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四十五章 真性情
至于非要这么干的理由，除了因为宁卫民对于茅台和五粮液价格的长期走势胸有成竹之外，也是因为他已经充分觉察到1987年是一个矛盾体，并且通过每天报纸和《新闻联播》上获得的信息，几乎理清了这个特殊时期种种经济现象的逻辑关系。</p>
要知道，由于改革开放的需要，也为了迅速见到效果。</p>
在此之前，从1980年起，上面实行的都是“放权、让利、给好处”的改革模式。</p>
但这种优惠政策不可能长期持续，如今上面已经没有足够的财力了，便开始推行地方财政包干制度。</p>
这就是一个风向转变的明显信号。</p>
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p>
在新政策正式实行之前，底下的层层单位自然也会想着利用老政策为自己对争取一些利益。</p>
他们的办法很简单，那就是多花钱，快花钱！</p>
而这就导致了一个特别的现象。</p>
上面的大方针虽然是紧缩，但下面各级单位的行动却是争先恐后“赶上末班车”。</p>
所以对于有关系的一些特殊群体来说，1987年的确是个绝妙的发财机会。</p>
尤其是在京城这块土地上。</p>
要知道，计划经济时代各部委都在这里，而且连不少芝麻大的官儿手里也多少有点权力。</p>
所以对于京城倒爷来说，地利条件上可谓得天独厚，这就是京城倒爷的最大特点。</p>
偏偏倒儿爷的最大机会又正在于流通领域。</p>
尤其乡镇企业兴起之初，信息不畅，原材料紧缺，地方差价高的时候。</p>
这么一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京城这个地方注定要比其他地方产生更多的倒儿爷。</p>
而且也有足够的条件孕育出“大倒儿”和“巨倒儿”来的。</p>
别的不说，就说皮尔卡顿今年所有资源都集中在酒店上，在京城没有新增一家专营店，然而营业额却比去年增高了两成半，就足以证明这个现象。</p>
坛宫饭庄和马克西姆也一样，完全没有任何推广活动，也没有打GG的情况下，居然分别实现大幅增长。</p>
现在坛宫饭庄的宴会部几乎天天都有任务，卖散客的酒楼天天排大队，属于超负荷运营了。</p>
马克西姆晚上更是爆满，夜夜歌舞升平，已经到了每天临时插桌都安排不下客人的地步了。</p>
这显然就是历史的特殊性所造成的，属于年代红利啊。</p>
绝不可能是张士慧这样萧规曹随，只会守成的主儿，本身真有这么大的能耐。</p>
实际上，无论是宋华桂、邹国栋，还是宁卫民，在得到这些数据为之欣喜的同时，他们也不免都会去思考一个问题，这些钱到底是谁消费的？</p>
想明白了这一点，也就掌握了这个时期业绩增长的秘密了。</p>
还有，宁卫民这次回来结婚，他也给江惠打个电话，曾经礼貌性的邀请她们两口子来参加自己的婚礼。</p>
然而他却从江惠的口中得知，年京正在和江浩合伙，在忙一个很大的项目。</p>
连江惠自己，现在也整天忙的四脚朝天，在帮助他们在跑前跑后，联络应酬。</p>
现在连信用社那边江惠都只能用假条拖着，连班都没法去上了。</p>
所以江惠只能对宁卫民表示歉意。</p>
口称自己尽管很想去，但目前这种关键时期，她们夫妻俩是没法参加他的婚礼了，还请他不要介意。</p>
等他们忙完了，再找机会聚聚，肯定送他一份大礼。</p>
这么一来，其实根本不用知道他们具体在忙什么，宁卫民就清楚他们几个，小日子一定是过得不错。</p>
而且眼下还贼上大钱了，否则绝不至于如此。</p>
那么想想看吧，连他们这样的小鱼小虾，都忙和成这样的了，还这么大的口气。</p>
那些真正的大鱼又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p>
要不说国内最早的一拨富人都在京城呢。</p>
和他们相比，什么东南部沿海，特区，沪海，这些地方那些“先富起来”的群体，简直弱爆了，根本不上档次，原因就在这里。</p>
但要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也得承认，由于这些人钻空子大把大把赚钱，那么不可避免的，会对社会产生严重副作用――那就是让物价上涨速度开始加快！</p>
毫无疑问，在没有大量商品供给的情况下，一旦有大量的货币去追逐少量的商品，马上造成通货膨胀。</p>
尽管我们很聪明，没学东欧那些国家一根筋，走大开大合的极端化路线，一直实行“价格双轨制”，试图以渐进的方式完全安全的过渡。</p>
但在1987年，全国各地还是出现的严重的通货膨胀，许多物品的价格涨幅已经超过两成。</p>
据官方数据记载，这一年的通货膨胀率达到了7.3%，这是一个相对较高的水平。</p>
尤其不久前还发行了第四套人民币，让人民币最大的币值一下增长了十倍。</p>
不用说，这必然对当时的经济发展和社会生活产生显著影响。</p>
别的不说，只要看看干豆腐的两种价格，一个是凭票的，每斤两毛多钱，一个是议价，每斤八毛多钱，就知道这种情况有多严重了。</p>
当物价上涨后，老百姓的怨言也自然多了起来。</p>
好多人都说，宁可不涨工资了，也不愿意让物价上涨。</p>
所以这种情况下，即便是茅台的官价儿已经涨到了从糖业烟酒公司进货二十八元，零售三十五元，也显得廉价了。</p>
虽然茅台厂是连年增产，可架不住名气在外，认这个酒的人越来越多啊。</p>
如今没有特殊渠道的人根本搞不到这玩意，越发在求人办事的领域中凸显出“硬通货”的特点来。</p>
这甚至导致茅台假货泛滥，如今连一个茅台空瓶都有人肯用五块钱回收，可知其中的利益有多大。</p>
更何况宁卫民虽然不知道茅台和五粮液的价格什么时候放开的。</p>
但他却是知道1988年会有一次由于价格闯关所引起的全国性恐慌抢购风潮。</p>
甚至因为这件事，都有人创作出了相声《着急》，在几年后还上了春晚。</p>
那么做出这样要提前囤货决定，对他而言，自然是万无一失的明智之举。</p>
囤货的方向，他选择茅台和五粮液也是权衡之后的最优选择。</p>
因为鉴于茅台和五粮液越搁越香，未来兼具奢侈品属性和增值属性的特殊用途。</p>
即便不作为短期投机生意，作为长期投资的买卖来看，这笔买卖也包赚不赔。</p>
当然，同样是对这件事的看法，张士慧肯定没有宁卫民这么全面，这么透彻。</p>
按理说，谁要是这么突然间给他这么个主意，让他一股脑的拿账目上高达八九十万的资金，都投在存酒这件事上，他真未必有这么大的魄力，弄不好还以为出这主意的人是打算坑他。</p>try{ggauto();} catch(ex){}
但问题是，宁卫民可不是其他人啊。</p>
说句不好听的，自从宁卫民为了把京城坛宫总店的位置留给他，而把杜阳给安排到承德避暑山庄去立山头的那天起。</p>
张士慧就对宁卫民死心塌地，要永远唯宁卫民马首是瞻了。</p>
何况除了他们这层可以彼此互信的关系，宁卫民本身的地位和影响力一直都在同步增长。</p>
别的不说，就冲宁卫民打工能打成股东，让法国老板心甘情愿白送他公司的股份。</p>
就冲宁卫民一个人跨海征东，能在日本赤手空拳打拼下好大的一份基业，还能把日本的“第一美女”娶回家，把邓丽君给拐带到京城来。</p>
他就是张士慧心目中创造奇迹的英雄。</p>
张士慧对他就完全心服口服，五体投地了，压根不相信他有什么事是做不成，办不到的。</p>
说是他已经把宁卫民当成了个人偶像都不为过。</p>
真要是宁卫民哪天给他拿出一个烧过的煤球，告诉他这是吃了就能延年益寿灵丹妙药。</p>
张士慧都能相信，美滋滋的给吞了。</p>
迷信嘛，这就是他对宁卫民的强大信心，就到了这种地步了。</p>
更别说张士慧现在身为坛宫饭庄的一把手。</p>
别的不清楚，他可清楚茅台在饭庄的销量如何啊。</p>
别看坛宫茅台的售价高达九十八块一瓶，在京城卖的比哪儿都贵，和长城饭店的价格也不相上下。</p>
可来这儿吃饭的宾客就没有人在乎的。</p>
相反，最近这段时间，特别是国内的顾客，还有点非茅台不喝的意思了。</p>
这当然也成了他的底气，信心的来源，甚至反而还因为坛宫的暴利有点吃醋了。</p>
毕竟他一向都是以四十元的价格把茅台酒出给坛宫的，如果卖给个人反而能卖个六七十块。</p>
现在宁卫民不让他对个人放货了，只让他保证芸园、坛宫饭庄和马克西姆供应。</p>
难免让他心里有点患得患失的别扭。</p>
不过他也有点小聪明，这个时候他没公然抱怨，而是给宁卫民提了个既能维护自身利益，又能体现忠心的建议。</p>
他说了，原本茅台和五粮液这两种酒就不大好弄，糖业烟酒公司那边每个月顶多也就供应给他们五六十箱的货。</p>
所以要是皮尔卡顿大酒店开业，今后要想弄到足够的茅台满足所有地方的需要，恐怕还得另外找个供应渠道才行。</p>
凭慧民烟酒店现在的渠道真吃不消。</p>
如果要是指望友谊商店那边，用折算外汇券的方法套购呢？</p>
成是成，可成本又肯定得上去了。</p>
那么照他的意思，是不是无论他们供货和还是这些店里的售价都应该涨涨价了？</p>
反正现在他们为了囤货，也不对个人销售了。</p>
尤其现在外面假货还特别多，让买到真货茅台变得更难了。</p>
实际上，好多国营商店，包括过去他经常去薅羊毛买茅台的莫斯科餐厅，现在要买茅台都得碰运气了，未必就一定能花钱买到。</p>
那么对于那些还能够在坛宫的顾客来说，有真正的茅台喝就已经很不错了，还挑剔个什么劲儿呢？</p>
不用说，张士慧此时心里琢磨什么，惦记着什么，存着什么样的私心，宁卫民登时秒懂。</p>
不过他想了想，也觉得张士慧说的有些道理。</p>
既然原本就是稀缺的东西，随行就市涨价，卖贵点不是很正常吗？</p>
他们又不是什么国营单位，必须得死守计划经济那一套干嘛。</p>
当然是怎么合理怎么办了。</p>
就这样，宁卫民便点头应了，允许张士慧把给坛宫饭庄茅台的价格调到五十五一瓶，而坛宫饭庄对外的售价则调高至一百一十八。</p>
五粮液也可以按这样的比例调整，其他酒水暂时不动。</p>
这样谁也不吃亏，先这么干着试试看再说。</p>
如此一来，张士慧登时喜笑颜开，在执行任务方面再没有半点的顾虑和不情愿了。</p>
这还不算，这小子甚至还投桃报李，马上对宁卫民许诺以好处。</p>
因为知道芸园是宁卫民自己投的钱，他马上拍胸脯说要对芸园区别对待，给芸园的茅台肯定是三十五一瓶的最低价。</p>
结果他这一下弄得宁卫民还真是有点哭笑不得。</p>
他有点没好气的瞥了张士慧一眼，语气也带着恨他的不开眼。</p>
“你这家伙，把我当什么人了？我答应你，合着就是为了图占这点便宜呢？我怎么那么爱占这点小便宜呢。去去去，该怎么着怎么着，一视同仁。懂不懂？”</p>
可这还不说还好，一说这张士慧又开始自作聪明了。</p>
只见他愣了半晌，就是一拍脑门，立刻应道，“哎哟，赖我赖我，瞧我这脑子。也是啊，这位江家姑姑那是你长辈，是咱康大爷相好儿，你在芸园的股份怎么可能高过人家？咱这慧民烟酒店，可是咱俩一人儿一半呢，我要给芸园三十五的价儿，那对你来说……反而亏啦。嘿，我的错我的错。得，确实是我不开眼。那这样的话，我也给芸园五十五吧。那你每瓶还能多落个十块钱呢。”</p>
宁卫民这时候是真被气笑了，多少有点咬牙切齿的说。</p>
“你这算盘珠子打得还满好的呢。有长进啊。那我谢谢你啊，真能替我着想啊。”</p>
更绝的是，张士慧还真以为是在夸他呢，压根没听出话外之音，反而立刻摇头晃脑起来。</p>
“谢什么。这不应该的嘛。不是我吹，就咱这脑子，真正的会计也未必有我脑子转的快呢。哎，以后我儿子要有我这两下子，那他就行了，一辈子也跟他爸爸似的，吃香喝辣。”</p>
不过也别说，张士慧这记吃不记打的揍性，倒是实在充满了喜感。</p>
不知不觉，也让宁卫民原本的一小点不满忽然不翼而飞，反倒真心笑了起来。</p>
不为别的，就因为宁卫民一下子忽然想起当初张士慧卖水果走麦城的时候了。</p>
一想到好几年过去了，这丫的居然也混成个人模狗样的“款”了。</p>
这要对比头几年的他，还真是一出难得的人间喜剧。</p>
而这……应该也算是他的一点人生成就吧？</p>
算了……一样米养百样人，谁还没点毛病？</p>
原本认识他时他就是这样的，又何必对自己的朋友这么苛刻？</p>
这样的张士慧，其实也挺好，毕竟，还有着真性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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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由于改革开放的需要，也为了迅速见到效果。</p>
在此之前，从1980年起，上面实行的都是“放权、让利、给好处”的改革模式。</p>
但这种优惠政策不可能长期持续，如今上面已经没有足够的财力了，便开始推行地方财政包干制度。</p>
这就是一个风向转变的明显信号。</p>
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p>
在新政策正式实行之前，底下的层层单位自然也会想着利用老政策为自己对争取一些利益。</p>
他们的办法很简单，那就是多花钱，快花钱！</p>
而这就导致了一个特别的现象。</p>
上面的大方针虽然是紧缩，但下面各级单位的行动却是争先恐后“赶上末班车”。</p>
所以对于有关系的一些特殊群体来说，1987年的确是个绝妙的发财机会。</p>
尤其是在京城这块土地上。</p>
要知道，计划经济时代各部委都在这里，而且连不少芝麻大的官儿手里也多少有点权力。</p>
所以对于京城倒爷来说，地利条件上可谓得天独厚，这就是京城倒爷的最大特点。</p>
偏偏倒儿爷的最大机会又正在于流通领域。</p>
尤其乡镇企业兴起之初，信息不畅，原材料紧缺，地方差价高的时候。</p>
这么一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京城这个地方注定要比其他地方产生更多的倒儿爷。</p>
而且也有足够的条件孕育出“大倒儿”和“巨倒儿”来的。</p>
别的不说，就说皮尔卡顿今年所有资源都集中在酒店上，在京城没有新增一家专营店，然而营业额却比去年增高了两成半，就足以证明这个现象。</p>
坛宫饭庄和马克西姆也一样，完全没有任何推广活动，也没有打GG的情况下，居然分别实现大幅增长。</p>
现在坛宫饭庄的宴会部几乎天天都有任务，卖散客的酒楼天天排大队，属于超负荷运营了。</p>
马克西姆晚上更是爆满，夜夜歌舞升平，已经到了每天临时插桌都安排不下客人的地步了。</p>
这显然就是历史的特殊性所造成的，属于年代红利啊。</p>
绝不可能是张士慧这样萧规曹随，只会守成的主儿，本身真有这么大的能耐。</p>
实际上，无论是宋华桂、邹国栋，还是宁卫民，在得到这些数据为之欣喜的同时，他们也不免都会去思考一个问题，这些钱到底是谁消费的？</p>
想明白了这一点，也就掌握了这个时期业绩增长的秘密了。</p>
还有，宁卫民这次回来结婚，他也给江惠打个电话，曾经礼貌性的邀请她们两口子来参加自己的婚礼。</p>
然而他却从江惠的口中得知，年京正在和江浩合伙，在忙一个很大的项目。</p>
连江惠自己，现在也整天忙的四脚朝天，在帮助他们在跑前跑后，联络应酬。</p>
现在连信用社那边江惠都只能用假条拖着，连班都没法去上了。</p>
所以江惠只能对宁卫民表示歉意。</p>
口称自己尽管很想去，但目前这种关键时期，她们夫妻俩是没法参加他的婚礼了，还请他不要介意。</p>
等他们忙完了，再找机会聚聚，肯定送他一份大礼。</p>
这么一来，其实根本不用知道他们具体在忙什么，宁卫民就清楚他们几个，小日子一定是过得不错。</p>
而且眼下还贼上大钱了，否则绝不至于如此。</p>
那么想想看吧，连他们这样的小鱼小虾，都忙和成这样的了，还这么大的口气。</p>
那些真正的大鱼又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p>
要不说国内最早的一拨富人都在京城呢。</p>
和他们相比，什么东南部沿海，特区，沪海，这些地方那些“先富起来”的群体，简直弱爆了，根本不上档次，原因就在这里。</p>
但要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也得承认，由于这些人钻空子大把大把赚钱，那么不可避免的，会对社会产生严重副作用――那就是让物价上涨速度开始加快！</p>
毫无疑问，在没有大量商品供给的情况下，一旦有大量的货币去追逐少量的商品，马上造成通货膨胀。</p>
尽管我们很聪明，没学东欧那些国家一根筋，走大开大合的极端化路线，一直实行“价格双轨制”，试图以渐进的方式完全安全的过渡。</p>
但在1987年，全国各地还是出现的严重的通货膨胀，许多物品的价格涨幅已经超过两成。</p>
据官方数据记载，这一年的通货膨胀率达到了7.3%，这是一个相对较高的水平。</p>
尤其不久前还发行了第四套人民币，让人民币最大的币值一下增长了十倍。</p>
不用说，这必然对当时的经济发展和社会生活产生显著影响。</p>
别的不说，只要看看干豆腐的两种价格，一个是凭票的，每斤两毛多钱，一个是议价，每斤八毛多钱，就知道这种情况有多严重了。</p>
当物价上涨后，老百姓的怨言也自然多了起来。</p>
好多人都说，宁可不涨工资了，也不愿意让物价上涨。</p>
所以这种情况下，即便是茅台的官价儿已经涨到了从糖业烟酒公司进货二十八元，零售三十五元，也显得廉价了。</p>
虽然茅台厂是连年增产，可架不住名气在外，认这个酒的人越来越多啊。</p>
如今没有特殊渠道的人根本搞不到这玩意，越发在求人办事的领域中凸显出“硬通货”的特点来。</p>
这甚至导致茅台假货泛滥，如今连一个茅台空瓶都有人肯用五块钱回收，可知其中的利益有多大。</p>
更何况宁卫民虽然不知道茅台和五粮液的价格什么时候放开的。</p>
但他却是知道1988年会有一次由于价格闯关所引起的全国性恐慌抢购风潮。</p>
甚至因为这件事，都有人创作出了相声《着急》，在几年后还上了春晚。</p>
那么做出这样要提前囤货决定，对他而言，自然是万无一失的明智之举。</p>
囤货的方向，他选择茅台和五粮液也是权衡之后的最优选择。</p>
因为鉴于茅台和五粮液越搁越香，未来兼具奢侈品属性和增值属性的特殊用途。</p>
即便不作为短期投机生意，作为长期投资的买卖来看，这笔买卖也包赚不赔。</p>
当然，同样是对这件事的看法，张士慧肯定没有宁卫民这么全面，这么透彻。</p>
按理说，谁要是这么突然间给他这么个主意，让他一股脑的拿账目上高达八九十万的资金，都投在存酒这件事上，他真未必有这么大的魄力，弄不好还以为出这主意的人是打算坑他。</p>try{ggauto();} catch(e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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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句不好听的，自从宁卫民为了把京城坛宫总店的位置留给他，而把杜阳给安排到承德避暑山庄去立山头的那天起。</p>
张士慧就对宁卫民死心塌地，要永远唯宁卫民马首是瞻了。</p>
何况除了他们这层可以彼此互信的关系，宁卫民本身的地位和影响力一直都在同步增长。</p>
别的不说，就冲宁卫民打工能打成股东，让法国老板心甘情愿白送他公司的股份。</p>
就冲宁卫民一个人跨海征东，能在日本赤手空拳打拼下好大的一份基业，还能把日本的“第一美女”娶回家，把邓丽君给拐带到京城来。</p>
他就是张士慧心目中创造奇迹的英雄。</p>
张士慧对他就完全心服口服，五体投地了，压根不相信他有什么事是做不成，办不到的。</p>
说是他已经把宁卫民当成了个人偶像都不为过。</p>
真要是宁卫民哪天给他拿出一个烧过的煤球，告诉他这是吃了就能延年益寿灵丹妙药。</p>
张士慧都能相信，美滋滋的给吞了。</p>
迷信嘛，这就是他对宁卫民的强大信心，就到了这种地步了。</p>
更别说张士慧现在身为坛宫饭庄的一把手。</p>
别的不清楚，他可清楚茅台在饭庄的销量如何啊。</p>
别看坛宫茅台的售价高达九十八块一瓶，在京城卖的比哪儿都贵，和长城饭店的价格也不相上下。</p>
可来这儿吃饭的宾客就没有人在乎的。</p>
相反，最近这段时间，特别是国内的顾客，还有点非茅台不喝的意思了。</p>
这当然也成了他的底气，信心的来源，甚至反而还因为坛宫的暴利有点吃醋了。</p>
毕竟他一向都是以四十元的价格把茅台酒出给坛宫的，如果卖给个人反而能卖个六七十块。</p>
现在宁卫民不让他对个人放货了，只让他保证芸园、坛宫饭庄和马克西姆供应。</p>
难免让他心里有点患得患失的别扭。</p>
不过他也有点小聪明，这个时候他没公然抱怨，而是给宁卫民提了个既能维护自身利益，又能体现忠心的建议。</p>
他说了，原本茅台和五粮液这两种酒就不大好弄，糖业烟酒公司那边每个月顶多也就供应给他们五六十箱的货。</p>
所以要是皮尔卡顿大酒店开业，今后要想弄到足够的茅台满足所有地方的需要，恐怕还得另外找个供应渠道才行。</p>
凭慧民烟酒店现在的渠道真吃不消。</p>
如果要是指望友谊商店那边，用折算外汇券的方法套购呢？</p>
成是成，可成本又肯定得上去了。</p>
那么照他的意思，是不是无论他们供货和还是这些店里的售价都应该涨涨价了？</p>
反正现在他们为了囤货，也不对个人销售了。</p>
尤其现在外面假货还特别多，让买到真货茅台变得更难了。</p>
实际上，好多国营商店，包括过去他经常去薅羊毛买茅台的莫斯科餐厅，现在要买茅台都得碰运气了，未必就一定能花钱买到。</p>
那么对于那些还能够在坛宫的顾客来说，有真正的茅台喝就已经很不错了，还挑剔个什么劲儿呢？</p>
不用说，张士慧此时心里琢磨什么，惦记着什么，存着什么样的私心，宁卫民登时秒懂。</p>
不过他想了想，也觉得张士慧说的有些道理。</p>
既然原本就是稀缺的东西，随行就市涨价，卖贵点不是很正常吗？</p>
他们又不是什么国营单位，必须得死守计划经济那一套干嘛。</p>
当然是怎么合理怎么办了。</p>
就这样，宁卫民便点头应了，允许张士慧把给坛宫饭庄茅台的价格调到五十五一瓶，而坛宫饭庄对外的售价则调高至一百一十八。</p>
五粮液也可以按这样的比例调整，其他酒水暂时不动。</p>
这样谁也不吃亏，先这么干着试试看再说。</p>
如此一来，张士慧登时喜笑颜开，在执行任务方面再没有半点的顾虑和不情愿了。</p>
这还不算，这小子甚至还投桃报李，马上对宁卫民许诺以好处。</p>
因为知道芸园是宁卫民自己投的钱，他马上拍胸脯说要对芸园区别对待，给芸园的茅台肯定是三十五一瓶的最低价。</p>
结果他这一下弄得宁卫民还真是有点哭笑不得。</p>
他有点没好气的瞥了张士慧一眼，语气也带着恨他的不开眼。</p>
“你这家伙，把我当什么人了？我答应你，合着就是为了图占这点便宜呢？我怎么那么爱占这点小便宜呢。去去去，该怎么着怎么着，一视同仁。懂不懂？”</p>
可这还不说还好，一说这张士慧又开始自作聪明了。</p>
只见他愣了半晌，就是一拍脑门，立刻应道，“哎哟，赖我赖我，瞧我这脑子。也是啊，这位江家姑姑那是你长辈，是咱康大爷相好儿，你在芸园的股份怎么可能高过人家？咱这慧民烟酒店，可是咱俩一人儿一半呢，我要给芸园三十五的价儿，那对你来说……反而亏啦。嘿，我的错我的错。得，确实是我不开眼。那这样的话，我也给芸园五十五吧。那你每瓶还能多落个十块钱呢。”</p>
宁卫民这时候是真被气笑了，多少有点咬牙切齿的说。</p>
“你这算盘珠子打得还满好的呢。有长进啊。那我谢谢你啊，真能替我着想啊。”</p>
更绝的是，张士慧还真以为是在夸他呢，压根没听出话外之音，反而立刻摇头晃脑起来。</p>
“谢什么。这不应该的嘛。不是我吹，就咱这脑子，真正的会计也未必有我脑子转的快呢。哎，以后我儿子要有我这两下子，那他就行了，一辈子也跟他爸爸似的，吃香喝辣。”</p>
不过也别说，张士慧这记吃不记打的揍性，倒是实在充满了喜感。</p>
不知不觉，也让宁卫民原本的一小点不满忽然不翼而飞，反倒真心笑了起来。</p>
不为别的，就因为宁卫民一下子忽然想起当初张士慧卖水果走麦城的时候了。</p>
一想到好几年过去了，这丫的居然也混成个人模狗样的“款”了。</p>
这要对比头几年的他，还真是一出难得的人间喜剧。</p>
而这……应该也算是他的一点人生成就吧？</p>
算了……一样米养百样人，谁还没点毛病？</p>
原本认识他时他就是这样的，又何必对自己的朋友这么苛刻？</p>
这样的张士慧，其实也挺好，毕竟，还有着真性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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