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胜者得灵（七）
最新网址：“呼……呵……”</p>
“呵……”</p>
厉九川能听见自己的呼吸，清晰地带上颤音，无法控制，无法停止。</p>
化劲对身躯的掌控已经很强，不多时便已经止血，但缺失的肢体无法生长，这是身为人的致命弱点。</p>
怪物后颈裂开一道缝隙，吐出半截剑身，还伸出一条长长的舌头，缓慢而用力地舔舐背后的血液。</p>
厉九川拔起地面一根斜插着的长矛，面孔僵硬得像生铁，都说十指连心，可那痛楚远不及对面怪物带来的压迫。</p>
光是看着那样的东西，感觉好像就快死了。</p>
蓦地，它动了起来，快到超出人类的视阈。</p>
厉九川凭借直觉挺矛刺出，面前却掀起一阵狂风，长矛所向空空如也，而怪物后背生出一对翅翼，腾空躲过了攻击！</p>
嗤！</p>
耳边传来空气的撕裂声，厉九川眉梢微不可察地颤动一下，调转矛头对向上空，却听见啪地一声脆响。</p>
怪物双臂交错格挡，一层厚重结实的鳞片将长矛撞得粉碎。</p>
接着，它头颅突兀出现一对硕大弯角，轰然撞上厉九川！</p>
后者如同炮弹似的飞了出去，狠狠撞上墙壁，掀起铺天盖地的尘埃！</p>
此灵对战斗的领悟已经远超人类，就像婴儿会哭，鱼儿会游泳，小鸟会鸣叫乞食一样，战斗之于它，是完全不需要教授的本能！</p>
它是神，即使没有污秽，也依然能动用所有生灵之长的神！</p>
是天生战斗之神，是怪物们创造的怪物，是就算不完美，也能碾压所有的神！</p>
厉九川瘫坐在墙角，他大张着嘴，所有的痛苦似乎都压抑在心肺，以至于连呼吸也不能。</p>
其中一条胳膊横嵌在胸前，诡异地弯曲成数个不同的角度，也尽极所能，护住了孱弱的心脏。</p>
他脊背的骨头几乎要全部碎裂，但依旧顽强地支撑着躯体，而竭力保护下来的另一只胳膊，缓缓抓住了腿边插着的半截铜剑。</p>
看台上，一个瘦猴似的孩童捂住眼睛蹲下身子，没人知道这个凡人是如何混了进来，又是因为什么不曾受到其他传承者的污秽。</p>
他只是惊恐地缩着身子，难以想象生而为人的孱弱。</p>
炎琥抓着自己的头皮，指头狠狠地搓着红色的眉毛，如果人注定不是怪物们的对手，他应该怎样杀了这些东西，为世界换来一片清净？</p>
当下，一片刺耳的尖啸嗡鸣升空，怪物长出六对线条流畅的翅翼，速度几乎飙破天际。</p>
但接着又发出一声痛吼，噗通跌落下来。</p>
十尊神像目绽神光，空气中飘起缕缕黑烟。</p>
这怪物已经不满足于虐杀下面弱小的生灵，吞噬台上肥美的猎物们才是它生而有之的宿命！</p>
但可惜的是，污秽于肉躯而言乃剧毒，它在比自己更快的生灭之间被烧掉了翅翼，摔落在地。</p>
无法释放自己的灵源污染来抗衡其他污染，就是它被剪断的飞羽，令它永生永世也不可升天！</p>
愤怒地咆哮过后，它再次尝试冲破十神屏障，然而却一次又一次地摔落，乃至受伤。</p>
终于，它舔着肩颈处的创口，目光盯向墙角。</p>
重伤的孩童垂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p>
它舒展被灼伤的羽翼，转动羊角头颅，骨刃双臂上的裂纹逐渐合拢，周身鳞片无声律动，鹰隼般的利爪在地面留下深深的抓痕，一切都彰显出目前它最强的形态。</p>
哒……</p>
脚爪停在孩童身前，它骨质的面孔裂开一道遍布锯齿的缝隙，猩红纤薄的舌头在空中晃动，仿佛在探寻着什么。</p>
它弯下腰，但还是远远高过地面的猎物。</p>
没有犹豫，骨刃轻松穿过孩童胸膛，锋口变得圆钝，延伸出弯钩，将他整个拎起，悬挂在空中。</p>
血线顺着猎物的胸膛和脊背往下淌，淅淅沥沥。</p>
“嘶……”</p>
猩红带倒刺的舌头舔过苍白的脸颊，擦出一串密集的血珠。</p>
看台上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秦赫甚至能看见贵人微微前倾身体，脸上泛着异样的兴奋之色。</p>
他们是如此地酷爱死亡。</p>
一如我般。</p>
怪物张口咬住厉九川的脖颈，后者在其最无防备的时刻，微微弯过一个巧妙的角度。</p>
一截锋利、沾满血水的剑刃陡然刺破喉咙，正好被它一口吞进嘴里！</p>
嚓！</p>
它吃的有多快，动作有多贪婪，剑刃刺穿得就有多快，扎上的位置就有多精准！</p>
以至于厉九川微微睁开的眼睛，还能看见它颅顶铜绿色的剑尖。</p>
最绝的是，一点点……一点点少得不能再少，几乎可以忽略的水德灵源，像触碰到毛发的电流，沾上火绒的碳星，瞬间染遍了它整个脑袋，吞没了那颗小小的“心脏”！！！</p>
厉九川扯了扯嘴角，遍布血丝的眼珠里尽是癫狂和得逞的快意！</p>
试问，这世上，除了他还有哪一个人能做到？！</p>
一个彻底打破了水德敕封的凡人，一个拥有过传承者记忆，修行过如何汲取天地灵源的凡人，一个敢以死亡为陷阱，将剑刃吞进喉咙的凡人！</p>
这一切的一切，终究是自己要赢！是自己要胜！</p>
他将胜过这天地间的万物，要凌驾于每一个神袛之上，令所有道路上的阻碍，都化为灰烬！碾作尘埃！！！</p>
噗嗤！</p>
怪物的头颅突兀爆开，有人被惊得几乎跳起来，半晌回不过神。</p>
它身躯就像燃烧的木炭，飞速地变成一地黑絮，飘飘摇摇，突破十神像的范围，一直飞到天空最高远的尽头。</p>
厉九川再度摔在地上，伤上加伤让他眼前一黑，差点昏死过去。</p>
喉咙间的剑刃末端又从食道里刺穿，让他看起来几乎要被剖开，和死亡没什么两样。</p>
老梁腾地起身扶住屏风，眼珠瞪得像铜铃，“他……做到了，他真的做到了。”</p>
这老头回身抓住钟君山的肩膀，使劲摇晃，“他真的做到了！人杀了神！人杀了神！他太强了！他强过了所有人，所有人……天呐！”</p>
老梁又深深地抽了一口气，“钟君山你听着，今天必须要把他保下来，我要让他当我徒弟，不，当我儿子！老子今天要认亲儿子！比亲儿子还亲！让都灵给我滚蛋吧！！！”</p>try{ggauto();} catch(ex){}
“你……你是不是已经疯了，他的确很强，但是跟你骂都灵大人有什么关系……”钟君山哭笑不得，又正色道，“我觉得他可以做我的养子，当个知书达礼的文雅之士。”</p>
“你也给爷爷滚！”</p>
“行了，我这就去找秦赫，亲自去！”</p>
正当众人还在窃窃私语，讨论度殷是否还活着时，看台东侧的屏风突然被掀开，匆匆走出两人。</p>
但很快，其中一人就高呼起来，“秦赫姑娘，秦赫姑娘在哪儿？！还请姑娘出来，今天度殷我钟家出手揽下，请姑娘放他离开！”</p>
秦赫听得头皮发麻，看见贵人厌憎扭曲的眼神更是浑身冰冷。</p>
“……我平日里最见不得就是这些违背命令的人！要他去死，就乖乖去死不好吗？！不就能少受苦，痛快地去死了吗？！”</p>
她尖利的嗓音高喊起来，甚至盖过了钟君山，“给我请供奉！现在，马上，就给我带过来！”</p>
“哟！”</p>
浑厚粗逛的嗓音打断女高音，“这不是度家老太太吗？也来看斗场？到处都是血……可别污了您老人家的眼睛。”</p>
一个壮得像熊一样的汉子站起身，他身旁呼啦一下起来三四十号人！各个都宛如人熊，魁梧似山！</p>
“我西金泰家，向老太太您问好啦！”</p>
“泰袁！你找死！”</p>
屏风里的女人扭成青瓜脸，她也是传承者出身，不过自从成了都灵之母，就几乎没有怎么修炼过。</p>
可在驻颜方面还是毫无问题，坐过乘黄的她寿命更是长得离谱，从面相上看，最多只有二三十岁。</p>
而她最讨厌的事情之一，就是被人唤作老太太！</p>
眼看场面几乎凝固，屏风里气氛扭曲到几乎要扑出来，跟泰家杀个你死我活，自诩西金人的钟家不得不站出来。</p>
“咳咳，诸位听我一句劝。”钟君山缓缓开口。</p>
“度殷实乃我西金人才，凭借凡人之躯就能凝炼灵源，甚至杀死方才降临的造物，前途无量啊！如今我西金无帝，中土觊觎窥伺，正是需要这等天骄的时候，不如让他出来好好修养一番，送进曜金书府，争取成为一员栋梁之材！都灵主母圣仪天下皆知，慈悲仁善，想必定会为我西金考量，不会草率决断！”</p>
这一番话光明伟正，连夸带赞，顿时堵住了两边的嘴。</p>
半晌，屏风里才传来女人的冷笑，“你们口口声声西金西金，可却从来未替西金的名声着想，此子来路不正，出身肮脏，不配为我西金效力。”</p>
“那燕柔歌就能为西金效力了？他用什么效力，屁股吗？”泰袁用粗大的嗓门毫不示弱地回怼。</p>
嘭！屏风里有东西被砸得粉碎。</p>
钟君山暗叫苦也，这泰家人什么都好，就是莽撞！什么都敢说！</p>
看台边缘，一个兜帽人缓缓侧过身子，好似在看天空的飞雁。</p>
几拨人又是一番斥责争吵，好在有钟君山和稀泥的劝慰，半个时辰后才平复了少许。</p>
看在那几十头“人熊”，和两拨老西金人势力的份上，屏风里的女人终于让步道：“既然你们说他厉害，要带他走，那就让他站起来自己说走不走！站不起来，就说明他还是个废物！”</p>
众人瞄了一眼地上烂泥似的度殷，泰袁脸上出现明显的愠怒，“听说老太太最近又找了个小白脸，扒了他传承扔下去，不放神灵，就放两头秽兽，你看他站不站得起来？！”</p>
“你给我闭嘴！！”都灵主母有些歇斯底里。</p>
“打住！打住打住，不如我们就听主母大人的意见……看度殷这样子也快不行了，要是真的扛不住，咱们有心无力啊，不妨让他试试。”钟君山拉住泰袁，使劲眨眼睛。</p>
“人熊”虽然熊，但也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这已经是最后的让步，只能怒哼一声，闭上嘴。</p>
“试试？不够！”女人被惹恼的尖利声音又响起来，“站不起来就给我割了他脑袋！不光得站起来，还得跪下叩首谢我，要大声给我喊！”</p>
泰袁还要出声，被钟君山和老梁同时捂住，甚至动用传承将他摁倒在地。</p>
“是是是！主母圣仪，慈悲为怀！”钟君山高喊道：“度殷，你可听见了？”</p>
台下静悄悄的，毫无生息。</p>
钟君山几人心中一凉，这孩子怕是没顶住。</p>
都灵主母讥笑出声，顿时大为畅快。</p>
当啷。</p>
场地中发出一声脆响，厉九川用仅剩的完好的手，从喉咙伤口扯出半截铜剑，丢在地上。</p>
钟君山三人立即松了口气，人活着就好说。</p>
厉九川又躺了许久，吃力地聚集起星星点点的水德灵源，因为没有传承，又重伤濒死，他聚集的速度极慢，灵源极散，本来就抽不出空气中的十之一二，而能真正用来修复身躯的，更不足抽取的十之一二。</p>
但好歹是活下来了。</p>
他谨慎地小心地呼吸，生怕自己呛到扯动伤口，一旦疼昏过去，可能就永远也醒不过来了。</p>
正当上面传来女人的尖声，说什么等得不耐烦，来人给她砍断什么的脑袋时，一股极其浓郁且纯净到出乎预料的水德灵源拍在厉九川脸上！</p>
这团灵源丝毫不含半点污秽，它纯粹又干净，没有半点充满攻击、同化和排斥的成分，而且直接从厉九川鼻口灌到五腑六脏，瞬间痊愈了许多致命伤。</p>
只是为了让人不发现，这团灵源很小，刚好治愈他大半内伤，就消耗殆尽了。</p>
此刻，看台边缘的兜帽人抖了抖衣袍，似乎抖掉了一片五颜六色的烟尘。</p>
旁边看戏的伙计注意到他，又调笑问道：“这位看官，您现在还押吗？押度殷过三门，押一赔百。”</p>
兜帽人颔首，“押，押一赔十就行。不然，你们升灵坊卖了都赔不起。”</p>
说着，他将一颗鹅蛋大的璀璨遗玉丢进那伙计怀里。</p>
转瞬间，神袛见证赌契成立的雷霆之声回荡在秦赫耳中，叫她满脸茫然地傻了眼。</p>
一颗刃兵圆满遗玉！押一赔十赌度殷过三门？！</p>
疯了吗？！且不说这是绝无可能的事，把升灵坊卖了，不，把秦家卖了才能凑够这么多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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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p>
厉九川能听见自己的呼吸，清晰地带上颤音，无法控制，无法停止。</p>
化劲对身躯的掌控已经很强，不多时便已经止血，但缺失的肢体无法生长，这是身为人的致命弱点。</p>
怪物后颈裂开一道缝隙，吐出半截剑身，还伸出一条长长的舌头，缓慢而用力地舔舐背后的血液。</p>
厉九川拔起地面一根斜插着的长矛，面孔僵硬得像生铁，都说十指连心，可那痛楚远不及对面怪物带来的压迫。</p>
光是看着那样的东西，感觉好像就快死了。</p>
蓦地，它动了起来，快到超出人类的视阈。</p>
厉九川凭借直觉挺矛刺出，面前却掀起一阵狂风，长矛所向空空如也，而怪物后背生出一对翅翼，腾空躲过了攻击！</p>
嗤！</p>
耳边传来空气的撕裂声，厉九川眉梢微不可察地颤动一下，调转矛头对向上空，却听见啪地一声脆响。</p>
怪物双臂交错格挡，一层厚重结实的鳞片将长矛撞得粉碎。</p>
接着，它头颅突兀出现一对硕大弯角，轰然撞上厉九川！</p>
后者如同炮弹似的飞了出去，狠狠撞上墙壁，掀起铺天盖地的尘埃！</p>
此灵对战斗的领悟已经远超人类，就像婴儿会哭，鱼儿会游泳，小鸟会鸣叫乞食一样，战斗之于它，是完全不需要教授的本能！</p>
它是神，即使没有污秽，也依然能动用所有生灵之长的神！</p>
是天生战斗之神，是怪物们创造的怪物，是就算不完美，也能碾压所有的神！</p>
厉九川瘫坐在墙角，他大张着嘴，所有的痛苦似乎都压抑在心肺，以至于连呼吸也不能。</p>
其中一条胳膊横嵌在胸前，诡异地弯曲成数个不同的角度，也尽极所能，护住了孱弱的心脏。</p>
他脊背的骨头几乎要全部碎裂，但依旧顽强地支撑着躯体，而竭力保护下来的另一只胳膊，缓缓抓住了腿边插着的半截铜剑。</p>
看台上，一个瘦猴似的孩童捂住眼睛蹲下身子，没人知道这个凡人是如何混了进来，又是因为什么不曾受到其他传承者的污秽。</p>
他只是惊恐地缩着身子，难以想象生而为人的孱弱。</p>
炎琥抓着自己的头皮，指头狠狠地搓着红色的眉毛，如果人注定不是怪物们的对手，他应该怎样杀了这些东西，为世界换来一片清净？</p>
当下，一片刺耳的尖啸嗡鸣升空，怪物长出六对线条流畅的翅翼，速度几乎飙破天际。</p>
但接着又发出一声痛吼，噗通跌落下来。</p>
十尊神像目绽神光，空气中飘起缕缕黑烟。</p>
这怪物已经不满足于虐杀下面弱小的生灵，吞噬台上肥美的猎物们才是它生而有之的宿命！</p>
但可惜的是，污秽于肉躯而言乃剧毒，它在比自己更快的生灭之间被烧掉了翅翼，摔落在地。</p>
无法释放自己的灵源污染来抗衡其他污染，就是它被剪断的飞羽，令它永生永世也不可升天！</p>
愤怒地咆哮过后，它再次尝试冲破十神屏障，然而却一次又一次地摔落，乃至受伤。</p>
终于，它舔着肩颈处的创口，目光盯向墙角。</p>
重伤的孩童垂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p>
它舒展被灼伤的羽翼，转动羊角头颅，骨刃双臂上的裂纹逐渐合拢，周身鳞片无声律动，鹰隼般的利爪在地面留下深深的抓痕，一切都彰显出目前它最强的形态。</p>
哒……</p>
脚爪停在孩童身前，它骨质的面孔裂开一道遍布锯齿的缝隙，猩红纤薄的舌头在空中晃动，仿佛在探寻着什么。</p>
它弯下腰，但还是远远高过地面的猎物。</p>
没有犹豫，骨刃轻松穿过孩童胸膛，锋口变得圆钝，延伸出弯钩，将他整个拎起，悬挂在空中。</p>
血线顺着猎物的胸膛和脊背往下淌，淅淅沥沥。</p>
“嘶……”</p>
猩红带倒刺的舌头舔过苍白的脸颊，擦出一串密集的血珠。</p>
看台上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秦赫甚至能看见贵人微微前倾身体，脸上泛着异样的兴奋之色。</p>
他们是如此地酷爱死亡。</p>
一如我般。</p>
怪物张口咬住厉九川的脖颈，后者在其最无防备的时刻，微微弯过一个巧妙的角度。</p>
一截锋利、沾满血水的剑刃陡然刺破喉咙，正好被它一口吞进嘴里！</p>
嚓！</p>
它吃的有多快，动作有多贪婪，剑刃刺穿得就有多快，扎上的位置就有多精准！</p>
以至于厉九川微微睁开的眼睛，还能看见它颅顶铜绿色的剑尖。</p>
最绝的是，一点点……一点点少得不能再少，几乎可以忽略的水德灵源，像触碰到毛发的电流，沾上火绒的碳星，瞬间染遍了它整个脑袋，吞没了那颗小小的“心脏”！！！</p>
厉九川扯了扯嘴角，遍布血丝的眼珠里尽是癫狂和得逞的快意！</p>
试问，这世上，除了他还有哪一个人能做到？！</p>
一个彻底打破了水德敕封的凡人，一个拥有过传承者记忆，修行过如何汲取天地灵源的凡人，一个敢以死亡为陷阱，将剑刃吞进喉咙的凡人！</p>
这一切的一切，终究是自己要赢！是自己要胜！</p>
他将胜过这天地间的万物，要凌驾于每一个神袛之上，令所有道路上的阻碍，都化为灰烬！碾作尘埃！！！</p>
噗嗤！</p>
怪物的头颅突兀爆开，有人被惊得几乎跳起来，半晌回不过神。</p>
它身躯就像燃烧的木炭，飞速地变成一地黑絮，飘飘摇摇，突破十神像的范围，一直飞到天空最高远的尽头。</p>
厉九川再度摔在地上，伤上加伤让他眼前一黑，差点昏死过去。</p>
喉咙间的剑刃末端又从食道里刺穿，让他看起来几乎要被剖开，和死亡没什么两样。</p>
老梁腾地起身扶住屏风，眼珠瞪得像铜铃，“他……做到了，他真的做到了。”</p>
这老头回身抓住钟君山的肩膀，使劲摇晃，“他真的做到了！人杀了神！人杀了神！他太强了！他强过了所有人，所有人……天呐！”</p>
老梁又深深地抽了一口气，“钟君山你听着，今天必须要把他保下来，我要让他当我徒弟，不，当我儿子！老子今天要认亲儿子！比亲儿子还亲！让都灵给我滚蛋吧！！！”</p>try{ggauto();} catch(ex){}
“你……你是不是已经疯了，他的确很强，但是跟你骂都灵大人有什么关系……”钟君山哭笑不得，又正色道，“我觉得他可以做我的养子，当个知书达礼的文雅之士。”</p>
“你也给爷爷滚！”</p>
“行了，我这就去找秦赫，亲自去！”</p>
正当众人还在窃窃私语，讨论度殷是否还活着时，看台东侧的屏风突然被掀开，匆匆走出两人。</p>
但很快，其中一人就高呼起来，“秦赫姑娘，秦赫姑娘在哪儿？！还请姑娘出来，今天度殷我钟家出手揽下，请姑娘放他离开！”</p>
秦赫听得头皮发麻，看见贵人厌憎扭曲的眼神更是浑身冰冷。</p>
“……我平日里最见不得就是这些违背命令的人！要他去死，就乖乖去死不好吗？！不就能少受苦，痛快地去死了吗？！”</p>
她尖利的嗓音高喊起来，甚至盖过了钟君山，“给我请供奉！现在，马上，就给我带过来！”</p>
“哟！”</p>
浑厚粗逛的嗓音打断女高音，“这不是度家老太太吗？也来看斗场？到处都是血……可别污了您老人家的眼睛。”</p>
一个壮得像熊一样的汉子站起身，他身旁呼啦一下起来三四十号人！各个都宛如人熊，魁梧似山！</p>
“我西金泰家，向老太太您问好啦！”</p>
“泰袁！你找死！”</p>
屏风里的女人扭成青瓜脸，她也是传承者出身，不过自从成了都灵之母，就几乎没有怎么修炼过。</p>
可在驻颜方面还是毫无问题，坐过乘黄的她寿命更是长得离谱，从面相上看，最多只有二三十岁。</p>
而她最讨厌的事情之一，就是被人唤作老太太！</p>
眼看场面几乎凝固，屏风里气氛扭曲到几乎要扑出来，跟泰家杀个你死我活，自诩西金人的钟家不得不站出来。</p>
“咳咳，诸位听我一句劝。”钟君山缓缓开口。</p>
“度殷实乃我西金人才，凭借凡人之躯就能凝炼灵源，甚至杀死方才降临的造物，前途无量啊！如今我西金无帝，中土觊觎窥伺，正是需要这等天骄的时候，不如让他出来好好修养一番，送进曜金书府，争取成为一员栋梁之材！都灵主母圣仪天下皆知，慈悲仁善，想必定会为我西金考量，不会草率决断！”</p>
这一番话光明伟正，连夸带赞，顿时堵住了两边的嘴。</p>
半晌，屏风里才传来女人的冷笑，“你们口口声声西金西金，可却从来未替西金的名声着想，此子来路不正，出身肮脏，不配为我西金效力。”</p>
“那燕柔歌就能为西金效力了？他用什么效力，屁股吗？”泰袁用粗大的嗓门毫不示弱地回怼。</p>
嘭！屏风里有东西被砸得粉碎。</p>
钟君山暗叫苦也，这泰家人什么都好，就是莽撞！什么都敢说！</p>
看台边缘，一个兜帽人缓缓侧过身子，好似在看天空的飞雁。</p>
几拨人又是一番斥责争吵，好在有钟君山和稀泥的劝慰，半个时辰后才平复了少许。</p>
看在那几十头“人熊”，和两拨老西金人势力的份上，屏风里的女人终于让步道：“既然你们说他厉害，要带他走，那就让他站起来自己说走不走！站不起来，就说明他还是个废物！”</p>
众人瞄了一眼地上烂泥似的度殷，泰袁脸上出现明显的愠怒，“听说老太太最近又找了个小白脸，扒了他传承扔下去，不放神灵，就放两头秽兽，你看他站不站得起来？！”</p>
“你给我闭嘴！！”都灵主母有些歇斯底里。</p>
“打住！打住打住，不如我们就听主母大人的意见……看度殷这样子也快不行了，要是真的扛不住，咱们有心无力啊，不妨让他试试。”钟君山拉住泰袁，使劲眨眼睛。</p>
“人熊”虽然熊，但也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这已经是最后的让步，只能怒哼一声，闭上嘴。</p>
“试试？不够！”女人被惹恼的尖利声音又响起来，“站不起来就给我割了他脑袋！不光得站起来，还得跪下叩首谢我，要大声给我喊！”</p>
泰袁还要出声，被钟君山和老梁同时捂住，甚至动用传承将他摁倒在地。</p>
“是是是！主母圣仪，慈悲为怀！”钟君山高喊道：“度殷，你可听见了？”</p>
台下静悄悄的，毫无生息。</p>
钟君山几人心中一凉，这孩子怕是没顶住。</p>
都灵主母讥笑出声，顿时大为畅快。</p>
当啷。</p>
场地中发出一声脆响，厉九川用仅剩的完好的手，从喉咙伤口扯出半截铜剑，丢在地上。</p>
钟君山三人立即松了口气，人活着就好说。</p>
厉九川又躺了许久，吃力地聚集起星星点点的水德灵源，因为没有传承，又重伤濒死，他聚集的速度极慢，灵源极散，本来就抽不出空气中的十之一二，而能真正用来修复身躯的，更不足抽取的十之一二。</p>
但好歹是活下来了。</p>
他谨慎地小心地呼吸，生怕自己呛到扯动伤口，一旦疼昏过去，可能就永远也醒不过来了。</p>
正当上面传来女人的尖声，说什么等得不耐烦，来人给她砍断什么的脑袋时，一股极其浓郁且纯净到出乎预料的水德灵源拍在厉九川脸上！</p>
这团灵源丝毫不含半点污秽，它纯粹又干净，没有半点充满攻击、同化和排斥的成分，而且直接从厉九川鼻口灌到五腑六脏，瞬间痊愈了许多致命伤。</p>
只是为了让人不发现，这团灵源很小，刚好治愈他大半内伤，就消耗殆尽了。</p>
此刻，看台边缘的兜帽人抖了抖衣袍，似乎抖掉了一片五颜六色的烟尘。</p>
旁边看戏的伙计注意到他，又调笑问道：“这位看官，您现在还押吗？押度殷过三门，押一赔百。”</p>
兜帽人颔首，“押，押一赔十就行。不然，你们升灵坊卖了都赔不起。”</p>
说着，他将一颗鹅蛋大的璀璨遗玉丢进那伙计怀里。</p>
转瞬间，神袛见证赌契成立的雷霆之声回荡在秦赫耳中，叫她满脸茫然地傻了眼。</p>
一颗刃兵圆满遗玉！押一赔十赌度殷过三门？！</p>
疯了吗？！且不说这是绝无可能的事，把升灵坊卖了，不，把秦家卖了才能凑够这么多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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