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神算张铁桥(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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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房间的门窗是被封死的,只有壁上有一个小圆洞算是气窗,外头的风是进不来的。

    但这股阴寒是从四面八方压迫过来的。

    他在黑暗中慌乱的到处张望,但唯一看见的只有黑暗。

    阴寒似是在逗弄他,一下由后方擦身而过,一下又在旁边推他一把。

    他被压迫得透不过气来,只想离开这间柴房。

    他冲到门口,用尽力气拍门喊叫。

    但当然,没人会听见的。

    况且,也没人想听见。

    他紧贴门上,幼小的两手不断用力拍打,感觉到后方的三面墙挤了过来,把桌子、椅子全都挤倒在地,似乎想要警示他什么。

    一股寒流冷不防扑面而来,直接灌入他的嘴巴。

    他只觉食道忽然结冰了,寒气剎那穿透每一个细胞,把他击倒在地。

    他昏迷了一夜。

    第二天,空气回暖了,他爬起来的第一件事,还是拍门大叫。

    “阿吉在吵了。”送饭的下人不敢挨近,以免听见他说出什么话。

    这件事很快传遍了张府。

    “阿吉三年来从没吵过,为什么会叫闹呢?”

    “想必是耐不住了,也大概是疯了。”

    待送饭菜的下人听见他安静了,正想送过去时,张瑰吉又吵了起来。

    因为他听见人声。

    他想告诉别人“这件事”。

    结果没人敢接近他,他也就饿了好多天。

    人总有饿坏的时候。

    即使不饿坏,他的喉咙也会干涸得冒出铜铁味。

    他终于不再叫了。

    这下子,下人们才放心的送饭过去。

    他们也不敢呼叫他的名字,只把餐盘塞进门下的小缝了事。

    饿得昏沉沉的张瑰吉,才填饱肚子,又再叫嚷起来。

    拍门的声音响遍了后院,把这荒芜的角落添了不少生气。

    枯黄的草轻扭着腰身,聆听他的说话。

    杂七八乱的矮树间,也彷佛有了动静。

    张瑰吉也不知自己叫了几天,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恐惧愈发加重了。

    他时而会急得哭出来。

    当他哭的时候,他会想起一个人:“娘……”

    说起来,好久没见着娘了。

    金乌西沉,阴寒又至。

    每个晚上,他都会感受到那股阴寒的压力。

    他知道这个未来,和他以往所体会的全然不同。

    阴寒之气照样在房中四窜,照样骚扰他,照样一股脑贯入他的口中。

    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很久很久的一件事。

    白刀子在脖子上擦过。

    在刀刃上冒白烟的血……

    “娘……”他哭了。

    他不想再死,他累了。

    “娘……”他低声啜泣,无助的靠着门板。

    毫无预警的,门突然开了。

    三年来,这扇门第一次开启,发出了满足的尖叫声。

    张瑰吉冷不防这一着,往后倒去。

    哦,清风……

    外头的空气真好。

    他好久没享受到清爽的空气了。

    “吉儿……”有人跪下身来,小声的呼唤他。

    “娘!”原来是母亲开的门。

    “不要叫,娘要放你走……”她由怀中取出一个小包递给他,“这里有干粮和一些钱……你快逃。”

    一名十岁的小男孩,能怎么走?

    “娘,我要告诉你……”

    “吉儿!”他母亲露出怒容,“不要说话!”

    “……”

    “你出口必有祸事,大家就是避忌着这回事!”

    “可是娘……”

    “你逃出去,要是活了下来,千万不要再说不吉利的话。”

    “娘,我不能不说……”

    他母亲二话不说,一手掩住他的嘴巴,一手把他抱起,直奔到后门去。

    “去了就不要回来,你叔叔会害死你的……”她喃喃道。

    张瑰吉含着眼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母亲早便开启了后门,把他放下地,指着一个方向:“那里直走便是县城东门,你明日听见鸡啼便出城,到时城门会开的。”

    “娘,后天……”

    他一句话尚未讲完,母亲便跑回门后,急急的关上门了。

    留下他一个人,在这深夜的巷道上。

    他呆呆的看着门。

    看了不知多久,黑沉沉的天空逐渐变成灰黑,城墙后也看见鱼肚白了。

    眼见着星光一一消逝,张瑰吉被晨风吹得哆嗦起来,原来露水早已浸湿了他的衣服。

    他知道他再也看不到母亲了。

    他依恋的再望了一眼那扇后门,才往城门慢慢走去。

    张瑰吉离开后第二天的清晨,事情终于发生了。

    守门的兵卒见天色已亮,便去打开城门。

    城门一开,他便听见一种令人不安的声音。

    隆隆隆隆……

    他竖起耳朵,却听不出什么名堂来。

    隆隆隆隆……

    “是啥呀?”另一名兵卒不安地问道。

    “问上面的看看。”说着,他抬头向城门上方的同伴嚷道:“喂──听见什么吗?”

    “我也正瞧着。”上面的兵卒把手搁在眉角,尽力远眺:“看不出有什么。”

    太阳仍自懒懒的不肯升起,遥遥望去,漆黑的大地上有一大片漆黑在蔓延。

    “有东西……快通报知县去!”

    门下的兵卒翻身上马,往县衙门疾驰。

    令人不安的漆黑,在晨曦下泛着微弱的银光。

    原本就很宁静的早晨,此时更是静谧得有如死域。

    因为死亡真的正在来临。

    披着银质的漆黑汹涌而来,发出巨大的咆哮声。

    隆隆隆隆……

    城中的狗儿也开始不安的哀叫,在原地无助的打转,或放弃的瑟缩在地面。

    说时迟,那时快。

    太阳赶在他们死亡的前一刻露脸,让他们看得一清二楚。

    大水。

    是河堤溃决了吗?

    城门赶不及关上,被乍来的洪水一冲,竟被冲脱了门铰,压倒了关门的士卒。

    千军万马似的洪水滚入城中,洗刷这个仍处于晨间微醺的县城。

    一时间,几乎没有慌张的惊叫,没有死亡的准备,一城人全没入了水中。

    他们死亡之前,都有一种共同的感觉。

    那便是阴寒。

    阴寒由四面八方袭来,贯入口中、鼻中、耳中……剎那,全身彷佛冻成了冰柱。

    阴寒迫人来,夺人魂魄去。

    张家的人并没后悔没听那孩子的话。

    因为孩子来不及说,他们来不及听。

    对于死亡,谁又来得及了?

    【老丐】

    “张瑰吉,初入学时,取字祥玉。”老汉念了念纸上的字,看了一眼那小孩:“你是张瑰吉?”

    “是……”小孩无力的应了一声。

    原来在他娘递给他的小包包中,还放了张纸,写了他的生辰姓名等事。

    他那天走出县城,便自觉的往南方走去,因为他知道北方危险。

    他走饿了,便取出干粮来吃。

    见天黑了,便躲进破庙,姑且栖身一夜。

    不想破庙中早有人了,是一名全身发出恶臭的老叫化。

    老叫化似是行动不良,靠着神案坐在地上,一双饥饿的眼睛直盯张瑰吉。

    瑰吉给他一片饼。

    没两下子,饼便不见了踪影。

    “小子,再给老汉一个。”老汉笑着露出黄色的牙齿,红红的牙龈十分红肿。

    张瑰吉迟疑的走过去,一手伸入小包中取干粮。

    不想老叫化虽老,行动却是很快。

    极快。

    张瑰吉还没搞清楚,就给一棍打倒在地,满脑子雪花纷飞。

    棍子好像是从老叫化身后出现的……

    老叫化把他的小包抢过去,翻找了一阵,取出那张纸。

    原来老叫化识字,想来必曾入过学了。

    “名瑰吉,字祥玉……此儿不祥,慎勿令其开口……?”老叫化念了念,疑惑的看着他,“你是什么东西?”

    张瑰吉仍自昏昏沉沉的,两只小手抱着后脑跪在地上,耳朵里似乎还有怪怪的尖声在回荡。

    “不能开口?把你弄哑不就得了?”

    “……会死的。”

    “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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