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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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园内私语声窃窃,贵女们仰长脖子,踮起脚尖看过来。

    这是何物?

    唯有陈思意认出了陈如意的荷包,这法子,还是她给陈如意出的。

    遮月缓步上前,停在陈如意身前时,陈三姑娘那张脸,又红又白,既觉丢人,又深感畏惧。

    她小心试探地抬眼,看向那两重珠帘下的人。

    付茗颂朝她抿唇一笑,煞是温和。

    就连声音语调,都是她一贯的平和,道:“三姑娘将这贴身之物落在了本宫屋外,恰逢皇上身边的元公公拾起,也幸而这物件上刺了闺名儿,否则,怕是送还不到三姑娘手中了。”

    话声落,园中的私语声好似要比方才高上两分。

    这一段话,听着好似只是个拾物归还的小事。

    可细品,细细品,这贴身之物,怎能如何恰恰好落在了帝后的屋外?且还刺了闺名,又叫皇上身边的人捡了去,最后却是由皇后归还。

    啧,品出了一出好戏。

    这女眷们都在后宅闷坏了,平素最爱看别人的好戏,这会儿一道道探究的目光落在陈如意身上,如针扎似的。

    陈三姑娘何时受过人这样揶揄的目光?一下便红了眼眶,却又不敢在这场合落泪,只好硬生生含在眼里。

    她伸手接过荷包,在手心里攥得变了形。

    陈三姑娘颤着声儿道:“如意一时不察,多谢皇后娘娘。”

    座上之人娓娓道:“无妨。”

    沈太后咽了两口凉茶消消暑气,细长的眼尾轻轻抬起,瞧了她一眼,付茗颂回望过去,低下了头。

    沈太后伸手在她交叠的手背上拍了两下,随后又道:“哀家乏了,这热闹地儿便留给你们年纪轻的。”

    付茗颂忙起身,“臣妾送母后回屋。”

    沈太后未拒之,搭着她的手背起身,两道金贵的身影缓缓离去,这菊园一下就炸开了锅,沸沸嚷嚷。

    陈如意顶着众人的目光,僵硬着身子,往自己那张席面上去。

    可这便完了?自然是还没有的。

    就在陈家姐妹二人噤若寒蝉时,还未离去的遮月径直上前,她声音轻,极为客气,同付茗颂说话的语调倒是如出一辙。

    她道:“陈三姑娘,娘娘方才仔细思忖过后,说道还是免了姑娘您的赔罪,毕竟当日那盏热茶,幸而没真泼到娘娘脸上去,也无甚好计较。反而是您身子娇弱,作画一副,实耗体力,娘娘还说,姑娘的好意,她心领了。”

    说罢,遮月伏身退下。

    可她这话,真真是雪上加霜了。

    泼茶?什么茶?

    京中贵女圈子极小,芝麻大点事,给个契机便能传开。

    很快,四周便传来低语声:

    “听闻那时还未册封立后,陈如意邀皇后吃茶,险些将滚烫的茶水泼向皇后脸上呢。”

    “有这事?天呐,若是真泼下去,脸可就毁了。”

    “难道是有意的?”

    “嘶……也说不准,当初那情形,两人算是对家呢。”

    “可这也忒恶毒了些罢?再伤人,也不该伤脸呀。”

    “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呢……”

    陈如意耳边嗡嗡响,只觉得叫人这样说,天都要塌了,委屈之下,提裙便跑了出去。

    她心想,当初太后邀众人进宫赏花那次,这些人分明还说,付家那位不如她,那位是话本子里的狐狸精,怎能同她比?

    短短一载,风全然朝另一头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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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初夏的事是一桩接着一桩来,自打京郊草场热闹过一日后,京中又添了桩喜事。

    是苏家与佟家结亲,且乃是御赐的婚事。

    苏禾到底年岁长,知趋避逐利,皇上与太后的态度摆在明面上,昭阳宫专宠更不是秘密,她若还不知好歹贴上去,恐怕连苏家最后一分荣宠都要没了

    是以,她随了沈太后的愿,在那几个人选里,挑中了佟家次嫡子佟世岚。

    相貌不扬,却饱读诗书,为人温和,算得上上乘。

    日子定在了明年开春。

    白日里,付茗颂将这事听了一耳朵,并未放在心上。

    直至夜里,闻恕迟迟归来,宽衣躺下时,她小手摸着男人的耳根,随口道:“皇上给苏佟两家赐婚了。”

    闻恕今日疲惫,闭着眼应了她一声,捉住那只乱动的小手,摁在胸口。

    然,付茗颂白日里为打理六宫,喝了整整两壶提神茶,现下是怎么也无法入睡。

    “青梅竹马啊……”姑娘在他耳边轻轻吐出几个字。

    闻恕不得已睁了眼,大抵知道她精神,叹了声气,去寻她的衣带,低头亲了亲她的鬓角。

    这是何意,他二人都心知肚明。

    付茗颂也不推阻,抬手抚摸他的鬓角,“皇上若是记不得前尘往事,可会娶苏家女为妻为后?”

    男人眉梢一扬,并未答她这句假设。

    会吗?

    许是真会罢。

    帝王家,有几个能谈情说爱的,娶妻立后,自以合适为准,当初的苏家名望、权势二者皆有,且苏太傅还是他的老师,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可惜,假设向来当不得真。

    付茗颂知晓自己是问了句废话,可尽管如此,她依旧作不悦状,用力在他下颔捏了一把。

    男人不痛不痒,反而困意消散,埋头在她颈窝处深吸了一口。

    香的,很香,他最是喜欢她身上的味道。

    “嗯……”他情动的叹了声,去亲她的眉眼和樱唇,薄唇在她脖颈上蹭过。

    气氛正好时,身下的姑娘忽然眨眨眼道:“我来月事了。”

    蓦地,那只手猝然一滞。

    男人脸色由红转黑,又面无神色道:“朕记得,不是这个日子。”

    “不知为何,提前了。”她如实应。

    可闻恕似是不信她,依旧下探,最后不得不黑着脸抽手出来。

    她甚是无辜地望着他,抿唇一笑,火上浇油地亲亲他的嘴角,笑盈盈地望着他。

    男人忍得发疼,叫她给气笑了,“故意的是吧?成,你等着。”

    她难道,还能日日来月事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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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光稍纵即逝,六月中旬,正是夏日最炎热的时候。

    蝉鸣一声比一声嘹亮,与这酷暑相合,惹得人心神不宁。

    御书房外的一片梧桐树旁,太监手中拿着捕网,屈膝弯腰,要将这扰人的鸣蝉捕干净。

    元禄捂嘴打了个呵欠,指着一片绿叶道:“这还有呢。”

    忽地,元禄眼尖地瞧见一道人影,笑盈盈上前道:“沈世子来了?老奴去通报一声。”

    稍候片刻,沈其衡便踏进门槛。

    他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且瞧着情绪烦躁。

    只听他开门见山道:“微臣听闻,青州的差事还未有人揽下。”

    一月前,闻恕便命都察院下放官员体察各州县的民情、官吏、赋税、账簿等,严打贪官污吏。

    旁的州县倒都有人领了差事,就是这青州位于东南边沿,蛮夷之地,又穷又远,自然无人愿去。

    闻恕眉头一皱,“你要去?”

    沈其衡颔首,禀手道:“臣甘愿前去。”

    说实话,沈其衡这种贵公子,一辈子都没有离京几回,娇生惯养的,舟车劳顿去到犄角疙瘩的地方,着实有些难为他。

    可这也总好过,在家受他母亲念叨,被逼迫娶妻来得好。

    闻恕眉梢一扬,思忖片刻,点头应下。

    沈其衡这一去,闻恕身边少了个心腹,加之近日事多,是以便又开始忙得人不离御书房。

    仔细算算,他有三日没宿在昭阳宫了。

    可实则,付茗颂也并不在意此事。他来不来,反正左右也不会去别人那儿。

    只是是现下已是七月初三,离她的生辰,仅剩四日。

    半月前各司便着手准备千秋宴的琐事,他却问都不曾问一句。

    记得去年这时候,他还问过她,有何想要的。

    姑娘抿了抿唇,将心中那丝丝不快压了下去,将备好解暑的冰镇酸梅汁装进食盒中,乘着凤撵,顶着日头往御书房去。

    御书房内,蝉鸣声格外嘹亮,男人眉间皱起一个“川”字,十分不耐。

    她将那冒着冷气的瓷碗往他面前一放,又在他身侧摇着团扇,见那一摞奏梳,道:“皇上近日事多,要注意身子。”

    男人目光依旧落在奏梳上,一边低头饮了口酸梅汁,“嗯”了一声,就算回话了。

    付茗颂又摇了两下团扇,问道:“过几日便是千秋宴,皇上有何要吩咐的么?”

    “无甚,你瞧着来。”他道。

    “啪嗒”一声,付茗颂放下团扇,道了声好,便寻了个借口退下。

    要说,她十五年在付家学的藏匿情绪的技巧,好似在宫里愈发土崩瓦解,愈发藏不住。

    那张小脸,说垮就垮。

    望着她的背影,元禄迟疑道:“皇上,娘娘好似有些不悦。”

    座上的人松了奏梳,低低应了声,靠在椅背上,忍不住弯了弯唇。

    作者有话要说:

    宋宋:忘记我的生辰,扇子你自己摇

    【掐指一算,正文应该还有两章或者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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