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群妖缠佛香火遁，把酒郡主话闲愁（大章-求订阅）
绿柳馆</p>
“你衣服洗好了，也晾起来了。</p>
你担心下雨，还晾在了屋檐下。</p>
我们该走了吧？”</p>
紫尾蛟王的耐心逐渐被耗尽。</p>
蔷薇一边“哦哦哦”地应着，一边飞快地趴在桌几前飞快研墨。</p>
紫尾蛟王皱眉，焦急道：“我们时间已经不多了，马上必须汇合，时间紧迫！”</p>
蔷薇道：“哦哦哦”</p>
“圣女！”紫尾蛟王真的急了。</p>
蔷薇专注地研墨，头也不抬地道：“等会儿嘛，马上就好了，我我总得给他留一封信，否则他会着急的。”</p>
说着，她抽出公子平时练字用的宣纸。</p>
这可是上好的宣纸，平时她都是看着公子用。</p>
没想到，今天她自己能用了。</p>
她飞快地沾墨，垂笔于纸上，一阵凝思，却想不到开头写什么。</p>
啪嗒</p>
饱满的墨汁落下，在纸上渲开，染了朵大大的墨点儿。</p>
蔷薇看着那墨点儿，忽地心底生出几分古灵精怪，于是在那墨点儿周边圈圈绕绕，画了五个花瓣。</p>
画完之后，她又飞快在下写道：“少爷，我呀要去享福了，暂时就不回来啦，你记得把门外晾的衣服收一下。”</p>
写完后，她急忙用镇纸压住，继而又匆匆随着紫尾蛟王离开了绿柳馆</p>
日头偏移。</p>
青木州城中，骑兵缓缓出城，一如往常般。</p>
城中百姓早已司空见惯，这是要驻扎到城外去了。</p>
然而并非如此。</p>
盛传雄杀气腾腾，几乎时时刻刻想着去屠灭心慈寺。</p>
不过因为李玄及时传达出的建议，盛传雄放弃了烧山的计划，而打算先派遣军中高手，潜入寺庙中，以迅雷之势将寺中大殿大部分香炉香火摧毁，控制。就算做不到，至少也起到阻碍。</p>
然后，他大军再分批层层掩杀上山，如此即便前军被困，后面军队也不会受到影响。</p>
在结合了目前信息思索后，盛传雄不得不承认李玄给出的建议很靠谱。</p>
这个建议是州牧转达的，而周池鹤隐约有帮李玄扬名之意，故而没有瞒去他的姓名。</p>
盛传雄顿时想起了那个传闻中的白衣少年，心中生出几分复杂感情。</p>
老实说，李玄提的这些建议，他是真的没注意到，或者说还没来得及注意的。</p>
他满心的怒火和杀意，满心的布置和运兵，哪里来得及考虑这些？</p>
世上之事，许多时候并不是你想不到，而是你想的不及时。</p>
真等事情发生后，你或许会感慨一声“原来这么简单，这谁想不到，我不过是大意罢了”。</p>
可是，马后炮谁不会？</p>
决定生死成败的，通常就是那么简单的一個念头。</p>
诸多思绪闪过</p>
盛传雄裹覆明光甲，目送着那一批裹穿灰衣的军中高手飞快往远而去。</p>
而正因为这个建议是李玄提的，所以盛传雄也会勉强兼顾他的一个请求：若遇到一个叫镜妙的尼姑，便饶她一命。</p>
这个请求，他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到，只能说尽量了</p>
天渐暮。</p>
夕阳如血。</p>
铁骑折转，往东边的心慈寺而去。</p>
李玄在州牧府酒足饭饱，又与小弟云姨道别，这才坐着周家安排的马车往绿柳馆而去。</p>
入馆。</p>
推门。</p>
“蔷薇。”</p>
李大少爷喊了声。</p>
但没人答应。</p>
“蔷薇？”</p>
他又喊了声。</p>
还是没人答应。</p>
这般异常的情况让李玄禁不住神色一动，他迅速将“畸变怪猴”魔血注入体内。</p>
自从知道是哪一批人、在哪一种情况下能辨别魔和魔仆后，他就没那么担心了，至少不用担心在绿柳馆甚至青木州中使用。</p>
魔血一入体，一个光头猛男顿时出现在屋里。</p>
光头猛男扯着膀子，做着一个好肉盾的姿势，迅速跑前点燃蜡烛。</p>
烛光散开，亮起一片暖色调的柔和区域，照清了空空荡荡的屋子。</p>
“蔷薇？”</p>
李玄又叫了一遍。</p>
这次，他是彻底确定蔷薇不在了。</p>
他正想出门询问一下绿柳馆中周边院落的其他住户，可目光一动之间，却轻飘飘地落在了桌几上。</p>
那儿，放着一张摊开的纸。</p>
李玄走近，却见纸上画了一朵墨梅，留了一句话。</p>
他默默念着：“少爷，我呀要去享福了，暂时就不回来啦，伱记得把门外晾的衣服收一下。”</p>
读完，李玄侧头看了一眼门外，那屋檐下的衣裳正在夜风里哗哗动着，显然是清洗干净后被好好晾上去的。</p>
他垂眸沉吟，眼中露出思索之色、</p>
字确实是蔷薇的字。</p>
那朵墨梅花画的也是真难看。</p>
可是，这一句话却从头到尾透着古怪和异常。</p>
蔷薇是遇到了什么人，在什么情况下，才写出这种“暂时就不回来啦”的话？</p>
少年忽然酒醒，他推开门，就着门槛直接坐下，双手交叉支于鼻下。</p>
一幕幕画面闪过，一条条信息交错，一个个推断彼此联系又构成闭环。</p>
小半盏茶功夫后，李玄的目光已是极冷。</p>
‘羽教。’</p>
‘魔佛。’</p>
他拳头握紧。</p>
仰头一看，皓月当空。</p>
月光洒出他孤独的身影。</p>
蔷薇对他而言，名为丫鬟，实是伴侣，是家庭不可或缺的亲人。</p>
而蔷薇之所以离开，十有八九存了保护他的意思。</p>
‘可少爷要你保护吗？！’</p>
‘要吗？！！’</p>
少年只觉心气不畅，他忽地起身，掸了掸屁股，侧头东望，继而一咬牙，裹上灰色斗篷，出了绿柳馆。</p>
去到城东街头，在正热闹的酒肆里买酒一壶，猛烈灌入，待到瓶空，他随手一丢，继而在快到东门时，又变幻身形，化做个普通人模样。</p>
折转到城墙，看定墙头无人，李玄双手攀爬，宛如灵猿攀树，三下五除二就翻过了“这对常人来说需要走城门”的城墙，然后飞速隐没入城外的林影中。</p>
有如鬼魅，根本无人能察。</p>
他飞快掠向心慈寺方向。</p>
今晚有大战。</p>
而若是蔷薇被羽教带走，那很可能就是被带到了心慈寺。</p>
不过，李玄心中有那么一丝不确定。</p>
因为他并不确定“心慈寺知道不知道那一千精锐里有数十名骑兵逃了”。</p>
而若是知道，那心慈寺会如何做？李玄也不确定。</p>
不过，他暂时没有其他地方可去，只能先顺藤摸瓜。</p>
若是往常，他可能还会犹豫。</p>
但今日，有盛传雄两万五千的精兵当前锋，他至少可以在后一观，然后伺机补刀。</p>
原本，他并不打算卷入这种纠纷，可羽教带走蔷薇真的触怒到他了</p>
刷刷刷。</p>
树影飞快倒退。</p>
李玄距离那心慈寺越来越近。</p>
而就在这时，远处的心慈寺陡然爆发出一团红光。</p>
他迅速停下脚步，凝神看去。</p>
那是火光冲天的火光。</p>
李玄神色微凝。</p>
谁放的火？</p>
盛传雄么？</p>
不至于。</p>
这一点，他基本已经确认过了。</p>
盛传雄很听人劝，连火油都没带。</p>
那么，排除掉不可能，剩下的答案就算再匪夷所思，也可能是真相。</p>
“心慈寺放火自焚”</p>
李玄自己抛出了一个假设。</p>
然后又开始思考原因。</p>
“心慈寺是怕了么？”</p>
“不至于。”</p>
“那又是为何？”</p>
远处火焰滚滚，翻腾着黑烟和红光，熏染天穹。</p>
即便李玄距离那儿还足够远，他却也已能看到那火已经大到足以吞没整个心慈寺</p>
“救火，救火！”</p>
“取水！”</p>
“附近就有溪流！”</p>
心慈寺中，一片混乱。</p>
突然惊醒的和尚，尼姑发现寺庙起火了，纷纷救火。</p>
而正在赶往寺庙的州兵先锋们看到那火也是愣住了，而在略作思索后，便也纷纷冲了过去。</p>
将军说过，不能让山上起火。</p>
所以，他们在抵达后，在拉扯着和尚衣袍询问而无果后，也开始了灭火。</p>
很快，后面作为第一批的一千州兵也到了，他们也迅速救火。</p>
抵达后的盛传雄目瞪口呆，无奈之下也只能发动士兵救火。</p>
两万多士兵救火，火势很快稍稍得到了控制。</p>
盛传雄则开始飞速地审讯那些僧人尼姑，可是这些僧人尼姑却什么都不知道。</p>
他又让人去寻方丈，以及庙中的高级僧人，却是一个都没寻到。</p>
而这些都耽误了不少功夫。</p>
盛传雄气势汹汹而来，却因一场大火而耽搁了。</p>
更致命的是，他必须救火。</p>
因为他记得那位李公子说的话。</p>
这山中还有妖魔，若不救火，怕是会捅了妖魔窝。</p>
然而，盛传雄很不甘心。</p>
救火之余，他又令人快速寻找密道，同时还要尽可能分散，以免出现被一网打尽的情况。</p>
如此时间一分一秒过去。</p>
两万多的灭寺军队，就这么被挡住了。</p>
盛传雄极怒，忽地他想到了什么，吩咐了身边亲兵几句。</p>
旋即诸多士兵喊起：“镜妙何在，速速出来？！”</p>
“镜妙何在，速速出来？！”</p>
声音回荡在焚烧的寺庙，却无有回应。</p>
盛传雄皱起眉。</p>
如今形势很好分析，至少不在庙中的人应该全是那些迎了魔佛的贼僧贼尼，是该当千刀万剐的东西。</p>
这镜妙若不在，岂不是她也</p>
正想着，山门外忽地传来声音。</p>
“将军，找到镜妙了，她从外面而来。”</p>
盛传雄一愣，招手道：“让她速速过来。”</p>
镜妙揉着额头，只觉头晕眼花，而抬首看着这逐渐焚烧的寺庙大火，更是瞠目结舌，俏脸上满是不敢置信。</p>
她记得她明明是睡在僧房里的，但刚刚醒来她却是躺在野外的席子上。</p>
这野外就在心慈寺旁，而周边寻常见不到猛兽，故而某种程度上是安全的。</p>
她被火声，呼声惊醒，然后就听到许多人在叫她的名字。</p>
于是，她就跌跌撞撞、迷迷糊糊地走了出来，继而被士兵带到了盛传雄面前。</p>
盛传雄皱眉审视着她，问道：“你是镜妙？”</p>
“是的，将军。”镜妙只觉晕眩无比，战斗站不稳。</p>
盛传雄道：“你被人下了迷药。”</p>
“迷药？怎么会”镜妙一边喃喃着，一边抬首扶额回忆。</p>
恶心感，晕眩感，飞快传来。</p>
她一个踉跄，干脆盘膝坐在了地上。</p>
盛传雄扬声道：“取冷水来！”</p>
很快，有士兵将一桶本用作救火的水翻了过来。</p>
镜妙俯首，双手掬水泼脸。</p>
冰冷的秋水，让她有了些清醒。</p>
但她越发疑惑，因为她逐渐记起她睡前根本什么都没喝，不可能被人下迷药。</p>
盛传雄冷冷问：“你和李玄什么关系？这寺里方丈都去了哪儿？”</p>
镜妙理了理思绪，开始回忆，开始述说</p>
盛传雄听着，思考着，心中计算着，而脑海里慢慢浮现出这光业山一带的舆图</p>
“蛟王，你为什么把我那弟子给丢在了寺中？”</p>
马车上，老尼冷冷质问。</p>
而戴着紫色鳞片面具的人平静道，“她和我们不是一路人，带了只会误事。所以我把她迷晕，随意丢到寺外去了。”</p>
“不是一路人，到底是我是她师父，还是你是？”老尼颇为愤怒。</p>
而紫尾蛟王也分毫不让，道：“区区一个弟子，我动不了么？”</p>
她记得那孩子清澈的眼神，记得那孩子从水里救了她。</p>
所以就当她难得发一次善心，也救一次那孩子吧。</p>
有恩报恩，以牙还牙，她紫尾蛟王也不是个恩怨不分的人。</p>
老尼看了一眼马车最前那可怕的神灵，打消了继续争吵的欲望。</p>
佛陀降世，固是她们所愿。</p>
但真到降临这佛陀也太可怕了。</p>
这才多久，他就已经给自己换了好几个头。</p>
一柱清香，便可至周边数里，直接摘了那些在睡梦中的农户的头，然后按到自己脖子上来。</p>
佛，男女变幻不定，声音变幻不定。</p>
可是，那些凡人的头颅，又哪里承载得了佛的躯体？</p>
所以这些头颅在不停腐烂。</p>
而佛，也在不停寻找新的头颅。</p>
七辆大车厢的马车疾驰在乡野小道，沿海往北而去。</p>
马车中，则是载着藏身在心慈寺的羽教信徒。</p>
羽教，从来不想占据一城之地，也不想攻占青木州城，因为那只会将苍生逼到他们的对立面。</p>
羽教，要的是传教。</p>
要的是普天之下，人人皆喜羽教，皆奉佛陀。</p>
然后，在那氤氲成海，覆笼一城，一州，甚至一国，十国的香火之海中，那一朵金莲才会绽开。</p>
佛经有典故，说佛陀拈花而笑。</p>
人人皆以佛陀智慧，见花明性，故而微笑。</p>
可事实呢？</p>
事实究竟是佛陀拈起了花，还是花启发了佛陀？</p>
一花一世界。</p>
或许，佛陀的存在，本就是只是为了成全那一朵花。</p>
“铁甲羽衣金莲花”，这其中，“金莲花”的仪式最是神秘莫测。</p>
只因这仪式的终点，其实并不是佛陀，而是花。</p>
佛陀也好，一切也好，只不过是为了那朵金莲的盛开。</p>
如今，心慈寺既然已经和朝廷闹开了，那便不留了。</p>
便是没了心慈寺，也能有光明寺，这个寺那个寺</p>
啪</p>
啪嗒</p>
咔，咔咔咔咔。</p>
白骨组合的声音飞快传来。</p>
一堆荒野散架的白骨陡然组合成了一条白骨犬。</p>
又有细小的白骨组合成了白骨鸟，但白骨鸟不会飞，只能在地上“蹦蹦跳跳”。</p>
蹦跳的白骨鸟，奔跑的白骨犬往四处跑去，很快又见到了新的白骨。</p>
白骨四散，不停地从大地之下唤醒新的同伴。</p>
极其隐蔽的光业山峡谷中，灰色斗篷猎猎飞扬，好似裹在一个稻草人之上。</p>
斗篷里，少年腰下同时呈现着“大树气根”与“触手”。</p>
他植根于地，无法动弹。</p>
但是，他也择定了新的搜寻地点。</p>
这地点就是光业山北边。</p>
‘虽然不知原因，但假设心慈寺的羽教教徒就是想放火拖住盛传雄的脚步，那他们必然在撤退。’</p>
‘撤退方向可有三条。’</p>
‘往东入海，不现实。’</p>
‘往西，有太多城镇。’</p>
‘唯有往北，人烟稀少。’</p>
他就是赌一把。</p>
如今李玄，血格的第一栏放着“骷髅花”，第二格放着“虎魔太岁”。</p>
他对白骨位置非常敏感。</p>
他看到白骨，就可直接支配。</p>
他可以通过白骨妖去看。</p>
白骨妖的活动范围很广，可达方圆五十里。</p>try{ggauto();} catch(ex){}
白骨妖带来的精神负担很小，怕是只有恶鬼的十分之一。</p>
如果说后期一点精神能负担一百个恶鬼，那么这就可以负担一千个白骨妖。</p>
而“虎魔太岁”置于第二格所带来的增强，可以小概率产生“更强的白骨妖”。</p>
李玄继续赌。</p>
他在赌出现更强的白骨鸟。</p>
但或许是因为时间太短的缘故，更强的白骨鸟一直没有出现。</p>
李玄扫了一眼空余的13点妖魔点，又扫了眼“【精神：15+36/30】”。</p>
他默默道：‘加点。’</p>
一点又一点空余点被加到了精神上。</p>
而在加了10点之后。</p>
李玄隐隐感到白骨的活动范围更大了，而“更强的白骨妖”产生的概率似乎也变大了。</p>
刷！</p>
陡然间，一个生满了骨刺的白骨鸟出现了。</p>
这只白骨鸟振翅而动，便冲上了天空，然后完全无视道路，飞跃山峦快速往前而去</p>
其目俯瞰大地，所见一切白骨纷纷从泥土里站起了身体。</p>
白骨妖越积越多，变异的“更强的白骨妖”也越发之多。</p>
这些魔仆飞快地冲向山道，从各个角度，往前追去。</p>
皑皑月色，普照山林，照出那前赴后继的惨白骷髅，还有在峡谷里静立的诡异“妖魔”</p>
‘那日，许多香客焚香祈拜，积起了大量香火，这才有了魔佛显威。’</p>
‘而之后，香火燃尽，竟是还有数十骑兵逃了回来。’</p>
‘今日，若羽教在逃，那他们必然来不及，也不可能大量焚香焚出上次的规模。’</p>
‘即便有上次规模，覆笼之地也顶多数里。’</p>
‘不，就算预估那有十几里地，但也绝对寻不到我。’</p>
李玄思索着。</p>
而在他全神贯注地操纵之下，这片本就因为灾祸而死了不少百姓的区域逐渐开始显出骷髅海。</p>
忽地，他神色一动。</p>
某一个白骨妖传回了影像。</p>
峡谷间的蜿蜒路道上，正有七辆马车在飞快奔行</p>
“什么声音？”紫尾蛟王神色凝了凝。</p>
深夜，除了马车轮毂飞速转动的声响，呼呼的风声之外，却又多了些奇异的声音。</p>
那声音起初如蚁群窸窣，紧接着如群兽奔腾。</p>
而声音走向，正是马车。</p>
那是一种从四面八方包抄而来的声音。</p>
老尼皱眉道：“追上来了？”</p>
说罢，她果断道：“焚香。”</p>
话音落下，七辆马车的最末一辆中，有尼姑，僧人从包袱里恭敬取出了香火，然后快速点燃，开始对着空气祈拜。</p>
之所以可以对着空气祈拜耳有效，并不在于拜神法的高明，而是因为佛就在身边。</p>
紫尾蛟王在教导蔷薇时，之所以设计了那么一套舞蹈，还说这是高级拜神法，只不过是为了掩饰“拜神法的简单”。</p>
此时，老尼微微侧头，看了眼第一辆马车前方那可怕的无首佛，以及那车厢里正在吃果子蜜饯、喝美酒的羽衣圣女。</p>
自从知道“羽衣容器”的真正意义后，那位圣女就变得无比崇高。</p>
僧尼们虔诚拜神。</p>
香火氤氲出一片光明的世界。</p>
那世界的光明里，隐隐显出两尊巍峨巨影，一则盘膝而坐，手掐说法印；一者侧卧，似纵横之山。</p>
同拜两神，显然比一个更高效。</p>
但这也有前提，那就是这两尊神本身必须“是友非敌”。</p>
而一个“无头佛”，一个“佛母孔雀”，显然符合这个条件了。</p>
僧尼周身很快浮出浑浊薄膜，继而取出袖中兵刃。</p>
这薄膜相比那一日的黑膜显然差了一个档次。</p>
而就在这时，他们头顶传来异响亮。</p>
有个僧人抬头一看，却见月光下，一团森然的白影从半空坠落。</p>
“阿弥陀佛。”</p>
僧人道了句。</p>
这句才道完，他就看到了那从天而降的白影。</p>
啪！</p>
白影落地，摔了个粉碎，却是一团儿骸骨。</p>
可就这么一下，却完全只是个开始。</p>
下一刹，越来越多的白影涌了出来，有的拦住了马车的前路，有的在从后包抄，有人形白骨，还有兽形，鸟形</p>
马车想行，但这些白骨挡道了，便根本过不去了。</p>
拜神而周身裹着浑浊薄膜的僧尼跃下马车，刀光纷飞之间，挡路的白骨妖根本不堪一击，被斩碎成渣。</p>
马车顺着这开出的道，往前行了数十米。</p>
可这一行，就宛如进入了沼泽地。</p>
越来越多白骨，各色各样的白骨，铺天盖地而来。</p>
便是那些被斩碎的白骨，也已堆得到处都是，使得周边的道路极度难行，而马车的轮毂则是陷入那些白骨渣中。</p>
越来越多的僧尼焚香拜神，下了马车，去斩白骨。</p>
然而，白骨妖何其之多？</p>
身有浑浊薄膜的僧尼虽然厉害，但面对骷髅海的消耗，他们也只觉自身精力、体力在飞快退散。</p>
紫尾蛟王眉毛一皱，也提着刀加入到了开道行列。</p>
只不过，这道无论开不开都差不多。</p>
路上堆满了白骨。</p>
马车几乎在白骨小山上行走了，根本就是无法通过。</p>
小半盏茶的时间里，这七辆马车就往前移动了不到百米的距离，且速度越来越慢，基本上就已经到了彻底停下的地步了</p>
马车前，无首佛冷冷看着这一幕。</p>
而车厢里正在吃吃喝喝的蔷薇也忍不住拉开车帘，往外瞅了一眼，她唇角边还沾着一粒“蜜饯屑子”。</p>
其实，她没和公子说，这段时间她越来越饿，公子在州牧府的时候，她就天天在外吃，兜儿里的钱早就吃没了。</p>
不过，如今她做回了圣女，这自是管饱了。</p>
除此之外，她也明白了一件事：“容器之事”看来躲是躲不了，那不如直接去面对，看个清楚。</p>
这也是她下定决心重返羽教的原因之一。</p>
“怎么了，儿子？”</p>
蔷薇自从知道那是个佛，而且似乎就是羽教信奉的佛之后，她就果断认下了这个儿子。</p>
无首佛看着四周，道：“有个一阶妖魔缠过来了，但今日不宜久战，便不寻它了。”</p>
“一阶妖魔？”</p>
蔷薇对此毫无概念。</p>
无首佛说着话的时候，早点燃了三柱清香。</p>
祂手中的香和其余僧尼点燃的并不同，而是经久不散，续续不断。</p>
香火在月光里流淌成一条淡金色的“雾河”。</p>
蔷薇叽咕着嘴，探着脑袋好奇地看着，忽地她“啊”地尖叫了一下，因为她看到就在她马车旁边，居然有个白骨妖在盯着她看。</p>
那一双深邃空洞的大眼睛直勾勾盯着她。</p>
可那白骨妖并没有冲过来攻击她。</p>
蔷薇眨巴着眼，若有所思。</p>
可她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被金色雾河隔开了。</p>
香火雾河裹住了七辆马车，以及在外的僧尼，又蜿蜒向前，迅速从白骨妖的骷髅海中钻了过去，而逐渐向远，形成了一条弯弯曲曲、羊肠小道般的金色路径。</p>
骷髅海能挡住马车，又岂能挡住香火？</p>
下一刹</p>
七辆马车突然化作一道虹光，消失在原地。</p>
白骨妖们丢失了目标，纷纷愣在原地，左看右看。</p>
天空中，骨鸟展翅，疾翔而飞，却再也寻不到那七辆马车的踪迹。</p>
而那七辆马车却已直接出现在了数十里之外，直接摆脱了白骨妖的搜索范围。</p>
车手，无首佛的头颅又飞速腐烂。</p>
然而，祂手中香火未灭。</p>
于香火中，祂又摘了一颗不知哪儿来的女人头，按在了脖颈上，继而幽幽地看着远方。</p>
蔷薇好奇地左看右看，然后又盯着那变成了女人的佛，一时间她也不知道是喊儿子好，还是女儿好。</p>
只不过那被丢在一旁迅速腐烂的头颅，却是无论看多少遍，都会觉得惊悚</p>
荒林中。</p>
哧哧哧</p>
树根和触手纷纷被收起，又化作了双腿。</p>
少年一屁股坐在林子里的树下，仰头靠在树身上，脑海中闪过他和蔷薇对视的一幕。</p>
“居然嘴角还沾着食物”</p>
李玄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p>
此时，他是又疲惫又失落，心底有些空荡。</p>
他脑海中犹然浮现着那条香火铺成的金色路径。</p>
“我还是太弱了。”</p>
悄悄返回青木州城后，李玄在绿柳馆睡了足足一天，起床后下意识地喊了声：“蔷薇，少爷饿了。”</p>
然而，却没人回应。</p>
李玄愣了下，这才想起蔷薇已经不在了，她真的去了羽教当她的圣女去了。</p>
一时间，他就那么在塌上躺着，看着窗外秋日那高高的天空，还有逐渐变得暗淡的太阳。</p>
傍晚到了。</p>
一辆马车在六名骑兵的护送下，从远而来，停在了绿柳馆。</p>
马车里，一个大男孩率先跑下马车，紧接着便是盈盈而行的贵妇人。</p>
这正是淳阳郡主和周济海。</p>
两人见李玄今日突然没来州牧府，都心生好奇和担忧，思来想去，觉得还是担心，便过来了。</p>
“兄长，兄长！”周济海边跑边喊。</p>
而待到母子俩来到李玄所住宅院门前，敲响了门后，李玄便从塌上起身，前来迅速开了门，又钻入了被褥。</p>
淳阳郡主看向屋里，见到李玄模样，稍显愕然。</p>
因为此时塌上李玄的脸色不是太好，有种失了往日朝气的感觉。</p>
“兄长，你你怎么了？”周济海问。</p>
淳阳郡主扫了扫周围，忽地轻轻拍了拍周济海的肩膀，道：“济海，去马车上。娘有话要和你玄哥哥说。”</p>
周济海难得地没有调皮，而是转身跑开了。</p>
淳阳郡主则是走进屋里，然后将门浅浅带上，之后理了理朱红色罗裙自然地坐在了床榻边缘，正欲说什么，忽地感到有那么一丝莫名的心乱。</p>
她眼前少年即便脸色不好，整个儿却也散发着一股成熟男子的魅力。</p>
而她怎么竟然坐在他的床上？</p>
淳阳郡主心儿中莫名地生出一股痒痒的感觉，她悄悄深吸了一口气，压下此时升起的古怪感觉，心中暗道：‘云裳呀云裳，他是你儿子的结拜兄弟，平日里也都是称你云姨，即便已是少年郎了，可却也还是你子侄一辈。你何必多想呢？’</p>
念头如此想着，淳阳郡主平复了心绪。</p>
她来此的路上早已注意到了：李玄的那贴身丫鬟没了。</p>
而再联想到昨日至今，城里有些人失踪了，有几人已经发现了尸体，但那些尸体上的头颅都没了，怎么寻也寻不到，煞是古怪。</p>
因此，她便有了几分猜测。</p>
李玄的那位丫鬟，怕不是也在这起事件中不幸失踪了。</p>
淳阳郡主深吸一口气，目光温柔，柔声道：“小玄，随姨姨一起回州牧府吧，绿柳馆这边的房间姨姨去帮你退了，好吗？”</p>
睹物思人，所以淳阳郡主想带李玄离开。</p>
至于事，她不问。</p>
问了，就是揭人伤疤，何必？</p>
李玄沉默了下，他也觉得自己确实该跳出来了。</p>
至于羽教，他有预感，未来还会遇到。</p>
不，不是遇到，而是根本不可能躲开。</p>
既然如此，那他终还有见到蔷薇的日子。</p>
在那之前，他要变强，而非如此地自耗。</p>
于是，他点了点头</p>
片刻后。</p>
李玄坐上了淳阳郡主的马车，返回了州牧府，用餐后，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托腮思索，复盘。</p>
这院子自是州牧府内宅。</p>
亥时。</p>
他院门被敲响，门外传来淳阳公主的声音。</p>
“小玄，睡了吗？”</p>
李玄迅速起身，开了门。</p>
今晚的淳阳郡主似是新浴过，周身散发着淡淡花露的味儿，只不过她依然整整齐齐地盘着云鬓，点着朱唇，胴体裹着干净严实的朱色绸裙，并没有半点失礼的感觉。</p>
“云姨。”李玄道。</p>
淳阳郡主忽地露出笑，轻声道：“其实姨姨要谢谢你呢。”</p>
李玄愣了下。</p>
淳阳郡主道：“就在这儿说呀？”</p>
李玄失笑道：“云姨，里面请。”</p>
说着，他领着淳阳郡主入了室，敞着门，点燃桌几上的油灯，又分坐下。</p>
淳阳郡主这才道：“那日，其实你闻见了我身上的酒味吧？姨姨真要多谢你没有告诉济海呢。”</p>
李玄笑道：“人皆有烦恼，云姨便是小酌两杯，却也无妨。济海知道了也会理解。”</p>
淳阳郡主摇摇头道：“我不能在济海面前失了礼数，这是我对他的言传身教。”</p>
说着，她忽地柔荑轻动，变戏法般地从身后摸出一个大酒壶，摆放在桌上，然后道：“今日，姨姨陪你喝。”</p>
李玄愣了下，却旋即明白过来。</p>
他轻叹一声道：“好。”</p>
两人摆开酒具，你一杯我一杯。</p>
李玄的体质属性放在那儿，酒量自然没的说，可他没想到的是淳阳郡主居然也很能喝。</p>
不仅如此，郡主还越喝越开心。</p>
很快，两人就解决了一壶酒。</p>
淳阳郡主又问：“小玄，你这儿有酒吗？”</p>
李玄摇头道：“没有。”</p>
淳阳郡主托腮，笑道：“给你搬东西的仆人都告诉我了，说你带了三大坛美酒。是不是有愁不想和姨姨一起消呢？”</p>
今日，她也是抱着目的来的。</p>
她希望的发展是“李玄醉酒后，哭着把他心中的烦恼倾诉出来，如此，她和李玄的关系就会更加亲密一层”。这种情感的紧密联系，会在今后将李玄更紧地和她捆在一起。</p>
至于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她也有想过。</p>
然而，李玄为人正气，相貌堂堂，且她也是一心将李玄当做晚辈，又怎会不妥？</p>
这不过是一次长辈和晚辈的交心，有什么好介意的？</p>
她笑看着李玄。</p>
李玄也是无奈，只得去将买来的美酒搬出。</p>
这几日，他确实想放纵一下，多喝点酒。</p>
很快，淳阳郡主又与李玄喝了起来。</p>
一杯接着一杯</p>
很快，一坛尽了。</p>
两人都很强，似乎都没有醉。</p>
于是，第二坛酒的封泥又被拍开了。</p>
两人继续饮。</p>
“云姨，你没事吧？”</p>
李玄有些不放心。</p>
淳阳郡主面色如常，柔声道：“小玄，姨姨喝酒没醉过，你如果不行了，就别硬撑着了。”</p>
李玄二话不说，直接换了碗。</p>
淳阳郡主掩唇笑着，也换了碗。</p>
未几，第二坛见底了。</p>
李玄面色没有变化。</p>
淳阳郡主“嘭”一下倒在了桌上。</p>
李玄：？？？</p>
没一会儿，他听到淳阳郡主哭了起来。</p>
这端庄的美妇双腿扭夹，原本还看着正常的双颊一下子涌上了酡红，哭着喊着：“相公，相公”</p>
哭了一会儿，却又不喊了，只是昏昏沉沉地睡去。</p>
李玄无奈，只得先关上门，然后扶着美妇，让她在塌上休息，自己则是独自坐到小院里。</p>
酒意翻涌之间，他忽地想到了一件事：魔佛是不是妖魔？</p>
如果是</p>
那魔佛，有没有魔血？</p></div>
“你衣服洗好了，也晾起来了。</p>
你担心下雨，还晾在了屋檐下。</p>
我们该走了吧？”</p>
紫尾蛟王的耐心逐渐被耗尽。</p>
蔷薇一边“哦哦哦”地应着，一边飞快地趴在桌几前飞快研墨。</p>
紫尾蛟王皱眉，焦急道：“我们时间已经不多了，马上必须汇合，时间紧迫！”</p>
蔷薇道：“哦哦哦”</p>
“圣女！”紫尾蛟王真的急了。</p>
蔷薇专注地研墨，头也不抬地道：“等会儿嘛，马上就好了，我我总得给他留一封信，否则他会着急的。”</p>
说着，她抽出公子平时练字用的宣纸。</p>
这可是上好的宣纸，平时她都是看着公子用。</p>
没想到，今天她自己能用了。</p>
她飞快地沾墨，垂笔于纸上，一阵凝思，却想不到开头写什么。</p>
啪嗒</p>
饱满的墨汁落下，在纸上渲开，染了朵大大的墨点儿。</p>
蔷薇看着那墨点儿，忽地心底生出几分古灵精怪，于是在那墨点儿周边圈圈绕绕，画了五个花瓣。</p>
画完之后，她又飞快在下写道：“少爷，我呀要去享福了，暂时就不回来啦，你记得把门外晾的衣服收一下。”</p>
写完后，她急忙用镇纸压住，继而又匆匆随着紫尾蛟王离开了绿柳馆</p>
日头偏移。</p>
青木州城中，骑兵缓缓出城，一如往常般。</p>
城中百姓早已司空见惯，这是要驻扎到城外去了。</p>
然而并非如此。</p>
盛传雄杀气腾腾，几乎时时刻刻想着去屠灭心慈寺。</p>
不过因为李玄及时传达出的建议，盛传雄放弃了烧山的计划，而打算先派遣军中高手，潜入寺庙中，以迅雷之势将寺中大殿大部分香炉香火摧毁，控制。就算做不到，至少也起到阻碍。</p>
然后，他大军再分批层层掩杀上山，如此即便前军被困，后面军队也不会受到影响。</p>
在结合了目前信息思索后，盛传雄不得不承认李玄给出的建议很靠谱。</p>
这个建议是州牧转达的，而周池鹤隐约有帮李玄扬名之意，故而没有瞒去他的姓名。</p>
盛传雄顿时想起了那个传闻中的白衣少年，心中生出几分复杂感情。</p>
老实说，李玄提的这些建议，他是真的没注意到，或者说还没来得及注意的。</p>
他满心的怒火和杀意，满心的布置和运兵，哪里来得及考虑这些？</p>
世上之事，许多时候并不是你想不到，而是你想的不及时。</p>
真等事情发生后，你或许会感慨一声“原来这么简单，这谁想不到，我不过是大意罢了”。</p>
可是，马后炮谁不会？</p>
决定生死成败的，通常就是那么简单的一個念头。</p>
诸多思绪闪过</p>
盛传雄裹覆明光甲，目送着那一批裹穿灰衣的军中高手飞快往远而去。</p>
而正因为这个建议是李玄提的，所以盛传雄也会勉强兼顾他的一个请求：若遇到一个叫镜妙的尼姑，便饶她一命。</p>
这个请求，他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到，只能说尽量了</p>
天渐暮。</p>
夕阳如血。</p>
铁骑折转，往东边的心慈寺而去。</p>
李玄在州牧府酒足饭饱，又与小弟云姨道别，这才坐着周家安排的马车往绿柳馆而去。</p>
入馆。</p>
推门。</p>
“蔷薇。”</p>
李大少爷喊了声。</p>
但没人答应。</p>
“蔷薇？”</p>
他又喊了声。</p>
还是没人答应。</p>
这般异常的情况让李玄禁不住神色一动，他迅速将“畸变怪猴”魔血注入体内。</p>
自从知道是哪一批人、在哪一种情况下能辨别魔和魔仆后，他就没那么担心了，至少不用担心在绿柳馆甚至青木州中使用。</p>
魔血一入体，一个光头猛男顿时出现在屋里。</p>
光头猛男扯着膀子，做着一个好肉盾的姿势，迅速跑前点燃蜡烛。</p>
烛光散开，亮起一片暖色调的柔和区域，照清了空空荡荡的屋子。</p>
“蔷薇？”</p>
李玄又叫了一遍。</p>
这次，他是彻底确定蔷薇不在了。</p>
他正想出门询问一下绿柳馆中周边院落的其他住户，可目光一动之间，却轻飘飘地落在了桌几上。</p>
那儿，放着一张摊开的纸。</p>
李玄走近，却见纸上画了一朵墨梅，留了一句话。</p>
他默默念着：“少爷，我呀要去享福了，暂时就不回来啦，伱记得把门外晾的衣服收一下。”</p>
读完，李玄侧头看了一眼门外，那屋檐下的衣裳正在夜风里哗哗动着，显然是清洗干净后被好好晾上去的。</p>
他垂眸沉吟，眼中露出思索之色、</p>
字确实是蔷薇的字。</p>
那朵墨梅花画的也是真难看。</p>
可是，这一句话却从头到尾透着古怪和异常。</p>
蔷薇是遇到了什么人，在什么情况下，才写出这种“暂时就不回来啦”的话？</p>
少年忽然酒醒，他推开门，就着门槛直接坐下，双手交叉支于鼻下。</p>
一幕幕画面闪过，一条条信息交错，一个个推断彼此联系又构成闭环。</p>
小半盏茶功夫后，李玄的目光已是极冷。</p>
‘羽教。’</p>
‘魔佛。’</p>
他拳头握紧。</p>
仰头一看，皓月当空。</p>
月光洒出他孤独的身影。</p>
蔷薇对他而言，名为丫鬟，实是伴侣，是家庭不可或缺的亲人。</p>
而蔷薇之所以离开，十有八九存了保护他的意思。</p>
‘可少爷要你保护吗？！’</p>
‘要吗？！！’</p>
少年只觉心气不畅，他忽地起身，掸了掸屁股，侧头东望，继而一咬牙，裹上灰色斗篷，出了绿柳馆。</p>
去到城东街头，在正热闹的酒肆里买酒一壶，猛烈灌入，待到瓶空，他随手一丢，继而在快到东门时，又变幻身形，化做个普通人模样。</p>
折转到城墙，看定墙头无人，李玄双手攀爬，宛如灵猿攀树，三下五除二就翻过了“这对常人来说需要走城门”的城墙，然后飞速隐没入城外的林影中。</p>
有如鬼魅，根本无人能察。</p>
他飞快掠向心慈寺方向。</p>
今晚有大战。</p>
而若是蔷薇被羽教带走，那很可能就是被带到了心慈寺。</p>
不过，李玄心中有那么一丝不确定。</p>
因为他并不确定“心慈寺知道不知道那一千精锐里有数十名骑兵逃了”。</p>
而若是知道，那心慈寺会如何做？李玄也不确定。</p>
不过，他暂时没有其他地方可去，只能先顺藤摸瓜。</p>
若是往常，他可能还会犹豫。</p>
但今日，有盛传雄两万五千的精兵当前锋，他至少可以在后一观，然后伺机补刀。</p>
原本，他并不打算卷入这种纠纷，可羽教带走蔷薇真的触怒到他了</p>
刷刷刷。</p>
树影飞快倒退。</p>
李玄距离那心慈寺越来越近。</p>
而就在这时，远处的心慈寺陡然爆发出一团红光。</p>
他迅速停下脚步，凝神看去。</p>
那是火光冲天的火光。</p>
李玄神色微凝。</p>
谁放的火？</p>
盛传雄么？</p>
不至于。</p>
这一点，他基本已经确认过了。</p>
盛传雄很听人劝，连火油都没带。</p>
那么，排除掉不可能，剩下的答案就算再匪夷所思，也可能是真相。</p>
“心慈寺放火自焚”</p>
李玄自己抛出了一个假设。</p>
然后又开始思考原因。</p>
“心慈寺是怕了么？”</p>
“不至于。”</p>
“那又是为何？”</p>
远处火焰滚滚，翻腾着黑烟和红光，熏染天穹。</p>
即便李玄距离那儿还足够远，他却也已能看到那火已经大到足以吞没整个心慈寺</p>
“救火，救火！”</p>
“取水！”</p>
“附近就有溪流！”</p>
心慈寺中，一片混乱。</p>
突然惊醒的和尚，尼姑发现寺庙起火了，纷纷救火。</p>
而正在赶往寺庙的州兵先锋们看到那火也是愣住了，而在略作思索后，便也纷纷冲了过去。</p>
将军说过，不能让山上起火。</p>
所以，他们在抵达后，在拉扯着和尚衣袍询问而无果后，也开始了灭火。</p>
很快，后面作为第一批的一千州兵也到了，他们也迅速救火。</p>
抵达后的盛传雄目瞪口呆，无奈之下也只能发动士兵救火。</p>
两万多士兵救火，火势很快稍稍得到了控制。</p>
盛传雄则开始飞速地审讯那些僧人尼姑，可是这些僧人尼姑却什么都不知道。</p>
他又让人去寻方丈，以及庙中的高级僧人，却是一个都没寻到。</p>
而这些都耽误了不少功夫。</p>
盛传雄气势汹汹而来，却因一场大火而耽搁了。</p>
更致命的是，他必须救火。</p>
因为他记得那位李公子说的话。</p>
这山中还有妖魔，若不救火，怕是会捅了妖魔窝。</p>
然而，盛传雄很不甘心。</p>
救火之余，他又令人快速寻找密道，同时还要尽可能分散，以免出现被一网打尽的情况。</p>
如此时间一分一秒过去。</p>
两万多的灭寺军队，就这么被挡住了。</p>
盛传雄极怒，忽地他想到了什么，吩咐了身边亲兵几句。</p>
旋即诸多士兵喊起：“镜妙何在，速速出来？！”</p>
“镜妙何在，速速出来？！”</p>
声音回荡在焚烧的寺庙，却无有回应。</p>
盛传雄皱起眉。</p>
如今形势很好分析，至少不在庙中的人应该全是那些迎了魔佛的贼僧贼尼，是该当千刀万剐的东西。</p>
这镜妙若不在，岂不是她也</p>
正想着，山门外忽地传来声音。</p>
“将军，找到镜妙了，她从外面而来。”</p>
盛传雄一愣，招手道：“让她速速过来。”</p>
镜妙揉着额头，只觉头晕眼花，而抬首看着这逐渐焚烧的寺庙大火，更是瞠目结舌，俏脸上满是不敢置信。</p>
她记得她明明是睡在僧房里的，但刚刚醒来她却是躺在野外的席子上。</p>
这野外就在心慈寺旁，而周边寻常见不到猛兽，故而某种程度上是安全的。</p>
她被火声，呼声惊醒，然后就听到许多人在叫她的名字。</p>
于是，她就跌跌撞撞、迷迷糊糊地走了出来，继而被士兵带到了盛传雄面前。</p>
盛传雄皱眉审视着她，问道：“你是镜妙？”</p>
“是的，将军。”镜妙只觉晕眩无比，战斗站不稳。</p>
盛传雄道：“你被人下了迷药。”</p>
“迷药？怎么会”镜妙一边喃喃着，一边抬首扶额回忆。</p>
恶心感，晕眩感，飞快传来。</p>
她一个踉跄，干脆盘膝坐在了地上。</p>
盛传雄扬声道：“取冷水来！”</p>
很快，有士兵将一桶本用作救火的水翻了过来。</p>
镜妙俯首，双手掬水泼脸。</p>
冰冷的秋水，让她有了些清醒。</p>
但她越发疑惑，因为她逐渐记起她睡前根本什么都没喝，不可能被人下迷药。</p>
盛传雄冷冷问：“你和李玄什么关系？这寺里方丈都去了哪儿？”</p>
镜妙理了理思绪，开始回忆，开始述说</p>
盛传雄听着，思考着，心中计算着，而脑海里慢慢浮现出这光业山一带的舆图</p>
“蛟王，你为什么把我那弟子给丢在了寺中？”</p>
马车上，老尼冷冷质问。</p>
而戴着紫色鳞片面具的人平静道，“她和我们不是一路人，带了只会误事。所以我把她迷晕，随意丢到寺外去了。”</p>
“不是一路人，到底是我是她师父，还是你是？”老尼颇为愤怒。</p>
而紫尾蛟王也分毫不让，道：“区区一个弟子，我动不了么？”</p>
她记得那孩子清澈的眼神，记得那孩子从水里救了她。</p>
所以就当她难得发一次善心，也救一次那孩子吧。</p>
有恩报恩，以牙还牙，她紫尾蛟王也不是个恩怨不分的人。</p>
老尼看了一眼马车最前那可怕的神灵，打消了继续争吵的欲望。</p>
佛陀降世，固是她们所愿。</p>
但真到降临这佛陀也太可怕了。</p>
这才多久，他就已经给自己换了好几个头。</p>
一柱清香，便可至周边数里，直接摘了那些在睡梦中的农户的头，然后按到自己脖子上来。</p>
佛，男女变幻不定，声音变幻不定。</p>
可是，那些凡人的头颅，又哪里承载得了佛的躯体？</p>
所以这些头颅在不停腐烂。</p>
而佛，也在不停寻找新的头颅。</p>
七辆大车厢的马车疾驰在乡野小道，沿海往北而去。</p>
马车中，则是载着藏身在心慈寺的羽教信徒。</p>
羽教，从来不想占据一城之地，也不想攻占青木州城，因为那只会将苍生逼到他们的对立面。</p>
羽教，要的是传教。</p>
要的是普天之下，人人皆喜羽教，皆奉佛陀。</p>
然后，在那氤氲成海，覆笼一城，一州，甚至一国，十国的香火之海中，那一朵金莲才会绽开。</p>
佛经有典故，说佛陀拈花而笑。</p>
人人皆以佛陀智慧，见花明性，故而微笑。</p>
可事实呢？</p>
事实究竟是佛陀拈起了花，还是花启发了佛陀？</p>
一花一世界。</p>
或许，佛陀的存在，本就是只是为了成全那一朵花。</p>
“铁甲羽衣金莲花”，这其中，“金莲花”的仪式最是神秘莫测。</p>
只因这仪式的终点，其实并不是佛陀，而是花。</p>
佛陀也好，一切也好，只不过是为了那朵金莲的盛开。</p>
如今，心慈寺既然已经和朝廷闹开了，那便不留了。</p>
便是没了心慈寺，也能有光明寺，这个寺那个寺</p>
啪</p>
啪嗒</p>
咔，咔咔咔咔。</p>
白骨组合的声音飞快传来。</p>
一堆荒野散架的白骨陡然组合成了一条白骨犬。</p>
又有细小的白骨组合成了白骨鸟，但白骨鸟不会飞，只能在地上“蹦蹦跳跳”。</p>
蹦跳的白骨鸟，奔跑的白骨犬往四处跑去，很快又见到了新的白骨。</p>
白骨四散，不停地从大地之下唤醒新的同伴。</p>
极其隐蔽的光业山峡谷中，灰色斗篷猎猎飞扬，好似裹在一个稻草人之上。</p>
斗篷里，少年腰下同时呈现着“大树气根”与“触手”。</p>
他植根于地，无法动弹。</p>
但是，他也择定了新的搜寻地点。</p>
这地点就是光业山北边。</p>
‘虽然不知原因，但假设心慈寺的羽教教徒就是想放火拖住盛传雄的脚步，那他们必然在撤退。’</p>
‘撤退方向可有三条。’</p>
‘往东入海，不现实。’</p>
‘往西，有太多城镇。’</p>
‘唯有往北，人烟稀少。’</p>
他就是赌一把。</p>
如今李玄，血格的第一栏放着“骷髅花”，第二格放着“虎魔太岁”。</p>
他对白骨位置非常敏感。</p>
他看到白骨，就可直接支配。</p>
他可以通过白骨妖去看。</p>
白骨妖的活动范围很广，可达方圆五十里。</p>try{ggauto();} catch(ex){}
白骨妖带来的精神负担很小，怕是只有恶鬼的十分之一。</p>
如果说后期一点精神能负担一百个恶鬼，那么这就可以负担一千个白骨妖。</p>
而“虎魔太岁”置于第二格所带来的增强，可以小概率产生“更强的白骨妖”。</p>
李玄继续赌。</p>
他在赌出现更强的白骨鸟。</p>
但或许是因为时间太短的缘故，更强的白骨鸟一直没有出现。</p>
李玄扫了一眼空余的13点妖魔点，又扫了眼“【精神：15+36/30】”。</p>
他默默道：‘加点。’</p>
一点又一点空余点被加到了精神上。</p>
而在加了10点之后。</p>
李玄隐隐感到白骨的活动范围更大了，而“更强的白骨妖”产生的概率似乎也变大了。</p>
刷！</p>
陡然间，一个生满了骨刺的白骨鸟出现了。</p>
这只白骨鸟振翅而动，便冲上了天空，然后完全无视道路，飞跃山峦快速往前而去</p>
其目俯瞰大地，所见一切白骨纷纷从泥土里站起了身体。</p>
白骨妖越积越多，变异的“更强的白骨妖”也越发之多。</p>
这些魔仆飞快地冲向山道，从各个角度，往前追去。</p>
皑皑月色，普照山林，照出那前赴后继的惨白骷髅，还有在峡谷里静立的诡异“妖魔”</p>
‘那日，许多香客焚香祈拜，积起了大量香火，这才有了魔佛显威。’</p>
‘而之后，香火燃尽，竟是还有数十骑兵逃了回来。’</p>
‘今日，若羽教在逃，那他们必然来不及，也不可能大量焚香焚出上次的规模。’</p>
‘即便有上次规模，覆笼之地也顶多数里。’</p>
‘不，就算预估那有十几里地，但也绝对寻不到我。’</p>
李玄思索着。</p>
而在他全神贯注地操纵之下，这片本就因为灾祸而死了不少百姓的区域逐渐开始显出骷髅海。</p>
忽地，他神色一动。</p>
某一个白骨妖传回了影像。</p>
峡谷间的蜿蜒路道上，正有七辆马车在飞快奔行</p>
“什么声音？”紫尾蛟王神色凝了凝。</p>
深夜，除了马车轮毂飞速转动的声响，呼呼的风声之外，却又多了些奇异的声音。</p>
那声音起初如蚁群窸窣，紧接着如群兽奔腾。</p>
而声音走向，正是马车。</p>
那是一种从四面八方包抄而来的声音。</p>
老尼皱眉道：“追上来了？”</p>
说罢，她果断道：“焚香。”</p>
话音落下，七辆马车的最末一辆中，有尼姑，僧人从包袱里恭敬取出了香火，然后快速点燃，开始对着空气祈拜。</p>
之所以可以对着空气祈拜耳有效，并不在于拜神法的高明，而是因为佛就在身边。</p>
紫尾蛟王在教导蔷薇时，之所以设计了那么一套舞蹈，还说这是高级拜神法，只不过是为了掩饰“拜神法的简单”。</p>
此时，老尼微微侧头，看了眼第一辆马车前方那可怕的无首佛，以及那车厢里正在吃果子蜜饯、喝美酒的羽衣圣女。</p>
自从知道“羽衣容器”的真正意义后，那位圣女就变得无比崇高。</p>
僧尼们虔诚拜神。</p>
香火氤氲出一片光明的世界。</p>
那世界的光明里，隐隐显出两尊巍峨巨影，一则盘膝而坐，手掐说法印；一者侧卧，似纵横之山。</p>
同拜两神，显然比一个更高效。</p>
但这也有前提，那就是这两尊神本身必须“是友非敌”。</p>
而一个“无头佛”，一个“佛母孔雀”，显然符合这个条件了。</p>
僧尼周身很快浮出浑浊薄膜，继而取出袖中兵刃。</p>
这薄膜相比那一日的黑膜显然差了一个档次。</p>
而就在这时，他们头顶传来异响亮。</p>
有个僧人抬头一看，却见月光下，一团森然的白影从半空坠落。</p>
“阿弥陀佛。”</p>
僧人道了句。</p>
这句才道完，他就看到了那从天而降的白影。</p>
啪！</p>
白影落地，摔了个粉碎，却是一团儿骸骨。</p>
可就这么一下，却完全只是个开始。</p>
下一刹，越来越多的白影涌了出来，有的拦住了马车的前路，有的在从后包抄，有人形白骨，还有兽形，鸟形</p>
马车想行，但这些白骨挡道了，便根本过不去了。</p>
拜神而周身裹着浑浊薄膜的僧尼跃下马车，刀光纷飞之间，挡路的白骨妖根本不堪一击，被斩碎成渣。</p>
马车顺着这开出的道，往前行了数十米。</p>
可这一行，就宛如进入了沼泽地。</p>
越来越多白骨，各色各样的白骨，铺天盖地而来。</p>
便是那些被斩碎的白骨，也已堆得到处都是，使得周边的道路极度难行，而马车的轮毂则是陷入那些白骨渣中。</p>
越来越多的僧尼焚香拜神，下了马车，去斩白骨。</p>
然而，白骨妖何其之多？</p>
身有浑浊薄膜的僧尼虽然厉害，但面对骷髅海的消耗，他们也只觉自身精力、体力在飞快退散。</p>
紫尾蛟王眉毛一皱，也提着刀加入到了开道行列。</p>
只不过，这道无论开不开都差不多。</p>
路上堆满了白骨。</p>
马车几乎在白骨小山上行走了，根本就是无法通过。</p>
小半盏茶的时间里，这七辆马车就往前移动了不到百米的距离，且速度越来越慢，基本上就已经到了彻底停下的地步了</p>
马车前，无首佛冷冷看着这一幕。</p>
而车厢里正在吃吃喝喝的蔷薇也忍不住拉开车帘，往外瞅了一眼，她唇角边还沾着一粒“蜜饯屑子”。</p>
其实，她没和公子说，这段时间她越来越饿，公子在州牧府的时候，她就天天在外吃，兜儿里的钱早就吃没了。</p>
不过，如今她做回了圣女，这自是管饱了。</p>
除此之外，她也明白了一件事：“容器之事”看来躲是躲不了，那不如直接去面对，看个清楚。</p>
这也是她下定决心重返羽教的原因之一。</p>
“怎么了，儿子？”</p>
蔷薇自从知道那是个佛，而且似乎就是羽教信奉的佛之后，她就果断认下了这个儿子。</p>
无首佛看着四周，道：“有个一阶妖魔缠过来了，但今日不宜久战，便不寻它了。”</p>
“一阶妖魔？”</p>
蔷薇对此毫无概念。</p>
无首佛说着话的时候，早点燃了三柱清香。</p>
祂手中的香和其余僧尼点燃的并不同，而是经久不散，续续不断。</p>
香火在月光里流淌成一条淡金色的“雾河”。</p>
蔷薇叽咕着嘴，探着脑袋好奇地看着，忽地她“啊”地尖叫了一下，因为她看到就在她马车旁边，居然有个白骨妖在盯着她看。</p>
那一双深邃空洞的大眼睛直勾勾盯着她。</p>
可那白骨妖并没有冲过来攻击她。</p>
蔷薇眨巴着眼，若有所思。</p>
可她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被金色雾河隔开了。</p>
香火雾河裹住了七辆马车，以及在外的僧尼，又蜿蜒向前，迅速从白骨妖的骷髅海中钻了过去，而逐渐向远，形成了一条弯弯曲曲、羊肠小道般的金色路径。</p>
骷髅海能挡住马车，又岂能挡住香火？</p>
下一刹</p>
七辆马车突然化作一道虹光，消失在原地。</p>
白骨妖们丢失了目标，纷纷愣在原地，左看右看。</p>
天空中，骨鸟展翅，疾翔而飞，却再也寻不到那七辆马车的踪迹。</p>
而那七辆马车却已直接出现在了数十里之外，直接摆脱了白骨妖的搜索范围。</p>
车手，无首佛的头颅又飞速腐烂。</p>
然而，祂手中香火未灭。</p>
于香火中，祂又摘了一颗不知哪儿来的女人头，按在了脖颈上，继而幽幽地看着远方。</p>
蔷薇好奇地左看右看，然后又盯着那变成了女人的佛，一时间她也不知道是喊儿子好，还是女儿好。</p>
只不过那被丢在一旁迅速腐烂的头颅，却是无论看多少遍，都会觉得惊悚</p>
荒林中。</p>
哧哧哧</p>
树根和触手纷纷被收起，又化作了双腿。</p>
少年一屁股坐在林子里的树下，仰头靠在树身上，脑海中闪过他和蔷薇对视的一幕。</p>
“居然嘴角还沾着食物”</p>
李玄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p>
此时，他是又疲惫又失落，心底有些空荡。</p>
他脑海中犹然浮现着那条香火铺成的金色路径。</p>
“我还是太弱了。”</p>
悄悄返回青木州城后，李玄在绿柳馆睡了足足一天，起床后下意识地喊了声：“蔷薇，少爷饿了。”</p>
然而，却没人回应。</p>
李玄愣了下，这才想起蔷薇已经不在了，她真的去了羽教当她的圣女去了。</p>
一时间，他就那么在塌上躺着，看着窗外秋日那高高的天空，还有逐渐变得暗淡的太阳。</p>
傍晚到了。</p>
一辆马车在六名骑兵的护送下，从远而来，停在了绿柳馆。</p>
马车里，一个大男孩率先跑下马车，紧接着便是盈盈而行的贵妇人。</p>
这正是淳阳郡主和周济海。</p>
两人见李玄今日突然没来州牧府，都心生好奇和担忧，思来想去，觉得还是担心，便过来了。</p>
“兄长，兄长！”周济海边跑边喊。</p>
而待到母子俩来到李玄所住宅院门前，敲响了门后，李玄便从塌上起身，前来迅速开了门，又钻入了被褥。</p>
淳阳郡主看向屋里，见到李玄模样，稍显愕然。</p>
因为此时塌上李玄的脸色不是太好，有种失了往日朝气的感觉。</p>
“兄长，你你怎么了？”周济海问。</p>
淳阳郡主扫了扫周围，忽地轻轻拍了拍周济海的肩膀，道：“济海，去马车上。娘有话要和你玄哥哥说。”</p>
周济海难得地没有调皮，而是转身跑开了。</p>
淳阳郡主则是走进屋里，然后将门浅浅带上，之后理了理朱红色罗裙自然地坐在了床榻边缘，正欲说什么，忽地感到有那么一丝莫名的心乱。</p>
她眼前少年即便脸色不好，整个儿却也散发着一股成熟男子的魅力。</p>
而她怎么竟然坐在他的床上？</p>
淳阳郡主心儿中莫名地生出一股痒痒的感觉，她悄悄深吸了一口气，压下此时升起的古怪感觉，心中暗道：‘云裳呀云裳，他是你儿子的结拜兄弟，平日里也都是称你云姨，即便已是少年郎了，可却也还是你子侄一辈。你何必多想呢？’</p>
念头如此想着，淳阳郡主平复了心绪。</p>
她来此的路上早已注意到了：李玄的那贴身丫鬟没了。</p>
而再联想到昨日至今，城里有些人失踪了，有几人已经发现了尸体，但那些尸体上的头颅都没了，怎么寻也寻不到，煞是古怪。</p>
因此，她便有了几分猜测。</p>
李玄的那位丫鬟，怕不是也在这起事件中不幸失踪了。</p>
淳阳郡主深吸一口气，目光温柔，柔声道：“小玄，随姨姨一起回州牧府吧，绿柳馆这边的房间姨姨去帮你退了，好吗？”</p>
睹物思人，所以淳阳郡主想带李玄离开。</p>
至于事，她不问。</p>
问了，就是揭人伤疤，何必？</p>
李玄沉默了下，他也觉得自己确实该跳出来了。</p>
至于羽教，他有预感，未来还会遇到。</p>
不，不是遇到，而是根本不可能躲开。</p>
既然如此，那他终还有见到蔷薇的日子。</p>
在那之前，他要变强，而非如此地自耗。</p>
于是，他点了点头</p>
片刻后。</p>
李玄坐上了淳阳郡主的马车，返回了州牧府，用餐后，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托腮思索，复盘。</p>
这院子自是州牧府内宅。</p>
亥时。</p>
他院门被敲响，门外传来淳阳公主的声音。</p>
“小玄，睡了吗？”</p>
李玄迅速起身，开了门。</p>
今晚的淳阳郡主似是新浴过，周身散发着淡淡花露的味儿，只不过她依然整整齐齐地盘着云鬓，点着朱唇，胴体裹着干净严实的朱色绸裙，并没有半点失礼的感觉。</p>
“云姨。”李玄道。</p>
淳阳郡主忽地露出笑，轻声道：“其实姨姨要谢谢你呢。”</p>
李玄愣了下。</p>
淳阳郡主道：“就在这儿说呀？”</p>
李玄失笑道：“云姨，里面请。”</p>
说着，他领着淳阳郡主入了室，敞着门，点燃桌几上的油灯，又分坐下。</p>
淳阳郡主这才道：“那日，其实你闻见了我身上的酒味吧？姨姨真要多谢你没有告诉济海呢。”</p>
李玄笑道：“人皆有烦恼，云姨便是小酌两杯，却也无妨。济海知道了也会理解。”</p>
淳阳郡主摇摇头道：“我不能在济海面前失了礼数，这是我对他的言传身教。”</p>
说着，她忽地柔荑轻动，变戏法般地从身后摸出一个大酒壶，摆放在桌上，然后道：“今日，姨姨陪你喝。”</p>
李玄愣了下，却旋即明白过来。</p>
他轻叹一声道：“好。”</p>
两人摆开酒具，你一杯我一杯。</p>
李玄的体质属性放在那儿，酒量自然没的说，可他没想到的是淳阳郡主居然也很能喝。</p>
不仅如此，郡主还越喝越开心。</p>
很快，两人就解决了一壶酒。</p>
淳阳郡主又问：“小玄，你这儿有酒吗？”</p>
李玄摇头道：“没有。”</p>
淳阳郡主托腮，笑道：“给你搬东西的仆人都告诉我了，说你带了三大坛美酒。是不是有愁不想和姨姨一起消呢？”</p>
今日，她也是抱着目的来的。</p>
她希望的发展是“李玄醉酒后，哭着把他心中的烦恼倾诉出来，如此，她和李玄的关系就会更加亲密一层”。这种情感的紧密联系，会在今后将李玄更紧地和她捆在一起。</p>
至于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她也有想过。</p>
然而，李玄为人正气，相貌堂堂，且她也是一心将李玄当做晚辈，又怎会不妥？</p>
这不过是一次长辈和晚辈的交心，有什么好介意的？</p>
她笑看着李玄。</p>
李玄也是无奈，只得去将买来的美酒搬出。</p>
这几日，他确实想放纵一下，多喝点酒。</p>
很快，淳阳郡主又与李玄喝了起来。</p>
一杯接着一杯</p>
很快，一坛尽了。</p>
两人都很强，似乎都没有醉。</p>
于是，第二坛酒的封泥又被拍开了。</p>
两人继续饮。</p>
“云姨，你没事吧？”</p>
李玄有些不放心。</p>
淳阳郡主面色如常，柔声道：“小玄，姨姨喝酒没醉过，你如果不行了，就别硬撑着了。”</p>
李玄二话不说，直接换了碗。</p>
淳阳郡主掩唇笑着，也换了碗。</p>
未几，第二坛见底了。</p>
李玄面色没有变化。</p>
淳阳郡主“嘭”一下倒在了桌上。</p>
李玄：？？？</p>
没一会儿，他听到淳阳郡主哭了起来。</p>
这端庄的美妇双腿扭夹，原本还看着正常的双颊一下子涌上了酡红，哭着喊着：“相公，相公”</p>
哭了一会儿，却又不喊了，只是昏昏沉沉地睡去。</p>
李玄无奈，只得先关上门，然后扶着美妇，让她在塌上休息，自己则是独自坐到小院里。</p>
酒意翻涌之间，他忽地想到了一件事：魔佛是不是妖魔？</p>
如果是</p>
那魔佛，有没有魔血？</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