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人在资本积累的初始阶段，难免用点卑鄙见不得人的手段
而李郁，</p>
站在镇子外都能听到此起彼伏的欢呼，尖叫。</p>
他陡然想起了一句话：</p>
“人在资本积累的初始阶段，难免使用点卑鄙见不得人的手段！”</p>
胥口镇、横塘镇的百姓士绅，不是他杀的。</p>
但是，却和自己脱不开干系。</p>
因为，是自己和黄通判一起，把太湖协逼反了。</p>
所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p>
若干年后，</p>
撰写《李郁大帝回忆录》的时候，此处要删减润色。</p>
为尊者讳，御用文人们一定懂。</p>
大帝活着的时候一定是英明，神武，宇宙最棒的。</p>
他的每一句闲话都要记录下来，编成小册子。</p>
册子就叫：郁言郁语。</p>
若是改朝换代，那就说不好了。</p>
一夜间，风评说不定就逆转直下，大帝成毅丝。</p>
幻想一下，大约是这样的画风：</p>
299年后，</p>
李氏帝国亡了，新的帝国升起。</p>
市面上，出现了一本《郁黄大帝采访录》。</p>
撰写人，浪岛郁子。</p>
问：大帝，你的第一桶金是怎么来的？</p>
答：涩画。</p>
问，第二桶金又是怎么来的？“</p>
答：打人。</p>
问：第三桶金呢？“</p>
答：挖煤。</p>
……</p>
林淮生，</p>
一直站在他身边，按着刀柄。</p>
“军师，小五呢？他可不能随便离开你。”</p>
“我安排的，一大早我让他回西山岛了。”</p>
见林淮生不解，又说道：</p>
“财帛动人心，我怕出乱子。调人，调船，调童子营。”</p>
“军师是怕见了金银，有的人就忘乎所以？”</p>
“对。”</p>
林淮生点点头，又掏出一把糖盐花生扔进嘴里。</p>
嘎吱嘎吱的嚼着，</p>
和周围的残垣断壁，焦黑尸体极度违和。</p>
宅子里掏出来的金银珠宝，</p>
都集中堆在了街道上。</p>
每一次倾倒，就发出令人悦耳的声音。</p>
比世上最美妙的交响乐，都要摄人心魄。</p>
阳光下，贵金属闪闪发光。</p>
李郁的贴身护卫，在银山旁站立，虽然稚气，却是杀气腾腾。</p>
都是他的义子，从童子营中调出来的。</p>
刀剑，对于他们瘦弱的身躯来说，更多是一种装饰。</p>
但是缩水版燧发枪，却是毫无压力。</p>
任何人想打主意，怕是要被喷一脸铁砂。</p>
……</p>
李郁对于人性琢磨的比较深。</p>
从搜罗，到装车，最后装船，运回西山岛。</p>
这一路上难免自己人不起心思，</p>
所以，西山岛的第二波援兵一到，他才能放心。</p>
“希望，今天能少砍几颗脑袋。”</p>
中午时分，</p>
许多人一边胡乱塞着饼，一边到处寻觅金银。</p>
就好像，</p>
忘记了疲惫一样。</p>
府城那边，黄通判再次派来了管家，携带他的亲笔信。</p>
“李官人好，小的替老爷多问几句，您别见怪。”</p>
“管家客气了。”</p>
“叛军首领施令伦伏诛了吗？”</p>
“瞧，首级装在盒子里了，你一会带回去。”</p>
“咱们的人损失几何？”</p>
“损失颇大，城守营折损7成，我的人折损5成。”</p>
“老爷说，他先向兵部报捷。具体的事，晚上等伱一起商量一下，再写详细战报。”</p>
“黄大人英明。”</p>
俩人在镇子外聊天的，李郁说镇子里不似人间，没有囫囵人。</p>
管家就没敢进去，怕晚上做噩梦。</p>
不过临走前，李郁塞给他两锭沉甸甸的东西。</p>
外面用布裹着。</p>
管家眉开眼笑，忙不迭推辞：</p>
“这样不好吧？”</p>
“鞍马劳顿，来回奔波，留着路上喝杯茶。”</p>
拿人的嘴软，</p>
回去后，管家把李郁一通夸。</p>
黄通判心情大好，当即磨墨写文书。</p>
报捷！</p>
全歼太湖协叛军，施令伦枭首。</p>
……</p>
午后，</p>
西山岛的第二波船队终于到了。</p>
带来了蒙布，小车，还有更多的人手。</p>
为了避嫌，负责搬运的人都赤膊，只穿一双草鞋。</p>
沿途，</p>
都有护卫队看着。</p>
李郁站在一辆车上，大声吼道：</p>
“待回去后，论功行赏，人人皆有赏。”</p>
“但是，若有私藏金银者，严惩不贷。”</p>
队伍中一阵骚乱，窃窃私语。</p>
李郁继续喊：</p>
“前面有一幢屋子，里面黑咕隆咚，一个个的穿过去。若是有私藏，就扔到地上，既往不咎。弟兄们看到金银的心思，我能理解，但是若人人私藏，就是昧了其他同伴的那份。”</p>
“开始吧。”</p>
一幢大宅子，窗子都被堵了。</p>
里面的光线，勉强只够走路。</p>
一个个人从后门走进去，前面再出来。</p>
出来的时候，很多人的脸上表情也轻松了。</p>
所有人都走过去后，</p>
屋子里清出了500多两金子，2000多两银子，还有一些珠宝。</p>
“义父，还是你厉害。”</p>
小五在一边，兴奋的说道。</p>
他这个年龄，对于金银的兴趣还不算很大。</p>
成人则不一样，深知钱的重要性。</p>
林淮生也归队了，指挥火枪兵登船。</p>
这一次，</p>
财物都集中在了两艘船上，</p>
一艘是李郁亲自监督，另外一艘是李小五监督。</p>
舱门，由童子营四人守着。</p>
具体数额不清楚，但是怎么也有20万两。</p>
江南小镇的繁华，远超世人想象。</p>
这还仅仅是实物金银，银票地契要么被主家带走了，要么被烧了。</p>
若是仔细翻找，掘地三尺，</p>
怕是收获还要翻倍。</p>
……</p>
胥口镇，</p>
刘武也带着人满载而归。</p>
有黎巡检的指点，寻找的也不困难。</p>
相比横塘镇，胥口镇更惨烈。</p>
因为是在睡梦中被乱兵包围，少有活口。</p>
刘武几次摔倒，都是因为地面的鲜血。</p>
他也明白，这是一次考验。</p>
那么多的金银，若是自己贪心昧了，说不定李郁会知道。</p>
谁敢说，</p>
他带的人马中，没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p>
就连那黎巡检，搞不好也会为了讨好李郁，而卖了自己。</p>
所以，</p>
这一趟他很规矩，搜罗金银装车装船。</p>
中途，镇子外还响了几枪。</p>
哨兵说是，有人鬼鬼祟祟靠近，被他们开枪打伤了一人，就逃了。</p>
刘武也不想节外生枝，猜测是太湖协的溃兵漏网之鱼。</p>
掀不起什么大浪了，随他去吧。</p>
直到扬长而去，驶入太湖。</p>
胥口本就是个临湖小镇，镇子里有一条河直通太湖。</p>
……</p>
芦苇荡中，</p>
一队人趴在泥地里，悄悄窥视着。</p>
为首的是施令伦的亲兵队长，陈茂坤。</p>
“队长，施将军会不会出事了。”</p>
“别乌鸦嘴。”</p>
“老陈，你清醒点。如果施将军没出事，这帮人敢大摇大摆的打扫战场？”</p>
“我亲自去打听一下。”</p>
陈茂坤因为受过施的恩情，所以一定要搞清楚他是死是活。</p>
他换了一身百姓衣服，悄悄的绕路，去了府城。</p>
一路潜行，抵达府城外。</p>
他看到了城墙上挂着的头颅，顿时就晕了。</p>
还有鞭炮声。</p>
醒来后，跌跌撞撞的回到了芦苇荡，已经是一天后。</p>
路上，</p>
他砍了一个骑驴的百姓，省了些脚力。</p>
“施将军死了。”</p>
“咱们怎么办？”</p>
有人提议：“要么分了这些银子，散伙吧。”</p>
还有人说：“分开会被官府通缉，不如聚在一起，去浙北山区落草。”</p>
陈茂坤从悲痛中恢复过来后，</p>
就一言不发，只是盯着所有人。</p>
“老陈，你是队长，你来拿个主意。”</p>
“好聚好散，想散伙回家的拿着银子走，留下兵器。想落草的，咱们有船有银子，去浙北。”</p>
很快，50人分成两派。</p>
其中十几人想回家，不想吃刀头舔血饭了。</p>
有这几十两银子，日子也能过下去。</p>
陈茂坤看着这些人离去的背影，</p>
转身对着剩下的人说道：</p>
“他们当了叛徒，如果落到官府手里，肯定会出卖我们。”</p>
“如果官府知道，太湖协的人还没死绝，会怎么做？”</p>
众人默然不语，</p>
有人握紧了手里的刀。</p>
“追上去，杀了他们。”</p>
……</p>
夜幕中，</p>try{ggauto();} catch(ex){}
三艘舢板载着剩下的30余人，消失在了太湖深处。</p>
为了掩盖痕迹，还在芦苇荡放了一把火。</p>
熊熊大火，让逃难的人心悸。</p>
直到3日后，才陆续回到各自的村子。</p>
府衙中，</p>
李郁和黄通判彻夜未眠。</p>
斟酌报捷战报的细节，该怎么写。</p>
首先，</p>
肯定要突出领导的作用，黄通判运筹帷幄，大摆空城计。</p>
激励城中兵丁奋勇杀敌，</p>
全城百姓踊跃上城，叛军胆寒不敢攻城。</p>
之后，胡千总率军出城，和叛军激战数场。</p>
最终，</p>
手刃施令伦，这个功劳够大了。</p>
而石湖巡检，胥口巡检，横塘汛兵，金鸡汛兵，守土有责，在黄通判的感染下，都有杀敌。</p>
首级功劳各分了二三十颗。</p>
李郁，也作为本府义民，被写进了战报中。</p>
就连元和知县张有道，也分润了一些功劳。</p>
………</p>
熬到清晨，鸡都叫了。</p>
黄通判才让人把战报送了出去，接下来，就是等待了。</p>
按照驿站的速度，</p>
这份加急战报，会在7天后送达紫禁城。</p>
也就是说，黄通判需要耐心等待半个月，就能升任知府了。</p>
“来，熬了一夜，喝点莲子羹。”</p>
黄夫人亲自端着托盘来了，托盘里是两碗精致的羹。</p>
李郁道谢后接过，一饮而尽。</p>
这倒是给黄夫人留下了好印象，觉得这个少年不虚伪。</p>
她是胥吏家族出身，</p>
更看重实际内容，利益互惠，对于繁文缛节倒是有些方案。</p>
“府尊大人，夫人，有一份厚礼你们千万莫要推辞。”</p>
“哎，不可如此孟浪，朝廷的旨意还没到呢。”</p>
“有如此军功，加上和大人从中斡旋，知府不在话下。”</p>
李郁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p>
上面写着10万两！</p>
黄通判愣住了，随即她的夫人也凑过来瞧了一下。</p>
“这是？”</p>
“叛军一路烧杀，粗暴敛财。被城守营击溃后，略有缴获。”</p>
……</p>
黄文运立即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p>
他是文人出身，虽然功名心炽热，却还有点矜持。</p>
“想到那些无辜百姓死难，本官有些~”</p>
黄夫人却比他想得开，笑盈盈的收了纸条：</p>
“李小哥不是外人。”</p>
“夫人说的是，等金银整理清洗干净了，这两天就可以送来。”</p>
李郁也收敛起了笑容，突然说道：</p>
“黄大人不忍百姓受难，在下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以府衙的名义邀请高僧，做场法事。”</p>
“好，好。难得你有这个心思。”</p>
“李小哥心善，人又精明，以后前途无量。”黄夫人笑道。</p>
出了府衙，</p>
李郁又寻了老胡，在茶楼一聚。</p>
“老胡，准备升官吧。”</p>
“这么快？”</p>
“黄大人给你报的是游击，够意思了。”</p>
“其他人呢？”</p>
“都往上提一提，职位高了才方便做事。”</p>
老胡点点头，问道：</p>
“城守营一仗下来，一千人仅剩200人。准备怎么善后？”</p>
“朝廷出抚恤金呗。”</p>
“我的意思是，会不会补齐兵额？”</p>
李郁一愣，马上就明白了老胡的意思。</p>
用李家堡的弟兄，进入城守营当差吃粮。</p>
如此一来，</p>
吃着朝廷的饷银，养着自己的兵。</p>
这些人就可以公开的扛枪训练，没人会生疑。</p>
“是个好主意，容我再想想。”</p>
因为即使要鸠占鹊巢，也需要走一些官面手续。</p>
……</p>
城守营目前暂时划归黄文运节制，</p>
那补充兵额，就需要他点头。</p>
官场，有它的一套游戏规则。</p>
除非你下一刻就掀桌子，否则还是要遵循规则。</p>
李郁对此深有感触，</p>
虽然他经常打破游戏规则，让对方不知所措。</p>
不过那都是经过审慎考虑的。</p>
随便掀桌子的人，是没有好下场的。</p>
突然，他想起了乌鸦，自从大嫂销声匿迹后。</p>
李郁就赠送路费，</p>
把存菊堂的弟兄们都送走了，送到了潮州府。</p>
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p>
既然他们当初选择跟着大嫂走，就不宜纳入自己的势力。</p>
让他们在当地继续从事老本行，给人打打杀杀。</p>
潮州府有结拜兄弟，福成罩着。</p>
他们可以安全无虞。</p>
最重要的是，不会成为李郁的软肋。</p>
走造反路线，李郁不希望自己有任何的软肋，兄弟也好，女人也好，心软也好。</p>
否则，敌人会对着软肋狠狠的刺下。</p>
……</p>
他不能主动提起城守营补充兵源的事，</p>
黄文运这人机警的很，某种程度来说，不亚于马忠义。</p>
只不过，</p>
是人就有弱点。</p>
黄文运是寒门子弟，靠读书和婚姻翻身，他对于世俗成功的渴望，就是他最大的弱点。</p>
只要李郁永远拿捏住他这点心思，不断给他希望。</p>
黄就不敢，也不会和自己翻脸。</p>
否则，一旦此人冷静下来通盘思索，就会发现自己有太多的秘密。</p>
没两天，竟然就有人来找麻烦了。</p>
横塘镇的一位士绅，严监生。</p>
严格来说，其实他早就全家搬到震泽县居住了。</p>
仅有祖坟，还有两间小铺子还在横塘镇上。</p>
这一次兵灾，</p>
他损失了几百匹布，还有两个本家伙计。</p>
此人对于钱财非常渴望，到衙门告状。</p>
说城守营黑了横塘镇死难父老的积蓄，要求归还。</p>
若是家中还有幸存者，就应该归还家人。</p>
这个，自然是从善如流。</p>
若是全家殉难，应当捐给镇子重建。</p>
这个，就不可能了。</p>
……</p>
贼精的严监生，一下子就撕开了最关键的黑幕。</p>
李郁闭门不出，反正我不是官。</p>
黄通判就头疼了，他可是在关键时期。</p>
若是在这段时间掉链子，搞出丑闻，被那帮御史知道了，来几道弹劾。</p>
他都不敢想，</p>
自己会不会发疯，拿把刀去和严监生决斗。</p>
同知老大人走了，</p>
两条船，一条载人，一条载宦囊。</p>
悄然无息。</p>
这老家伙病了半年，就连总督府都看不下去了，批准了他的回乡申请。</p>
起码，</p>
也要让人家一把老骨头葬在家乡的土地里吧。</p>
最近黄通判风头正盛，几乎成了苏州城的头把交椅。</p>
也正因为如此，</p>
许多人幸灾乐祸，希望他吃瘪。</p>
严监生拉拢了一帮横塘镇幸存者，天天到府衙去。</p>
若是普通百姓，黄通判早就命人一顿水火棍打出去了。</p>
然而，</p>
都是些有功名的士绅，不好动粗啊。</p>
就连栽赃，都有些不好下手，因为众怒难犯。</p>
李郁装作不知，</p>
忙着整肃内部，打仗后有两件事必做。</p>
一是抚恤伤亡，厚葬，养着家眷，孩子编入童子营。</p>
二是总结经验，补上漏洞。</p>
……</p>
这一仗，施令伦带着几十个披甲残兵。</p>
在躲过了枪炮齐射后，突入阵型。</p>
给火枪手造成了很大的损失。</p>
“淮生，你怎么看？”</p>
“技不如人，刀也不如人。咱们的人就没训练过刀剑厮杀，用的窄刃刀对砍的时候也吃亏。”</p>
李郁的手里，就是一把这样的刀。</p>
李家军装备了火枪，却没有刺刀。</p>
腰间都挎着一柄窄刃长刀。</p>
“你说，如何才能避免这种情况？”</p>
“披甲，长矛结阵。”</p>
李郁摇摇头，他觉得都不太适合。</p>
甲胄需要大量人力物力，他没这个打算。</p>
宁愿放弃防护，多生产火器。</p>
“小规模装备，不够的先用盾，富裕了再披甲。”</p>
冷热兵器混编，倒也是个办法。</p>
“军师，我觉得这窄刀就是个鸡肋，不如不配。”</p>
“你说说看。”</p>
“敌人能够突破火枪齐射，和我军厮杀，必定已经是残兵，没有军阵。”</p>
“嗯，你继续说。”</p>
“若是敌人披甲，手持刀盾或者长矛。咱们的人扔掉火枪，抽出长刀对战，非常弱势。就算是不披甲的绿营，也能碾压咱们。”</p>
……</p>
李郁沉默，脑补了一下作战的过程。</p>
“干脆火枪兵不配刀剑，敌人贴近就后撤，刀盾兵上前顶线。”</p>
“我也是这么想的，5队火枪手，配1队长枪甲兵，或者刀盾兵。”</p>
于是，</p>
正式立项，挑选人手，打造少数甲胄，盾牌，长刀。</p></div>
站在镇子外都能听到此起彼伏的欢呼，尖叫。</p>
他陡然想起了一句话：</p>
“人在资本积累的初始阶段，难免使用点卑鄙见不得人的手段！”</p>
胥口镇、横塘镇的百姓士绅，不是他杀的。</p>
但是，却和自己脱不开干系。</p>
因为，是自己和黄通判一起，把太湖协逼反了。</p>
所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p>
若干年后，</p>
撰写《李郁大帝回忆录》的时候，此处要删减润色。</p>
为尊者讳，御用文人们一定懂。</p>
大帝活着的时候一定是英明，神武，宇宙最棒的。</p>
他的每一句闲话都要记录下来，编成小册子。</p>
册子就叫：郁言郁语。</p>
若是改朝换代，那就说不好了。</p>
一夜间，风评说不定就逆转直下，大帝成毅丝。</p>
幻想一下，大约是这样的画风：</p>
299年后，</p>
李氏帝国亡了，新的帝国升起。</p>
市面上，出现了一本《郁黄大帝采访录》。</p>
撰写人，浪岛郁子。</p>
问：大帝，你的第一桶金是怎么来的？</p>
答：涩画。</p>
问，第二桶金又是怎么来的？“</p>
答：打人。</p>
问：第三桶金呢？“</p>
答：挖煤。</p>
……</p>
林淮生，</p>
一直站在他身边，按着刀柄。</p>
“军师，小五呢？他可不能随便离开你。”</p>
“我安排的，一大早我让他回西山岛了。”</p>
见林淮生不解，又说道：</p>
“财帛动人心，我怕出乱子。调人，调船，调童子营。”</p>
“军师是怕见了金银，有的人就忘乎所以？”</p>
“对。”</p>
林淮生点点头，又掏出一把糖盐花生扔进嘴里。</p>
嘎吱嘎吱的嚼着，</p>
和周围的残垣断壁，焦黑尸体极度违和。</p>
宅子里掏出来的金银珠宝，</p>
都集中堆在了街道上。</p>
每一次倾倒，就发出令人悦耳的声音。</p>
比世上最美妙的交响乐，都要摄人心魄。</p>
阳光下，贵金属闪闪发光。</p>
李郁的贴身护卫，在银山旁站立，虽然稚气，却是杀气腾腾。</p>
都是他的义子，从童子营中调出来的。</p>
刀剑，对于他们瘦弱的身躯来说，更多是一种装饰。</p>
但是缩水版燧发枪，却是毫无压力。</p>
任何人想打主意，怕是要被喷一脸铁砂。</p>
……</p>
李郁对于人性琢磨的比较深。</p>
从搜罗，到装车，最后装船，运回西山岛。</p>
这一路上难免自己人不起心思，</p>
所以，西山岛的第二波援兵一到，他才能放心。</p>
“希望，今天能少砍几颗脑袋。”</p>
中午时分，</p>
许多人一边胡乱塞着饼，一边到处寻觅金银。</p>
就好像，</p>
忘记了疲惫一样。</p>
府城那边，黄通判再次派来了管家，携带他的亲笔信。</p>
“李官人好，小的替老爷多问几句，您别见怪。”</p>
“管家客气了。”</p>
“叛军首领施令伦伏诛了吗？”</p>
“瞧，首级装在盒子里了，你一会带回去。”</p>
“咱们的人损失几何？”</p>
“损失颇大，城守营折损7成，我的人折损5成。”</p>
“老爷说，他先向兵部报捷。具体的事，晚上等伱一起商量一下，再写详细战报。”</p>
“黄大人英明。”</p>
俩人在镇子外聊天的，李郁说镇子里不似人间，没有囫囵人。</p>
管家就没敢进去，怕晚上做噩梦。</p>
不过临走前，李郁塞给他两锭沉甸甸的东西。</p>
外面用布裹着。</p>
管家眉开眼笑，忙不迭推辞：</p>
“这样不好吧？”</p>
“鞍马劳顿，来回奔波，留着路上喝杯茶。”</p>
拿人的嘴软，</p>
回去后，管家把李郁一通夸。</p>
黄通判心情大好，当即磨墨写文书。</p>
报捷！</p>
全歼太湖协叛军，施令伦枭首。</p>
……</p>
午后，</p>
西山岛的第二波船队终于到了。</p>
带来了蒙布，小车，还有更多的人手。</p>
为了避嫌，负责搬运的人都赤膊，只穿一双草鞋。</p>
沿途，</p>
都有护卫队看着。</p>
李郁站在一辆车上，大声吼道：</p>
“待回去后，论功行赏，人人皆有赏。”</p>
“但是，若有私藏金银者，严惩不贷。”</p>
队伍中一阵骚乱，窃窃私语。</p>
李郁继续喊：</p>
“前面有一幢屋子，里面黑咕隆咚，一个个的穿过去。若是有私藏，就扔到地上，既往不咎。弟兄们看到金银的心思，我能理解，但是若人人私藏，就是昧了其他同伴的那份。”</p>
“开始吧。”</p>
一幢大宅子，窗子都被堵了。</p>
里面的光线，勉强只够走路。</p>
一个个人从后门走进去，前面再出来。</p>
出来的时候，很多人的脸上表情也轻松了。</p>
所有人都走过去后，</p>
屋子里清出了500多两金子，2000多两银子，还有一些珠宝。</p>
“义父，还是你厉害。”</p>
小五在一边，兴奋的说道。</p>
他这个年龄，对于金银的兴趣还不算很大。</p>
成人则不一样，深知钱的重要性。</p>
林淮生也归队了，指挥火枪兵登船。</p>
这一次，</p>
财物都集中在了两艘船上，</p>
一艘是李郁亲自监督，另外一艘是李小五监督。</p>
舱门，由童子营四人守着。</p>
具体数额不清楚，但是怎么也有20万两。</p>
江南小镇的繁华，远超世人想象。</p>
这还仅仅是实物金银，银票地契要么被主家带走了，要么被烧了。</p>
若是仔细翻找，掘地三尺，</p>
怕是收获还要翻倍。</p>
……</p>
胥口镇，</p>
刘武也带着人满载而归。</p>
有黎巡检的指点，寻找的也不困难。</p>
相比横塘镇，胥口镇更惨烈。</p>
因为是在睡梦中被乱兵包围，少有活口。</p>
刘武几次摔倒，都是因为地面的鲜血。</p>
他也明白，这是一次考验。</p>
那么多的金银，若是自己贪心昧了，说不定李郁会知道。</p>
谁敢说，</p>
他带的人马中，没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p>
就连那黎巡检，搞不好也会为了讨好李郁，而卖了自己。</p>
所以，</p>
这一趟他很规矩，搜罗金银装车装船。</p>
中途，镇子外还响了几枪。</p>
哨兵说是，有人鬼鬼祟祟靠近，被他们开枪打伤了一人，就逃了。</p>
刘武也不想节外生枝，猜测是太湖协的溃兵漏网之鱼。</p>
掀不起什么大浪了，随他去吧。</p>
直到扬长而去，驶入太湖。</p>
胥口本就是个临湖小镇，镇子里有一条河直通太湖。</p>
……</p>
芦苇荡中，</p>
一队人趴在泥地里，悄悄窥视着。</p>
为首的是施令伦的亲兵队长，陈茂坤。</p>
“队长，施将军会不会出事了。”</p>
“别乌鸦嘴。”</p>
“老陈，你清醒点。如果施将军没出事，这帮人敢大摇大摆的打扫战场？”</p>
“我亲自去打听一下。”</p>
陈茂坤因为受过施的恩情，所以一定要搞清楚他是死是活。</p>
他换了一身百姓衣服，悄悄的绕路，去了府城。</p>
一路潜行，抵达府城外。</p>
他看到了城墙上挂着的头颅，顿时就晕了。</p>
还有鞭炮声。</p>
醒来后，跌跌撞撞的回到了芦苇荡，已经是一天后。</p>
路上，</p>
他砍了一个骑驴的百姓，省了些脚力。</p>
“施将军死了。”</p>
“咱们怎么办？”</p>
有人提议：“要么分了这些银子，散伙吧。”</p>
还有人说：“分开会被官府通缉，不如聚在一起，去浙北山区落草。”</p>
陈茂坤从悲痛中恢复过来后，</p>
就一言不发，只是盯着所有人。</p>
“老陈，你是队长，你来拿个主意。”</p>
“好聚好散，想散伙回家的拿着银子走，留下兵器。想落草的，咱们有船有银子，去浙北。”</p>
很快，50人分成两派。</p>
其中十几人想回家，不想吃刀头舔血饭了。</p>
有这几十两银子，日子也能过下去。</p>
陈茂坤看着这些人离去的背影，</p>
转身对着剩下的人说道：</p>
“他们当了叛徒，如果落到官府手里，肯定会出卖我们。”</p>
“如果官府知道，太湖协的人还没死绝，会怎么做？”</p>
众人默然不语，</p>
有人握紧了手里的刀。</p>
“追上去，杀了他们。”</p>
……</p>
夜幕中，</p>try{ggauto();} catch(ex){}
三艘舢板载着剩下的30余人，消失在了太湖深处。</p>
为了掩盖痕迹，还在芦苇荡放了一把火。</p>
熊熊大火，让逃难的人心悸。</p>
直到3日后，才陆续回到各自的村子。</p>
府衙中，</p>
李郁和黄通判彻夜未眠。</p>
斟酌报捷战报的细节，该怎么写。</p>
首先，</p>
肯定要突出领导的作用，黄通判运筹帷幄，大摆空城计。</p>
激励城中兵丁奋勇杀敌，</p>
全城百姓踊跃上城，叛军胆寒不敢攻城。</p>
之后，胡千总率军出城，和叛军激战数场。</p>
最终，</p>
手刃施令伦，这个功劳够大了。</p>
而石湖巡检，胥口巡检，横塘汛兵，金鸡汛兵，守土有责，在黄通判的感染下，都有杀敌。</p>
首级功劳各分了二三十颗。</p>
李郁，也作为本府义民，被写进了战报中。</p>
就连元和知县张有道，也分润了一些功劳。</p>
………</p>
熬到清晨，鸡都叫了。</p>
黄通判才让人把战报送了出去，接下来，就是等待了。</p>
按照驿站的速度，</p>
这份加急战报，会在7天后送达紫禁城。</p>
也就是说，黄通判需要耐心等待半个月，就能升任知府了。</p>
“来，熬了一夜，喝点莲子羹。”</p>
黄夫人亲自端着托盘来了，托盘里是两碗精致的羹。</p>
李郁道谢后接过，一饮而尽。</p>
这倒是给黄夫人留下了好印象，觉得这个少年不虚伪。</p>
她是胥吏家族出身，</p>
更看重实际内容，利益互惠，对于繁文缛节倒是有些方案。</p>
“府尊大人，夫人，有一份厚礼你们千万莫要推辞。”</p>
“哎，不可如此孟浪，朝廷的旨意还没到呢。”</p>
“有如此军功，加上和大人从中斡旋，知府不在话下。”</p>
李郁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p>
上面写着10万两！</p>
黄通判愣住了，随即她的夫人也凑过来瞧了一下。</p>
“这是？”</p>
“叛军一路烧杀，粗暴敛财。被城守营击溃后，略有缴获。”</p>
……</p>
黄文运立即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p>
他是文人出身，虽然功名心炽热，却还有点矜持。</p>
“想到那些无辜百姓死难，本官有些~”</p>
黄夫人却比他想得开，笑盈盈的收了纸条：</p>
“李小哥不是外人。”</p>
“夫人说的是，等金银整理清洗干净了，这两天就可以送来。”</p>
李郁也收敛起了笑容，突然说道：</p>
“黄大人不忍百姓受难，在下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以府衙的名义邀请高僧，做场法事。”</p>
“好，好。难得你有这个心思。”</p>
“李小哥心善，人又精明，以后前途无量。”黄夫人笑道。</p>
出了府衙，</p>
李郁又寻了老胡，在茶楼一聚。</p>
“老胡，准备升官吧。”</p>
“这么快？”</p>
“黄大人给你报的是游击，够意思了。”</p>
“其他人呢？”</p>
“都往上提一提，职位高了才方便做事。”</p>
老胡点点头，问道：</p>
“城守营一仗下来，一千人仅剩200人。准备怎么善后？”</p>
“朝廷出抚恤金呗。”</p>
“我的意思是，会不会补齐兵额？”</p>
李郁一愣，马上就明白了老胡的意思。</p>
用李家堡的弟兄，进入城守营当差吃粮。</p>
如此一来，</p>
吃着朝廷的饷银，养着自己的兵。</p>
这些人就可以公开的扛枪训练，没人会生疑。</p>
“是个好主意，容我再想想。”</p>
因为即使要鸠占鹊巢，也需要走一些官面手续。</p>
……</p>
城守营目前暂时划归黄文运节制，</p>
那补充兵额，就需要他点头。</p>
官场，有它的一套游戏规则。</p>
除非你下一刻就掀桌子，否则还是要遵循规则。</p>
李郁对此深有感触，</p>
虽然他经常打破游戏规则，让对方不知所措。</p>
不过那都是经过审慎考虑的。</p>
随便掀桌子的人，是没有好下场的。</p>
突然，他想起了乌鸦，自从大嫂销声匿迹后。</p>
李郁就赠送路费，</p>
把存菊堂的弟兄们都送走了，送到了潮州府。</p>
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p>
既然他们当初选择跟着大嫂走，就不宜纳入自己的势力。</p>
让他们在当地继续从事老本行，给人打打杀杀。</p>
潮州府有结拜兄弟，福成罩着。</p>
他们可以安全无虞。</p>
最重要的是，不会成为李郁的软肋。</p>
走造反路线，李郁不希望自己有任何的软肋，兄弟也好，女人也好，心软也好。</p>
否则，敌人会对着软肋狠狠的刺下。</p>
……</p>
他不能主动提起城守营补充兵源的事，</p>
黄文运这人机警的很，某种程度来说，不亚于马忠义。</p>
只不过，</p>
是人就有弱点。</p>
黄文运是寒门子弟，靠读书和婚姻翻身，他对于世俗成功的渴望，就是他最大的弱点。</p>
只要李郁永远拿捏住他这点心思，不断给他希望。</p>
黄就不敢，也不会和自己翻脸。</p>
否则，一旦此人冷静下来通盘思索，就会发现自己有太多的秘密。</p>
没两天，竟然就有人来找麻烦了。</p>
横塘镇的一位士绅，严监生。</p>
严格来说，其实他早就全家搬到震泽县居住了。</p>
仅有祖坟，还有两间小铺子还在横塘镇上。</p>
这一次兵灾，</p>
他损失了几百匹布，还有两个本家伙计。</p>
此人对于钱财非常渴望，到衙门告状。</p>
说城守营黑了横塘镇死难父老的积蓄，要求归还。</p>
若是家中还有幸存者，就应该归还家人。</p>
这个，自然是从善如流。</p>
若是全家殉难，应当捐给镇子重建。</p>
这个，就不可能了。</p>
……</p>
贼精的严监生，一下子就撕开了最关键的黑幕。</p>
李郁闭门不出，反正我不是官。</p>
黄通判就头疼了，他可是在关键时期。</p>
若是在这段时间掉链子，搞出丑闻，被那帮御史知道了，来几道弹劾。</p>
他都不敢想，</p>
自己会不会发疯，拿把刀去和严监生决斗。</p>
同知老大人走了，</p>
两条船，一条载人，一条载宦囊。</p>
悄然无息。</p>
这老家伙病了半年，就连总督府都看不下去了，批准了他的回乡申请。</p>
起码，</p>
也要让人家一把老骨头葬在家乡的土地里吧。</p>
最近黄通判风头正盛，几乎成了苏州城的头把交椅。</p>
也正因为如此，</p>
许多人幸灾乐祸，希望他吃瘪。</p>
严监生拉拢了一帮横塘镇幸存者，天天到府衙去。</p>
若是普通百姓，黄通判早就命人一顿水火棍打出去了。</p>
然而，</p>
都是些有功名的士绅，不好动粗啊。</p>
就连栽赃，都有些不好下手，因为众怒难犯。</p>
李郁装作不知，</p>
忙着整肃内部，打仗后有两件事必做。</p>
一是抚恤伤亡，厚葬，养着家眷，孩子编入童子营。</p>
二是总结经验，补上漏洞。</p>
……</p>
这一仗，施令伦带着几十个披甲残兵。</p>
在躲过了枪炮齐射后，突入阵型。</p>
给火枪手造成了很大的损失。</p>
“淮生，你怎么看？”</p>
“技不如人，刀也不如人。咱们的人就没训练过刀剑厮杀，用的窄刃刀对砍的时候也吃亏。”</p>
李郁的手里，就是一把这样的刀。</p>
李家军装备了火枪，却没有刺刀。</p>
腰间都挎着一柄窄刃长刀。</p>
“你说，如何才能避免这种情况？”</p>
“披甲，长矛结阵。”</p>
李郁摇摇头，他觉得都不太适合。</p>
甲胄需要大量人力物力，他没这个打算。</p>
宁愿放弃防护，多生产火器。</p>
“小规模装备，不够的先用盾，富裕了再披甲。”</p>
冷热兵器混编，倒也是个办法。</p>
“军师，我觉得这窄刀就是个鸡肋，不如不配。”</p>
“你说说看。”</p>
“敌人能够突破火枪齐射，和我军厮杀，必定已经是残兵，没有军阵。”</p>
“嗯，你继续说。”</p>
“若是敌人披甲，手持刀盾或者长矛。咱们的人扔掉火枪，抽出长刀对战，非常弱势。就算是不披甲的绿营，也能碾压咱们。”</p>
……</p>
李郁沉默，脑补了一下作战的过程。</p>
“干脆火枪兵不配刀剑，敌人贴近就后撤，刀盾兵上前顶线。”</p>
“我也是这么想的，5队火枪手，配1队长枪甲兵，或者刀盾兵。”</p>
于是，</p>
正式立项，挑选人手，打造少数甲胄，盾牌，长刀。</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