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二十五、朝堂的明争暗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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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面无表情,温道离开口为他解围:“平南王少年英雄,悍勇无双,以己度人,自然也会高看女真人。可女真人并非人人都像王爷这般,王爷能以一千破十万,女真人却大不可能。”

    他这么说,旁边人也都点头,认为他是以自己衡量女真,所以高看女真人了。

    李星洲笑着摇头,摆手让众人安静下来,然后认真的说:“本王之言虽然是拙见,可也绝不是什么以己度人之见,我确实认为女真人大概率会赢。”

    他如此一说,众人都有些吃惊,皇帝皱眉看向他:“为何?”

    “百姓有句话,叫做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战场上,不要命的人是最可怕的,狭路相逢,两军相遇,千百人列阵,勇者不得先,怯者不得后,最后能赢的必然是勇气胜过对方。

    女真各部本就地处苦寒之地,环境恶劣,资源匮乏,与天争,与地斗,才有活下来的机会,这样严酷考验之下存活的女真人是最不怕死的,也敢拼命。”

    李星洲说着,屋里已经安静下来,只有众人手边茶杯,水汽袅袅。

    “辽国固然强大,近几年来蒸蒸日上,百姓富足,国家强盛,可也正因如此,我猜敢拼命的人反而少了”

    李星洲一边说着一边想起历史上很多血淋淋的教训。

    这是个几乎无解的问题,人们起初为富足生活而战,但真有富足的物质生活,文明更加发展之后,人也会逐渐失去血性,失去野蛮的天性,再没有当初获得这一切依仗的血性和野性保护自己,面对下一次清洗。

    金灭辽和北宋时,女真人悍不畏死,留下满万不可敌的神话。可随着天下稳定,生活富足之后,女真人也一代不如一代。

    当面对野蛮的蒙古人,习惯富足生活的女真人也从当初的猛虎变成绵羊。

    再如倭寇,倭寇是日本战国祸乱中背井离乡,流落到明朝的武士,被当地匪寇收买为雇佣军。

    根据记载真倭十之三,也就是说沿海海盗中有三成是日本人,而这些真倭是最可怕的。

    为什么?因为他们已背井离乡,无家可归,无牵无挂,死则死矣,故而悍不畏死。

    历史上的女真崛起也是如此,他们没有退路,要么继续回去饱受严寒,艰苦求生,要么向西向南杀出一条血路,为子孙后代夺取一片适宜居住的土地。

    所以他们不怕死。

    “在平定叛军之时,有个十四五岁的泸州孩子,他向本王请命去爬凛阳城墙,去攻城。我便问他,那城墙高好几丈,不说打斗,只要失足就活不成,你不怕死吗?”

    李星洲说到这一脸怅然,“他说不怕,他爹跟他说,人不怕死,只怕死得没意思。”说完他看了所有人一眼,大家都很安静,神色各异。

    “本王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人不怕死,怕死得没意义。

    女真人知道,他们若是不打败辽国,子孙后代将永居苦寒之地,世代受苦,所以他们即便为此战死,也死得有意义,女真人定会悍不畏死”

    说着李星洲忍不住想到很多事。

    如抗美援朝,当志愿军面对美国为首十七国联军时,如果北朝鲜没了,美军就可以将军事基地建在鸭绿江边,光明正大屯兵,与东北只有一江之隔,子孙后代永世不得安宁,所以他们才会悍不畏死吧。

    “反观辽国,强盛只是表象,物质富足之下,必然很多人早就失去血性,这场仗,很大可能是女真赢。”

    他说完自己的观点,屋里很安静。

    十几位大臣都皱眉沉思起来,皇帝脸色变化,没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温道离还有犹豫道:“王爷所言或许有理,但也不止于此吧”

    有人低声附和,太子则直接笑出来:“呵呵,依我看皇侄杞人忧天罢了,就算女真悍不畏死又如何?再悍不畏死,也不过只有两万人而已,此战女真必定毫无胜算,早日议定驱逐女真使者安抚辽国才是大事。”

    羽承安也附和:“确实,臣以为平南王所言或许有理,可太过奇异,当一家之言可以,以此为论局势,定国策之证不可取。”

    李星洲没跟他们犟,他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想给皇帝还有众臣打预防针罢了。

    因为若女真崛起要真是按着前世剧本来,金灭辽、宋两个庞大的帝国,也不过短短十几年而已,顺风顺水,到时都反应不过来。

    这时坐在对面一排的胖子,户部使汤舟为小心举手道:“臣臣倒觉得平南王说得很再理啊”

    众人诧异看向他,随即都没在意,赤裸裸无视,谁不知道他汤舟为就是个墙头草啊。

    汤舟为很委屈,可汤舟为说不出话

    之后以太子为首等一派,又和温道离为首的一派人继续争辩起来,都是假设女真战败之后,如何处理女真使者之事。

    东宫太子、参知政事羽承安、盐铁司同知参胜和度支使薛芳等人主和,希望驱逐女真使者,不要与辽国交恶。

    枢密副使温道离、侍卫军马军指挥使赵光华、侍卫军步军指挥使童冠等人主战,认为应该留下女真使者,依旧与女真交好,两面夹击辽国。

    不管哪种观点,都是建立在女真战败的前提下的。

    其实朝堂上还有一派,只不过说不上话。

    那就是以他平南王李星洲为首,从根本上就和太子、温道离不同的一派,他们认为女真会赢下北方战争。这派只有可怜的两人,他自己和户部使汤舟为。

    李星洲倒是好奇,汤舟为怎么会支持他。

    至于说德公还有冢道虞都没有表态,因为他们一个文官之首,一个武将之首,一旦他们两表态,局势也就定下,没有讨论余地,所以他们不到最后不会轻易开口。

    德公和冢道虞清醒,皇帝脑子也清醒,没因为他们吵闹得不休就下决定。

    对于景国而言,并不着急做出决策,大可等两家分出胜负再做决定。

    温道离与太子之所以争得这么凶,是因为决定一旦定下,就会用支持该决策的一派人,支持者随之获利。

    若最后决定与女真交好往来,那必然是力主如此的温道离的一派人去做;

    若决定驱逐女真人,与辽国盟好,则会让支持太子一派的人去做。

    谁做都好,除去朝廷的资金支持,也是难得的政绩和资历,做好了,皇帝定会封赏,政治就是如此,找机会,抢先机,所以他们必然会争。

    这些朝堂争斗,明里暗里都会有,所谓资历,就是一次次的履历堆积而成,前提是你要抢得到事。

    李星洲当然懒得去抢,女真使者,他们爱怎么样便怎么样,他现在要忙碌的事很多。

    每天看着王府后院的真钢铁仓库不断扩大,充盈,他就忍不住傻笑,他们大概没听过“枪杆子里出政权这句名言”,就让他们去争去抢吧,劳资仓库里堆着数不清的真理!

    八月初四这天,陈钰又上门,说是女真使者想拜访他的王府。

    李星洲纳闷,女真使者拜访他王府干嘛?

    他也没拒绝,毕竟他们是国家的客人,便答应下来,约好第二天中午来拜访。

    晚上,他随意和严毢交代了一下,让他准备酒宴,也没太放在心上,与其忌惮别人,壮大自身才是最好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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