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安敢欺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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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瓢还在纳闷好好的拜年怎么变成了奔丧?

    身边咚咚咚三声爹娘哥仨人都跪了下去。

    随着吕家最大牌的三位来宾跪在吕恕棺材前,好像突然有只无形大手捏住了在场孝子贤孙嘴巴,刚刚响起的震天嚎哭瞬间无声,以一种非常诡异荒诞的方式让乱糟糟的灵堂恢复清明。

    吕瓢又感觉到大家都在斜眼打量着自己,一道道怕被发现又忍不住看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定了定神,东张西望。

    吕瓢觉得虽然大家看起来哭得很大声很伤心,但似乎干打雷不下雨,光闻声不见泪……

    好像全是技巧,莫得感情!

    诶?你看那边大姐姐怀里抱着的那个小鬼头。

    是不是…一边瞅着我一边鬼头鬼脑的冲我嘿嘿傻笑!

    阴森怪诞的灵堂里跪了一地人,就吕瓢一个孤零零的身影站着……

    欲盖弥彰,气氛诡谲。

    一想七爷爷死得不明不白,这些给他老人家发丧的子子孙孙又个个怪形怪状……

    吕瓢只觉得毛骨悚然!

    好似置身在恐怖片中的经典场景,耳边时不时出现不可名状的鬼叫幻听,鸡皮疙瘩粒粒竖起,san值呈指数往下降……

    惊惧交加的咽口吐沫,吕瓢绷紧神经做好准备,随时魂灵出窍遁入仙灵界!

    吕慈低下的头露出一个凶戾的表情,心里暗骂:七爷爷家里这些笨蛋在搞什么,会不会演?三弟都瞧出古怪来了!

    吕老爹也在恨着七叔家里这帮傻哔。

    可开弓没有回头箭,还是当爹的临危不乱,装出悲痛模样,扭过头对小儿子催促:

    “瓢儿,跪下送你七爷爷一程。”

    “哦。”吕瓢虽是担惊受怕却也依老爹所言准备下跪叩首。

    可还没等他腿弯下去惊变再度发生!

    躺棺材里挺尸的吕恕直挺挺立了起来,傲立在棺材上居高临下望着吕瓢,枯萎的老脸似悲似喜半哭半笑说不出的诡异恐怖!

    吕瓢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嘎嘣抽过去!

    要不是担心身边老娘果断撒丫子润仙灵界!

    至于老爹和二哥吕慈,俩大老爷们当然要留下来顶缸掩护妻小跑路!

    吕恕看见吕瓢小脸吓得煞白,哪还不知道自己这出死鬼翻身的阴间表演吓到了孩子,立刻解释:

    “三少爷莫怕,老夫不是鬼!”

    吕慈气急败坏的起身,怒道:“七爷爷,你不在棺材里好好躺着怎么站起来了!”

    “我……”

    吕恕想到按照设定自己的情绪应该是悲伤、彷徨、无助、痛苦、绝望、万念俱灰……

    形象应该是垂暮、衰败、可怜、行将就木、半死不活……

    可是一想到能去仙灵界就发自内心的浑身是劲儿忍不住要笑,搞得表情管理失败面部肌肉扭曲,一张老脸狰狞可憎。

    老头索性不装了,由着内心的壮怀激烈仰天大笑,炁盈周身!

    荡荡豪笑声震四野,近百年深厚修为将房梁上的灰都震得簌簌而落!

    吕瓢心头的惊悚疑云也被七爷爷快意长笑一扫而空!

    “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三少爷跪我这糟老头子,折煞老夫也!”

    吕恕索性一屁股坐在棺材里和面前十来岁的娃娃视线齐平,先是挤眉弄眼一番,然后摸出早准备好的一封厚厚红包递了出去。

    吕瓢被眼皮子底下的耀眼中国红一晃,登时见财眼开,开开心心的接过红包:

    “谢谢七爷爷!”

    压岁钱落袋为安后吕瓢再度细细打量诈尸的吕恕,面露疑虑,一脸凝重,欲言又止……

    表情变了又变,最后笑问:“七爷爷您这是演的哪一出啊?”

    吕慈和老爹齐齐在心中凄凉一叹:瓢儿定是发现我们联合起来演他了!

    而吕瓢实则攥着踹兜里的红包,思索的东西和父兄所以为的大相径庭:

    靠北,装备了寿衣七件套的七爷爷,从这老头手里接红包吉利不,这钱适合在阳间花么!

    吕恕爽快的说道:

    “一命呜呼是人生大事,丧葬殓祭是人生大礼,可人的后事他自己却一无所知一无所觉,你说哪有这样的道理!

    七爷爷我啊,想在活着的时候感受一下大伙给我哭丧的场景!”

    残年余力苦捱孤老。

    无一例外,人生尽头是无尽的孤独!

    吕瓢一愣,然后祝愿道:“七爷爷长命百岁!”

    吕恕捋须而笑,豁达的伸出两只大巴掌,一手比九一手比八:

    “哈哈,老夫已经九十八啦!”

    洒脱斯于心,谓之去时无牵挂,来时无忧畏,当下从容悠。

    老者勘破生死,生命操之在己!

    吕瓢稍一思索,又启颜赞道:

    “恭喜七爷爷已至期颐之年!”

    吕恕颔首道:“善!不愧是诞在我吕家的见性天人,这份宿慧凡人不能及也!”

    吕瓢笑道:“是七爷爷有福有寿无忧无虑。”

    吕慈和老爹见此情此景心里拔凉,事儿败了啊!

    长眼睛的哪还能看不出一大家子人合起伙来赚他吕瓢!

    剧本设定本来是大限将至的吕家七太爷放不下对人世的眷恋与亲人后辈,自己给自己办一场别开生面的葬礼。

    然后通过一系列家族温情打动人心,装装可怜卖卖惨,哭中带笑笑中含泪,顺便搞一搞道德绑架,迫吕瓢对族人网开一面,忽悠出一条仙灵界的门路来。

    可主演狂给自己删戏不听导演剧本安排,关系户群演们也贼眉鼠眼的拉大垮。

    吕恕直接掀桌子罢演,瓢儿还表扬这老逼登“有福有寿,无忧无虑”!

    要说竹板这么一打呀,是别的咱不夸,夸一夸这一老一少装哔打机锋……

    哇呀呀呀!族长爷俩心里那個窝火呀!

    “瓢儿,别看你七爷爷好像在笑,其实他老人家心里在哭啊!”

    吕老爹还抱着微弱的希望垂死挣扎试图找补,想要发掘吕恕的复杂内心情感开辟新戏路继续演吕瓢。

    吕慈大点其头跟着捧场道:“是啊,七爷爷他心里憋的慌……”

    吕妈妈倒是几次欲言又止,她一开始就觉得宝贝小儿子灵心慧性根本骗不了他,老爷和慈儿这是无用功。

    旁边的吕恕觉得腻歪,直言道:

    “行了,你爷俩少放歪屁,是不是在怪老头子没糊弄三少爷啊?

    也是老夫吩咐家里人别搞得太虚头巴脑,咱就是想把大家聚来给我举办个葬礼游戏一下,谁管你们这些诡诈的计划!”

    吕恕说着站起身环视四周,对自己这脉的晚辈亲人说道:

    “别跪了,都起来吧!虽说老夫让你们不用太上心,可瞅瞅你们哭得这是什么玩意啊!

    三少爷神仙一般的人物,要我说打头起就不该有歪心思,连自己都骗不了还想过三少爷这关?”

    吕恕跳出棺材不理会现任与前任两位族长的难看脸色,大手拉起吕瓢的小手就往外走。

    出了大门,外面乌压压一片,几乎全村老少都等在这里。

    “行了,我的葬礼办完了,大家开席吧!”

    吕恕豪气的一挥手,招呼家里晚辈端盘摆桌上酒上菜!

    “这……”

    底下大伙面面相觑,从老爷子的古怪表现以及懵懵噔噔的吕瓢脸上看不出所以然来,一位吕家长老小心翼翼的问:

    “七叔,这是……成了?”

    吕恕中气十足的骂道:

    “成个屁!当年我就说咱们吕家别掺和甲申之乱你们不听,现如今竟然对三少爷的仙灵界也生出觊觎之心!岂有此理!”

    此言一出吕家族人全部傻眼:

    您老人家话里这意思听着……是直接投靠三少爷了?

    佛祖玉帝以及老天爷啊,七太爷您这是老年痴呆了么,您可是咱们全村的希望!

    孩儿等正欲死战,太爷何故先降?

    紧接着一股遭到背叛的无明业火从众人心底产生,无数道愤怒不满的目光如箭矢一样射向吕恕!

    现场登时一片哗然,如果不是这老爷子整个吕家辈分最高非上演全武行不可!

    “都给我住嘴!”

    吕家七太爷勃然暴怒,隆隆声浪盖过吵闹现场!

    “咱们炼炁士内外兼修,想要修有所成尤重心性,可你们一个一个的心不正啊!

    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如今我吕恕已年近百岁,还想让老夫跟着你们胡搞瞎搞?

    天赐三少爷入我吕家门庭,此等如天之福伱们同为吕氏族人不知见圣思贤,反躬自省,闲邪存诚。

    反倒心术不正飞扬浮躁,心心念念全是仙灵界资源宝物!

    岂不知天下有三危:少德而多宠,一危也;才下而位高,二危也;身无大功而受厚禄,三危也!

    尔等既无为天地立心之远志,又无为生民立命之操行,汲汲营营只知强取强求,好侵好夺,一己之私,一家之私!

    亦复如是也,我吕家存于这世间有何益处,何德何能承接仙灵界福祉!

    须知德不配位必有灾殃,妄行妄念取死有道!”

    吕恕最后将吕瓢恭敬的请到身前,朝着族人们发出动地惊天的怒吼:

    “欺人也就罢了,尔等安敢欺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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