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师徒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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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镇抚司衙门那场会议结束,佛道各流派的话事人却并未离开洛阳。</p>

    会议是结束了,麻烦事情却才刚刚开始。</p>

    这次朝廷明显是动真格的了,佛道两家不给出具体的方案,是过不了这一关的。</p>

    问题是,该怎么配合朝廷做教化工作。</p>

    这不是派几个人去传教就可以的了。</p>

    一个不好,说不定会弄巧成拙坏了朝廷的大事。</p>

    而且佛道各有自己的小算盘,佛道内部各派系也都有自己的想法。</p>

    但随即又有一个疑惑生出:“可一直拿不出章程,他们就不怕朝廷生气吗?”</p>

    “里面闷得慌,出来透透气。”来人正是刘渊然,他走到张宇初旁边,说道:</p>

    “不过都是我道教一脉,我还是希望各派都能平稳渡过这次风波。”</p>

    佛道两家怕的是被别的宗教取代。</p>

    这些东西,也是被发配云南之后才领悟到的。</p>

    “各家都在等朝廷的动作,来调整自己的态度。”</p>

    “如果人人都能保持理智和情绪,天下早就太平了,哪还有如此多纷争。”</p>

    老师面前,张宇初也没有隐瞒,说道:</p>

    “肥差你敢乱碰,即便是好心,也会被认为是争权夺利。”</p>

    刘渊然叹道:“敲打来了,没想到一出手就如此的猛烈。”</p>

    “况且,其他各派的态度您也看到了,他们不会服我的。”</p>

    刘渊然摇头道:“我哪会认识他,但我知道他认识伱,且应该对你很有好感。”</p>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叹道:“哎,难,难,难。”</p>

    他就是朝廷推举出来的教化百姓的表率,怎么可能会将他留在洛阳。</p>

    张宇初点点头。</p>

    宗教之所以能存在,是因为百姓需要,当权者再反对都没用。</p>

    话才出口,就见一名年轻道士急匆匆的跑进来:</p>

    “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p>

    他们自然也在关注道教那边,对道教的进展很了解。</p>

    消息灵通点的,基本都知道他才是大明政策的制定者。</p>

    刘渊然摇摇头,说道:“不过是多走了几年路而已。”</p>

    打压佛道,必然也是出自他的手笔。</p>

    张宇初愣了一下,说道:“老师您……”</p>

    刘渊然却笑道:“官场有很多规矩,其中一个叫做,不在其位不谋其政。”</p>

    被朝廷打压,被无视,现在又被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骑在头上。</p>

    并以此为鞭,驱使佛道两家为朝廷效力。</p>

    他们心中自然积累了很多的不满。</p>

    如果真如刘渊然所说,对方对自己比较欣赏,那事情就好办了。</p>

    刘渊然说道:“人心本……”</p>

    陈景恪的事情已经渐渐传开。</p>

    那时候他是何等意气风发,以为自己可以开创一番不弱于前人的功业。</p>

    “可现在情形不同啊,朝廷将道教视为一家,不会管哪个派系……”</p>

    而且他们还觉得很无辜。</p>

    刘渊然继续说道:“而且朝廷就算心有不满,也不会直接下狠手,大概率是先从旁敲打一下。”</p>

    “如果敲打之后还是拿不出章程,才会出手惩戒。”</p>

    张宇初恭敬的道:“还请老师指点。”</p>

    “比起在宗教司为道教出力,我更想回云南传道。”</p>

    而且他还能借助这个机会,试探一下陈景恪对自己的态度。</p>

    然后朝廷的板子确实落下来了。</p>

    想要拿出一个统一的章程,是非常困难的。</p>

    刘渊然笑道:“你之前就受命掌管道教事务,现在去也算是熟门熟路。”</p>

    就算猜测是错的,问题也不大。</p>

    刘渊然说道:“他们心中比任何人都清楚当前形势,之所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不过是在发泄心中的不满罢了。”</p>

    以前有多风光,此时就多狼狈。</p>

    就算不屑于亲自出马,派人送点药过来也能起到效果。</p>

    “很多你认为很愚蠢的行为,在别人看来却是理所应当。”</p>

    刘渊然嗤笑道:“这种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他们发表意见了?”</p>

    自认为才华横溢,又得皇帝器重,真的是意气飞扬。</p>

    “这……”</p>

    毕竟佛教教义要求普度众生,不传教怎么普度?</p>

    为了心中的理想,为了大义而不顾一切。</p>

    张宇初疑惑的道:“老师何意?”</p>

    朝廷的态度如此强硬,你们还敢消极抵抗,等着被收拾吧。</p>

    这个道理,道教很多人到现在都看不明白,还在勾心斗角……</p>

    显然,这个弟子现在还不明白这个道理。</p>

    刘渊然苦笑道:“你以为陛下为何要敕封我为大真人?除了云南我哪都去不了。”</p>

    当时为了逃避见面,他假装生病,到现在都还被人拿来嘲笑。</p>

    果不其然,在他当众表示要去求见陈伴读,打探情报的时候。</p>

    而当今朝廷显然是明白这一点的。</p>

    刘渊然摇头说道:“你很聪明,学识也很渊博,却不懂官场。”</p>

    然后就被残酷的现实给打醒了。</p>

    说完,那名道士见两人不再说话,就拔腿往大堂跑去。</p>

    张宇初眼神里闪过一丝挣扎,许久才说道:“谢老师指点。”</p>

    这是个丢人的活儿,自然没人愿意去。</p>

    “即便是革新,也希望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成果。”</p>

    闻言,张宇初也只能放弃了这个念头,说道:</p>

    “那我就恭祝老师大道长存。”</p>

    莫非那陈伴读真如老师所言,是对自己有好感,才下的贴?</p>

    “他不是为了分化我们吗?”</p>

    张宇初疑惑的道:“老师是否弄错了,我与他从未打过交道,他怎会对我有好感?”</p>

    刘渊然欣慰的道:“子璇果然胸襟开阔,足以担当我道教在宗教司的代表。”</p>

    这次不用解释,张宇初也明白了其中的用意。</p>

    “真正决定人选的,是那位太孙伴读。”</p>

    张宇初恍然大悟,我就说能成为各派话事人的,应该不会这么蠢,原来如此。</p>

    刘渊然点点头,说道:“对了,等会儿进去,你就对大家说准备去求见陈伴读,解释此事。”</p>

    张宇初沉默了,双方实力相差太大,确实没必要搞那么多小动作。</p>

    肯定是回云南,继续搞教化工作。</p>

    刘渊然说道:“你又糊涂了,如果他对你没好感,为何要下那张请帖?”</p>

    “正如陈伴读那天所言,我若想将自己的道传下去,就必须获得一块属于我的道场。”</p>

    多操心没人会体谅,反而会认为他想争夺话语权。</p>

    嘲笑之余,也在等着看笑话。</p>

    现在板子下来了,打的很疼很致命,就需要有一个人去表示服软。</p>

    两人心中一惊,连忙拦住那名道士,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p>try{ggauto();} catch(ex){}

    只留下师生两个面面相觑。</p>

    然而光有热血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必须要掌握正确的方法才行。</p>

    以前他靠着龙虎山传承,靠着個人的声望,再加上朝廷的支持,当了一段时间的道教教主。</p>

    然而又过了两天,还是没有商量出哪怕一条有用的东西来。</p>

    张宇初却态度坚决的道:“为了道教,即便被人误会也顾不得了。”</p>

    然而,朝廷的政策变了,一夕之间他威信扫地。</p>

    相对来说,佛教对传教的欲望,要比道教强的多。</p>

    “你现在去拜访,在外人看来就是阿谀奉承,是攀附富贵。”</p>

    张宇初将这个活儿揽下来,大家必须承这个情。</p>

    张宇初点点头,然后敬佩的道:“都被老师您猜中了。”</p>

    刘渊然说道:“在朝廷眼里,万事都不如一个稳字重要。”</p>

    比起个人的荣辱,他更忧心道教的未来。</p>

    于是找了个借口到院子里透透气。</p>

    “而且人都有私心,我也有。”</p>

    正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和对方交好。</p>

    看着一位位道貌岸然,却一句人话都不说的诸位同道,张宇初心中异常憋闷。</p>

    在板子没有落下来之前,去拜访陈景恪会被同道误会。</p>

    刘渊然严肃的道:“不要把人想的太聪明,更不要将别人想的很理智。”</p>

    张宇初这才想明白一切,不禁苦笑道:“人心真是复杂啊。”</p>

    如果是别人提这件事情,他肯定会认为是嘲讽。</p>

    正因为谣言急的团团转的各派系话事人,对他的态度都改善了许多。</p>

    ——</p>

    着急的又何止是道教一家,佛教也是急的抓耳挠腮。</p>

    三武一宗灭佛也无法真正动摇佛道的地位,最多就是退缩隐忍几十年而已。</p>

    这时,身后有人说道:“呵呵……子璇因何唉声叹气。”</p>

    “佛道两教传承千年,已经深入人心,想要完全废除无异于刮骨疗毒。”</p>

    现在朝廷放开了限制,甚至要求他们去传教,各派系其实都挺支持的。</p>

    几天下来,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方向。</p>

    所以会议结束后,佛教各派就坐在一起商量了起来。</p>

    “在道教各派眼里,你定然是准备出卖大家……”</p>

    “否则也不会有这一场会议了。”</p>

    “脏活累活你干的多了,别人就会习以为常,认为这是你应该做的。”</p>

    刘渊然说道:“侥幸心理而已,要么就是认为法不责众,朝廷不会下狠手。”</p>

    “你真以为屋内那些人就那么愚蠢?”</p>

    可现在……</p>

    以前就算没有朝廷支持,仅凭龙虎山的地位和他个人的声望,说出来的话都很有分量。</p>

    况且,真要分化拉拢,一个假装生病是糊弄不过去的。</p>

    不过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张宇初疑惑的道:</p>

    “莫非老师和那陈伴读相识?”</p>

    “不但不会感激你,哪天你不干了他们还会诋毁你。”</p>

    “我知道老师的意思,放在往日我也不想管,各派荣辱兴衰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p>

    刘渊然不禁摇头,这个弟子太沉迷学术研究,总是忽略一些人情世故方面的忌讳。</p>

    不过当年的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p>

    “顺便向他解释一下道教的情况,取得他的谅解。”</p>

    张宇初眼睛一亮,说道:“老师的意思是,朝廷不会因为个别派系的不配合,就牵连整个道教是吗?”</p>

    “他们又不敢冲着朝廷发泄,就只能消极对待此事。”</p>

    “很多你认为正确的事情,在别人看来就是愚蠢。”</p>

    可对面是他很尊敬的老师,自然不会如此。</p>

    谁能进入宗教司,他的话语权才是最大的。</p>

    张宇初转过身来,说道:“老师,您怎么出来了。”</p>

    为后续争取进入宗教司,创造有利条件。</p>

    “形势严峻,诸位同道却还是如此,我实在担忧啊。”</p>

    张宇初这才想起那张让他丢尽颜面的请帖。</p>

    “是不是很失望?”</p>

    第二天就很自觉的各开各的了,先把内部声音统一了再说吧。</p>

    两家坐在一起开了一天会,什么东西都没商量出来。</p>

    刘渊然心神震动,他在这个弟子身上,看到了当年的自己。</p>

    刘渊然说道:“朝廷需要佛道的力量,自然不会一棍子打死,最多就是降下一些惩罚。”</p>

    张宇初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现在自己已经失去统摄道教事务的权力,就别操那么多心了。</p>

    “如果你真有机会进入宗教司,磨炼两年会远远超过我的。”</p>

    那道士也顾不上行礼,喘着气说道:</p>

    “外面传出一个谣言,说佛道两教窃取国朝气运,导致各朝国祚很难超过三百年。”</p>

    刘渊然反问道:“有必要吗?”</p>

    “他们就是凭借着这一点侥幸心理,才敢于如此行事。”</p>

    “所以,你现在什么都不要做,看着就行了。”</p>

    刘渊然露出孺子可教也的表情:“是的,但前提是朝廷对不听话的教派动手的时候,其他教派不要插手。”</p>

    可为什么两家一起打?</p>

    可是对方听说自己生病,就再没有下一步动作了。</p>

    张宇初依然有些不敢相信,这太愚蠢了吧?</p>

    张宇初皱眉道:“朝廷不会灭道,可灭掉一两家教派还是可以的吧?他们就不怕刀落在自己身上?”</p>

    对朝廷政策的了解越深,他就越能感觉到,大明与之前的朝代不同。</p>

    张宇初受教的道:“谢老师教诲,我知道了。”</p>

    张宇初认真的道:“我觉得老师比我更适合这个位置,以您的智慧,定能护佑我道教平安。”</p>

    只是被驯化的太久,朝廷又限制传教,他们才表现的有些躺。</p>

    谁都要给他几分面子。</p>

    “我在云南已经有了很深的根基,又获得了朝廷的认可,如此大好时机岂能放弃。”</p>

    张宇初苦笑道:“经历过上次之事,我哪还有脸再去谋求这个职务。”</p>

    关键是,当今朝廷真正掌握住了宗教的弱点。</p>

    想通了这一切,他不禁有些尴尬:</p>

    “是我误会他了,改天当亲自登门道歉。”</p>

    “他们只是希望佛道听话,而不是真的要废除两教。”</p>

    “要么是认为,这么多派系一起消极,刀不会落在自己头上。”</p>

    以后再想如之前那般轻松,是不可能了。</p>

    对方完全可以用探望为借口前来拜访。</p>

    那只能自己这个当老师的来指点了。</p>

    明明我们佛教很积极配合的好吧?</p>

    然后……都怪道教,要不是你们,我们怎么会受牵连。</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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