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9章 民心所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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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夫人眼神疑惑地瞅瞅杨彪,掀起被子,上了床,却睡不着。

    杨彪不像儿子杨修那么骄傲、张扬,却也是一个不轻易服人的人。他如此称赞天子,寄托了所有的希望,绝非虚言。

    “夫君, 我有一件事不太明白。”

    “什么事?”

    “太学诸堂招生,为何没有医学堂?我记得天子最开始推行教化时,太医署最热闹。之前说太学改变旧制,增设诸堂时,也有医学堂在列,为何现在却听不到医学堂的消息了?”

    杨彪放下手里的书, 转头看着袁夫人。

    “看来你也不是完全不关心。”

    袁夫人轻哼,带着一丝得意。她平时的确不怎么关心这些事, 但这不代表她闭目塞听, 一点消息也不知道。

    毕竟她的夫君是三公之一,儿子又是最年轻的太守,从女又在宫里,将来有可能成为贵人,每天围着她的人大多也是各级官员的妻女。

    “本来是打算在太学设立医学堂的,后来发现愿意报考医学堂的人太少,能够担当医学堂祭酒的人更是难找,后来索性便撤了,仍由太医署负责。严格来说,也不是撤了。讲武堂的课程中,医学便占了不小的比重,算是一个具体而微的医学堂。”

    “讲武堂中?”

    “嗯,当初天子重视医学,本就为是救治军中将士,减少不必要的伤亡。”杨彪一声叹息。“历次大战中受伤的将士是仅次于战果的收获。这些为朝廷负过伤, 流过血, 甚至成了残疾的人, 最为天子重视,也是军中的栋梁。夫人,你可能不清楚,人有没有经历过生死,大有不同。”

    袁夫人翻了个白眼。“我一个妇人,何必要经历生死?”

    “夫人,我没有别的意思。”杨彪连忙解释。“我只是说,你没有经历过生死,所以理解不了我与德祖,也理解不了弘农王夫人、蔡琰。今天的一切,都是天子带来的,所以……”

    袁夫人接过话题。“所以在你们心里,天子就是圣人,不管有多么离经叛道,都有道理。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他是圣人,他也会有犯错的时候。身为大臣,你一味附和天子, 岂不危险?”

    杨彪想了想。“我也这么想,但是……夫人, 你觉得最大的隐患是什么?”

    “穷兵黩武。”

    “天子……穷兵黩武?”杨彪笑了。“不会吧, 他要真是穷兵黩武,早就用兵冀州了。”

    “他为什么不用兵冀州,我不明白。但是他对讲武堂尤其重视,这是有目共睹的。如果不是想用兵,何必如此费心?也许没有对冀州用兵,并非不肯,只是时机未到。”

    杨彪沉吟片刻,突然说道:“不,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什么?”

    杨彪伸手向上指了指。“天命。”

    “天命?”袁夫人微怔,转头看向杨彪,忍俊不禁。“他身为天子,却要对抗天命?”

    “夫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远比你想象的更无情。”杨彪顿了顿,又道:“你给本初写封信吧,让他不要再坚持了。现在入朝,主政是不可能的,至少还能保住命。再拖下去,他只会使家门蒙羞,祸及子孙。”

    袁夫人眨眨眼睛,若有所思。

    ——

    易县。

    荀谌下了车,匆匆走进了大门。

    一个侍者紧紧跟在身后,怀中抱着几十卷纸。

    门口的卫士赶上来要盘问,一看是荀谌,而且满面怒容,连忙让开。

    荀谌长驱直入,来到中廷。

    袁谭正在院中与郭图说话,看到荀谌大步流星的冲进来,吓了一跳,随即又喜上眉梢。

    “友若,你终于回来了,情况如何?”

    “很不好。”荀谌摇摇头,大步上了堂。他从侍者怀中取过纸卷,摆在案上。“你们仔细看吧,这些都是最新的邸报。”

    袁谭、郭图赶了过来,各拿起一卷。

    正如荀谌所说,这些都是最新的邸报,他们还没收到。

    自从邸报开始刊登许靖等人的文章,这种原本只是传递朝廷诏书、政令的公文的影响范围就逐步扩大,尤其是睢阳开始翻印邸报之后。

    冀北离朝廷太远,离睢阳也远,所以接到到邸报也晚,通常要滞后半个月远右。有时候消息不畅,甚至会延滞一个月。

    冀州对这种邸报很排斥,邮驿系统禁止传送,只能私下流通。袁谭手中的邸报大多是从太原方向传来的,反倒及时一些。

    但也只是略好一些而已。

    荀谌带回来的邸报,他几乎都没有。

    “这是文若安排的么?”郭图问道。

    荀谌点点头。他一路走来,荀彧都会用邮驿系统给他送最新的邸报,让他能及时了解长安的动向。即使如此,他收到的最新邸报是七天前的。

    “看看这个。”荀谌挑出一份邸报,递给郭图。

    郭图接过,迅速看了一眼。“论讲要开始了?”

    荀谌一声长叹。“更准确地说,已经结束了。”

    袁谭和郭图互相看了一眼。“友若,为何这么说?”

    “反对度田的人能说些什么,邸报上都已经说了,是对是错,想必明眼人都很清楚。朝廷为什么要度田,又将如何度田,说得也很清楚。就算论讲开始,还能讲些什么新花样不成?”

    袁谭、郭图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论讲时,每个人的观点都会记录在案,由许文休三人予以点评,并传播天下。就算是再固执的人也会有所忌讳,不能放言。言语如风过耳,文字却难以磨灭。就算事后想改,这成千上万份的邸报怎么改?”

    郭图苦笑。“天子这一手的确高明。看似让人畅所欲言,实则记录在案,让每个人都不得不三思而后言,以免授人话柄,为千夫所指。”

    “千夫所指?”荀谌冷笑一声。“你把事情想简单了。”

    “什么意思?”

    “如果有人枉顾常理,一味反对度田,只怕不是千夫所指这么简单,弄不好会被人当众打死。”

    郭图脸色微变。“这么严重?”

    荀谌心情沉重地点点头。“关中、河东百姓识字的极多,就算自己不识字,也很容易找到人为他们读邸报。关于度田的消息,他们非常关心。我这一路走来,有一个最为明显的感觉,就是进冀州界之前,敢于公开反对度田的极少。反倒是有不少百姓觉得朝廷太过软弱,应该强行度田,将大族、豪强的土地分给无地之人。”

    他吁了一口气。“如果朝廷年后下诏强行度田,我一点也不会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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