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刺青
厉九川老老实实蹲过去，待在算命先生那侧。</p>
刚落脚，旁边大汉就迈着步子从他俩面前走过。</p>
“这汉子印堂发黑，面带死相，待会他进了前面酒铺，你看着就是。”</p>
廖先生若无其事地整理卦摊，低声轻语。</p>
厉九川嘴角一扯，当着这种人这么说，八成会被打吧？</p>
听见这人脚步声，看见他胸口起伏的节奏，厉九川就知道这是个练家子。</p>
而且并非初入门径，最少练了有六七年火候，拳脚都有打磨，只是他每次吐气到三分之二时，都有一个不起眼的间断，稍微有点暗伤。</p>
以他的实力来说，听见廖先生的低语不算难事。</p>
果然，那大汉停住脚步，但竟然并未发怒，反而抱拳问道：“这位先生从何而来？”</p>
“我从何处来，不影响你的命数。”</p>
廖先生眼皮耷拉着，被听见了不该说的话，他也不慌不忙。</p>
“什么命数？”</p>
“你会死在前面久家酒铺。”</p>
大汉面皮绷紧，瞳孔缩小，显然是被猜中了什么心事。</p>
他惊疑不定地看着这老头，虽然江湖一直上有传闻说些神异之事，但没想到今天让他碰上了？</p>
这汉子犹豫一下，试探问道：“……一定会死？”</p>
“一定。”</p>
“何解？”</p>
“玉钱一贯。”</p>
玉钱是大樂的通用货币，购买力大概是一枚足够一户普通人家吃三个月的米粮。</p>
一贯是一千枚。</p>
这老头怎么知道自己有玉钱……</p>
那汉子猛地拧起眉头，好一会才伸手解开身上的包裹，取出半贯玉钱放在算命地摊上。</p>
“只有这么多。”</p>
厉九川看着地上五百枚玉钱，这老家伙真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平常人家都还只用铜板银子，玉钱的事，还是听苏姨说的……</p>
但自己又没有钱，他为什么要故意跟自己说话呢？</p>
玉钱质地轻且坚固，通体晶莹，五百枚玉钱差不多也有三斤多重。</p>
老先生不慌不忙拨了拨钱串，将之塞进自己脚下的粗布包里。</p>
“那我就说一半。你现在回头，去找东林镇的汪四，一直暗中跟着他，不要叫他发现，会有人杀他，你只管替他挡下。待养好伤，再回来这久家酒铺，便能心想事成。还有，三个月后带着剩下的钱来这找我，给你说另一半。”</p>
大汉犹豫片刻，冲廖先生抱拳礼过，随后按照他说的方向离开了。</p>
这一套下来，纵使厉九川曾经见多识广，也在怀疑这两人是不是合伙演戏蒙自己了。</p>
他还没开口，老先生就接着道：“不用再问。他肯听我的话，已经没法证明我说的都对，若你还好奇，三个月后再来看。”</p>
廖先生起身开始收摊，准备离开。</p>
厉九川还是追问一句：“先生能测人福祸，指点凶吉，是因为有仙术在身吗？”</p>
老先生动作一顿，声音低哑如同喃喃自语般道：“这世道……哪有什么仙术，全在乎人罢了。”</p>
说完，他便搂着布包离开，不理会少年。</p>
直到老头的背影消失，厉九川才默默拿起自己的布包，转身走向学堂方向。</p>
没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p>
……</p>
学堂在一间大草屋里。</p>try{ggauto();} catch(ex){}
教书夫子姓赵，据说是个秀才。</p>
他为人古板，不会变通，但写得一手好字。</p>
来上课的娃娃从四五岁到十二三岁都有，夫子也不管他们听不听得懂，从天文地理到朝廷江湖，想起什么讲什么，不时指着草墙上早已写好的字讲解一番。</p>
厉九川还是循原主记忆第一次来听。</p>
但根据以往夫子讲的东西，大概能了解到这个世界大致模样。</p>
整个世界有三座断续的环形大山，分别称为日环、月环、星辰山脉。</p>
日环之内皆是富饶平原，地广物博，人杰地灵，大樂的主要掌控力都在这里，同时日环也是最高耸的山脉，只有三座大峡谷可以进出，均是易守难攻的要塞。</p>
月环之内朝廷还勉强有些管束力，少部分百姓居住在此，这些人大多是被朝廷流放之辈，从官宦世家到匪徒歹人皆有之。</p>
而星辰山脉都是些穷山恶水，全是断断续续的小山岭，只有大恶之辈才会被发配至此，而这里的土著们被称为色目人。</p>
受他们崇拜一些奇怪神灵的影响，被发配来的大樂百姓中也流传着两大教派，一曰王母教，一曰山神教。</p>
王母教信仰的不只是王母，还有一些奇怪的神灵，分出林林总总十几个小教派，不过信仰王母的人最多。</p>
山神教也是如此。</p>
不多时，赵夫子进了学堂。</p>
只是他今日看起来面色泛青，眼神惊惧不定，好似昨夜做了什么噩梦。</p>
草堂里十来个大大小小的孩童都恭恭敬敬站起来喊了句先生。</p>
赵夫子却并未向往日一样对他们点点头，他坐在自己磨得油光水亮的案几前发了好一会呆，才说了句都把书本拿出来。</p>
然而整个学堂除了待了有近十年的厉九川，没人掏的出正儿八经的书本，都是些草纸，或者竹片。</p>
厉九川那一本千字文还是爻嬷嬷从大城里给他带回来的。</p>
赵夫子接下来的讲课明显心不在焉，眼神总落在空处，嘴里讲的东西时而让人听不懂。</p>
厉九川隐约觉得有什么事发生了，他的直觉曾被师父夸赞是旧时代人类的顶峰。</p>
不过一直等到下课都没有出现意外。</p>
他照旧背起包裹奔向苏姨的客栈，冷风呼呼吹，冻得他鼻尖耳朵泛红，石青色的道路上几乎没什么人影。</p>
然而就在廖先生总坐的巷角拐口，突然走出两道身影。</p>
厉九川一脚勾到人家鞋上，趔趄着就要以头抢地，被那人一把捞起来，轻松地就像捞鸡崽。</p>
“小兄弟，没事吧？”</p>
说话的人带着一口外地腔调，单薄的褐色武衫外披着厚重的裘皮，古铜色皮肤下是隆起的结实肌肉，五官方正。</p>
“没事……”</p>
厉九川被放下来后，状似不好意思地理了理衣袍，只觉得这人捞自己的动作分外熟稔。</p>
他忍不住又仔细看了一眼两人，虽然他们都相貌平平，但一双眼睛都妖异地灵动，盯人一眼就好像扒光了人家衣服，从皮囊看到血肉骨髓里。</p>
这两人简直就像鬼魅，刚刚自己过拐角时根本没有感觉到有人……</p>
厉九川的眼神不经意地扫过后面那人的脖颈。</p>
他刚刚好像看见一小片刺青，但很快就消失了。</p>
是自己眼花了吗？</p>
三不准之……不准接触身上有刺青之人。</p></div>
刚落脚，旁边大汉就迈着步子从他俩面前走过。</p>
“这汉子印堂发黑，面带死相，待会他进了前面酒铺，你看着就是。”</p>
廖先生若无其事地整理卦摊，低声轻语。</p>
厉九川嘴角一扯，当着这种人这么说，八成会被打吧？</p>
听见这人脚步声，看见他胸口起伏的节奏，厉九川就知道这是个练家子。</p>
而且并非初入门径，最少练了有六七年火候，拳脚都有打磨，只是他每次吐气到三分之二时，都有一个不起眼的间断，稍微有点暗伤。</p>
以他的实力来说，听见廖先生的低语不算难事。</p>
果然，那大汉停住脚步，但竟然并未发怒，反而抱拳问道：“这位先生从何而来？”</p>
“我从何处来，不影响你的命数。”</p>
廖先生眼皮耷拉着，被听见了不该说的话，他也不慌不忙。</p>
“什么命数？”</p>
“你会死在前面久家酒铺。”</p>
大汉面皮绷紧，瞳孔缩小，显然是被猜中了什么心事。</p>
他惊疑不定地看着这老头，虽然江湖一直上有传闻说些神异之事，但没想到今天让他碰上了？</p>
这汉子犹豫一下，试探问道：“……一定会死？”</p>
“一定。”</p>
“何解？”</p>
“玉钱一贯。”</p>
玉钱是大樂的通用货币，购买力大概是一枚足够一户普通人家吃三个月的米粮。</p>
一贯是一千枚。</p>
这老头怎么知道自己有玉钱……</p>
那汉子猛地拧起眉头，好一会才伸手解开身上的包裹，取出半贯玉钱放在算命地摊上。</p>
“只有这么多。”</p>
厉九川看着地上五百枚玉钱，这老家伙真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平常人家都还只用铜板银子，玉钱的事，还是听苏姨说的……</p>
但自己又没有钱，他为什么要故意跟自己说话呢？</p>
玉钱质地轻且坚固，通体晶莹，五百枚玉钱差不多也有三斤多重。</p>
老先生不慌不忙拨了拨钱串，将之塞进自己脚下的粗布包里。</p>
“那我就说一半。你现在回头，去找东林镇的汪四，一直暗中跟着他，不要叫他发现，会有人杀他，你只管替他挡下。待养好伤，再回来这久家酒铺，便能心想事成。还有，三个月后带着剩下的钱来这找我，给你说另一半。”</p>
大汉犹豫片刻，冲廖先生抱拳礼过，随后按照他说的方向离开了。</p>
这一套下来，纵使厉九川曾经见多识广，也在怀疑这两人是不是合伙演戏蒙自己了。</p>
他还没开口，老先生就接着道：“不用再问。他肯听我的话，已经没法证明我说的都对，若你还好奇，三个月后再来看。”</p>
廖先生起身开始收摊，准备离开。</p>
厉九川还是追问一句：“先生能测人福祸，指点凶吉，是因为有仙术在身吗？”</p>
老先生动作一顿，声音低哑如同喃喃自语般道：“这世道……哪有什么仙术，全在乎人罢了。”</p>
说完，他便搂着布包离开，不理会少年。</p>
直到老头的背影消失，厉九川才默默拿起自己的布包，转身走向学堂方向。</p>
没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p>
……</p>
学堂在一间大草屋里。</p>try{ggauto();} catch(ex){}
教书夫子姓赵，据说是个秀才。</p>
他为人古板，不会变通，但写得一手好字。</p>
来上课的娃娃从四五岁到十二三岁都有，夫子也不管他们听不听得懂，从天文地理到朝廷江湖，想起什么讲什么，不时指着草墙上早已写好的字讲解一番。</p>
厉九川还是循原主记忆第一次来听。</p>
但根据以往夫子讲的东西，大概能了解到这个世界大致模样。</p>
整个世界有三座断续的环形大山，分别称为日环、月环、星辰山脉。</p>
日环之内皆是富饶平原，地广物博，人杰地灵，大樂的主要掌控力都在这里，同时日环也是最高耸的山脉，只有三座大峡谷可以进出，均是易守难攻的要塞。</p>
月环之内朝廷还勉强有些管束力，少部分百姓居住在此，这些人大多是被朝廷流放之辈，从官宦世家到匪徒歹人皆有之。</p>
而星辰山脉都是些穷山恶水，全是断断续续的小山岭，只有大恶之辈才会被发配至此，而这里的土著们被称为色目人。</p>
受他们崇拜一些奇怪神灵的影响，被发配来的大樂百姓中也流传着两大教派，一曰王母教，一曰山神教。</p>
王母教信仰的不只是王母，还有一些奇怪的神灵，分出林林总总十几个小教派，不过信仰王母的人最多。</p>
山神教也是如此。</p>
不多时，赵夫子进了学堂。</p>
只是他今日看起来面色泛青，眼神惊惧不定，好似昨夜做了什么噩梦。</p>
草堂里十来个大大小小的孩童都恭恭敬敬站起来喊了句先生。</p>
赵夫子却并未向往日一样对他们点点头，他坐在自己磨得油光水亮的案几前发了好一会呆，才说了句都把书本拿出来。</p>
然而整个学堂除了待了有近十年的厉九川，没人掏的出正儿八经的书本，都是些草纸，或者竹片。</p>
厉九川那一本千字文还是爻嬷嬷从大城里给他带回来的。</p>
赵夫子接下来的讲课明显心不在焉，眼神总落在空处，嘴里讲的东西时而让人听不懂。</p>
厉九川隐约觉得有什么事发生了，他的直觉曾被师父夸赞是旧时代人类的顶峰。</p>
不过一直等到下课都没有出现意外。</p>
他照旧背起包裹奔向苏姨的客栈，冷风呼呼吹，冻得他鼻尖耳朵泛红，石青色的道路上几乎没什么人影。</p>
然而就在廖先生总坐的巷角拐口，突然走出两道身影。</p>
厉九川一脚勾到人家鞋上，趔趄着就要以头抢地，被那人一把捞起来，轻松地就像捞鸡崽。</p>
“小兄弟，没事吧？”</p>
说话的人带着一口外地腔调，单薄的褐色武衫外披着厚重的裘皮，古铜色皮肤下是隆起的结实肌肉，五官方正。</p>
“没事……”</p>
厉九川被放下来后，状似不好意思地理了理衣袍，只觉得这人捞自己的动作分外熟稔。</p>
他忍不住又仔细看了一眼两人，虽然他们都相貌平平，但一双眼睛都妖异地灵动，盯人一眼就好像扒光了人家衣服，从皮囊看到血肉骨髓里。</p>
这两人简直就像鬼魅，刚刚自己过拐角时根本没有感觉到有人……</p>
厉九川的眼神不经意地扫过后面那人的脖颈。</p>
他刚刚好像看见一小片刺青，但很快就消失了。</p>
是自己眼花了吗？</p>
三不准之……不准接触身上有刺青之人。</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