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八章 大人大人又是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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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唐绍仪和袁世凯一行人来到时,李谕确实很惊讶,虽然袁世凯目前算不上权倾朝野,不过好歹也是一方总督,并且是最关键的直隶总督。

    “制台大人,”李谕迎出来,问道,

    “您怎么来了?”袁世凯说:“正好回京述职,然后被唐道台拉了过来。”唐绍仪说:“疏才兄弟,我们屋里说话。”进屋后,唐绍仪让李谕屏退了所有人,只剩下他们三人,然后说:“我听说俄国大使来见过你,疏才兄弟啊,你怎么能这样!这个节骨眼上可不能随便见俄国人。”李谕苦笑:“我当然知道,但一起来的还有商部尚书载振贝子,您说我怎么拒绝?”袁世凯眉头皱了皱:“还有振贝子?那就不奇怪了。”袁世凯早就拿捏准了庆亲王奕匡父子的爱好。

    唐绍仪说:“但日本人肯定已经起了疑心,所以我才让大帅此次回京述职,特意来一趟你的府上,帮你洗脱一下嫌疑。”李谕这才明白,又是唐绍仪在帮自己,连忙拱手道:“多谢唐道台!”唐绍仪说:“还是谢制台大人。”袁世凯说:“你是个人才,而且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稀世人才。我顺路露个脸,举手之劳罢了。但仍然不够,过段时间我会让唐道台安排其他国家大使与你见见面。”唐绍仪笑道:“正好帮你卖卖货,商部不是给你设立了一家公司吗。”李谕说:“我手里现在也不多了,算起来只剩五台无线电设备。”袁世凯说:“够了,到时候价格不要低,俄国人开多少钱,你就要多少钱。”这些人都是官场老油条,李谕一听就明白是为了打乱日本人的视线,

    “制台大人高明。”袁世凯说:“日本人的心思,我早在二十年前就洞悉了。所以你一定不要太招惹他们,不知道为什么日本人有时候神经大条得很,仿佛被迫害妄想症一般,平白怀疑其他人。”李谕点点头:“我也有所感触。”很多人对袁世凯很了解,但八成不知道袁世凯早年曾经总督朝鲜多年,那时候俨然是朝鲜的太上皇,可以左右朝鲜政局。

    李鸿章让袁世凯在朝鲜的目的就是为了遏制日本和沙俄,尤其是日本的渗透,所以日本人那时候其实非常恨袁世凯的。

    不过袁世凯属于典型的政治老油条,现在形势下,又一定程度上缓和了和日本关系。

    反正国际关系嘛,大家都明白,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日本人也正好想利用袁世凯获取情报。

    袁世凯当然也明白日本人想利用自己,然后成了互相利用。唐绍仪说:“好在当时来的有皇族的载振贝子,我可以再安排另一位郡王载涛也与你会个面,牵扯上朝廷,日本人更拿捏不准。”李谕一直在尽力避开政治漩涡,没想到仅仅是和俄国大使在私宅见了一面,就这么麻烦。

    心中叹了口气,说:“有劳唐道台。”唐绍仪说:“无妨。此前载涛郡王也表达过要与你见一面的想法,载涛郡王十分热衷欧洲,对西学同样颇感兴趣。”袁世凯说:“不仅载涛郡王,我还有意让两位犬子多向帝师学习学习。”袁世凯把袁克定和袁克文叫进来,

    “快,见过帝师。”两人朝着李谕深鞠一躬:“帝师好!”李谕说:“两位少爷不必客气。”袁世凯说:“我给他们请过不少师傅,但我这两个儿子生性顽劣,没管教好,想来想去,只有帝师的威名可以震慑他们。”李谕笑道:“学习总归还是要有兴趣。”袁世凯却说:“这句话就说明帝师懂得教育。”李谕:“……”其实袁世凯虽然名声不好,不过的确算得上是个能人。

    甚至可以说,袁世凯要是去掉人生最后一年,绝对称得上

    “千古奇人”。他一共活了57年,前56岁简直太精彩。25岁就以一己之力粉碎了朝鲜的

    “甲申政变”,阻止日本染指朝鲜,推迟了中日爆发战争的时间,成为近代中国击败日本的第一人。

    日本人也是因此痛恨他。此后总督朝鲜十年,虽然有一些过激举措,但有效地遏制了日本和沙俄对朝鲜的渗透,仅靠一个人就帮助清朝控制了朝鲜。

    然后联合李鸿章、张之洞、刘坤一等人发起东南互保,使得半壁江山免受战火。

    总督直隶后,更是大举改革、实行新政、发展教育。更别提他组建了中国第一支现代化军队,影响极为深远。

    另外,明年他还会联合张之洞废除科举;至于逼迫清帝和平逊位,可谓也是让中国少流了不少血。

    毕竟历朝历代每一次王朝更迭,上一任皇族都没什么好下场。掀起的战争更是让百姓生灵涂炭。

    如果他在56岁,也就是1914年时过世,真心是个很正面的人物。

    可惜他晚节不保,最后一年办了两件大错事,一下子变成了窃国者和卖国贼。

    但反过来说,在1914年以前,袁世凯的确不错。他手底下人才非常多,也乐得网罗人才。

    袁世凯又心思缜密,在腐朽的晚清朝局里简直如鱼得水,每次都能正确站队,历经李鸿章、荣禄、奕匡,都被重用。

    虽然后来溥仪当皇帝后,其父摄政王载沣非常想杀了袁世凯,不过那时袁世凯羽翼大成,这些年轻皇族已经没有任何与袁世凯掰手腕的力量。

    袁世凯告退后,清廷压根指挥不动北洋新军,这可是清廷最强大的武装力量。

    袁世凯指着两个儿子说:“总之,帝师要多多教导一二,今后,他们就是您的弟子。”李谕没办法拒绝,毕竟人家刚帮了自己大忙,只好说:“我肯定尽力而为。”袁克文高兴道:“太好了,以后我和皇帝就是同窗了!”哥哥袁克定说:“开啥玩笑!你可见不到皇帝,最多就是脑子里想象的同窗。”袁克文说:“那也够威风!对了,帝师大人,我听说皇帝非常懂戏曲,还打得一手好锣,是不是这样?”李谕尴尬道:“这件事我并不清楚。”袁世凯则呵斥道:“克文,少打听宫里的事!”袁世凯一个大枭雄,生的一堆儿子没一个成器。

    袁克文后来成了个大票友,能唱一手好昆曲。袁克定其实没啥好说的,还不如袁克文。

    袁克文后来至少还成了天津青帮大老,早年是可以和黄金荣、杜月笙相提并论一下的。

    不过袁克定这人倒是很有骨气,抗战时期没有给日本人低过头,也导致了他生活开始贫困。

    李谕感觉有点头痛,感觉这两个家伙比光绪还要难对付。唐绍仪看出李谕的忧虑,笑道:“疏才兄弟,以后皇帝上什么课,就给两位少爷上什么课。其实两位少爷也是想要知道一些西学,避免以后见到洋人出丑。”这么一说就好办了,李谕说:“疏才明白了。”袁克文一听更高兴了:“那妥妥就是和皇帝同窗了!太有面了!”袁世凯无奈地摇摇头,袁克文他是真管不了,他被过继到大姨太沉氏膝下后,沉氏对他非常宠溺,真是惯坏了。

    唐绍仪则哈哈大笑:“疏才兄弟,这次是有劳你了!”袁世凯交代完事情,便离开了。

    两天后,还真有英国大使、法国大使、比利时公使或自己或派人来访。

    李谕顺水推舟,把五台无线电设备卖给了他们,又是18万银圆进账。

    实际上这些无线电设备也的确比较先进,都是刚刚改进过的,价码不算虚高。

    额,稍微有点虚高。因为和放在美国海军船上的比,还是有点区别,主要体现在功率上。

    海军船只用的是专门无线电设备,功率很大,而且有很长的天线。毕竟在船上,桅杆就可以当做天线,通信距离能够做到十分远。

    但如今这种小巧移动式的无线电设备,功率不可能做太大。不过总归是当下能买到最好的,算是

    “小小”宰了他们几刀吧。李谕直接拿出一半银元给了唐绍仪和袁世凯。

    ——此后,载涛也在袁氏兄弟的带领下来到李谕府上。这段时间这么多大人物密集造访,可把府上的人惊坏了,凤铃嗑着瓜子说:“我就说咱们老爷不一般!”赵谦说:“那当然,毕竟是当朝帝师,能是一般人嘛。”王伯则说:“现在真有当年荣府的氛围。”吕碧城此时与秋瑾也走进大门,吕碧城向凤铃问道:“今天又有谁来了?”凤铃说:“回姑娘,是一个郡王,还有袁总督的儿子。”秋瑾讶道:“郡王?”凤铃说:“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听说是钟郡王。”吕碧城对秋瑾说:“那我们在这先等一会儿吧。”秋瑾点点头:“我也不愿意见什么郡王贝勒的。”清朝的爵位依次是亲王、郡王、贝勒、贝子。

    所以实际上载涛这个郡王要比载振的贝子高两级。但载涛地位目前却比不上载振。

    载涛本身出身比载振还要好,他是醇亲王的儿子,也就是光绪的同父异母弟弟。

    但钟郡王断了子嗣后,慈禧便让载涛过继到了钟郡王府,承袭爵位。可钟郡王实际上仅仅是个头衔,并没什么实权。

    直到溥仪即位,载涛另一个同父同母的哥哥载沣一下子成了摄政王,他才跟着又出了头。

    不得不说,醇亲王一系真是晚清皇室中最高贵最幸运的一脉,他的后代出了两个皇帝:光绪和溥仪。

    虽然现在载涛仅仅有个虚衔,但好歹是郡王,李谕照例还是得好好接待。

    袁克文与载涛此时竟玩得还不错,两人都极为热衷京戏。李谕知道他不过是来露个脸,所以安排了上好茶点,还让近卫昭雪给他冲了一杯咖啡。

    载涛喝了一口说:“好怪异的味道。”袁克文笑道:“这叫咖啡,洋人都喝,就和我们喝茶一样。”载涛大摇其头:“味道比茶差了太多,洋人实在不懂茶道。”袁克文从桌上加起一块方糖放进去:“你再尝尝。”载涛再次喝了一口:“稍微好一点,但比起我府上的明前贡茶,差得不是一星半点。”李谕说:“这一点我认同。”载涛说:“对了,帝师先生,我看到了此前的文章。日本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现在和俄国人打起来,还没分出个胜负,就一个个眼比天高,还说什么人种优势。”李谕说:“这种屁话恶臭难当,的确恶心人。”载涛说:“但现在好多日本人还是不服气,言明各方面都在我们之上。”李谕说:“哪方面?”载涛说:“你没有看最近的报纸吗?他们说了,不管是身体还是智力,日本人都要比我们强。”李谕自然不会再去看日本人的《日日新闻》,问道:“他们真这么说?”载涛点点头:“我在府上平时无聊,经常看看报纸,最近一期就是这么发出来的。现在好多人不服气,要和日本人比比。”李谕想了想:“和他们比比倒是可以,智力、身体都能让他们心服口服。”载涛眼睛一亮:“怎么比?”李谕说:“智力可以比棋类、解谜,身体素质可以比骑马、功夫。”载涛作为闲得发闷的王爷,听到后立刻大感兴趣:“别的不说,骑马我是不可能输给日本人的。”载涛是个爱马之人,今年晚些时候就会去法国索米骑兵学校学习,是京城出名的赛马好手。

    这家伙别看没啥名气,实际上在建国前后,几乎成了爱新觉罗家族的族长,还专门去监狱劝过溥仪。

    清亡后的满清皇族分成了两派,一派自然是复辟派,甚至不惜成为日本人的傀儡。

    但实际上用脚后跟想想都知道日本人不可能帮着满清复国。所谓伪满洲政权,在日本人眼里,就和此前占领朝鲜差不多的情况,过过渡罢了。

    另一派代表是载涛等人,看明白了复辟没戏,不如做个新人。甚至建国后,载涛还当过我军的马政局顾问,并且戏称自己不过是个弼马温。

    李谕说:“解谜做题我是强项;功夫我正好认识一个津门高手;至于下棋……”载涛说:“这个你放心,我知道谁是棋王。”李谕没想到和他聊着聊着竟聊到这方面了,但感觉的确有必要多多提升一下民众自信心。

    现在真的太被压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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