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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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多数情况下,看着恋人为自己吃无关痛痒的小醋,其实算得上一种小情趣。

    在平淡的生活里,这似乎是对方在乎自己的最好的证明,在醋意中能尝到特殊的甜蜜,所以总有人乐此不疲。

    可是时宴不愿意。

    就算这是一件连误会都算不上的小事,可是那一瞬间的委屈,过程中蔓延的酸涩,他一点也不想让郑书意体验。

    大概是因为,他太了解那种感觉。

    而郑书意自然没有想那么多。

    她听到时宴这么说,心里那股蹭蹭直往外冒的火气顿时烟消云散,化作涓涓流入心底的蜜意。

    “你不要胡说八道,谁吃醋了。”郑书意嘴角止不住地往上扬,却还嘴硬,“我就是心疼你衣服,多贵多好看啊,就这么白白给人毁了。”

    时宴看了她一眼,刚想说什么,他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时宴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便接了起来。

    电话是宋乐岚打来的。

    “你在干什么呢?”

    时宴:“吃饭。”

    宋乐岚:“在家吃吗?”

    时宴:“在外面。”

    宋乐岚“哦”了一声,“跟月月一起吃饭?”

    时宴:“没跟她在一起。”

    宋乐岚:“那你知不知道她去哪儿了?家里没人,消息也不回。”

    时宴:“不太清楚。”

    习惯了时宴能说两个字就绝不说三个字的风格,宋乐岚自顾自地喃喃念叨:“一天天的见不到人影,正事儿不做,天上倒都是她的脚印,也不知道又跑哪儿去了。”

    宋乐岚说话的时候,正好上了菜。

    郑书意拿筷子搅拌着面条,时不时看时宴两眼。

    听他接这通电话的神态语气,似乎是在跟家里人说话,也完全没在意面前的面条。

    于是郑书意把他面前的碗托了过来,那筷子帮他拌匀。

    而电话那头,宋乐岚听到时宴这边环境有点吵,便问:“你跟谁一起啊?”

    时宴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他看了一眼兢兢业业拌面的郑书意,嗓音柔了许多。

    “女朋友。”

    闻言,郑书意手顿了一下,微微抬起头,小声问道:“谁跟你打电话呀?”

    时宴突然想到什么,盯着她的眼睛,笑着说道:“我姐。”

    “哦哦。”郑书意点点头,“知道了,你说你们的,不用管我。”

    话音落下,时宴却把手机支到她面前,“要不要打个招呼?”

    郑书意一脸惊恐,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放下筷子连连摆手,却不说一个字。

    “不要啊?”时宴还是笑着,“你不想跟我姐姐打个招呼?”

    “嘘!”

    郑书意拧着眉,食指抵在嘴前,示意他赶紧闭嘴。

    什么动不动就跟他亲姐打招呼,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而他还大摇大摆地对着电话这么问,万一人姐姐听见她不愿意打招呼,还以为她多高傲呢。

    天知道她只是紧张。

    打了个岔,时宴重新跟宋乐岚说上话时,郑书意默默地吃着面,一句话都没说。

    直到挂了电话,她才问道:“对了,你姐姐……我好像都没怎么听说过,也没见过,她不在你们那边工作吗?”

    “嗯。”时宴埋头的时候,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郑书意:“你笑什么?”

    “没什么。”时宴淡淡地说,“她比较低调。”

    “哦。”

    郑书意心想,也是的。

    虽然她不热衷于别人家长里短的八卦,但时宴他们这种家庭成员之间几乎都有很大的利益牵扯。

    偶尔哪家夫妻出现关系变动,往往就涉及都其背后的资产纠纷,所以这些关系很难不受媒体关注。

    而时家却是个特例。

    他们的家庭关系很简单,众人所接触的便只有时文光、秦孝明和时宴这三个男人。

    时宴的母亲去世得早,这个大家也都知道。

    而秦孝明作为女婿日常出席各种活动,其妻子倒是神隐在媒体的视线里,连一些正式的宴会都不曾现身。

    也曾有人试图去挖掘时文光大女儿的消息,但人家根本不出现在公众视野里,一点蛛丝马迹也找不到。

    曾经有人开过玩笑,说时怀曼这个人就是个虚拟人物。

    久而久之,大家也都默认,这位时怀曼大概是个深居浅出的阔太太,平时就喝喝茶种种花,没有任何可关注的价值。

    “要不是你刚刚接电话,我都快忘了你还有个姐姐。”

    郑书意说,“她也太低调了点吧。”

    “嗯。”时宴认下了她的说法,“那你改天要不要见见她?”

    “……”

    郑书意一口面条半天没咽下去,有点期待,却也更紧张,“那、那也行,不过不着急吧,我准备准备。”

    “嗯。”时宴点点头,“你不着急,慢慢准备。”

    ——

    虽然嘴上说着不着急,不过回去的路上,郑书意的话题就没离开过他的姐姐。

    “那你姐姐没在你们公司里工作,平时都做什么啊?”

    车窗隙着一条缝,微凉的夜风吹进来,拂起时宴额前几缕头发。

    他这会儿心情似乎特别好,嘴边始终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连语气都比平时轻松了许多。

    “她啊,就每天唱唱歌跳跳舞,没什么别的事。”

    “哦,那可真舒服啊。”

    郑书意听着还有些羡慕,“那她跟你长得像吗?”

    “我们啊……”时宴眯着眼睛,彻底笑开了,“挺像的。”

    “真的啊?”

    郑书意见他一提起姐姐就满脸笑意,觉得他跟姐姐感情一定非常非常好,便更好奇了,“那你给我看看照片嘛,我有点好奇。”

    时宴虽然抿着唇,眼里却在笑,只是没回答郑书意的话。

    郑书意便直接朝中控台伸手拿手机,“我看看我看看。”

    “别动。”时宴突然空出一只手抓住她,“我没有她的照片。”

    郑书意不信:“你骗鬼呢?”

    “真的。”时宴轻而易举就从她手里拿回了自己的手机,解了锁,又递过来,“不信你自己翻。”

    郑书意不可能真的翻他手机,于是冷哼一声,别看脸看窗外,“不给看就算了,反正早晚要见到。”

    “嗯。”

    郑书意觉得时宴今晚特反常,鼻腔里的一声“嗯”竟然也带着笑意。

    “你怎么回事啊?”

    郑书意转过头,好奇地看着他,“谁让你这么开心了?”

    时宴没看她,注意着面前的红绿灯,却面不改色地说:“当然是你,还能有谁?”

    “……”

    怎么突然说起情话了。

    郑书意还挺不好意思的,扭扭捏捏地理了理头发,又做作地清了清嗓子,“我就随便跟你说说话你都这么开心,那我要是……”

    她说着说着,突然没声了。

    “你要是什么?”时宴停在红绿灯旁,直勾勾地看着她的侧脸,“嗯?”

    “没什么。”

    郑书意垂着眼睛笑,作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你好好开车,别看我。”

    可时宴的眼神却黏在她脸上,似乎带着一丝丝热意,寸寸辗转于她的脸颊,燎起一片红晕。

    晚风停滞,车内气温无声无息地上升。

    郑书意知道时宴在看她,却没抬头,手指不安分地在腿上轻敲跳跃。

    她觉得时宴这个人很奇怪,明明没有肢体接触,但一个眼神就会让她觉得两人好像做着多亲密的事情一样。

    直到后面有车鸣笛,时宴终于徐徐收回目光。

    那一刻,萦绕在郑书意周身的袅袅热意才散去。

    与此同时,郑书意的手机响了起来。

    郑书意看着来电显示,愣了片刻。

    时宴一瞥眼,便看见上面“喻游”两个字。

    知道他看见了,郑书意怕他又莫名其妙吃飞醋,于是直接开了免提。

    “喂?”

    喻游没说别的,开门见山道:“你现在有空吗?”

    郑书意偷瞄了时宴一眼,见他神色正常,才说道:“还行,怎么了?”

    “是关于你的朋友秦时月。”喻游不急不缓道,“她刚刚有联系你吗?”

    郑书意:“秦时月?没有啊。”

    电话那头顿了片刻,随即,喻游笑道:“她刚刚联系我,说她在御澜山迷路了,荒郊野岭的也打不到车,让我去救她。”

    是的,没错,秦时月用了“救”这个字。

    郑书意:“……”

    喻游接着说:“虽然我不是很相信,而且我也不在江城。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想跟你说一声。”

    他笑了笑,“没想到,果然是这样。”

    郑书意:“……”

    沉默了许久,她才说:“嗯,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后,郑书意去看时宴。

    他果然沉着脸。

    “给她打电话。”

    郑书意老老实实地给秦时月拨了过去。

    看见是郑书意的来电,秦时月开开心心地接了起来。

    “书意姐,找我干嘛呀?”

    “你在哪里。”

    听到的却是时宴的声音,秦时月浑身一激灵,连声音都变了。

    “我、我在御澜山啊。”

    时宴:“你很闲,是吗?”

    秦时月:“……”

    郑书意全程就是个工具人,时宴就说了这两句话,然后抬手挂了这通电话。

    而车行驶的方向,依然是郑书意的家。

    “你真不管她啊?”郑书意问,“御澜山确实很偏僻,这么晚了她要是真的有什么危险怎么办?”

    时宴挂电话的时候虽然看起来很冷漠,但此时的声音却很平淡:“你以为她去御澜山探险的?那上面有关叔叔家的果园,她是去摘果子的。”

    郑书意:“……”

    时宴:“大把人伺候着,就算迷路也是在别墅里迷路。”

    郑书意:“……”

    虽然秦时月是时宴的外甥女。

    但此刻,郑书意却真情实感地因为她,感觉自己在喻游那里很没面子。

    车里安静了许久,郑书意才讪讪开口:“那你亲外甥女可真是……足智多谋啊。”

    时宴轻飘飘地“嗯”了一声,“多亏小舅妈倾囊相授的良策。”

    郑书意:“……”

    不知是因为那句“小舅妈”让心底轻颤,还是他话里带的揶揄使郑书意语塞。

    总之,她沉默了很久。

    久到时宴以为这个话题就此打住时,却听见她理直气壮中带点忿忿的声音。

    “我又没有教她什么,而且管它什么良策下策,能把人搞到手,就是好策。”

    时宴勾唇,“嗯,你说的对。”

    ——

    时宴在郑书意面前虽然把秦时月的事情轻轻带过,但并不代表他就真的置之不理。

    秦时月干出这么丢人的事儿,他没道理就这么放任。

    而他的解决办法也很简单粗暴。

    周一中午,郑书意刚吃完饭,就收到了秦时月的哭诉。

    秦时月:无语,就无语!

    秦时月:我小舅舅说我成天太闲了,碍他眼,非要我去工作!

    秦时月:我哪里碍他眼了真是!就每周回外公家一起吃饭,平时都见不到的!

    郑书意悠哉哉地站到阳台上,一边喝着热饮,一边打字。

    郑书意:回杂志社工作吗?

    秦时月:对啊,他还叫我跟着你多学习。

    秦时月:明知道我不是这块料!我估计他现在觉得财经记者是最好的职业吧[微笑]

    郑书意笑了笑,从时宴那里得到认可的感觉出乎意料地好。

    然而她还没高兴完,秦时月又补了一句:不过他还专门强调,跟着你学好的,别学坏的。

    郑书意的笑意戛然而止。

    郑书意:我哪里不好了?你让他说清楚[微笑]

    过了一会儿。

    秦时月:他说,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郑书意:不好意思,我没数。

    郑书意:你去问清楚,让他今天必须给我说出个一二三来。

    秦时月:……

    秦时月:你们是互删了吗?!

    秦时月:自己问!

    郑书意退出秦时月的聊天框,正要去骚扰时宴时,孔楠在微信上问她:你在哪儿?

    郑书意:阳台啊。

    孔楠:给你看个东西。

    孔楠:这两天我闲着没事儿去套了套话,还真让我套出点东西来了。

    紧接着,她发来了一张图片。

    这是一张微信小群聊天的截图,最上面的群名被截掉了,而内容则是许雨灵说的几句话。

    许雨灵:你们猜我今天听到什么了?

    许雨灵:之前那个实习生秦时月你们还记得吧?郑书意跟她舅舅在一起了。

    底下几个人都发出了一连串问号。

    许雨灵:要不是亲耳听到秦时月这么说,我也不敢相信。

    许雨灵:服了,真的服了,怪不得最近她的资源跟开了挂似的。

    许雨灵:不过一个二十多岁女生的舅舅,那年龄估计也跟我爸差不多了。

    许雨灵:果然啊,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一般人是豁不出去的。

    截图上面还有准确的时间。

    郑书意:“……”

    郑书意:你上哪儿拿到的这东西?

    孔楠:这还不容易?最近风向吹得还不够明显吗?我就随便那么打探了一下,阚玮艺就悄悄咪咪跟我透露了。

    这点郑书意倒是不诧异。

    之前大家就认为她对副主编的位置势在必得,而最近总编和主编的各种行为口风也证实了这个迹象。

    再加上她开年后出了美国那位金融学家的专访,又有铭豫云创ipo的独家跟踪报告,但凡眼力正常的人,都清楚她和许雨灵的较量已经分出了胜负。

    甚至不需要孔楠专门去打听,其实已经有人蠢蠢欲动想要通风报信,只不过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而已。

    郑书意震惊的是这传闻居然是这样来的?

    她原本以为起因是时宴安排车来接她,被不少同事看见过,所以才传歪了。

    而捕风捉影的事情找不到源头,就没办法精准反驳,所以她就暂时搁置着。

    但如今知道源头是许雨灵的恶意揣测加引导,郑书意如果再置之不理,那许雨灵还就真不把她当记者而是当忍者了。

    没再回孔楠消息,郑书意放下杯子,直奔许雨灵的工位。

    她人不在。

    郑书意便找了她旁边的人问:“许雨灵呢?”

    女生忙着工作,随口说道:“好像去茶水间了。”

    郑书意往茶水间走去,却没看见许雨灵。

    她又去卫生间看了一圈,也没人。

    但是出来时,却隐隐约约听到了安全通道传来的人声。

    安全通道安装的是常闭式消防门,不仅非常重,自动复位功能强悍,郑书意费了好大劲儿才推开一条缝,她懒得再推,直接侧着身子挤了进去。

    这一动静惊动了许雨灵。

    她回头发现来人是郑书意,立即挂了电话。

    然后像往常一样,和气地笑着说:“你找我呀?有事吗?”

    郑书意正了正衣襟,才开口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跟你聊一聊我男朋友的事情。”

    许雨灵脸色微变,朝墙边退了一步,却还是笑着:“嗯?你男朋友怎么了?”

    郑书意:“怎么,你不知道我男朋友的事吗?”

    许雨灵一副迷茫的样子:“我不知道呀。”

    郑书意沉下脸,冷声道:“你不知道我男朋友,那你还瞎传?”

    许雨灵呼吸突然一窒,脑子里嗡了一下,却还下意识否认:“你别胡说啊?我都没见过你男朋友我瞎传什么了?”

    “是啊,可不就是因为你没见过我男朋友嘛,然后自己脑补了一堆,说我找了个老头子?”

    郑书意两步逼近,突然厉声,“许雨灵,本来大家共事在一个组,有利益竞争是正常的,但我自认从没用过任何见不得光的手段,而你呢?抄我提纲,抢我采访,现在还造谣坏我名声,你至于这样吗?是不是以为没了我你就飞黄腾达了?可是我看以前我没进来的时候你也没见得多风光啊,还是你就是单纯嫉妒我?”

    郑书意一段话说出来,全都直戳要害,把许雨灵心里的阴暗处挑了出来,特别是最后一句“嫉妒”,完全踩在了她的痛点上。

    她脸上一阵涨红,心虚到极致,已经无心再装和谐,只能用强硬的态度来撑住局面。

    于是许雨灵昂了昂下巴,也抬高了声音,“你别长了一张嘴就给我泼脏水,谁造谣了?人人都在传你的事,你凭什么说是我说的?对,我俩是有过节,但我没做过的事情你休想扣在我身上!”

    “嗯,你没做过。”

    郑书意拿出手机,将那张图上的内容念了出来:“你们猜我今天听到什么了?之前那个实习生秦时月你们还记得吧?郑书意跟她舅舅在一起了……”

    刚念到这里,许雨灵已经瞪大了眼睛,什么都清楚了。

    她被人卖了,这都是板上钉钉的证据。

    理智被恐慌全面席卷,许雨灵下意识就去抢郑书意的手机。

    郑书意立刻举高手,看了她一眼,然后把手机直往她面前怼。

    “来,你抢,最好抢了再给我砸了。”

    见许雨灵胸口剧烈起伏,怒目盯着她的手机,郑书意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有时候真的很怀疑你到底有没有脑子,都什么年代了,还以为砸个手机就能毁证据?”

    虽然至今郑书意也没稀罕跟许雨灵解释自己男朋友到底是谁,但在许雨灵眼里,不管郑书意是不是找了个老头子,总之一定是有个有钱有权的人。

    她心知自己得罪不起,可现在她处于激动状态,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而郑书意也没给她缓冲想对策的时间。

    “怎么,在想怎么狡辩呢?”郑书意收了手机,逼视着她,“风风雨雨传了这么久,总该给我个交代吧?”

    “交代”两字,充斥着咄咄逼人的意思,许雨灵即便不确定郑书意的男朋友到底是谁,也觉得她定会搬出自己身后这座大山来报复她。

    一想到这点,许雨灵已经慌张到没有理智。

    人在极度害怕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躲。

    于是许雨灵一把推开堵在她面前的郑书意,“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说完,立刻两三步上前拉开消防门就想走。

    “你跑什么!”郑书意不想到众人面前和她撕破脸,于是立刻去拦她。

    当她手扒住门要追出来的时候,许雨灵更惊慌,一心只想着走,什么都不顾了,松手就拔腿。

    门重重回弹的那一刻,消防通道突然响起郑书意的尖叫声。

    许雨灵还在往前走,两三秒后,意识清醒,她转身两三步走回去。

    拉开消防门一条缝,看见郑书意的右手在颤抖,脸色苍白,眼泪像断了线一样往下掉。

    ——

    从医院出来,已经过了三个小时。

    孔楠手里拎着医生开的膏药,另一只开了一瓶矿泉水,递给郑书意。

    “喝点吧。”

    “不想喝。”

    郑书意看见自己包扎得像熊掌一样的手指,哭丧着一张脸,“你说我的手万一没恢复原样怎么办?好丑啊。”

    “不会的,医生都说了,你就放心吧。”

    孔楠虽然气不打一处来,却也觉得郑书意走运。

    不然那么重的消防门压下来,真倒霉的,早就骨折了。

    而她只是伤了三根手指的甲床,清创之后,注意一下别感染,以后不会有什么影响。

    郑书意垂着头没说话。

    之前门压下来的时候,她疼得眼冒金星,甚至以为自己的手指得断在那儿了。

    随即眼泪根本忍不住,把公司里的人吓得不轻。

    出了这事儿,唐亦立刻让孔楠陪她来医院,至于具体发生了什么,都得往后捎。

    ——

    从医院回来,郑书意一路朝唐亦办公室走去,路上途径之处,人人都支着脑袋张望。

    应付了几个同事的关心后,郑书意推开了唐亦的门。

    许雨灵已经坐在里面,她紧张地看了一眼郑书意的手,却什么都不敢说。

    “医生怎么说?”

    唐亦问。

    “没事。”郑书意坐到一旁的沙发上,冷着脸,“问题不大,我们先说正事。”

    正事自然是郑书意和许雨灵的纠纷。

    知道唐亦一贯的和稀泥态度,郑书意也不想多废话。

    “唐主编,之间许雨灵抄我提纲,抢我采访的事情你也都知道,我听你的,没有立刻跟她计较,但是现在她连我私生活都造谣,这个我真的忍不了。”

    “她是老员工,但我给杂志社的贡献也不少,这事儿我必须要一个交代。”

    郑书意强硬的态度摆在这里了,唐亦没办法,只好问:“到底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就是之前说的那样,我跟我男朋友正正经经地交往,但她恶意揣测并且造谣引导风向,传出的风言风语你也都听到了,我不想再复述。”

    唐亦拧眉看了许雨灵一眼,问郑书意:“那你跟你男朋友到底怎么回事?”

    她听到的谣言已经是从多人嘴里传出来的,原话如何并不知道。

    “我跟我男朋友怎么回事并不重要,我也跟你说过了,就是正常的男女关系,人家也不是什么老头子,一个未婚年轻男性,有什么问题吗?”

    之前郑书意能不要脸地跟唐亦说“时宴就是比较喜欢我啊”,但是真到了这种时候,她并不想把时宴这个人搬出来。

    不然自己本来是完全占了理的,要是领导因为时宴而特意照顾,反而显得她真的是靠关系的那一个。

    而许雨灵,全程没有说话。

    唐亦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那这样,书意你受伤了,先回去休息,这件事我要跟总编谈一谈。”

    见郑书意不动,唐亦又说:“你放心,这次无论如何也会给你一个交代。”

    唐亦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郑书意也不想跟她死缠,于是起身道:“那我回去了。”

    走了两步,她又回头:“这不算我请假吧?”

    唐亦:“……”

    “不算。”

    ——

    事实证明,唐亦叫郑书意先回去休息是正确的。

    不然面对周围同事好奇的目光,郑书意也没办法好好工作。

    她简单收拾了东西下楼,却不想回家。

    手指还一阵阵钻心的疼。

    加上是许雨灵不小心给夹得,一想起这个人,郑书意觉得疼痛都加倍。

    她在写字楼外的广场椅子上无所事事地坐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起身拦了一辆出租车。

    “去哪儿啊姑娘?”

    郑书意:“去铭豫银行总部。”

    司机:“好嘞。”

    郑书意也不知道自己要过去干嘛,但她就是下意识这么说了。

    ——

    郑书意已经很久没来铭豫总部了。

    没有员工卡,也没有预约,还要见时宴,只能一层层地汇报上去。

    时宴接到内线电话时,微微有些诧异。

    一般没有特殊的事情,郑书意不会在上班时间突然来找她。

    “带她上来。”

    几分钟后,办公室的门打开,郑书意垂着脑袋走了进来。

    时宴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走出来。

    “怎么了?”

    郑书意没说话,但低气压肉眼可见。

    她吸了吸鼻子,然后朝时宴张开双臂。

    “抱一下。”

    时宴本来已经伸手了,却一眼看见她手指的包扎。

    “你的手怎么了?”

    时宴皱眉,立即抓住她的手腕,神色凝住,眼里罕见地露出慌张的情绪,“怎么回事?”

    “没什么,就是同事关门的时候没看见我,就被夹了一下。”

    她还是垂着头,往时宴胸前靠。

    贴近了后,她感觉到时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怎么这么不小心?”

    郑书意闷着没说话。

    片刻后,时宴松开她的手,缓缓抱住她。

    “还疼吗?”

    “疼死了。”郑书意声音嗡嗡地,“我觉得我已经残废了。”

    时宴手臂收紧了些,掌心轻抚她的后脑勺。

    “不至于。”

    “真的,我右手现在用不了了。”

    郑书意的脸慢吞吞地在他胸前蹭,“只有左手可以用,这不就是残废嘛。”

    时宴闻言,又握着她的手腕,抬起来看着。

    他的眉头没松开过。

    “医生怎么说?”

    郑书意哭丧着脸,“医生说,以后吃饭要人喂。”

    时宴:“……”

    “嗯。”

    听到时宴应声,郑书意抬起头,表情却越发可怜。

    “喝水也要人喂。”

    时宴没看她的表情,视线全在她的手上。

    他想摸一下包扎的地方,但指尖刚刚触碰到纱布,却又害怕弄疼她,最终只是轻轻拂过。

    “听见我说话了吗?”郑书意重复,“医生说喝水也要人喂。”

    时宴垂着眼,“嗯”了一声。

    郑书意知道他没看自己的表情,唇角就忍不住翘了一下。

    “包包也要人拎。”

    时宴:“嗯。”

    郑书意:“头发也要人梳。”

    时宴:“嗯。”

    手指的疼痛似乎在慢慢消失。

    郑书意抿着唇,止不住笑意。

    “上楼也要人抱。”

    “……”

    “公主抱那种。”

    “……”

    不知道的还以为伤的是腿。

    时宴叹了口气,却还是应了下来。

    “嗯。”

    郑书意笑弯了眼,抬手抱住他的腰,仰头望着他。

    “你这么好啊?”

    时宴一低头,两张脸相对,唇与唇的距离只剩微毫。

    郑书意以为时宴要亲下来了,立刻闭上了眼睛。

    两秒后,唇上却什么动静都没有。

    郑书意睁开眼,怔怔地看着时宴。

    他神色并没有松动多少,看起来挺严肃。

    “你住到我家吧,答应你的,我都做。”

    郑书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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