输出自己的理论。</p>
管理员实在拗不过，只能再去找印刷厂，看看有没有愿意接小活的加工作坊。</p>
乔叼起电子烟准备离开。</p>
棒球棍适时地拦在了面前。</p>
乔始终皱起眉头，刚吐出一口烟雾，就把眼睛给眯起来了，随后插起腰笑道。</p>
“哇偶，约翰。”</p>
“OK，我开始习惯这种感觉了，就算你现在突然打我电话，也没啥稀奇的。”</p>
约翰耸耸肩，省去了自我介绍的麻烦。</p>
乔动作粗野地插起腰杆，丝毫没有在意过胸前傲物的隐私――打底体恤绷到极限了，甚至将肚脐周围的纹身都暴露了出来。</p>
约翰注意到了大马士革的标志。</p>
“你认识南多？”</p>
“以前是，但我离开家族有段时间了，听说他现在搞得风生水起，估计都是新人，跟我保持联系的也没几个啦。”</p>
“为什么离开营地？”</p>
“哇偶，这不太礼貌，约翰，虽然我从老朋友那里听过你的故事，但谁都有点隐私吧。”</p>
乔拍拍棒球棍的脑袋。</p>
她走到管理员那里，伸手要了一份糖直接交给棒球棍，就当是带路的报酬。</p>
排队的人里倒是有几位摇头。</p>
但谁都没有吭声。</p>
乔把志愿服务的马甲徽章拔下来还给管理员，就跟约翰沿着社区小道开始溜达。</p>
“你找我干什么？”</p>
“我接到一份特殊委托，或许会有线索。”</p>
“情报交易啊，有点意思。”</p>
乔接过那个严重腐蚀的芯片，端详片刻后，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很阴沉。</p>
约翰离得近。</p>
他甚至看见乔的瞳孔不自觉地收缩，情绪波动甚至影响到了植入体的工作状态。</p>
“你……额，哪儿来的？具体什么工作。”</p>
乔变得很主动。</p>
约翰无奈地摇头，总不能说是垃圾场翻到的，只能似是而非地说道。</p>
“我是雇佣兵，委托保密呢。”</p>
乔有些着急，想要打听具体情况，再三尝试无果后就坐在路边破掉一半的长椅上讲起来。</p>
约翰注意到：</p>
乔自称的时候，也会用“他”而不是“她”。</p>
“哇偶，你大可开口问，别滴溜溜地转，反正在社区和营地里都不是秘密。”</p>
乔非常豪迈地瘫坐着，肘部撑住靠背，另一只手夹起金属电子烟垂落在胯下。</p>
“我有两套家伙，男女都有，懂吗？”</p>
“哇，挺酷。”</p>
“啊哈，你这样想？成吧，我刚开始也觉得，直到成年以后，我爸爸觉得这是一种优势，于是把我丢进淫窝里换了两把枪，小包装违禁药，和三百刀散钱……”</p>
“直到我无法忍受，把汤勺插进了一个嫖客的眼窝子里，最后从窗户上翻下去，逃亡途中加入了大马士革营地。”</p>
“那会儿还不在伊甸城，部族没有分家，南多页还没有成为大马士革的头。”</p>
乔淡定地讲述自己的故事。</p>
他眼神平静，没有悲戚和伤感，也没有吹牛逼的畅快和张扬，就是……描述。</p>
【跟乔交谈。】</p>
乔做过很多活，还当过雇佣兵，各种社会经验让他成为了营地老师。</p>
约翰感到很惊讶。</p>
他作为伊甸城土著，都觉得教育是非常遥远和奢侈的一件事，别说私营机构，就算是公立学校的开销也非常人能承受。</p>
各大公司给教育机构注资。</p>
那些地方会把公司职员和他们的后代绑定，或者给权贵阶级培养接班人，甚至将助学贷款和劳务合同绑定在一起。</p>
赛博朋克时代教育普及率极低。</p>
“没想到流浪者还有老师岗位啊。”</p>
约翰发自内心的惊叹。</p>
乔笑着翘起腿，就像是讲起自豪的事情。</p>
“你在营地见过很多车吧，就是那种明显不是住人的，停放在废弃建筑周围的……”</p>
流浪者逗留期间，会将能用的建筑划分成会议场所、生活区、医院、学校或其他能够提供庇护的公共设施。</p>
在城里人看来，流浪者漂泊不定。</p>
但实际上他们的教育水平却非常高。</p>
不仅摒弃了旧时代的“野蛮教育”，也拒绝了科技推动的信息传导，而是遵循美国乡村家庭教育的传统。</p>
由教师负责教化成年人和儿童。</p>
大马士革这种规模庞大的营地，甚至会设置移动图书馆、网络运营站和通讯中心，以便与世界各地保持联系，获取最新讯息。</p>
“我们还有移动影院，就是露天汽车旅馆的那种音响电影，吹着风，调戏姑娘，在关键情节欢呼雀跃……”</p>
流浪者的教学以实用性的知识为主。</p>
比如机械、农业或工程建造……</p>
流浪者主要的收入来源是在各个城市间寻找移动贸易订单和工作机会。</p>
这些知识可以帮助他们更好地胜任工作，在本地居民的竞争中获得团队和技术优势。</p>
一些流浪者还会钻研经典文学甚至哲学。</p>
“以前在大部族里，我甚至见过诗人，就是那种能在一线城市登上新闻，有权贵阶级当粉丝簇拥的存在。”</p>
乔讲述起自己的职业。</p>
约翰也注意到他的口语很好听，有可能接受过系统的语言培训。</p>
乔说得很畅快。</p>
他似乎很久没有跟人聊起过往，跟约翰眼神交流的时候也变得亲切许多。</p>
【从乔那里获取线索。】</p>
“所以这东西你确实认识？”</p>
约翰再次拿出义体残骸。</p>
乔表情非常复杂。</p>
他看见连接口里尚未完全溶解的黑色胶状物，苦笑一声，眼神却彻底暗淡下去，谈及自己离开大马士革营地原因。</p>
他刚来到伊甸城的时候带过一批学生。</p>
当时大马士革势单力薄，营地忙得飞起，而孩子们还处在兴奋期，最喜欢上社会教育课――就是到城市里面体验生活，跟着营地成员采购，或者是在运输任务里跟车。</p>
乔带队的时候。</p>
有个小家伙被绑架了。</p>
“那是个男生，叫迪杰丹斯，但我们都管他叫甘蔗，瘦瘦高高，屁话都不敢讲。”</p>
“他是小鬼头里面性格最温柔的一个，每次我做切糖，他都躲在最后才拿，也不舍得吃，经常会被体温融化堵塞数据端口……”</p>
乔叙述着就开始呼吸急促。</p>
他最后吞了吞口水，疯狂眨眼间，聊起自己经历的时候都没有如此脆弱过。</p>
“南多和我动用了一切资源，当时人脉浅，最后还是没有抓到那个畜生，就连尸体都没有，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大概率是食尸鬼。”</p>
乔又开始抽烟。</p>
约翰大概已经猜到任务内容了。</p>
“你有线索吗？不管什么都行。”</p>
“只有一个绰号，叫罐头，以前是混西区的，后来再也没露头，可能是死了，西区是黑金帮掌控的地盘，但营地跟伊甸城帮派是有竞争关系。”</p>
“我退出大马士革以后查过，但黑金帮的话事人都已经换了。”</p>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看见或者听说有人交易未成年的超感芯片都会浑身发抖。”</p>
乔苦笑着摇头。</p>
“我就知道这么多。”</p>
“足够了。”</p>
约翰起身告辞离开。</p>
他没有给出任何保证，甚至没有透露自己此行的目的，毕竟后续要求不清楚，万一没有让当事人从梦魇里解脱呢？</p>
乔叫住他。</p>
“喂，约翰，到底是谁……草他妈的，我直接说了吧，是不是南多？”</p>
约翰犹豫片刻反问道。</p>
“如果是的话，你愿意回大马士革营地吗？”</p>
“呵呵。”</p>
乔摆了摆手。</p>
【已新建联系人-乔】</p>
约翰开车返回西区。</p>
【任务目标更新】</p>
【打听罐头相关的消息。】</p>try{ggauto();} catch(ex){}
他中途给吉莱阿德打了电话，然后将大致情况介绍了一遍。</p>
事情发生在骨碴掌管街头的时期。</p>
那时候黑金帮暴力且混乱，单凭一个不够响亮的过期绰号找人，难度比想象中要大得多。</p>
幸亏吉莱阿德跟约翰关系够好。</p>
他发挥本地优势，冥思苦想很久，终于发过来一个商业区的店铺地址，让约翰去找个老古董问问看。</p>
【店铺-敏感刻度】</p>
约翰开着摩托车穿过闹市区。</p>
他在箱子夹角里面看见了即将褪色的照片，霓虹灯管只有一半是亮的。</p>
老板端着酒瓶子散发出怪味。</p>
约翰确认他还活着，就上前搭讪，由于沟通效率过低，实在没忍住，去隔壁自动贩卖机里搞了一管解酒药剂。</p>
老板流着口水支棱起来。</p>
骨头嘎嘣作响。</p>
“我曹尼玛的，谁啊，食尸鬼吗？你这狗东西竟然拿针扎我，里面是什么，带性病的血还是麻醉药剂，报复社会是吧你个……”</p>
“我叫约翰，吉莱阿德介绍的。”</p>
老板表情顿了顿。</p>
他似乎从惊醒的迷蒙中缓过劲，开始让生锈卡顿的脑子超频工作。</p>
【街头声望提升↑】</p>
【黑市已解锁更多商品及服务。】</p>
“啊，我听说过你……过来坐。”</p>
老板揉揉嘴巴。</p>
“你确实太白净了，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混街头的大人物，我给你推荐点非常稀缺的款式，荧光款也行，大前年月度拳赛的冠军还来我这里纹过，就是后腰上面的英文简称……”</p>
【任务目标更新】</p>
【从老板处获取情报。】</p>
他似乎聊出状态了。</p>
“坐下来嘛，约翰，我跟你聊点八卦，他对外宣称那是幸运字母，其实是男友名字缩写，谁能想到三拳干倒亚军的猛男是个受呢？”</p>
“嘿，等会！”</p>
约翰想节约时间，便主动转了一笔钱。</p>
老板脸颊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立体。</p>
约翰将罐头这个绰号爆出来，描述了一下具体的时间和情况。</p>
老板说绰号这种东西很容易重迭。</p>
但他话锋一转。</p>
“罐头可能是黑话。”</p>
“嗯？”</p>
“伊甸城帮派抢地盘的那会儿，罐头是一种在码头传开的流行词，因为企业往罐头里面放的食品添加剂过多，导致它跟毒品崇拜挂钩了。”</p>
“这知识能帮我找到人吗？”</p>
约翰付钱是希望看见成果的。</p>
老板露出专业且市侩的表情介绍道。</p>
“这里是伊甸城，朋友，黑金帮的地盘上任何一种涂鸦图案都有说法，纹身也不例外，罐头崇拜诞生出一系列的纹身款式，在50年代非常流行。”</p>
“能找到他们吗？”</p>
“卧槽，你当我人口普查的，还是ECPD里面管居民档案的？”</p>
老板想要发飙，看在钱的份上还是非常耐心地给约翰解释道。</p>
“混街头的人都命短，基本都死绝了，最近还能看到罐头崇拜的家伙，大概率都没再拿枪，转头做些更安全的生意了。”</p>
他瘫软在凳子上，继续喝酒，然后嘟嘟囔囔地描述起自己记得的顾客。</p>
约翰本打算给吉莱阿德重新打电话了。</p>
最坏的结果可能要去麻烦维托先生。</p>
他在欧洛丝身上学到了一件事，麻烦别人的同时其实也在建立关系。</p>
“……那个肥佬就没瘦过，纹身在右肩……”</p>
“你说什么？”</p>
约翰突然转过身。</p>
“额，你说赌鬼桑布？”</p>
纹身店老板在回忆顾客信息，毕竟做这个行业很容易对图案敏感。</p>
他又描述了一遍外貌特征。</p>
约翰在记忆闪回里见过行凶者的身影，总觉得这个家伙有很大概率中标。</p>
【跟桑布交涉。】</p>
约翰骑着摩托车前往西区北面的住宅区。</p>
这里基本都是重工业汇集地，廉价住房挤满了社会底层的毒虫和赌鬼。</p>
吉莱阿德是个小兄弟。</p>
作为黑金帮小头目，分管宜居租赁公司，对西区房产和租户信息还算了解。</p>
几个喽在街头等待约翰。</p>
他们指着黑巷子里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子，确认目标就准备离开，并嘱咐约翰不要轻易开枪。</p>
这里是骨碴的地盘。</p>
吉莱阿德的小弟不方便待太久。</p>
“喂，桑布？”</p>
约翰静步走出阴影，握着一把蝴蝶直刀。</p>
肥佬叼着烟转过来，肘部往下是机械臂，穿得像个宿醉三天没洗澡的流浪汉，但这熟悉的姿态和声音绝对没有错！</p>
“法克，该……你是谁！”</p>
桑布左耳掉在地上，捂着满脸的鲜血咒骂，刚吼出去就被一把合金刀插进嘴巴。</p>
舌头被划破了。</p>
两排牙齿忍不住地战栗，跟金属碰撞在一起当啷作响。</p>
“你以前做过绑架小孩的生意吗？”</p>
约翰用膝盖压着他的胸口，在桑布的眼神里读出了强烈的恐惧和震惊。</p>
但没有疑惑。</p>
“看来我是找对了，73年伊甸城，有个营地小男孩被绑架，你还对他做了很恐怖的事情……”</p>
桑布呼吸变得急促。</p>
他双眼布满血丝，仿佛回到了当初那个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只是屠夫和绵羊的角色对调。</p>
“爸爸？”</p>
旁边发出柔弱的童声。</p>
约翰已经把枪对准了铁皮屋，却看见：</p>
一个面黄肌瘦的姑娘，端着空的糖果铁皮盒站在原地，用木讷的双眼望向他俩。</p>
“法克，你他妈！”</p>
约翰把刀抽出来，带飞了两颗牙齿，准备把他拖到角落里好好招待。</p>
桑布满血带地吼道。</p>
“不是的，她是我女儿，亲生女儿！”</p>
这胖子跪地求饶。</p>
“那次是有个公司佬想要订购一些视频，我负责看管，杀掉他是个意外，后来再也没做过！”</p>
“你总不能祈祷我饶了你吧？”</p>
“至少今天不行，今天是她生日，求求你，度过今天再来这里找我！”</p>
桑布涕泪横流的求饶起来。</p>
【同意桑布的请求。】</p>
【处理桑布的尸体。】</p>
约翰目光转向那姑娘，露出凶狠的表情。</p>
“或者我让她也经历相同的事情，都是小孩，这样做会比较公平。”</p>
他看似松垮垮地握着刀。</p>
其实在等待桑布的回答，只要犹豫或者点头，立马有堪比酷刑的折磨在等着，最后还得交给乔来处理比较好。</p>
桑布立刻连滚带爬地扑过去。</p>
他挡在小姑娘面前，用近乎哀求的语气不断地让对方饶过这孩子。</p>
小姑娘有些营养不良。</p>
她眼皮松垮垮的，像是没睡饱，又像是长期饥饿导致注意力不够集中。</p>
糖果盒子是空的。</p>
约翰最后还是离开了这个小巷子，并且承诺明天会在相同的时间找到他。</p>
【给乔发去消息。】</p>
伊甸城有货运码头。</p>
那些庞然大物停留在远远的海面上，水面在夜晚的灯光下就像是墨汁一样浓稠。</p>
合金RCH停靠在集装箱旁边。</p>
约翰靠在栏杆上，通过电话，将桑布的情况非常详细地复述了一遍。</p>
乔没有说话。</p>
通过信号没办法看见对方的表情。</p>
约翰听见了抽噎声。</p>
他叹口气，主动提出解决方案。</p>
“桑布大概率会死，至少我想他死，到时候也由我来给小孩子解释为什么杀他爸爸。”</p>
“或者更极端些，你想以牙还牙，我就把这畜生和小孩子都给你。”</p>
“活的，死的，不论大小，我都能提供。”</p>
约翰说得非常冷静。</p>
这反倒是让乔开了口。</p>
【随便你吧，我知道这就够了，回见。】</p>
电话被挂断。</p>
约翰找了家通宵营业的酒吧，点了些柠檬水跟合成食物兑付晚饭。</p>
他决定提前行动。</p>
明天中午之前就去找桑布。</p>
约翰靠在卡座角落里睡得晕晕乎乎，由于没开启夜间打扰，直接就被电话叫醒了。</p>
【联系人-南多】</p>
“啊，稀客。”</p>
【嘿，约翰，我找你是跟乔有关。】</p>
约翰笑了笑。</p>
“哈，意料之中。”</p>
【他原本是我们一员，现在也是，我在营地里听他的好朋友说……你解决了迪杰的事情？这是个非常好的契机，让他回归家庭吧，大马士革营地会永远记得这份情谊。】</p>
“我只能尽量，伙计，你为什么不自己尝试着去跟他谈谈呢？”</p>
约翰倒是反问道。</p>
【我试过了，约翰，很早就试过了，但我毕竟要为整个营地负责，甘蔗的事情，是我下命令停止浪费资源，吵得非常激烈，懂吧？当时还是低估了这孩子对他的意义，或许……他也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吧。】</p>
“再说吧。”</p>
约翰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打包票。</p>
他瞥了眼窗外晨雾弥漫的天空，掐着中午前的时间回到了那间破屋子。</p>
里面什么都没有。</p>
“哎，经典桥段。”</p>
约翰插着兜转身就走，对这种情况早有预料，转头就给吉莱阿德发去消息。</p>
他昨晚离开前，就让黑金帮小弟盯梢了。</p>
几分钟以后就收到了一个坐标。</p>
【伊甸城-工业区临时赌场】</p>
廉价劳动力富集的地方，肯定会滋生出一大堆生活起居相关的小产业。</p>
娱乐项目严重缺失的伊甸城。</p>
高强度工作和犯罪压迫下的普通市民。</p>
赌博带来的多巴胺刺激甚至比非法芯片和违禁药品还要廉价。</p>
小姑娘坐在台阶前。</p>
她仰着头，依旧是木讷的表情，捧着空的糖果盒子一言不发。</p>
远处是合成食品的摊子。</p>
她没有露出饥饿的表情，甚至都没有对旁边来来往往的喧闹有一丝波澜。</p>
直到食尸鬼注意到他。</p>
那估计是个刚到伊甸城的新手，道德底线还没有完全放下，经验也不足，站在非常阴暗的角落里用刻意的目光打量了她好久。</p>
哪怕拿屁股也能想得到：</p>
这种小鬼身上哪有值钱植入体？内脏都可能没发育完全。</p>
食尸鬼站在了女孩面前。</p>
他挡住了工业区夹缝里的光，也挡住了姑娘柔弱呆傻的身形。</p>
然而下一秒。</p>
另一个人站在了食尸鬼后面，甚至跟他的影子近乎重迭在一起。</p>
“唔……”</p>
约翰反掐着他的喉咙，像是捏着块废弃物似地走到了角落里。</p>
他没有刻意避开人群。</p>
工业区的灰色地带，普通市民对此见怪不怪。</p>
约翰正准备拧断食尸鬼的胳膊，却发现刚才还在发呆的小姑娘正在盯着自己。</p>
他犹豫片刻，贴着耳边低声道。</p>
“你觉得自己值多少钱？”</p>
食尸鬼浑身发抖。</p>
他光是用脖子感受这条胳膊的质量，就已经能想象身后是怎样一个狠角色了。</p>
约翰收到了一笔钱。</p>
食尸鬼连滚带爬地离开了现场。</p>
围观市民收回视线，略带遗憾地低声交谈。</p>
约翰坐在小姑娘旁边，语气平静地说道。</p>
“我会杀了你爸爸，但我不想杀你，这座城市里面还有喜欢你的人吗，比如妈妈之类的？”</p>
“死了。”</p>
小姑娘声音非常低，还有些沙哑。</p>
她没有哭泣或者哽咽，就是用瘦弱的身体，近乎空洞的眼神，以及同样平淡的声音回答着。</p>
约翰又问。</p>
“盒子里是什么？”</p>
“钱，食物，妈妈留的。”</p>
“用完了？”</p>
约翰似乎有了猜测。</p>
姑娘抿起嘴巴，回头看向一个钢结构房，而在建筑物夹角正好有警察浮空车掠过。</p>
她又收回了目光。</p>
约翰瘫着双手，撑起来，试图用她的视角望天――成年人过于高大，恰巧被建筑物挡住了阳光，而她却是沐浴在飞舞着扬尘的亮处。</p>
“你愿意跟陌生人生活吗？”</p>
约翰解释道。“啊，不是我，是到城外去，跟流浪者待在一起。”</p>
姑娘沉默许久，又蜷缩起来，把盒子抱紧。</p>
她眼神重新变得复杂，似乎在用尽全力地理解这句话的意义。</p>
约翰等了一会儿。</p>
他问了最后一个问题。</p>
“昨天真是你生日吗？”</p>
小姑娘没有说话。</p>
“好吧。”</p>
约翰站起身拍拍灰。</p>
他走向姑娘刚才望向的集装箱位置，里面果然是聚众赌博的场所。</p>
他用食尸鬼给的钱换成筹码，然后大摇大摆地在浓烟里穿梭。</p>
桑布从没赢过这么多钱。</p>
他兴奋到甚至忘记了今天是自己的死期，还天真地以为死神会遵守时间，自己能在倒计时结束前携款潜逃。</p>
旁边的人发出惊呼。</p>
桑布紧张地盯向牌桌，却发现还没有揭晓这轮赌博的答案。</p>
他松了口气。</p>
然而下一秒整个世界就黑了。</p>
约翰当着众人的面用刀抹掉了他的双眼，在喷溅的鲜血中精准的切掉另一只耳朵，随后是四肢的关节处，最后才是脖子……</p>
他把所有的筹码都丢在桌上。</p>
随后盯着冲过来的黑金帮成员，意料之中，这里毕竟是西区嘛。</p>
看场负责人认出了约翰。</p>
但他好像是骨碴那边的小头目，拿不准主意的情况下只能疯狂打电话。</p>
约翰却是随便找了点东西将尸体装好。</p>
他像是拖着一件沉重的行李离开，在路过兑换筹码的吧台时，伸手在廉价糖果里抓了一把。</p>
他打电话给吉莱阿德的小弟，拜托对方帮自己收拾残局，事后会有报酬奉送。</p>
约翰忙完这一切后去洗了个手。</p>
血液残留得很厉害，衣服也弄脏了。</p>
他叹了口气，回到了门口的台阶上，把刚才拿到的糖放在铁盒子里。</p>
约翰把小姑娘抱起来放在摩托车前。</p>
他像个淡定的人贩子。</p>
人质也是全程配合，就是瘦得夸张，有种随时要被风吹落的感觉。</p>
几十分钟后。</p>
【伊甸城-哨子社区】</p>
约翰将这孩子带给乔。</p>
他抽了很久的烟。“我弄丢的是个男孩，你给我带回来个姑娘？”</p>
“要处理掉吗，我可以代劳。”</p>
约翰跟他并排坐着，抱起胳膊说道。</p>
乔皱起眉转头看向他。</p>
“你以前说话也这么混球吗？”</p>
“……”</p>
乔上前去检查了姑娘的身体状况，注意到铁盒里的廉价糖果。</p>
“谢特，这东西有兴奋剂。”</p>
她想抢。</p>
始终沉默的姑娘却蹲下来抱得更紧了。</p>
乔站起来，思考片刻后说道。</p>
“哨子社区不欢迎白人，哪怕是孩子，在里面的成长环境也不会太好。”</p>
“城外有个好地方，教育良好，设备全面，甚至还有家一般的温暖。”</p>
约翰适时地接话。</p>
“如果你现在回去，就能让南多吃瘪，看他在众人面前下不来台，还能给你个抱抱……当然啦，你只能自己考虑。”</p>
他最后看了小姑娘一眼就离开了。</p>
【伊甸城-油桶街】</p>
熟悉的黎明时间。</p>
南多再次打来电话。</p>
约翰却是先开口：“你生物钟有病吧？”</p>
【昼夜颠倒的雇佣兵，有资格说我吗？】</p>
南多笑着反驳，又正色道。</p>
【我必须得谢谢你，约翰，乔刚才带着个孩子回家了，姑娘很安静，简直就是女版的迪杰。乔应该也放下心结了吧，这是最重要的！】</p>
“好像昨天是她的生日。”</p>
【我听乔说了，那孩子现在只愿意跟他说话，其他人搭话都是不吭声，但没关系……大马士革会照顾好她，至少能补个热闹的生日。】</p>
【图片】</p>
南多发了一张聚会照。</p>
【你要过来参加吗？】</p>
“不了，我在忙。”</p>
【有话要转交给孩子吗？】</p>
约翰被火光照亮。</p>
他正前方是一个燃烧的油桶，里面的油脂滋滋作响，散发出黑烟，混杂着燃料和肉块的香味飘向了伊甸城的黎明。</p>
“就说……”</p>
“生日快乐，我给她点蜡烛了。”</p>
【任务完成：生日快乐】</p>
【奖励：酬金】</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