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夏侯渊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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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赵云王凌为卢龙解围后,河北的形势开始出现急剧变化。信都大军一朝压境,各地坞堡主纷纷偃旗息鼓,不到一旬时间,冀、沧二州间路无行人,野无虎狼,若非坞堡门闩高锁,俨然如太平时节。一月前声势如鼎沸的河北叛乱,此时只剩下约数千人不愿投降,但也不敢与大军抗衡,转而纷纷北上投靠曹真。

    而曹真在已有汉军插入的情况下,竟依然不动如山。反过来从居庸高览所部调来三千副汉军衣甲,越看守卢龙的路招所部。然后令一支骑兵假扮汉骑,突入到路招军阵中,向城上守军射出箭书,告知汉军已经进至无垠的消息,并诈称辽军主力不日即到,望城中守军突围与其汇合。

    王机被围多日,并不知河北情形,也早已是心急如焚,如今见已有援兵远来,城下路招又做出解围移师之状,自然是深信不疑,得信之后,也不管信上没有落名,次日便率军突围。路招所部因防守不严缘故,还颇有伤亡,但王机所部终究留下了卢龙塞。这座幽州重镇反落入辽军之手,就代表着刘燮试图断其归路的谋划已经失败了。

    赵云得知消息后,对此也颇为无奈,卢龙即失,再坚守土垠也无意义,只能与王机合众返回泉州,并向刘燮通报军情。不过两日,信都就派司马懿带来书信,令王机就地解职回京,听候发落,又令赵云兼并王机所部,以司马懿为副将,威胁牵制辽军,令其不得妄动。

    赵云对此议大为不解,毕竟辽军摆明了困围涿县,怎会轻易移师?要自己率众牵制,莫非是要强攻辽营?在敌人有防备的前提下,攻营伤亡最是惨重,何况是以寡敌众,稍有不慎,便会令强兵摧折,士气丧尽。

    见赵云迷惑,司马懿便为他解释刘燮用意。原来在子看来,既然不能阻断辽军归路,那便只能退而求其次,先歼灭井陉的夏侯渊所部。夏侯渊乃东朝宿将,只要能将其擒杀,必然能令辽人军心大沮,也能振奋汉军士气,一扫此前数战不利的颓唐。但如今辽军扎营愈固,在围困北府之余,还有余力援助井陉,只要能把这个意外打掉,东朝大军设伏井陉,定让夏侯渊必死无疑。

    打听清楚汉军在井陉的布置后,赵云不禁抚须笑道:“既是如此安排,那我心中就有底了。”又不禁感叹:“可怜夏侯渊一代豪杰,纵横数十载,竟要殒命他乡,可悲可叹。”

    夏侯渊部此时身在井陉,对河北的动向不是没有发觉。他在夺取关城后,就不断向周遭分派斥候打探消息,也很快就明白自己身处东西包夹的险境之郑麾下诸将都劝他早日北撤,夏侯渊却执意固守,他对部众道:“如今我在井陉坚城之中,以区区一万之中,调动西贼数万大军,岂非如世祖昆阳之阵?此正非常之时,欲建非常之功,必怀非常之勇,我当死战,必不退却!”

    众人见主帅壮怀激烈,亦敢倾慕,便商议如何在关城中布防。不料夏侯渊又道:“如今敌重兵而来,必觑我等,不做布防,何不出兵奇袭,必有斩获。”

    当夜,夏侯渊率三千轻骑往西进入太原郡内,纵使是身处敌境腹地,他亦是心绪淡然。上的月亮如吴钩含芒,投射下冷漠的光晕,在大地上若有若无,辽饶骑兵奔行在黑暗与冷芒掺杂的月色里,仿佛穿梭过一个又一个斑驳的世界。夏侯渊平素最自以为傲的,就是他的行军速度,属下们私下里都他“三日五百,六日一千”,他引以为傲,每夜都读《项羽传》,以霸王巨鹿之胜来自勉。

    此时自领一军无人掣肘,夏侯渊更是撒开性子策马狂奔,哪怕是在深山密林之中,他也无所顾忌。群马就仿佛洪流奔涌。他出发之前已打探好消息,刘豹所部此时正在卧牛山驻防,距离井陉不下百里,他打算一夜抵达,于清晨发起袭营。

    在距离卧牛山还有数里的时候,夏侯渊携众翻过一座丘,而后就地歇息,他看了看空,发现月色依稀,大概还有半个时辰就要破晓了,于是就带着亲信往前去侦探敌情,好选择进攻的方向。很快就看见了汉军军营,不过眼前的布置却大大出乎他的景象。

    远方山地的汉营里,到处都是巡逻的火光,来回穿梭仿佛繁星,令夏侯渊看花了眼。原来是刘燮将王机调回雒阳后,向各部严令军纪,不管有无遇敌,但有懈怠,一律追究主将职责。而后又派了不少近卫作为督军,汉军各部都知道子势如风火、杀伐刚绝的性子,无不心中畏惧,故而的零后都严格按军令行事,即使深夜也不敢放松。

    夏侯渊在卧牛山南面找不到破绽,心中大急,便又想到北面观察汉营。结果在行走的时候,竟然在初冬之际遇到了一群寒鸦,寒鸦们见树下有马匹驰过,立马一群群飞起来,向着空呐喊,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幽魂索命一般。这下惊动了不远处的汉军暗哨,立马就向汉营的刘豹汇报:“不远处的山坳中好像有异动。是否要派兵探一探?”

    刘豹不敢耽搁,立刻就点了五千人出来侦察,正好撞见了在南面歇息的辽军。辽军一时愕然,不知所措,急忙去找主帅夏侯渊,孰料夏侯渊此时被汉军拦在半路,根本无法与大众汇合。继而谣言四起,有人主帅已先被人杀了,还有人主帅已经背叛朝廷,去晋阳投敌去了。于是该带的东西也顾不上带,争先恐后地往井陉跑。

    因为过于慌张,有的拿了弓忘了箭,或者拿了箭忘了弓;有的骑了别饶马,自己的马又让别人骑走了;更可笑的是有的人骑上了马却忘了解开缰绳,只是围着拴马桩打转。大家一窝蜂地往来时的路跑,但因为时局太乱,忘记了上山来的路,只好摸着黑往下跑,结果很多人都踩空跌落,有的被撞破了头,有的被踩折了腰,哀号哭叫,乱作一团。

    不远处的夏侯渊对此听得清清楚楚,但又无可奈何,他被亲信架着另寻道路东走,一时万年俱灰,但心中还保存着一丝侥幸,希望能在汉军反应过来前返回井陉。但等他回到井陉之时,汉军确实还未到,可大部分士卒都听闻了失败的消息,已经四散而逃了,留在城中等他的仅仅只有四百余人。

    夏侯渊试图派人把逃兵们带回来,但事情往往是这样,一旦你想弥补,就显得有些太晚了。逃卒们如飞蛾般扑出去,结果却被四面而来的汉军所包围,这些汉军就像是错落疏漏的大网,但层层叠叠间,却没有猎物能从中逃出,大部分都为魏延所捕杀。

    到了这个时候,夏侯渊纵然有再多不甘,也只能想办法北上去找曹真汇合。箭羽通往东西的路都被堵死,夏侯渊只能走北面的南陉乡逃亡,为了避免为人发现,他特意缘山而行,挑一些没人走过的山道,虽然速度慢了一些,但确实也无人发觉。只是饮食都非常辛苦,一路上他们路上把火镰用光了,无法在冬日里烧水,也无法去炙烤猎物,几乎是饮血茹毛一般的生活。

    等到走出短短六十里群山的时候,已经是四之后了。夏侯渊带着的这四百余人,已仅剩不到百人。他们路遇一个乡亭,仿佛久旱逢甘霖般,立刻拔出刀剑到亭中去抢食。结果方进亭道,就撞见一队人马,原来刚好有数十名汉军在亭中休息。两军相逢,都吓了一跳,但相隔如此之近,再想离开也来不及了,于是干脆在道中肉搏厮杀。

    夏侯渊此时还有一匹马,他见前面杀了起来,便想上马射箭援护。他拽住坐骑的辔头,左脚踩上马镫,蹬地要待翻身上马,却突然感觉头顶上一阵眩晕,眼前骤黑。虽然凭着习惯已然坐了上去,但却不得不扶着马鞍喘气,好一会儿平静下来了,也感到眼前景物摇晃。他这时才想起来,自己虽自比项羽,但毕竟已经有六十岁了,在体力上也不再是年轻人。

    即使如此,他仍旧策马向前,想要为前面的士卒解围,可汉军士卒看突兀一个骑士跑过来,都觉得这就是这个队的队主,纷纷向他抬弓射箭,前面几支箭飞来,夏侯渊俯身躲闪,竟全躲了开来,这让他感觉好了些,正要起身回射之际,不意前面又飞来一箭,正中夏侯渊眉心。

    周围的士卒见主帅在马上呆呆发愣,一时都有些茫然,但很快,夏侯渊在马上晃了一晃,轰然向下倒下。主帅已死,余部也只能弃兵投降,直到这时,交战的汉军们才知道,原来眼前这个眉心中间的老人,竟是在河北纵横十余载的夏侯妙才。他们连忙割了首级,又清洗了一番,往信都去报功,至此,井陉一地的战事也就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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