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广州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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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42年7月1日,李自成兵围开封数月,告急,崇祯令左良玉赴援。左良玉及杨文岳、虎大威、杨德政、方国安四镇兵驻朱仙镇。左良玉见敌势盛,乃拔营而逃,襄阳诸军皆溃。左良玉军逃至半路又遇李自成伏军,左良玉军大乱,弃马骡万匹,监军佥事任栋死于阵,左良玉则逃至襄阳。

    崇祯寻以朱仙镇之败总督杨文岳免职,总督丁启睿逮下狱。崇祯遂命孙传庭出关中,以解开封,传庭以关中不宁,陕兵不愿离土为籍,滞留西安。

    7月19日,郑芝龙水师集战船一百余艘,往攻呂宋北部西班牙援军盘踞的佬沃(今菲律宾拉瓦格市),两日激战后,郑家水师始终无法突破拉瓦格河口,在损失了二十多艘大小船只后,退回马尼拉。西班牙人虽然击退了郑芝龙水师,但限于佬沃补给无法满足支援舰队,遂分兵五艘战船往呂宋西南部的黎牙实比停驻。

    8月,英国国王查理一世直布“讨伐议会”,挑起第一次内战。

    8月11日,荷兰东印度公司联合井里汶素丹王国,击马打兰素丹王国于直葛,毁船四十余艘桨帆船,毙伤俘一千二百余,马打兰放弃直葛,退守内陆。

    八月的广州多雨多风,气候显得比较湿热,街上的市民亦是行色匆匆。但无论怎样的天气,都丝毫不影响商人们的活动,他们在酒楼、妓馆、茶点铺,以及码头,互相交流着,谈论着最新的商业信息和新奇的货物,寻找着一丝赚钱的商机。

    “如何?”靠近珠江边的一座酒楼里,汉洲货栈大掌柜周二贵笑盈盈地看着对面几个广州贸易商人。

    “看品相和清晰度,应该不亚于西洋货。”一个四十余的商人双手捧着一面十寸大小的圆镜,点头说道:“此种镜子,可还有尺寸更大的?”

    “当然!”周二贵傲然地说道:“货栈中还有三到五尺大小不等的镜子,数量嘛,倒是不多。毕竟漂洋过海,途中损坏也有不少。”

    “价格如何?”另一个稍显肥胖的商人,一边轻轻地用手摸挲着手里的镜子,一边随意地问道。

    “价格自然要比以往的西洋镜便宜。”周二贵说道:“若是诸位要的数量多的话,还有几分折扣。”

    “还是到你货栈看了再说吧。”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商人说道:“想必你们汉洲货栈里还有其他稀罕货,不妨一起瞧瞧。”

    “那是最好不过了!”周二贵笑着说道:“待诸位看了货,晚间,小弟做个东,到粤惠斋一起喝几杯,一起商定个数量和价格。”

    “老周,听说你与郑芝龙有些关系?”那个胖大商人苏元飞问道。

    “我们与郑家是有些合作。”周二贵含糊地答道。

    “你们与郑芝龙有合作关系,那想必在日本、朝鲜贸易上,赚的盆满钵满吧。”苏元飞笑着说道:“可否给小弟介绍几个郑家的人物,让我等在日本和朝鲜也插手一二。”

    “日本和朝鲜的海上贸易是郑家一意垄断的市场,我们汉洲也没有插手进去。”周二贵苦笑着说道:“我们汉洲与郑家的合作,是在……其他方面。”

    苏元飞等人深深地看了看周二贵,脸上带着几分探寻的意味。这位周大掌柜,听说来自南洋地区那个自称为汉洲的势力,他们在短短几年内迅速崛起,不仅跟吕宋的西班牙人打过仗,还与南洋海上势力强横的荷兰红毛鬼也干过仗,居然丝毫不落下风,俨然是跟郑芝龙一般的强大海上势力集团。

    最近南洋地区过来的海商带来消息,说是荷兰红毛鬼主动与他们汉洲讲和了,并且还许了他们好大一块地盘。如今,那个汉洲还趁势建国称王了,让所有南洋地区的明人刮目相看。

    以前,这位周大掌柜销售的汉洲货物,仅仅是来自南洋地区的珍贵檀木、楠木,以及一些用于营造的巨木,当然还有部分精巧的金属工具和农具,钢块(条),烈酒、蜜酒(甘蔗酒),基本上都是粗苯的产品,价值也不是很高。

    但是,今天周大掌柜居然拿出了镜子这种只有西洋人才能生产的物什,不由让在座的几位商人暗自惊讶,这个汉洲也可以生产出如此奢侈精巧的物件,看来,他们那里也并非是蛮荒之地呀。

    至于周二贵所说的与郑家合作是在其他方面,他们也是略有耳闻,郑家的火器以前一直都是来自蚝镜(今澳门)的葡萄牙人,但最近几年,郑家开始向汉洲采买大量的火器,使得郑氏军队被打造成一支火器配备率非常高的部队,几乎是横扫福建、粤北等地,山区、平原的盗匪流贼,更是被清理一空。

    那么,以此看来,这个汉洲的实力必然是强大的,要不然也不能在南洋立足,并能正面与西洋势力硬抗而不败。

    汉洲移民船队是在七月底,分别从东西两线齐聚大明沿海。东线仍旧按照近几年行驶的路线,从建业城出发,经威远岛(新几内亚岛)、中途岛(今帕劳科洛尔岛)、平安岛(今菲律宾卡坦瑞内斯岛),抵达汉兴岛(今日本宫古岛)。

    而西线则沿用最初的移民路线,经过帝汶岛的新乡城(今东帝汶苏艾镇)、巴达维亚、新生岛(今越南富国岛),抵达广州。而汉洲生产的镜子和其他琉璃(玻璃)产品,就是西线移民船队带来的。

    为了运输这些珍贵的商品,所有的镜子均用厚厚的纸张包裹,并由建业城木材加工厂提供大量的木材刨花,铺设在船舱当中,以减少船只航行过程中的剧烈震动而损坏。但即使做了重重防护,四十多天的航程下来,运输至广州的镜子,也有近三成的损坏。这使得接货的周二贵见了,心疼不已,这一路上相当于砸了不少银子呀!

    水师大都督齐大江未至广州,据说是带着北海(帝汶海)舰队准备与新生岛一起对广南国控制的普利安哥(今越南西贡市附近)沿海地区动兵,占据一块大陆地盘。而先期抵达的三艘武装商船将大量的汉洲特产货物卸到广州后,已经北上至江浙、两淮地区,开始搜罗移民。

    在其中的一艘船上,还有几个汉洲本土派来的特殊人物,以黄子加为首的齐国外交代表,他们将前往北京,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去觐见大明的崇祯皇帝,看能否与大明建立一种直接外交关系。

    从船队带来的确切消息,周二贵已然得知,原汉洲大统领齐天,已经称齐王,建齐国。作为常年经营汉洲驻广州的大掌柜,周二贵被纳入新近成立的工商部,任工商部对外通商司左侍郎,一举迈入齐国中高层官员之一。

    周二贵在见到自己的任命书后,激动地痛哭流涕。天可怜见,他原先不过是一个商贾下面的伙计,就因为最早跟了汉洲大统领曹雄,建设汉洲在大明的窗口,帮着经营在广州的汉洲货栈,同时搜罗工匠、艺人,以及能为汉洲所用的读书人,转运回汉洲。谁能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得到政府官员的身份,而且还是齐国部堂高官。

    没说的,自己这条命就彻底卖给汉洲了,哦,不,是卖给齐国,卖给齐王了。远在汉洲本土的家人也给他来了一封信,言及在建业城一切安好,两个孩子已经开始就读大学堂,妻子在照顾父母孩子的之余,还经常参与王后组织的妇女生产会,帮着女子学堂、汉洲被服厂、印书坊、罐头食品厂等工坊学堂做一些简单的义务辅助工作。

    齐国上下并没有因为自己一介商贾的身份,而对自己有所轻视,反而对他的工作给予了高度肯定。在随行而来的移民船队中,齐国工商部派了十余名中低层官员和属吏来广州,全部在他的统一管理下,对齐国驻大明的商站进行一定范围的扩充。

    在大明的南京、泉州、北京,增设三个齐国商站,南北两京是大明的政治经济中心,泉州则是郑芝龙势力根基所在,都是齐国所关注的重点区域。随着商站的设立,则是黑衣卫地随之潜入,他们的主要工作是要侦知大明朝堂政策和各地信息,还要配合商站网罗大明的有用人才。

    同时,派驻到北京和南京的黑衣卫还接受了一个非常艰巨的任务,即,想尽办法收集盗取两京文渊阁、明一阁等馆藏书籍。当然,这个任务应该属于非常绝密的,若是让大明的文人得知南洋一个撮尔小国--齐国竟然要劫掠大明的文化瑰宝,非炸了窝不可。并且,以后汉洲的名声可就在大明彻底臭了。

    当夜,在江边的粤惠斋,周二贵宴请几位广州豪商,顺便讨论如何分销汉洲所产的镜子、琉璃产品。就在几人酒酣耳熟之际,包厢外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你就是那汉洲货栈的大掌柜?”陈厚文睥睨地望着包厢里的几个商人。

    “广州知府的妻弟。”苏元飞小声地提醒旁边的周二贵。

    “在下正是汉洲货栈掌柜,周二贵。”周二贵不卑不亢地站起身来,朝陈厚文拱手施礼道:“不知尊下寻我,所为何事?”

    “你们几人可否容我单独与周掌柜聊聊?”陈厚文斜眼看了看在坐的其他几个商人,嘴上说的客气,但神态中充满了倨傲。

    苏元飞等人见状,朝周二贵歉意地看了看,随即离开了包厢,只留下周二贵和陈厚文及两个亲随。

    “听说你们汉洲货栈有大量的西洋镜子?”陈厚文大喇喇地坐了下来,抬眼看着周二贵。

    “不错,我们货栈是有镜子,不过,非来自西洋,而是我们汉洲所产。”周二贵警惕地看着对方,心说,这纨绔该不会想要来硬抢我们汉洲的货吧。

    “不管是来自西洋,还是你们汉洲所产,这不重要。”陈厚文笑着说道:“因为,我想要这批货。”

    “哦?你准备要多少?”周二贵沉声问道。

    “全部。”

    “这恐怕不行。”周二贵摇摇头说道:“这批镜子,已经有人订了一部分。”

    “谁订的,你告诉我。到时候,我让他退了就是。”陈厚文无所谓地说道。

    “……”周二贵心里一沉,果然,这纨绔想要硬抢。

    “呵呵……”陈厚文见周二贵沉默不语,轻笑几声,“我知道,你们跟福建的郑芝龙有些关系。但不要忘记了,这里是广州,是广东巡抚的治下。姓郑的海贼,即使船再多,也开不到岸上来。”

    周二贵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这小贼竟然丝毫不把郑芝龙放在眼里,那自己恐怕就没有一点凭持了。

    “这批镜子,价值十五万两银子。……你准备如何支付?”周二贵决定妥协,只要他给银子,可以将所有的镜子交付与他。

    “十五万两!”陈厚文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之色,然后摇摇头说道:“你也说了,这批镜子不是来自西洋,是你们那个汉洲所产,恐怕值不了那么多银子。……两万两!你将货全部给我送到越秀街的货栈中,随后自己来我府里取两万里银子。”

    周二贵脸色冷了下来,虽然他知道,汉洲本土生产这批镜子,成本可能不到两万两银子,可这漂洋过海,行程万里,这价值怎么着也要翻个几倍。况且,以往来自西洋的镜子,仅仅是一尺见方的,就价值一千两银子。汉洲货栈里的镜子,可是有不少是三四尺的大镜面,价值只会更高。

    这两万两银子,可不就等于是白抢他们汉洲的货吗?

    “欺人太甚!”回到汉洲货栈后,周二贵恶狠狠地一脚踢翻面前的桌子,随即,又立刻蹲了下来,抱着脚不断地呼痛。

    跟在后面的几个伙计面面相觑,想过去帮着看看掌柜的脚是否踢坏了,可又怕进一步惹恼他,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身后。

    “滚出去,一群废物!”周二贵看到身后几个伙计窘迫的神情,恼怒地骂道。

    几个伙计忙不迭地离开大堂,却不料,因为天黑,在门外与几个要进来寻周二贵的人撞在一起。

    “周掌柜,你这些伙计怎么一个二个笨手笨脚的。”派驻在广州的黑衣卫主事曹松不满地走了进来,“黑灯瞎火的,连个灯笼都不打,要不是依稀瞧着是咱货栈的人,怕不是被一刀砍了!”

    “砍个把伙计算什么。”周二贵没好气地说道:“你有本事,将广州知府给砍了!”

    “嘻嘻……”曹松笑了笑,看着一脸愠色的周二贵,轻声说道:“砍了广州知府,那多落了下乘。你若是真的要我出手做掉他,我有十几种方法,可以让他死的神不知鬼不觉,最后还疑不到我们头上来。”

    “真的?”周二贵心里一动,正色地问道。

    “不会吧,你真的要杀广州知府?”曹松看到周二贵一脸认真的神情,心里一惊。

    “不杀广州知府。”周二贵低声说道:“是知府的妻弟。”

    “为何?”

    “这小贼想要强抢我们汉洲的货。”周二贵阴沉沉地说道:“不知道他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知道我们货栈里有一批汉洲本土运来的镜子。……他要硬抢。”

    “嘿!”曹松眉毛挑了起来,“狗日的,居然敢打我们齐国的主意,没说的。今晚就做了他!”

    “今晚?”周二贵愣了,“是不是太仓促了。……你们不准备一下?”

    “有啥准备的?”曹松说道:“我们在汉洲本土学了那么多的手段,正好今晚练练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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