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四章 卢米埃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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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黎一直以浪漫闻名,二十世纪初更是让无数女人向往。

    更何况现在这里还有一大批搞革命的群体,秋瑾在欧美游玩了一圈后,最终决定在巴黎求学。

    她倒是不太缺钱,关键是法语要学很久。

    此前去日本,短短几个月就能够初步掌握日语,但法语就不一样了,要达到入学标准,至少要先上一年语言补习班。

    李谕知道她的想法后,立刻双手表示赞成,“秋瑾女侠,你已经看到了,欧美的学术氛围比日本要强很多,将来让更多的学生留学欧美,好处很多。”

    “我哪是什么女侠了?”秋瑾纳闷道,“不过在法国和美国这种共和制度的国家,感觉更契合我,最主要是有革命土壤,将来学成归国会很有帮助。”

    李谕说:“是的。已经成立的美国教育基金只支持学生赴美留学,不过我可以个人名义再成立一支教育基金,每年资助学生赴欧留学。诸位可以在这里打个前哨。”

    蔡元培对提议同样比较赞同:“如今愿意赴欧游学之人太少,一方面费用太高,另一方面则是大家心中多有恐惧,但愿意来的就会发现这里比日本要更适合做学术。”

    李谕说:“如果秋瑾女侠留下,各位正好可以照应,同时用上一两年时间建立一所预科学校应当没有问题。”

    张静江苦涩道:“以前我还有点钱,不过现在……”

    “资金的问题我来解决,”李谕说,“培养起一批人才,能带来的回报将远远超过付出。”

    “疏才兄弟越来越让我佩服了,难怪太炎先生这种眼比天高的人都会欣赏你,”蔡元培说,“欧洲是块没有康梁过多染指的地方,想当年梁启超在日本建立清华学校,我们也可在欧洲设立类似的学校。”

    将来留欧学生回国后是个很有力量的组织。

    蔡元培对办教育太热忱了,滔滔不绝地就把各种方案细节提了出来。

    ――

    离开张静江的古玩瓷器店,李谕收到了法国科学院的邀约,要他去参加一场报告。

    报告人是让佩兰,报告内容则是关于溶胶粒子随高度分布的公式。

    这个报告李谕得去,因为就是通过这个实验,让佩兰非常精准地测定了阿伏伽德罗常数,从而彻底击碎“能量说”,给原子论带上了最终胜利的桂冠。

    而且李谕作为法国科学院的院士,按照章程,如果身在法国,就有义务参加。

    比较有趣的是,法国科学院同时邀请了原子论的代表玻尔兹曼,和能量说的代表马赫及奥斯特瓦尔德。

    几位都是重量级的人物。

    奥斯特瓦尔德明年就会获得诺贝尔化学奖,但论知名度,马赫比他还高。

    玻尔兹曼更不用说,物理泰斗级大佬。

    李谕在科学院见到了玻尔兹曼,老先生现在精神状态好了一些,起码比住进精神病院多年的康托尔好上很多。

    李谕亲切地与他握了握手:“玻尔兹曼教授,您的神色看起来很好。”

    “哦!是吗?那一定是因为昨天的晚餐太丰盛了,”玻尔兹曼说,“从维也纳来巴黎虽说不是那么远,不过我刚出火车站,还是迫不及待地先去享用了一顿很嫩的烤猪肉、卷心菜和土豆,并且喝了几杯啤酒。――原谅我,我对数字的记忆在别的方面差强人意,但若论起啤酒的杯数来,几乎总会出错。”

    李谕笑道:“我听说维也纳人关于用餐方面,在整个欧洲都算得上讲究,果然如此。”

    “你说得没错!”玻尔兹曼得意道,“每次外出,我一定会选择当地最好的饭店享用特色美食。千万不要说年龄使我变得幼稚,在我身上,确实有一些真正孩童般的东西。”

    能说出这种话,证明他的精神的确很不错。

    李谕说:“要是维也纳开上几家中餐馆,你一定会后悔过去六十多年都没有吃上。”

    玻尔兹曼说:“我肯定会后悔死的!宁愿重生!”

    两人有说有笑时,马赫以及奥斯特瓦尔德从不远处走过,进入了法国科学院大门。

    李谕说:“他们今天可能没有心情去喝一杯法国白兰地。”

    玻尔兹曼说:“那真是太遗憾了,不过没有办法,不是吗?”

    “我们走着瞧。”李谕轻松道。

    法兰西科学院的工作人员已经为玻尔兹曼这种年龄较大的学者安排了特定的座位,请他前去落座。

    而李谕又遇到了大数学家庞加莱,他已经成为法兰西科学院院长。与此同时,还以作家身份成为法兰西文学院院士。

    庞加莱说:“李谕院士,我看过你最近的论文,每一篇都让我非常吃惊。”

    李谕说:“多谢院长称赞。”

    “关于上次与你见面时提到的猜想,我经过数月研究,发现非常难以证明,似乎超出了现有的数学工具范围,”庞加莱说,“你总不会像费马先生一样,已经得到了证明,却要在留白处说,已经找到了证明方法,只不过空白太小,写不下。”

    李谕笑道:“我可没有这种能耐,对我而言,拓扑学属于陌生领域。”

    “那么你在科幻领域,就是绝对的顶尖之人。”一人走过来说道。

    庞加莱看向他:“雷蒙,你也来了。”

    然后庞加莱将他介绍给了李谕:“这是我的弟弟,雷蒙庞加莱,也是法兰西学院的一名院士。”

    李谕同他握了握手:“幸会。”

    准确说,雷蒙是庞加莱的堂弟。

    此人后来当了法国总统,而且是对德国态度非常强硬的总统。

    德雷福斯案已经深刻表明了现在法国整个社会的立场:强硬,强硬,还是强硬。

    目前的法国政坛,哪怕只是稍微表现得温和了一点,就会被选民抛弃,而极端的政客则在疯狂内卷谁更极端。

    反正法国已经进入了要对德国宣战的狂热状态。

    此后的萨拉热窝不过是个借口,德法终有一战,在整个欧洲都是公开的秘密。

    只不过普法战争后,俾斯麦的手段太狠,经济、外交、军事、工业多重领域压制法国。俾斯麦的目的就是要让法国一二十年内翻不了身。

    他的手段的确奏效了,德国如今的工业产值已经是法国两倍之多,人口更是多出上千万。

    人口多就意味着战时可动员军队多,法国要想在陆军数量上与德国相匹敌,就需要至少动员八成的适龄青年。放在哪个国家,这都是无法接受的。

    不过法国这么多年并没有束手待毙,虽然工业实力不如德国,但他们手里有一样杀手锏:金融手段。

    法国在十多年里,为俄国提供了大量无息贷款,甚至转移军工生产线,帮助俄国装备了200万大军,同时挑动俄国与德国的矛盾,让德国不得不在东线也陈兵百万。

    雷蒙正好在一战前夕上台,任期覆盖了一战,他上台后进行疯狂的扩军备战,把兵役期从两年改成三年。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典型的开战信号。

    李谕看着同姓庞加莱的兄弟俩,真是很难想象他们血缘那么近。

    雷蒙以及他所代表着的法国政客们,把一整代法国青年送入了坟墓。

    就连庞加莱本人都称呼弟弟为“战争雷蒙”。

    政治是当下人最关心的事,但政客不见得会留名青史。

    知道庞加莱的人太多了,有几个还记得雷蒙,甚至他的介绍中都不得不加一句“大数学家庞加莱的堂弟”。

    可惜局势无法避免,现在法国没有多少人敢替温和派说话,稍不留意就会被抓。

    雷蒙对李谕说:“阿歇特出版社的第一版星战后传我已经拿到,简直精彩,我愿称阁下为全世界最有想象力之人!”

    “不敢当,”李谕说,“想象力是所有人共有的天赋。”

    李谕同庞加莱兄弟俩一起进入科学院大厅,到场的大腕很多,还有居里夫妇以及今年就要拿诺贝尔物理学奖的李普曼。

    居里夫人并不是法兰西科学院的院士,――此前提到过,因为居里夫人名望太高,法国科学院竟投票通过一项决议,禁止女性将来竞选法国科学院空缺的职位!一直到1979年,才有第一位女性当选了法国科学院院士。

    但人家毕竟名望在这摆着,皮埃尔居里更是一定要带她前来。

    在院长庞加莱进行了简短的开场白后,让佩兰登上讲台,进行学术报告。

    包括玻尔兹曼在内,大家基本早就猜到了结果,但还是要到现场听让佩兰亲口陈述。

    令李谕比较意外的是,让佩兰竟然在报告中还提到过爱因斯坦的名字,只不过并没有引起在场人员的震动。

    让佩兰用低沉的声音最后宣读道:“所以,我虽然不是第一个提出,但我还是要说,原子,是切切实实存在的。”

    台下顿时响起热烈的掌声。

    李谕心想,太有意思了,白胡子临死时也大声喊过:“onepiece是真实存在的!”

    如今仍然可以称为科学的“大航海时代”。

    ――只不过李谕不太喜欢“大航海”几个字,总感觉有强盗、血腥的意味在里面。

    马赫和奥斯特瓦尔德的脸色很不好看,尤其马赫,能量说是他的一生坚持,现在竟然推翻了,当然不爽。

    其他人就没有这种感觉了,纷纷向让佩兰提出各种问题,并且很多人已经在跃跃欲试回去安排实验。

    会后,玻尔兹曼激动地对马赫说:“虽然真理到来得晚了一些,不过总归是看到了这一天。”

    马赫面无表情道:“我不会随意屈服。”

    其实马赫在科学史还有哲学方面贡献还是很大的,李谕走过来说:“马赫教授,科学的进步有时候就是建立在推翻前人之上,但并不是说前人的贡献没有意义。牛顿就曾经说过,他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有了今日的成就。”

    马赫说:“原子论虽已足以让人信服,不过还有诸多问题,比如英国人发现了电子的存在,如果使用麦克斯韦的电磁理论,将会出现很多无法解释的现象。”

    这都是量子力学的内容了,李谕说:“就是因为这样,物理学才能够迎来新生。”

    马赫叹道:“或许我的确老了。”

    能量说在某种意义上也不能说全错,就像关于元粒子的普劳特假说一样,只不过科学需要一个发展的过程。

    在相对论大发展后,能量也可以是物质。哪怕原子,本身大部分的质量就是强力所体现出的结合能。

    甚至后世的弦理论也在重申能量可能是一切的根源,不过这些理论就算到了李谕穿越前,也仍是假说哪。

    李普曼是个懂得调和气氛的,对几人说:“我邀请了卢米埃尔兄弟,为诸位拍摄一张彩色照片,这是非常难得的!”

    几个月前,刚刚诞生了现代意义上的彩色照片,不过价格很昂贵。

    大家当然愿意尝试新技术,更何况是一个马上就要拿诺奖的技术。

    卢米埃尔兄弟主业是搞电影的,而且他们兄弟两人还研究出了移动电影机,被尊称为“电影之父”,世界第一部电影《火车到站》就是卢米埃尔兄弟拍摄。

    ――当然,美国人肯定认为电影之父是爱迪生;而德国人则认为电影之父是马克斯和埃米尔兄弟。

    但公正地说,在世界范围内,还是法国的卢米埃尔兄弟应被看做电影最早的发明者。

    卢米埃尔兄弟的电影机吸收了爱迪生电影放映机以及当时其他同类发明的所有优点,在性能上更加完善。

    他们参与李普曼的彩色胶片制作,也是想用到电影中,不过这件事涉及很多技术难题,还要二十年以上才能解决。

    兄弟两人的拍摄技术绝对过关,更乐于为法国科学院效劳。可受限于感光板技术,实际拍摄起来很麻烦,大家伙在那儿要一动不动,进行了数分钟的曝光,才完成了拍摄。

    效果多少还是不尽如人意,毕竟人太多,很难保证谁不会出现一些微小动作,影响拍摄效果。

    拍完后,李谕立刻请求卢米埃尔兄弟为他和吕碧城再拍一张,卢米埃尔兄弟乐道:

    “可以,但你们两人要先在一套星战全集上为我们签字。”

    “还要盖章!中国的印章。”

    李谕笑道:“我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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