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四十六章 唯有泪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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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咚!

    梅嫂突然起身,正对着我跪了下去。

    “梅嫂,你这是做什么?起来!快起来!”我被梅嫂的举动吓了一跳,赶紧让赵工头把梅嫂搀扶起来。

    梅嫂红了眼眶,一个劲跟我说着谢谢。

    柳红衣起身给梅嫂倒了杯水,梅嫂喝了两口水,终于慢慢平复了情绪。

    “九爷,柳姑娘,你们……都是好人!大好人!”梅嫂摩挲着水杯说。

    “梅嫂,不用客气,我们只是在做力所能及的事情!”我说。

    梅嫂轻轻拂了一下额前的长发,姿势中带着一股成熟女人的韵味,其实梅嫂的脸型不错,真正的瓜子脸,如果不是因为生活的压迫,如果能够精心打扮修饰一下的话,应该也是个美人胚子。

    “是啊!梅嫂,你再这么客气,搞得九爷有些为难了呀!”柳红衣说。

    “好吧!谢谢九爷!谢谢柳姑娘!也谢谢赵工头!”梅嫂起身跟我们一一鞠躬,收起饼干盒。

    赵工头面有愧色地说:“梅嫂,你不用跟我客气,我也想为小雨做点什么!对于小雨,我实在是惭愧,因为害死小雨的,是我赵某人的侄子,我……我……”

    赵工头摇了摇头,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重重地叹了口气。

    跟赵工头接触的时间不长,但是看得出来,赵工头也是个心地正直的人,虽然赵高犯事跟他无关,但赵高毕竟是他的侄子,是他从高山村带来工地上的,为此他一直都陷入深深的自责当中。

    梅嫂把手伸入衣兜里面,掏出一个烟盒:“介意我抽根烟吗?”

    “请便!”我说。

    梅嫂打开烟盒,取出一根香烟塞进嘴里,姿势熟练,明显有很长时间烟龄。

    干她们这一行的,抽烟也属正常。

    很多时候,她们需要用香烟来麻痹自己迷失的灵魂。

    屋子里静悄悄的,梅嫂一口一口地抽着,烟雾袅绕,笼罩着她的脸,一根香烟很快燃到了尽头。

    梅嫂长长地吐出一口烟雾,摁灭烟头,说出一句令我们大为震惊的话来:“其实……小雨……不是我的女儿……”

    什么?!

    我们大吃一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把不可思议的目光全部投在梅嫂身上。

    梅嫂刚刚表现出来的,对小雨的那种爱,很难想象,小雨竟然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小雨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她还能为小雨做这些事情,我突然觉得梅嫂比我们想象中的更加伟大。是的,伟大,即使她是一个风尘女子,但是她也有人性伟大的一面。

    梅嫂看了我们一眼,又从烟盒里摸出一根烟,点上:“如果你们时间充裕的话,我想跟你们讲一个故事!一个关于我的……故事!”

    我们点点头,静静聆听梅嫂的故事,直觉告诉我,梅嫂的背后,肯定有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也许这段往事对于梅嫂来说,无比的沉重,是她一生都消除不了的伤痕。

    “我的名字叫什么,呵呵,我自己都快忘记了,我只知道姓梅,所以我让大家叫我梅嫂!”梅嫂手指夹着香烟,在袅绕的烟雾中,徐徐道来。

    “我不是吉首本地人,我出生在湘西的某座大山深处,我已记不清楚那个山村的名字,我只知道那里非常的贫瘠,贫瘠到无法想象。

    山里人本身就深受重男轻女思想的影响,再加上家里很穷,养不起那么多孩子,我出生没有多久,就被家里人卖掉了,卖给一个糟老头子!”说到这里,梅嫂的脸颊情不自禁地抽搐了一下,她狠狠吸了一口香烟。

    她的表情和反应告诉我们,这是令她最不堪回首的一段往事。

    “糟老头子是个老鳏夫,他让我叫他爷爷,每晚都要搂着我睡。等我长到五六岁的时候,他就经常把手伸入我的被窝里来摸我,他粗糙的手掌和沉重的喘息声,令我感觉十分的恶心。后来有一次,他把手指伸入了我的下面,我很疼,流了很多的血,但是那个老头却很兴奋,他把手指上的血迹舔得干干净净!”

    梅嫂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留下的疼痛感,仿佛还在如影随形。

    柳红衣默默地给梅嫂倒上一杯水,梅嫂一口喝尽,擦着嘴角继续说道:“后来,又过了两三年,在我十岁大的时候,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那个老鳏夫喝醉了酒,钻进我的被窝,脱光我的衣服,把我……”

    梅嫂的眼角隐隐溢出了泪花,她的双手紧紧握着水杯,声音都在发抖:“三年,哦,不,大概有五年吧,五年的时间,他每晚都会爬上我的床,一次又一次发泄他那肮脏不堪的兽。欲。我这才明白,原来老鳏夫当初把我买走,就是为了干这种事情,他把我当成了他的玩具。呵呵,幸好苍天有眼,五年过后,老鳏夫死了,我也离开了家。

    我没有埋葬他,任由他的尸体在床上腐烂,我记得那时候是夏天,尸体腐烂的很快,烂肉里面爬出了蛆虫,从他的眼眶,耳朵里钻出来,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开心快乐!”

    梅嫂在讲述这个恶心惊悚画面的时候,嘴角荡漾着发自内心的微笑。老鳏夫的死,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她憎恨老鳏夫,所以,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能比看见自己的仇人死去,更加的快乐。

    赵工头在旁边捂着嘴巴,打了两下干呕,赶紧给自己倒上一杯水,咕噜咕噜喝下去,压压惊。

    “后来呢?后来你去了哪里?”我问。

    梅嫂摁灭第二个烟头:“后来?后来我离开了大山,那里不是我的家,我也没有家,我只想远远离开那个蛮荒落后的地方,我跟着同村的一个男人离开了大山,他带着我来到吉首打工。

    他那时候已经快三十岁了,我才十多岁,他长得不帅,又矮又黑,用城里话形容,长得很挫,但他是带我离开大山的人,我感激他,所以他成了我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男朋友。我不爱他,但我却把自己交给他,在那灯光昏暗的工棚里面,他每晚都会在我年轻稚嫩的身体上,宣泄他对这个世界的不满,宣泄他对人生的愤怒!”

    梅嫂的讲述字字如针,句句如血,整个过程,我的心都火烧火燎地疼着。

    这个世界有那么多的悲伤,我们永远都不知道,别人的背后,有着怎样的故事。

    梅嫂叹了口气:“原本以为,日子会这样平淡无奇的过去,他打工养家,我成为他的妻子,为他传宗接代。呵呵,但是我太天真了!”

    梅嫂伸手抓住那团燃烧的烛火,屋子里陡然陷入黑暗。

    接着,她又松开手,皮肉被烧灼,冒起青烟,她并没有感觉到疼痛,反而咧嘴露出冰冷的笑容,那个笑容,令我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那个男人对你怎么样了?”柳红衣咬着牙关问,作为女人,她对梅嫂的遭遇感到极大的愤慨和难过。

    梅嫂冷笑着说:“那个男人……有晚对我说,带我出去玩……然后带我去了一家KTV,喝了点酒,酒里可能下了药,喝下去之后我便不省人事。

    醒来的时候,一个肥猪一样的男人正压在我的身上,发出令人作呕的喘息声。我拼命反抗,大叫着那个男人的名字,但是胖子却冷冰冰地告诉我,那个男人已经把我卖到他的发廊,从今以后,我必须在发廊里接。客!

    我哭喊着乞求胖子放我离开,胖子说离开可以,但他是付了买我的钱,除非我能把钱还给他,我问他多少钱,他说两万!呵呵,两万,别说十几年前,就是放到现在,也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一个数字,我绝望了,我知道我还不了他,我也对男人心灰意冷,从此也就在胖子的发廊里生活下来!”

    讲到这里,梅嫂已经泪流满面,柳红衣递给她一卷纸巾,很难想象,梅嫂瘦弱娇小的身躯,竟然承受如此沉重的生命之痛。

    “过了几年,胖子的发廊被警方端掉了,我也变得流离失所,甚至连一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这些年,我除了跟男人睡觉,别的什么本事都没有,我对生活充满了绝望,从警察局回来的那天晚上,我喝了很多酒,准备跳河自杀,结束这痛苦的一生!

    可是,当走到桥洞下面的时候,我听见了婴儿的啼哭声,那是一个小生命在挣扎。我在桥洞下面发现了一个被丢弃的婴孩,当我看见那个婴孩的时候,那个婴孩停止了哭泣,然后伸手来抱我,那一刻,我突然放弃了自杀的念头。是这个婴孩救了我的命,我觉得她就是我,我就是她,所以那晚我下定决心,不管怎样,我都要把她抚养长大!

    那晚天空飘着绵绵小雨,所以我给她取名——小雨!小雨,从此成为我的女儿!”

    梅嫂的眼泪已经决了堤,顺着脸颊悄无声息的滑落。

    此时此刻,屋子里一片死寂,我们相顾无言,唯有泪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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