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校检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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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校检讨

    门是大开的,卫生间就在左侧,李明珠听到水声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

    她赶时间,不愿意多待,提高了声音拍门,“陆遥,东西我放门口了,你自己记得吃。”

    李明珠买饭的时候,很体贴的带了一瓶水。

    她虽然冷面冷心,但照顾人这些习惯,十几年如一日的镌刻在她的骨子里,哪怕是面对陆遥这样的小祖宗,她都能事无巨细的安排得当。

    卫生间水声停了,陆遥半裸着身子,把门打开。

    李明珠和他看了个正对眼。

    陆遥的身材十分惹眼,有股少年青涩感,腰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肌肉,皮肤白的晃神。

    李明珠眼神躲闪一瞬,用她万年不变的死人腔调重复了一遍,“自己吃,我走了。”

    陆遥压根没打算过来拿,直接吩咐,“给我送屋里来,放桌上。”

    他看见自己的饭被放在白瓷砖上,不知道戳中了这祖宗什么点,他提高声音说,“你他妈放地上喂狗呢!”

    李明珠心想:我可不就是在喂狗吗。

    陆遥喊过,身后却没有动静,李明珠也没走进这个门,他的晚饭也没有端端正正的放在桌上,依旧落在白瓷地。

    陆遥套上睡衣短袖,黑色的,衬的他皮肤宛如一块上好的璞玉。

    “李明,你耳聋啊,我叫你把饭拿进来!”

    李明珠冷道,“你手断了吗,还是腿又想断一次,自己不知道伸手走路吗。”

    “给脸不要脸,我说最后一次,把饭给我端过来。”

    陆遥皱眉。

    李明珠心想:什么德行!我非要好好收拾他一顿不可。

    她和陆遥遥遥相望,中间隔了整整四米。

    李明珠,“你怎么不要我喂你吃?”

    陆遥顺杆子嘲讽,“你以为我不敢吗?”

    他说完,又想了想李明珠这个小娘炮那筷子夹菜喂他的场景,活脱脱的一个太监,关键是这么一想,李明珠这张臭脸还,还挺好看的,陆遥立刻打住,骂了句娘。

    他根本没想过李明珠会答应。

    结果李明珠说,“好啊,我喂你。”

    陆遥的心砰砰跳了两下,心说:他什么意思?

    两个男人喂饭吃?

    李明珠没什么表情,她这张死人脸一天到晚都没表情,仿佛每分每秒都在为奔丧而准备:也不知道她要去给谁奔丧。

    李明珠就用这奔丧的气质,缓缓的蹲下来,把筷子拿在手里,在盒饭上面敲了两下。

    “陆遥,过来吃饭。”

    那姿势,那模样,就差吹两声口哨站在世界的中心,呼唤陆遥了。

    李明珠还真敢摆出一副喂狗的姿态喂陆遥。

    陆遥:……

    “找死……”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李明珠冷笑一声,“什么毛病。”

    李明珠在陆遥气急败坏的冲到门口之前,就利索的把门砰的一下砸上,她把钥匙从口袋里掏出来,电光火石之间就转了两圈,陆遥在里面拧了两下没拧开,就知道李明珠在外头做了手脚。

    “李明!你敢锁我!”

    李明珠开口,“省点儿力气吧,吃完了就滚上床睡觉,别一天到晚琢磨这么针对我。”

    “我操你妈!你给我把门打开!”

    李明珠薄凉的开口,“你去操呗,我妈腿断了,劳驾您辛苦些,五百块包夜。”

    李明珠她妈以前做妓女,其实只要两百一晚上,她漫天要价,也不怕天打雷劈。

    这人心狠的不太像个正常人,越是血肉模糊的伤疤,她就越是要粗暴的撕开,不等它结痂,撕的更加泥泞,

    李明珠打小开始就是个薄凉的性格,冷面冷心,薄情寡义,偏偏唯一能在她心里掀起一丝波澜的,也是这万年结不起痂,断了腿的疯女人。

    陆遥哐哐哐的砸门,也不知道有没有把地上的饭踩得稀烂。

    李明珠想起房东家里养的那只奶狗,牙都没长齐,自个儿一回家就对着自己乱吠,李明珠至今没反思明白,她跟这狗结下什么仇了。

    她大概跟天下的狗都有仇,否则怎么会招惹上陆遥呢!

    李明珠过完今天,不想明天,能活一天是一天。

    她暂时把自己狗胆包天锁住陆遥的事情抛在脑后,迈着步子回家,掀开帘子进屋,把桌子上还剩一点的白菜拖出来,又把冷饭用开水冲了一碗,闷声不吭的吃完,胃里这才暖和一些。

    环视一圈,这屋子小的可怜,透光也不好,房梁高高的——这是一栋房子的阁楼。

    h市有不少城中村,本地人自己圈了一块地建了这些农民房,一共五层楼,李明珠在这个小小的‘六楼’住了十几年,房价从五十一个月,涨到了一百二十一个月。

    这笔钱对普通人家来说不过是逛一趟超市就能花光的零用钱,对于李明珠来说却也是个不小的负担。

    五楼到六楼,只有一层小小的铁楼梯连接。

    五楼的一户人家租了三间房,几乎把一层楼包下来了,他们理所当然的占用了公共区域权当客厅,就连外面的阳台也是他们的。

    李明珠每次回家,就得经过五楼人家的‘客厅’,弄得这户人家很不高兴。

    因此,李明珠活在人家屋檐下,年纪小小的时候,签订了很多卖国丧权的条约,其中有一条,就是给五楼人家的一双儿女补课。

    李明珠吃完东西,把小小的阁楼中间一层黑布拉开,她妈一天难得安静的躺着睡会儿。

    李明珠漠然的看了她一会儿,又把帘子拉上。

    这样小的房间,就被一层颜色深沉的东西隔绝成了更小的两个空间。

    家里唯一的一张床给她妈睡了,李明珠要睡觉就铺一张席子直接睡地上,冬天了再加两层棉被,凑合着过。

    她每日必须紧赶慢赶把作业在晚自习的时候全部完成,回来时才能掐上时间给她妈煮药。

    李明珠煮药的动静不敢太大,越过堆放衣物的箱子,把阁楼东面的门打开,外面是一片约七十平米的阳台,很是空旷。

    阳台上落了一个太阳能热水器,她住的阁楼像一个镶嵌在大正方形上面的小正方形,走出小正方形,右边被切割出一条小小的走廊,角落里搭了个简易的帐篷,下面就是煎药的药罐。

    阁楼里不能煎药,她的房间一半是住的地方,一半是房东放的两个不锈钢大水箱,要是烟熏坏了这银白色的怪物,李明珠就要被扫地出门。

    所以她煎药通常都在阳台上煎,房东大概可怜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没管。

    煮完药已经凌晨,药渣过了一遍,把黑漆漆的中药放在桌上,李明珠才疲惫的打好地铺,准备睡觉。

    李明珠往常没有这么累,这学期开学才一个多月,她却身心疲惫。

    除了应对繁杂的功课和作业,还得抽时间出来和陆遥这兔崽子斗智斗勇。

    陆遥不知道哪里来的美国时间,对折腾她的事儿乐此不彼,每回气势汹汹的开口要找她算账,算了半天没见他真动手揍过李明珠。

    和房东家的那条奶狗一模一样,面对李明珠时,一条奶狗能叫出意大利炮的气势,小小的身体大大的嗓门,龇牙咧嘴的好似要把李明珠撕成碎片,结果等了它半天,光摆个架子吓唬人。

    如果李明珠哪天心情好,大发慈悲的和这条狗玩儿一会儿,撸撸毛,这奶狗立刻丢盔卸甲,丧权辱国的把肚子露出来,在李明珠脚边打滚。

    李明珠这晚上睡觉的时候就做了这样的梦,梦见陆遥长了两只狗耳朵,软趴趴的,后面还有一条大尾巴,见着她之后摇的特别欢畅,李明珠但凡走近一点,有尾巴的陆遥就如临大敌,一边虚张声势的大喊,一边光速撤退。

    李明珠在梦里想:她有这么可怕吗?

    早自习时,李明珠进门坐下,一摸抽屉就摸到了两张粉色的情书。

    高中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级,她模样俊俏,有人就爱她冷冰冰的性格,说她是‘冰山学霸人设’,尽管投身去李明珠怀抱的前浪们全死在腊月寒风里,后浪也前仆后继的接上。

    李明珠将情书直接往书包里一塞,看都不看一眼,明眼人都知道:她一定会拿去扔掉。

    顾小飞羡慕的眼红,干巴巴的开口,“李明,你不看啊?”

    李明珠没说话,翻出书开始复习。

    顾小飞自讨没趣,切了一声,和二组的人讨论上了。

    迎新晚会一过,时间立刻紧张起来,敲锣打鼓的就迎来了期中考试。

    陆遥被锁了一回,老实了几天,有段时间没见到李明珠,又犯起贱来,想着找李明珠麻烦。

    他吃亏过几次,心里有了阴影,最近除了上课,没什么大动静。

    李明珠还以为他改邪归正了,结果礼拜一升国旗时,艺术班几个打架斗殴的学生被通报批评了一番,其中就有陆遥。

    李明珠听到陆遥的名字,脸上有了些波动,打起精神来听了两句。

    具体怎么打架的,政教处主任‘才狗’报的太快了,根本听不清,李明珠就听见要陆遥上去在全校师生面前做个检讨。

    李明珠心想:那不是要他命吗。

    陆遥从艺术班队伍里走出来,完全没有诚恳道歉的态度,一边走,一边和同学点头示意。

    他一出列,齐整庞大的学生队伍中悉悉索索起来,隐约听得到一波接着一波的女生压低声音的兴奋讨论,主任拿着话筒喊了几次安静。

    陆遥在台上站定,不像个来做检讨的,像个来粉丝见面会的人气偶像。

    就连自己班——李明珠看见前面的杨可绞着头发,伸长了脖子往前看。

    李明珠突然茅塞顿开:合着杨可大清早的就在教室里化妆,是这么个原因!

    她再一看,队伍前面扎马尾带啤酒瓶底眼镜的好学生代表都不见了,清一色的站着穿了超短裙的辣妹,显然是偷偷换了位置,那妆画的,李明珠毛骨悚然。

    陆遥咳嗽一声,学校的制服穿在他身上,愣是穿出了一股青春偶像剧男主角的既视感,好似真的来开粉丝见面会的。

    “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我怀着万分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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