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6：帮派和公司
约翰有理由相信，欧洛丝经历了来到伊甸城后最满意的一次外勤。</p>
她在满头大汗的领带夹身上，收获了相当程度的情绪价值，笑得合不拢嘴，也顺利套取机房里最后一组秘钥。</p>
领带夹面如死灰。</p>
当他真被放出去的时候，反倒显得局促和恍惚，在走出别墅移门的那一刻，被冷风吹醒，非常明显地在发抖。</p>
胳膊和腿都断了。</p>
伊甸城的灯红酒绿朦胧遥远，曾经混得风生水起的世界离他而去，现在每一个小角落里都可能藏着追杀他的枪手。</p>
领带夹打了个冷颤。</p>
他失去财富、地位、情报和背景，却还要鼓起勇气苟活下去。</p>
约翰站在落地窗前，望着他的背影说。“我走出去赏他一枪吧。”</p>
“别那么温柔，约翰，报仇也得有始有终才行。”</p>
欧洛丝坐在客厅里。</p>
周围摆满设备。</p>
十几根粗细不同的数据线从地下室延伸上来。</p>
约翰问她。</p>
“现在你有了一大堆上流社会的腌秘密，接下去要怎么处理？”</p>
“花点时间，挨个联系当事人。”</p>
“成为下一个领带夹吗？”</p>
“哇偶，当然不……我会让他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再将原文件归还，哪怕只是让他们每个人付我一块钱也行。”</p>
“区别在哪儿？”</p>
“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是我交出的秘密，在处理情报的过程中，逐渐把我在欧洲的资源对接到伊甸城，会省下很多打关系的事件。”</p>
屏幕上飞速闪过数据流。</p>
欧洛丝起身倒水，路过约翰的时候贴上脸颊。“不处理下你的战利品吗？”</p>
【任务目标更新】</p>
【拒绝欧洛丝，离开别墅。】</p>
【当面读取数据芯片。】</p>
约翰坐在沙发上，将领带夹给他的芯片插进数据槽。</p>
欧洛丝站在他对面。</p>
她握着冒出热气的水杯，两条改装过的义肢撑在沙发上，弥赛亚义眼不断闪烁，准备分析他的每一个微表情。</p>
【数据载入中……】</p>
约翰瞳孔里微光闪烁。</p>
视野被蒙上滤镜，从角落里不断弹出一个个文件夹。</p>
【铁邦物流人事档案】</p>
约翰看见了许多熟悉的面孔，都是跟一个运输梯队的同事，其中也包括参与柏拉图实验被毙掉的杰夫里。</p>
里面有详细名单和伊甸城居民信息。</p>
约翰飞速浏览。</p>
他的眉角突然抽搐了一下。</p>
画面定格在其中一份档案上。</p>
这串运输司机的编号他倒背如流，资料显示该员工出生在旧美国北部，十七岁来到伊甸城，两年后入职铁邦物流，拥有超过五年驾龄……</p>
【姓名：约翰查韦斯】</p>
照片上是个脖子带纹身的陌生人。</p>
约翰翻遍了档案都没有找到自己的照片，忍不住再次浏览这个姓查韦斯的家伙，然后发现他的履历跟自己一模一样。</p>
“哇偶，你竟然真不知道。”</p>
欧洛丝眯起眼睛，露出思考的表情。“难道说你骗人的技术已经能瞒过数据了吗？”</p>
“法克，你看过这些档案？”</p>
约翰忍不住反问。</p>
欧洛丝点点头。“这是领带夹从铁邦物流数据库里调出来的，手脚很毛糙，邝鑫帮你擦痕迹的时候复制了一份给我。”</p>
“这他妈是谁……”</p>
“不是写在那里吗？他是约翰查韦斯，现在最有趣的问题是……你，是，谁？”</p>
“法克，我是约翰。”</p>
“你没有撒谎，这就有意思了。”</p>
欧洛丝传给他几张照片。</p>
这里面有外勤记录，就医记录，甚至有每年缴纳员工社保的阶段性照片，还有签署考勤确认书的人脸扫描。</p>
全都是约翰查韦斯。</p>
欧洛丝语速极快地询问道：“关于72年康科德运输订单，有什么印象？”</p>
“额……等等。”</p>
约翰皱起眉头，回忆疯狂涌现。</p>
“我进入公司的次年……大概……圣诞节前后吧，距离伊甸城两百公里的位置，超过五十名的放逐者车队袭击……”</p>
“那群疯子点燃了油罐车……随行的战斗小队就活了两个……司机全都是二级工伤……我差点用炸弹跟劫匪同归于尽……好不容易等到增援。”</p>
约翰絮絮叨叨地说出细节。</p>
他脑子里浮现出一段段不同的画面。</p>
欧洛丝点点头。</p>
“你还记得受伤情况吗？”</p>
“全身百分之二十以上的烧伤面积，多处不同程度的骨折，左脚小指断裂，虎口严重拉伤……”</p>
约翰说话声越来越小。</p>
他皱起眉头俯视自己的身体――那些受伤的位置全都被义体和人造革取代了，找不出确切性的证据。</p>
“全对上，很准。”</p>
欧洛丝把当时的就诊记录发送过去。</p>
她有太多理由去调查约翰了，作为突然冒出来的街头新星，可以说是非常优秀，要用之前总得摸摸底。</p>
但随着调查逐渐深入……</p>
欧洛丝却发现这座城市没有约翰来过的痕迹。</p>
邝鑫拿到员工档案以后，他们又做了一次详细的背景调查，找到的全都是另一个姓查韦斯存在过的证据。</p>
“简直胡扯，我他妈脑子里记得这辈子的点点滴滴，还需要证明我是约翰？”</p>
“问题就在这儿。”</p>
欧洛丝抿起嘴巴，没啥大惊小怪的。“我能看得出来你没撒谎，所以关于身份认知这件事上，你有什么线索吗？”</p>
约翰揉了揉疲惫的脸。</p>
他提到了杰夫里，也就是那个被柏拉图抓去做实验的铁邦物流员工。</p>
“有个叫俾斯麦的，是什么实验室主管，好像在弄记忆相关的技术，会有联系么……”</p>
“我大胆猜测一下。”</p>
欧洛丝在沙发上盘腿做出瑜伽动作，相比于愁眉苦脸的约翰，她更像是个事不关己的局外者，始终保持一种看热闹的态度。</p>
“你可能获得了约翰的完整记忆，另一种就稍微疯狂点了，是有人在刻意篡改你的人生轨迹。”</p>
“拿我的生物信息去匹配！”</p>
“我已经试过了，伙计。”</p>
欧洛丝的调查比他想象中要彻底。</p>
邝鑫找到了铁邦物流的员工就诊记录，也就是最后一单任务结束后，约翰惨遭开除的医院。</p>
监控摄像头里是约翰。</p>
他当时提取的生物信息，却跟数据库的查韦斯匹配成功。</p>
“我能想到的第三种可能，就是你们除了脸以外其实都是一样的……懂我意思了吗？”</p>
“整容手术，扫描下试试看？”</p>
“我试了，你每天照镜子不也能看见么，数据库里都认为你现在这张脸就是约翰，有意思吧。”</p>
欧洛丝笑笑又说道。</p>
“这份员工名单，我也调查了，跟你同一个运输梯队的同事全部失踪，估计跟杰夫里一样，都被打包卖给了柏拉图实验室，哦对了！”</p>
她把当初邝鑫调出来的事故视频也发给约翰。</p>
“根据现场的事故报告，他们只找到了你，没有找到那个姓查韦斯的家伙，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好消息，至少现在，从生物扫描信息的角度来说……暂时只有一个约翰，要是以后哪个角落再冒出来一个，故事就更有意思了。”</p>
“法克！”</p>
约翰喘着粗气瘫坐在沙发上，左轮垂放在手中。“到底他妈是谁，要把我的生活搞得乱七八糟。”</p>
“我不知道，约翰。”</p>
“为什么你这么淡定？”</p>
“我要为你的人生惊讶么，亲爱的，我经历过比你更屎的事情。”</p>
欧洛丝慵懒地靠在沙发上，衬衫将傲人的曲线展露无疑。</p>
她指向旁边的设备终端。</p>
“你只要翻看一下里面的东西，就会知道世界上有秘密的人那么多，每个人都在故事里当主角，见惯了也就那样吧……”</p>
约翰没觉得轻松多少。</p>
欧洛丝已经调查过名单，现在想找个老同事对峙一下都没机会。</p>
线索似乎又断掉了。</p>
“别这么沮丧嘛，亲爱的，通常来说，假如有人费劲搞你，肯定会有后续的，到时候谁过来露头就照着脑袋来一枪不就行了。”</p>
“我没时间。”</p>
约翰用枪敲了敲脖子。“网络监察给我脑袋里安了个会要命的东西，他们觉得我跟黑墙对面的鬼东西有联系。”</p>
“对我这么诚实真的好吗？”</p>
“再糟糕能变成什么样呢。”</p>
约翰似乎释怀了。“西区雇佣兵都以在领带夹手底下做事情感到开心，接大活，杀狠人，成为大人物，结果这位中间人在你面前连一天都没撑住。”</p>
欧洛丝没接茬。</p>
这趟工作基本都是她在操心，约翰占便宜，后面还要给她干活还债。</p>
他觉得自己该走了。</p>
但是想起被炸毁的丹妮街公寓更加心烦，黑金帮不是慈善家，频繁闯祸擦屁股，还把网络监察招惹到博拉戈俱乐部附近……</p>
“我觉得维托先生也很难办。”</p>
约翰说出了自己的烦恼。</p>
欧洛丝觉得是小问题，帮他在领带夹的豪宅里选了几样纪念品，带给维托先生当礼物，或者说是公寓受损的赔偿。</p>
【物品：苏格兰威士忌】</p>
【物品：意大利苦杏酒】</p>
约翰左右手各握着一瓶酒。</p>
欧洛丝看出他的疑惑，反问道。</p>
“如果让你挑选礼物，会带什么给西区话事人？”</p>
“额，金表，首饰之类的？我看他们都很喜欢把黄金弄在义体上。”</p>
约翰回答得很诚实。</p>
欧洛丝撇撇嘴，随手拉开抽屉，从领带夹的表柜里取走几款带有黄金的。</p>
“这些也拿去，但不能给维托先生，就给帮派中层往下的小头目。做好准备之前，注意社交，不要轻易地背叛自己的阶级。”</p>
“你在给我讲大道理？”</p>
“是人生经验，约翰，就当是你保持诚实的奖励吧。我处理情报大概需要两天时间，你回去好好调整状态。”</p>
欧洛丝在豪宅里游荡，随意翻看，对着跟在后面的约翰说道。</p>
“把你切下来的肾脏寄到这个地址，到时候我要带你见一个客户。”</p>
她转过身轻轻敲了敲约翰的胸口。</p>
“保持联系，佣兵先生。”</p>
远山别墅区静静悄悄。</p>
那些全副武装的巡逻士兵，还有价格高昂的全天候机器人，都也没有防住欧洛丝的攻击。</p>
那是来自另一个层级的力量。</p>
约翰坐上车。</p>
他回望了一眼座奢华的大堂，没有羡慕，把手搭在车窗边轰起了油门。</p>
【伊甸城-博拉戈俱乐部】</p>
约翰的跑车有会员认证，直接驶入核心区。</p>
建筑内外灯火通明。</p>
保镖全都是身材魁梧的壮汉，远远看见他，义眼就开始闪烁，轻轻抬起机械臂阻拦。</p>
约翰走的这条路直达内部办公室。</p>
“我找维托先生。”</p>
“他今天有客户，你得稍等。”</p>
壮汉语气还算礼貌。</p>
约翰没说话，退回屋外做了个扫描。</p>
这两位保镖的植入体价格不菲，跟黑金帮常见的嫡系成员风格不同。</p>
【势力：精氪重工安保部】</p>
“嗯哼。”</p>
约翰知道了客户的身份。</p>
他回到银骑577里听歌等待，半个小时后，就看见几个西装革履的公司狗驱车离开。</p>
维托先生看起来比平时严肃。</p>
约翰可能是跟欧洛丝呆得有点久，甚至都学会了一点察言观色的技巧。</p>
这位帮派话事人依旧是私订衬衫，搭配昂贵的手工马甲，抽金苹果的雪茄，甚至没有追问约翰在公寓里捅出来的篓子。</p>
他只是淡定地抽烟，咒骂网监是混球。</p>
约翰跟其他雇佣兵一样，安静坐着，现在听听其他人的烦恼，好像真能让自己变得轻松些。</p>
至少在这操蛋糟心的城市里，失眠的不止自己一个。</p>
维托拉塞尔注意到那两瓶酒。</p>
“谁给你挑的？”</p>
他说这两瓶酒都是拍卖款，是顶级富豪才会存储的收藏品。</p>
“法克，我还以为有问题呢。”</p>
“确实有，约翰，这东西很对我胃口，让你带到我的桌面上，说明对我的兴趣爱好很了解，甚至连饮酒习惯和期待值都摸得很清楚。”</p>
维托拿开雪茄。</p>
他的双眼在烟雾和灯光下变得深沉。</p>
“这是无声的威胁。”</p>
“目的是什么？”</p>
“抬高你的价值，约翰，帮你挑选礼物的姑娘怕你被黑金帮抛弃，看来听到了风声，应该是一个情报来路很广的家伙吧。”</p>
“我……呵呵，真是草了。”</p>
约翰听得发愣，苦笑出声。</p>
“这是怎么猜出来的？”</p>
“诈唬你的，看你的表情，应该是蒙对了。”</p>
维托坐姿放松，对约翰露出长辈的笑容。</p>
“让我猜猜看，是搞死领带夹的那个中间人吗？欧洛丝格林纳达。”</p>
“领带夹死了？这才过去几个小时吧。”</p>
维托先生发给他一张照片。</p>
领带夹全身赤裸地躺在西区老桥洞里，就是他经常派小弟去接货的那个废弃沟渠。</p>
他全身义体都被掏空，像是食尸鬼的手笔，只是手法更残忍些。</p>
约翰终于没绷住。</p>
他果然不是今天过得最糟糕的。</p>
第86章086：帮派和公司</p>try{ggauto();} catch(ex){}
维托先生跟约翰聊了许久，顺带帮他普及了帮派管理和伊甸城局势。</p>
这都是些以前从未开口过的话题。</p>
或许是因为欧洛丝存在，让维托先生认为――他俩的话题边界可以更开阔一些。</p>
对他这种层次的人来说。</p>
情报就像是推送广告一样主动凑过来，还都是自己需要知道和密切关注的内容。</p>
对于底层帮派成员和普通雇佣兵来说，这些信息都是极难获取的。</p>
伊甸城有自己的规则。</p>
街头新星只需要及时更新植入体，核对雇主发放的每一次报酬就好了。</p>
直到他们混出点名堂。</p>
比如约翰这种，就开始通过各种渠道获取消息，会有人有意、无意地帮他普及一些常识，就像是维托先生现在做的这样。</p>
这是他的举手之劳。</p>
也是他释放的善意。</p>
维托先生说伊甸城是个充斥着资本和罪恶，只有跟这座城市利益挂钩，才有发展的土壤。</p>
换个简单的说法就是――帮派看似自由，想要养活那么多人，也离不开企业扶持。</p>
各类业务如何管理、经营，如何对接更大的资源让内部得以持续发展……</p>
这都是需要去考虑的。</p>
约翰忍不住吐槽道。</p>
“我他妈都加入帮派、混迹街头了，怎么感觉还是跟公司狗一样？”</p>
“有区别，但不多。”</p>
维托先生切掉，雪茄重新点燃。</p>
“你刚才看见精氪重工的人了吗？”</p>
黑金帮崛起那会儿，恰好是伊甸城战后划分工业区的时间，精氪重工是规划受益者，也是西区扎根最深的企业。</p>
伊甸城独立前后，精氪跟黑金帮深度合作，互相提供资源，明里暗里地扫清竞争对手。</p>
随着帮派逐渐壮大……</p>
精氪逐渐减少了对街头的控制力。</p>
但它还是像股东一样，影响着黑金帮高层，对人员更替和管理方式都有话语权。</p>
枭町帮也差不多。</p>
东洋人依靠的是筏岐工业。</p>
跟黑金帮不同，他们至今还是深度捆绑。</p>
甚至可以说枭町帮就是筏岐工业旗下的部门，专门负责――管理基层产业，招募培养骨干，吞吐非法货物，完成肮脏工作之类的。</p>
维托先生取过玻璃杯。</p>
他指节上的黄金戒指跟杯壁轻轻碰撞，昂贵的收藏级好酒在掌心冲刷。</p>
“约翰，你今天能来让我很高兴，有种善意被回馈的感觉，光是这一点，就能让你比其他狂妄的街头小子走得更远。”</p>
维托先生将点燃的雪茄放在金属支架上。</p>
他吐掉烟雾，端起酒杯。</p>
“原本应该兑起来喝的，今天没工夫折腾，就这样凑合一下吧。”</p>
“好啊，让我尝尝钱是什么味道。”</p>
约翰的肾脏已经换成了高级植入体，能自动调节激素和重吸收比例，倒也不怕这点酒，就是余韵涌出来格外上脑罢了。</p>
维托先生继续说道。</p>
“惹的麻烦越来越大，做事情小心些。”</p>
“我完全理解，帮派里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直接支付赔偿金也行。”</p>
“哈哈。”</p>
维托先生哑然失笑。</p>
“听着，孩子，我说这些话，不是在对之前的举手之劳索取回报……”</p>
他端坐身体，让氛围变得严肃。</p>
“你眼光要变长远，清楚自己他妈的在跟谁打交道……约翰，你爬高了，手段越来越来厉害，举手投足就能影响其他人的命运，每次做选择，都要考虑好自己的阶级。”</p>
“阶级？”</p>
“这座城市哪个角落愿意接纳你，令你成长，让你培养自己的圈子，建立起关系网，就说明你的灵魂活在那里。”</p>
维托先生将杯子倒扣在水槽上。</p>
“你是不是觉得生活很糟糕，麻烦不断？哈哈哈，这恰好说明你年轻且厉害，满世界都在围着你打转，每个热闹都能凑上去……”</p>
他双手交迭放在腹部，向后仰躺在昂贵的真皮沙发上闭目养神。</p>
“当你像我一样，只能躺着等消息，暴风匆匆掠过却只能当个旁观者，永远慢一拍，被隔绝在热点事件之外……就说明自己老了，这座城市正将你变为代谢的一部分。”</p>
黎明前最后一个小时。</p>
约翰离开了博拉戈俱乐部。</p>
【伊甸城-丹妮街公寓】</p>
约翰双手插在皮夹克里，脚边摆放着枪袋，他刚靠上轿厢墙壁，电梯门就被人按开。</p>
紫发俱乐部姑娘踩着亮片高跟走进来。</p>
“约翰！？”</p>
她略感诧异，刚开始没认出来，略显疲惫地冲他笑了笑，随后点起烟，抱着胳膊吐出白雾。</p>
“听说网监把你给爆了，西区姑娘打算物色一面墙壁，画上涂鸦作纪念呢。”</p>
“我就打死个拳击手，至于被惦记吗？我甚至都没怎么逛过俱乐部。”</p>
“呵呵，有空记得来。”</p>
她笑着把手伸进贴身衣物，取出带有电子芯片的软钞纸塞进约翰的夹克领口。</p>
电梯门在三楼群租区打开。</p>
“你这种亡命徒，一定要去看周三的表演，免得死前留下遗憾。”</p>
她故作轻佻地眨眨眼，转身离开轿厢。</p>
约翰把东西取出来扫描。</p>
【博拉戈俱乐部-钢铁热林】</p>
他回到了自己的公寓。</p>
楼道里凌乱不堪，都是划痕和脚印。</p>
金属移门已经被整个拆掉拿走，用工业材料做了应急处理，还没有正式开始维修。</p>
房间里空空荡荡。</p>
受损家具和生活用品全部被搬空，只留下拆解设备时的废弃物，还有随处可见的战斗痕迹。</p>
约翰回想起跟网监的接触过程。</p>
州警临走前说过――他不知道怎么称呼约翰，还暗示领带夹手里的资料，说明网监也看过铁邦物流的员工信息。</p>
网监对约翰的怀疑程度肯定是拉满了，只是没有决定性证据，又被埃登明着保护，实在不方便用强制手段抓捕。</p>
说到证据……</p>
网监为什么没有在房间里检测到黑光呢？</p>
约翰站在房间设备箱前。</p>
网络系统的硬件是在房屋建设期间预埋的，只有软件部分需要重新安装。</p>
他打开电源，启动亚特兰大虚网。</p>
【设备管理中心：STOF】</p>
约翰皱起眉头。</p>
难怪网监没有查出任何证据，房间里用黑光刷过的系统被完全重置了。</p>
他掏出数据线，直接插进设备端口。</p>
黑光爆闪后蠢蠢欲动，却因为功能受限，没有冲破防火墙，还差点把脑袋涨破。</p>
约翰环顾四周，没有扫描出监控设备。</p>
他心里冒出一个猜测：</p>
有人在网络监察搜查前，将黑光从公寓房间里剥离移除，当着特工和州警的面，替约翰成功抹掉了关键证据。</p>
谁能带走黑光？</p>
目的是什么？</p>
工作间还贴着网络监察的电子封条。</p>
约翰踩着碎石进去，便看见了当初花费重金组装的全自动工作台被粗暴地拆卸，悬挂武器的洞洞板也被砸得破烂不堪。</p>
【任务目标更新】</p>
约翰被突然闪出来的文字吓了一跳。</p>
【扫描工作间残骸。】</p>
他赶紧启动扫描滤镜，在狭窄的空间里腾挪，最后在角落位置看见一个黄色标记。</p>
约翰蹲下来。</p>
他掀起坍塌的盖板，便有一抹红光乍现，在黑暗里突兀地闪烁。</p>
一个明显不属于工作间的玻璃管被摆在地上，里面有个红色灯泡保持着常亮，就像是一颗被埋在废墟里的眼睛。</p>
砰――</p>
玻璃管突然炸掉了，爆炸威力非常小，就像是短路熄灭的灯泡。</p>
【收集品：真空管】</p>
约翰将残骸拿起来观察：</p>
玻璃罩破开，内壁熏得乌黑，能看见一枚包在隔热纸里的芯片。</p>
有人留下了讯息。</p>
约翰也不是愣头青，不可能傻傻地插进脖子。</p>
他在避风港公司和锡纸学到了一招。</p>
他启动房间里的电源，拆掉智能咖啡机面板，切换到系统后台就变成了便携式读取器，再将芯片插进去。</p>
【数据读取中……】</p>
公寓房间里昏暗无比。</p>
客厅通往阳台的墙壁被炸开，灯红酒绿的城市射进灰青色光芒。</p>
约翰站在阴影夹缝里静静等待。</p>
液晶屏跳出文字。</p>
【帕稀菲卡，是你吗？】</p>
约翰现在确定了。</p>
州警追杀自己的过程中，有一群跟血清有联系的家伙曾潜入这间公寓。</p>
叮――</p>
电梯开合的声音从走廊传来。</p>
吉莱阿德出现在门口。</p>
他身穿熟悉的OVERSIZE荧光潮服，胸肌比之前更加健硕，两条胳膊增加呼吸皮，兼具造型美和爆发散热。</p>
“见到你真好，兄弟。”</p>
“你也是。”</p>
约翰跟他用帮派手势打招呼。</p>
“在网监搞我的时候，谁进过这间屋子，我的枪和私人物品在哪儿……监控，对，我需要翻看当时的录像……”</p>
“嘿，兄弟，冷静，你是嗑嗨了还是怎么着，比那帮嫖客还是要急。”</p>
吉莱阿德说了当天的后续情况：</p>
约翰逃走之后不到十分钟，丹妮街公寓的监控录像全都被烧坏了，监控室滋滋冒烟的那种。</p>
“至于你的装备……就有点复杂了，这两天黑金帮内部出了点事情。”</p>
吉莱阿德面露难色。</p>
维托先生作为西区话事人，在黑金帮也不是一手遮天的存在。</p>
跟他同等席位的大佬有好几位，分管帮派不同方向的业务，采取任期轮值制度，刚好这段时间由维托拉塞尔负责街面生意罢了。</p>
“精氪重工那帮狗东西，有点像是帮派金主，他们最近更换管理层了，新老大不喜欢维托先生，想要让骨碴替换他。”</p>
“骨碴？”</p>
“骨碴是上一任话事人，以前坐维托先生的位置，他用公司手法管理大家。你现在看见的打卡考勤、分区责任制、保护费提成和毒品分销……全都是他在任期间保留下来的。”</p>
吉莱阿德抱起胳膊。</p>
约翰立刻就想到了宜居租赁公司，想到那个走到哪里都要打卡的黑哥们。</p>
“听着简直是个天才。”</p>
“我不这么觉得，那会儿我们每天都要跟枭町帮打得你死我活，伤亡率和商铺租金奇高无比，西区范围内压抑得想死。”</p>
“维托先生怎么接手的？”</p>
“不清楚，枭町帮和我们谈判了，然后精氪重工和筏岐工业开始一起建厂，没过多久，维托先生开始管理街面，骨碴负责违禁品生意。”</p>
吉莱阿德在客厅里踱步，将碎石瓦砾沿着高楼窗台直接踹下去。</p>
“现在骨碴要回来了，帮派成员和商铺租户都感到不安……说实话，除了老大和精氪重工，谁都不喜欢他。”</p>
他指着约翰的房间。</p>
“骨碴的小弟来你这扫荡，他们知道维托先生想要你，就故意来这里挑衅。”</p>
“我的东西在他那儿？”</p>
约翰眼神变得凌厉。</p>
他最近又是逃命，又是熬夜，精神面貌看起来像个危险的开膛手。</p>
“没错。”</p>
吉莱阿德思忖片刻。</p>
“好吧。”</p>
约翰还不确定骨碴跟血清之间的关系，但他肯定要找机会去拜访对方。</p>
在此之前，还需要修整状态。</p>
约翰将湿漉漉的生化塑料袋递给吉莱阿德，委托对方将其寄到欧洛丝指定的地址。</p>
他掏出一块镶金手表作为礼物。</p>
“咻~”</p>
吉莱阿德吹响口哨，肌肉都变得油亮了。</p>
他拿在掌心好好掂了掂，又注意到上面的LOGO和钻石。</p>
“法克，MAN~这东西不是赝品！”</p>
“当然啦，西区中间人的收藏，需要你装得像个大的时候再戴上，平时就别拿出来显摆了，否则很容易被敲闷棍。”</p>
“好的，好……呼~真带劲啊！”</p>
吉莱阿德认真地把玩片刻，表情从欣喜变得逐渐平静，又咬咬牙询问约翰。</p>
“我能做主把它送出去吗？”</p>
“哪个姑娘值得你下这么大的血本？”</p>
“不是，草他妈的，是用他来捞人。”</p>
吉莱阿德解释道：</p>
黑金帮里有个新来的小弟手脚不老实，送货的时候偷偷藏了一部分。</p>
骨碴是什么角色？</p>
那个傻缺没多久就被发现了。</p>
大部分藏货都被追回，但至今还有一包价格最昂贵的浓缩原料失踪。</p>
“货在丹妮街公寓丢掉的。”</p>
“藏在哪？”</p>
约翰问道。</p>
吉莱阿德对着窗台啐了口痰。</p>
“不知道，那鲨币已经被打死了，但骨碴借此向维托先生发难，再加上网监的事情，他想索取丹妮街公寓的管理权。”</p>
吉莱阿德手底下有个小头目。</p>
他是那种讲义气的傻小子，主动担下责任，愿意去枭町帮势力范围里抢货。</p>
“明面上叫做弥补帮派的损失，实际上就是去送命罢了，给上头一个交代。”</p>
“你想用金表跟骨碴交易，把兄弟捞回来？”</p>
“是这意思。”</p>
吉莱阿德耸耸肩。</p>
【任务：举手之劳】</p>
【奖励：酬金，公寓授权码】</p></div>
她在满头大汗的领带夹身上，收获了相当程度的情绪价值，笑得合不拢嘴，也顺利套取机房里最后一组秘钥。</p>
领带夹面如死灰。</p>
当他真被放出去的时候，反倒显得局促和恍惚，在走出别墅移门的那一刻，被冷风吹醒，非常明显地在发抖。</p>
胳膊和腿都断了。</p>
伊甸城的灯红酒绿朦胧遥远，曾经混得风生水起的世界离他而去，现在每一个小角落里都可能藏着追杀他的枪手。</p>
领带夹打了个冷颤。</p>
他失去财富、地位、情报和背景，却还要鼓起勇气苟活下去。</p>
约翰站在落地窗前，望着他的背影说。“我走出去赏他一枪吧。”</p>
“别那么温柔，约翰，报仇也得有始有终才行。”</p>
欧洛丝坐在客厅里。</p>
周围摆满设备。</p>
十几根粗细不同的数据线从地下室延伸上来。</p>
约翰问她。</p>
“现在你有了一大堆上流社会的腌秘密，接下去要怎么处理？”</p>
“花点时间，挨个联系当事人。”</p>
“成为下一个领带夹吗？”</p>
“哇偶，当然不……我会让他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再将原文件归还，哪怕只是让他们每个人付我一块钱也行。”</p>
“区别在哪儿？”</p>
“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是我交出的秘密，在处理情报的过程中，逐渐把我在欧洲的资源对接到伊甸城，会省下很多打关系的事件。”</p>
屏幕上飞速闪过数据流。</p>
欧洛丝起身倒水，路过约翰的时候贴上脸颊。“不处理下你的战利品吗？”</p>
【任务目标更新】</p>
【拒绝欧洛丝，离开别墅。】</p>
【当面读取数据芯片。】</p>
约翰坐在沙发上，将领带夹给他的芯片插进数据槽。</p>
欧洛丝站在他对面。</p>
她握着冒出热气的水杯，两条改装过的义肢撑在沙发上，弥赛亚义眼不断闪烁，准备分析他的每一个微表情。</p>
【数据载入中……】</p>
约翰瞳孔里微光闪烁。</p>
视野被蒙上滤镜，从角落里不断弹出一个个文件夹。</p>
【铁邦物流人事档案】</p>
约翰看见了许多熟悉的面孔，都是跟一个运输梯队的同事，其中也包括参与柏拉图实验被毙掉的杰夫里。</p>
里面有详细名单和伊甸城居民信息。</p>
约翰飞速浏览。</p>
他的眉角突然抽搐了一下。</p>
画面定格在其中一份档案上。</p>
这串运输司机的编号他倒背如流，资料显示该员工出生在旧美国北部，十七岁来到伊甸城，两年后入职铁邦物流，拥有超过五年驾龄……</p>
【姓名：约翰查韦斯】</p>
照片上是个脖子带纹身的陌生人。</p>
约翰翻遍了档案都没有找到自己的照片，忍不住再次浏览这个姓查韦斯的家伙，然后发现他的履历跟自己一模一样。</p>
“哇偶，你竟然真不知道。”</p>
欧洛丝眯起眼睛，露出思考的表情。“难道说你骗人的技术已经能瞒过数据了吗？”</p>
“法克，你看过这些档案？”</p>
约翰忍不住反问。</p>
欧洛丝点点头。“这是领带夹从铁邦物流数据库里调出来的，手脚很毛糙，邝鑫帮你擦痕迹的时候复制了一份给我。”</p>
“这他妈是谁……”</p>
“不是写在那里吗？他是约翰查韦斯，现在最有趣的问题是……你，是，谁？”</p>
“法克，我是约翰。”</p>
“你没有撒谎，这就有意思了。”</p>
欧洛丝传给他几张照片。</p>
这里面有外勤记录，就医记录，甚至有每年缴纳员工社保的阶段性照片，还有签署考勤确认书的人脸扫描。</p>
全都是约翰查韦斯。</p>
欧洛丝语速极快地询问道：“关于72年康科德运输订单，有什么印象？”</p>
“额……等等。”</p>
约翰皱起眉头，回忆疯狂涌现。</p>
“我进入公司的次年……大概……圣诞节前后吧，距离伊甸城两百公里的位置，超过五十名的放逐者车队袭击……”</p>
“那群疯子点燃了油罐车……随行的战斗小队就活了两个……司机全都是二级工伤……我差点用炸弹跟劫匪同归于尽……好不容易等到增援。”</p>
约翰絮絮叨叨地说出细节。</p>
他脑子里浮现出一段段不同的画面。</p>
欧洛丝点点头。</p>
“你还记得受伤情况吗？”</p>
“全身百分之二十以上的烧伤面积，多处不同程度的骨折，左脚小指断裂，虎口严重拉伤……”</p>
约翰说话声越来越小。</p>
他皱起眉头俯视自己的身体――那些受伤的位置全都被义体和人造革取代了，找不出确切性的证据。</p>
“全对上，很准。”</p>
欧洛丝把当时的就诊记录发送过去。</p>
她有太多理由去调查约翰了，作为突然冒出来的街头新星，可以说是非常优秀，要用之前总得摸摸底。</p>
但随着调查逐渐深入……</p>
欧洛丝却发现这座城市没有约翰来过的痕迹。</p>
邝鑫拿到员工档案以后，他们又做了一次详细的背景调查，找到的全都是另一个姓查韦斯存在过的证据。</p>
“简直胡扯，我他妈脑子里记得这辈子的点点滴滴，还需要证明我是约翰？”</p>
“问题就在这儿。”</p>
欧洛丝抿起嘴巴，没啥大惊小怪的。“我能看得出来你没撒谎，所以关于身份认知这件事上，你有什么线索吗？”</p>
约翰揉了揉疲惫的脸。</p>
他提到了杰夫里，也就是那个被柏拉图抓去做实验的铁邦物流员工。</p>
“有个叫俾斯麦的，是什么实验室主管，好像在弄记忆相关的技术，会有联系么……”</p>
“我大胆猜测一下。”</p>
欧洛丝在沙发上盘腿做出瑜伽动作，相比于愁眉苦脸的约翰，她更像是个事不关己的局外者，始终保持一种看热闹的态度。</p>
“你可能获得了约翰的完整记忆，另一种就稍微疯狂点了，是有人在刻意篡改你的人生轨迹。”</p>
“拿我的生物信息去匹配！”</p>
“我已经试过了，伙计。”</p>
欧洛丝的调查比他想象中要彻底。</p>
邝鑫找到了铁邦物流的员工就诊记录，也就是最后一单任务结束后，约翰惨遭开除的医院。</p>
监控摄像头里是约翰。</p>
他当时提取的生物信息，却跟数据库的查韦斯匹配成功。</p>
“我能想到的第三种可能，就是你们除了脸以外其实都是一样的……懂我意思了吗？”</p>
“整容手术，扫描下试试看？”</p>
“我试了，你每天照镜子不也能看见么，数据库里都认为你现在这张脸就是约翰，有意思吧。”</p>
欧洛丝笑笑又说道。</p>
“这份员工名单，我也调查了，跟你同一个运输梯队的同事全部失踪，估计跟杰夫里一样，都被打包卖给了柏拉图实验室，哦对了！”</p>
她把当初邝鑫调出来的事故视频也发给约翰。</p>
“根据现场的事故报告，他们只找到了你，没有找到那个姓查韦斯的家伙，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好消息，至少现在，从生物扫描信息的角度来说……暂时只有一个约翰，要是以后哪个角落再冒出来一个，故事就更有意思了。”</p>
“法克！”</p>
约翰喘着粗气瘫坐在沙发上，左轮垂放在手中。“到底他妈是谁，要把我的生活搞得乱七八糟。”</p>
“我不知道，约翰。”</p>
“为什么你这么淡定？”</p>
“我要为你的人生惊讶么，亲爱的，我经历过比你更屎的事情。”</p>
欧洛丝慵懒地靠在沙发上，衬衫将傲人的曲线展露无疑。</p>
她指向旁边的设备终端。</p>
“你只要翻看一下里面的东西，就会知道世界上有秘密的人那么多，每个人都在故事里当主角，见惯了也就那样吧……”</p>
约翰没觉得轻松多少。</p>
欧洛丝已经调查过名单，现在想找个老同事对峙一下都没机会。</p>
线索似乎又断掉了。</p>
“别这么沮丧嘛，亲爱的，通常来说，假如有人费劲搞你，肯定会有后续的，到时候谁过来露头就照着脑袋来一枪不就行了。”</p>
“我没时间。”</p>
约翰用枪敲了敲脖子。“网络监察给我脑袋里安了个会要命的东西，他们觉得我跟黑墙对面的鬼东西有联系。”</p>
“对我这么诚实真的好吗？”</p>
“再糟糕能变成什么样呢。”</p>
约翰似乎释怀了。“西区雇佣兵都以在领带夹手底下做事情感到开心，接大活，杀狠人，成为大人物，结果这位中间人在你面前连一天都没撑住。”</p>
欧洛丝没接茬。</p>
这趟工作基本都是她在操心，约翰占便宜，后面还要给她干活还债。</p>
他觉得自己该走了。</p>
但是想起被炸毁的丹妮街公寓更加心烦，黑金帮不是慈善家，频繁闯祸擦屁股，还把网络监察招惹到博拉戈俱乐部附近……</p>
“我觉得维托先生也很难办。”</p>
约翰说出了自己的烦恼。</p>
欧洛丝觉得是小问题，帮他在领带夹的豪宅里选了几样纪念品，带给维托先生当礼物，或者说是公寓受损的赔偿。</p>
【物品：苏格兰威士忌】</p>
【物品：意大利苦杏酒】</p>
约翰左右手各握着一瓶酒。</p>
欧洛丝看出他的疑惑，反问道。</p>
“如果让你挑选礼物，会带什么给西区话事人？”</p>
“额，金表，首饰之类的？我看他们都很喜欢把黄金弄在义体上。”</p>
约翰回答得很诚实。</p>
欧洛丝撇撇嘴，随手拉开抽屉，从领带夹的表柜里取走几款带有黄金的。</p>
“这些也拿去，但不能给维托先生，就给帮派中层往下的小头目。做好准备之前，注意社交，不要轻易地背叛自己的阶级。”</p>
“你在给我讲大道理？”</p>
“是人生经验，约翰，就当是你保持诚实的奖励吧。我处理情报大概需要两天时间，你回去好好调整状态。”</p>
欧洛丝在豪宅里游荡，随意翻看，对着跟在后面的约翰说道。</p>
“把你切下来的肾脏寄到这个地址，到时候我要带你见一个客户。”</p>
她转过身轻轻敲了敲约翰的胸口。</p>
“保持联系，佣兵先生。”</p>
远山别墅区静静悄悄。</p>
那些全副武装的巡逻士兵，还有价格高昂的全天候机器人，都也没有防住欧洛丝的攻击。</p>
那是来自另一个层级的力量。</p>
约翰坐上车。</p>
他回望了一眼座奢华的大堂，没有羡慕，把手搭在车窗边轰起了油门。</p>
【伊甸城-博拉戈俱乐部】</p>
约翰的跑车有会员认证，直接驶入核心区。</p>
建筑内外灯火通明。</p>
保镖全都是身材魁梧的壮汉，远远看见他，义眼就开始闪烁，轻轻抬起机械臂阻拦。</p>
约翰走的这条路直达内部办公室。</p>
“我找维托先生。”</p>
“他今天有客户，你得稍等。”</p>
壮汉语气还算礼貌。</p>
约翰没说话，退回屋外做了个扫描。</p>
这两位保镖的植入体价格不菲，跟黑金帮常见的嫡系成员风格不同。</p>
【势力：精氪重工安保部】</p>
“嗯哼。”</p>
约翰知道了客户的身份。</p>
他回到银骑577里听歌等待，半个小时后，就看见几个西装革履的公司狗驱车离开。</p>
维托先生看起来比平时严肃。</p>
约翰可能是跟欧洛丝呆得有点久，甚至都学会了一点察言观色的技巧。</p>
这位帮派话事人依旧是私订衬衫，搭配昂贵的手工马甲，抽金苹果的雪茄，甚至没有追问约翰在公寓里捅出来的篓子。</p>
他只是淡定地抽烟，咒骂网监是混球。</p>
约翰跟其他雇佣兵一样，安静坐着，现在听听其他人的烦恼，好像真能让自己变得轻松些。</p>
至少在这操蛋糟心的城市里，失眠的不止自己一个。</p>
维托拉塞尔注意到那两瓶酒。</p>
“谁给你挑的？”</p>
他说这两瓶酒都是拍卖款，是顶级富豪才会存储的收藏品。</p>
“法克，我还以为有问题呢。”</p>
“确实有，约翰，这东西很对我胃口，让你带到我的桌面上，说明对我的兴趣爱好很了解，甚至连饮酒习惯和期待值都摸得很清楚。”</p>
维托拿开雪茄。</p>
他的双眼在烟雾和灯光下变得深沉。</p>
“这是无声的威胁。”</p>
“目的是什么？”</p>
“抬高你的价值，约翰，帮你挑选礼物的姑娘怕你被黑金帮抛弃，看来听到了风声，应该是一个情报来路很广的家伙吧。”</p>
“我……呵呵，真是草了。”</p>
约翰听得发愣，苦笑出声。</p>
“这是怎么猜出来的？”</p>
“诈唬你的，看你的表情，应该是蒙对了。”</p>
维托坐姿放松，对约翰露出长辈的笑容。</p>
“让我猜猜看，是搞死领带夹的那个中间人吗？欧洛丝格林纳达。”</p>
“领带夹死了？这才过去几个小时吧。”</p>
维托先生发给他一张照片。</p>
领带夹全身赤裸地躺在西区老桥洞里，就是他经常派小弟去接货的那个废弃沟渠。</p>
他全身义体都被掏空，像是食尸鬼的手笔，只是手法更残忍些。</p>
约翰终于没绷住。</p>
他果然不是今天过得最糟糕的。</p>
第86章086：帮派和公司</p>try{ggauto();} catch(ex){}
维托先生跟约翰聊了许久，顺带帮他普及了帮派管理和伊甸城局势。</p>
这都是些以前从未开口过的话题。</p>
或许是因为欧洛丝存在，让维托先生认为――他俩的话题边界可以更开阔一些。</p>
对他这种层次的人来说。</p>
情报就像是推送广告一样主动凑过来，还都是自己需要知道和密切关注的内容。</p>
对于底层帮派成员和普通雇佣兵来说，这些信息都是极难获取的。</p>
伊甸城有自己的规则。</p>
街头新星只需要及时更新植入体，核对雇主发放的每一次报酬就好了。</p>
直到他们混出点名堂。</p>
比如约翰这种，就开始通过各种渠道获取消息，会有人有意、无意地帮他普及一些常识，就像是维托先生现在做的这样。</p>
这是他的举手之劳。</p>
也是他释放的善意。</p>
维托先生说伊甸城是个充斥着资本和罪恶，只有跟这座城市利益挂钩，才有发展的土壤。</p>
换个简单的说法就是――帮派看似自由，想要养活那么多人，也离不开企业扶持。</p>
各类业务如何管理、经营，如何对接更大的资源让内部得以持续发展……</p>
这都是需要去考虑的。</p>
约翰忍不住吐槽道。</p>
“我他妈都加入帮派、混迹街头了，怎么感觉还是跟公司狗一样？”</p>
“有区别，但不多。”</p>
维托先生切掉，雪茄重新点燃。</p>
“你刚才看见精氪重工的人了吗？”</p>
黑金帮崛起那会儿，恰好是伊甸城战后划分工业区的时间，精氪重工是规划受益者，也是西区扎根最深的企业。</p>
伊甸城独立前后，精氪跟黑金帮深度合作，互相提供资源，明里暗里地扫清竞争对手。</p>
随着帮派逐渐壮大……</p>
精氪逐渐减少了对街头的控制力。</p>
但它还是像股东一样，影响着黑金帮高层，对人员更替和管理方式都有话语权。</p>
枭町帮也差不多。</p>
东洋人依靠的是筏岐工业。</p>
跟黑金帮不同，他们至今还是深度捆绑。</p>
甚至可以说枭町帮就是筏岐工业旗下的部门，专门负责――管理基层产业，招募培养骨干，吞吐非法货物，完成肮脏工作之类的。</p>
维托先生取过玻璃杯。</p>
他指节上的黄金戒指跟杯壁轻轻碰撞，昂贵的收藏级好酒在掌心冲刷。</p>
“约翰，你今天能来让我很高兴，有种善意被回馈的感觉，光是这一点，就能让你比其他狂妄的街头小子走得更远。”</p>
维托先生将点燃的雪茄放在金属支架上。</p>
他吐掉烟雾，端起酒杯。</p>
“原本应该兑起来喝的，今天没工夫折腾，就这样凑合一下吧。”</p>
“好啊，让我尝尝钱是什么味道。”</p>
约翰的肾脏已经换成了高级植入体，能自动调节激素和重吸收比例，倒也不怕这点酒，就是余韵涌出来格外上脑罢了。</p>
维托先生继续说道。</p>
“惹的麻烦越来越大，做事情小心些。”</p>
“我完全理解，帮派里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直接支付赔偿金也行。”</p>
“哈哈。”</p>
维托先生哑然失笑。</p>
“听着，孩子，我说这些话，不是在对之前的举手之劳索取回报……”</p>
他端坐身体，让氛围变得严肃。</p>
“你眼光要变长远，清楚自己他妈的在跟谁打交道……约翰，你爬高了，手段越来越来厉害，举手投足就能影响其他人的命运，每次做选择，都要考虑好自己的阶级。”</p>
“阶级？”</p>
“这座城市哪个角落愿意接纳你，令你成长，让你培养自己的圈子，建立起关系网，就说明你的灵魂活在那里。”</p>
维托先生将杯子倒扣在水槽上。</p>
“你是不是觉得生活很糟糕，麻烦不断？哈哈哈，这恰好说明你年轻且厉害，满世界都在围着你打转，每个热闹都能凑上去……”</p>
他双手交迭放在腹部，向后仰躺在昂贵的真皮沙发上闭目养神。</p>
“当你像我一样，只能躺着等消息，暴风匆匆掠过却只能当个旁观者，永远慢一拍，被隔绝在热点事件之外……就说明自己老了，这座城市正将你变为代谢的一部分。”</p>
黎明前最后一个小时。</p>
约翰离开了博拉戈俱乐部。</p>
【伊甸城-丹妮街公寓】</p>
约翰双手插在皮夹克里，脚边摆放着枪袋，他刚靠上轿厢墙壁，电梯门就被人按开。</p>
紫发俱乐部姑娘踩着亮片高跟走进来。</p>
“约翰！？”</p>
她略感诧异，刚开始没认出来，略显疲惫地冲他笑了笑，随后点起烟，抱着胳膊吐出白雾。</p>
“听说网监把你给爆了，西区姑娘打算物色一面墙壁，画上涂鸦作纪念呢。”</p>
“我就打死个拳击手，至于被惦记吗？我甚至都没怎么逛过俱乐部。”</p>
“呵呵，有空记得来。”</p>
她笑着把手伸进贴身衣物，取出带有电子芯片的软钞纸塞进约翰的夹克领口。</p>
电梯门在三楼群租区打开。</p>
“你这种亡命徒，一定要去看周三的表演，免得死前留下遗憾。”</p>
她故作轻佻地眨眨眼，转身离开轿厢。</p>
约翰把东西取出来扫描。</p>
【博拉戈俱乐部-钢铁热林】</p>
他回到了自己的公寓。</p>
楼道里凌乱不堪，都是划痕和脚印。</p>
金属移门已经被整个拆掉拿走，用工业材料做了应急处理，还没有正式开始维修。</p>
房间里空空荡荡。</p>
受损家具和生活用品全部被搬空，只留下拆解设备时的废弃物，还有随处可见的战斗痕迹。</p>
约翰回想起跟网监的接触过程。</p>
州警临走前说过――他不知道怎么称呼约翰，还暗示领带夹手里的资料，说明网监也看过铁邦物流的员工信息。</p>
网监对约翰的怀疑程度肯定是拉满了，只是没有决定性证据，又被埃登明着保护，实在不方便用强制手段抓捕。</p>
说到证据……</p>
网监为什么没有在房间里检测到黑光呢？</p>
约翰站在房间设备箱前。</p>
网络系统的硬件是在房屋建设期间预埋的，只有软件部分需要重新安装。</p>
他打开电源，启动亚特兰大虚网。</p>
【设备管理中心：STOF】</p>
约翰皱起眉头。</p>
难怪网监没有查出任何证据，房间里用黑光刷过的系统被完全重置了。</p>
他掏出数据线，直接插进设备端口。</p>
黑光爆闪后蠢蠢欲动，却因为功能受限，没有冲破防火墙，还差点把脑袋涨破。</p>
约翰环顾四周，没有扫描出监控设备。</p>
他心里冒出一个猜测：</p>
有人在网络监察搜查前，将黑光从公寓房间里剥离移除，当着特工和州警的面，替约翰成功抹掉了关键证据。</p>
谁能带走黑光？</p>
目的是什么？</p>
工作间还贴着网络监察的电子封条。</p>
约翰踩着碎石进去，便看见了当初花费重金组装的全自动工作台被粗暴地拆卸，悬挂武器的洞洞板也被砸得破烂不堪。</p>
【任务目标更新】</p>
约翰被突然闪出来的文字吓了一跳。</p>
【扫描工作间残骸。】</p>
他赶紧启动扫描滤镜，在狭窄的空间里腾挪，最后在角落位置看见一个黄色标记。</p>
约翰蹲下来。</p>
他掀起坍塌的盖板，便有一抹红光乍现，在黑暗里突兀地闪烁。</p>
一个明显不属于工作间的玻璃管被摆在地上，里面有个红色灯泡保持着常亮，就像是一颗被埋在废墟里的眼睛。</p>
砰――</p>
玻璃管突然炸掉了，爆炸威力非常小，就像是短路熄灭的灯泡。</p>
【收集品：真空管】</p>
约翰将残骸拿起来观察：</p>
玻璃罩破开，内壁熏得乌黑，能看见一枚包在隔热纸里的芯片。</p>
有人留下了讯息。</p>
约翰也不是愣头青，不可能傻傻地插进脖子。</p>
他在避风港公司和锡纸学到了一招。</p>
他启动房间里的电源，拆掉智能咖啡机面板，切换到系统后台就变成了便携式读取器，再将芯片插进去。</p>
【数据读取中……】</p>
公寓房间里昏暗无比。</p>
客厅通往阳台的墙壁被炸开，灯红酒绿的城市射进灰青色光芒。</p>
约翰站在阴影夹缝里静静等待。</p>
液晶屏跳出文字。</p>
【帕稀菲卡，是你吗？】</p>
约翰现在确定了。</p>
州警追杀自己的过程中，有一群跟血清有联系的家伙曾潜入这间公寓。</p>
叮――</p>
电梯开合的声音从走廊传来。</p>
吉莱阿德出现在门口。</p>
他身穿熟悉的OVERSIZE荧光潮服，胸肌比之前更加健硕，两条胳膊增加呼吸皮，兼具造型美和爆发散热。</p>
“见到你真好，兄弟。”</p>
“你也是。”</p>
约翰跟他用帮派手势打招呼。</p>
“在网监搞我的时候，谁进过这间屋子，我的枪和私人物品在哪儿……监控，对，我需要翻看当时的录像……”</p>
“嘿，兄弟，冷静，你是嗑嗨了还是怎么着，比那帮嫖客还是要急。”</p>
吉莱阿德说了当天的后续情况：</p>
约翰逃走之后不到十分钟，丹妮街公寓的监控录像全都被烧坏了，监控室滋滋冒烟的那种。</p>
“至于你的装备……就有点复杂了，这两天黑金帮内部出了点事情。”</p>
吉莱阿德面露难色。</p>
维托先生作为西区话事人，在黑金帮也不是一手遮天的存在。</p>
跟他同等席位的大佬有好几位，分管帮派不同方向的业务，采取任期轮值制度，刚好这段时间由维托拉塞尔负责街面生意罢了。</p>
“精氪重工那帮狗东西，有点像是帮派金主，他们最近更换管理层了，新老大不喜欢维托先生，想要让骨碴替换他。”</p>
“骨碴？”</p>
“骨碴是上一任话事人，以前坐维托先生的位置，他用公司手法管理大家。你现在看见的打卡考勤、分区责任制、保护费提成和毒品分销……全都是他在任期间保留下来的。”</p>
吉莱阿德抱起胳膊。</p>
约翰立刻就想到了宜居租赁公司，想到那个走到哪里都要打卡的黑哥们。</p>
“听着简直是个天才。”</p>
“我不这么觉得，那会儿我们每天都要跟枭町帮打得你死我活，伤亡率和商铺租金奇高无比，西区范围内压抑得想死。”</p>
“维托先生怎么接手的？”</p>
“不清楚，枭町帮和我们谈判了，然后精氪重工和筏岐工业开始一起建厂，没过多久，维托先生开始管理街面，骨碴负责违禁品生意。”</p>
吉莱阿德在客厅里踱步，将碎石瓦砾沿着高楼窗台直接踹下去。</p>
“现在骨碴要回来了，帮派成员和商铺租户都感到不安……说实话，除了老大和精氪重工，谁都不喜欢他。”</p>
他指着约翰的房间。</p>
“骨碴的小弟来你这扫荡，他们知道维托先生想要你，就故意来这里挑衅。”</p>
“我的东西在他那儿？”</p>
约翰眼神变得凌厉。</p>
他最近又是逃命，又是熬夜，精神面貌看起来像个危险的开膛手。</p>
“没错。”</p>
吉莱阿德思忖片刻。</p>
“好吧。”</p>
约翰还不确定骨碴跟血清之间的关系，但他肯定要找机会去拜访对方。</p>
在此之前，还需要修整状态。</p>
约翰将湿漉漉的生化塑料袋递给吉莱阿德，委托对方将其寄到欧洛丝指定的地址。</p>
他掏出一块镶金手表作为礼物。</p>
“咻~”</p>
吉莱阿德吹响口哨，肌肉都变得油亮了。</p>
他拿在掌心好好掂了掂，又注意到上面的LOGO和钻石。</p>
“法克，MAN~这东西不是赝品！”</p>
“当然啦，西区中间人的收藏，需要你装得像个大的时候再戴上，平时就别拿出来显摆了，否则很容易被敲闷棍。”</p>
“好的，好……呼~真带劲啊！”</p>
吉莱阿德认真地把玩片刻，表情从欣喜变得逐渐平静，又咬咬牙询问约翰。</p>
“我能做主把它送出去吗？”</p>
“哪个姑娘值得你下这么大的血本？”</p>
“不是，草他妈的，是用他来捞人。”</p>
吉莱阿德解释道：</p>
黑金帮里有个新来的小弟手脚不老实，送货的时候偷偷藏了一部分。</p>
骨碴是什么角色？</p>
那个傻缺没多久就被发现了。</p>
大部分藏货都被追回，但至今还有一包价格最昂贵的浓缩原料失踪。</p>
“货在丹妮街公寓丢掉的。”</p>
“藏在哪？”</p>
约翰问道。</p>
吉莱阿德对着窗台啐了口痰。</p>
“不知道，那鲨币已经被打死了，但骨碴借此向维托先生发难，再加上网监的事情，他想索取丹妮街公寓的管理权。”</p>
吉莱阿德手底下有个小头目。</p>
他是那种讲义气的傻小子，主动担下责任，愿意去枭町帮势力范围里抢货。</p>
“明面上叫做弥补帮派的损失，实际上就是去送命罢了，给上头一个交代。”</p>
“你想用金表跟骨碴交易，把兄弟捞回来？”</p>
“是这意思。”</p>
吉莱阿德耸耸肩。</p>
【任务：举手之劳】</p>
【奖励：酬金，公寓授权码】</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