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节 大会(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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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报纸?”

    “噢,就是这个。???? ????笔??趣阁  w?w?w?.?b?i?q?u?g?e?.?c?n”马蓬从合作社的报刊架上取下了一张大大的纸,上面印满了字句。

    “上面写得是什么?”

    “是各种消息时闻:百仞城、东门市和全县的。最近还有广州府的商贸消息呢。”他翻过反面来,“这几版都是写小说唱曲之类的东西,很好看。”

    符不二不认字,自然看不明白其中的好处。还是带回来给村里的认字的人看看――也算是个稀罕玩意。小心起见,他加问了一句:

    “这里没有违碍的字句吧?”

    “没有的,这报纸每天还送几份到县衙里去呢。您要就拿一份,会议代表免费赠阅。”女伙计说。

    符不二这才放了心。取了一份小心的摺好了藏在身上。又在商店里逛了一圈,看到不少上好的绸子和洋布,便想买一些回去,福利社里是铜钱、碎银和流通券兼收的,符不二买了几匹洋布,叫家养小子拿着。见女伙计边打算盘边在账本上画的花纹和自己牌子上的花纹差不多,那所谓的毛巾上也有这样的,想起马蓬说过这叫阿拉伯数字,记账使用比苏州码子要好用多了,便来了兴趣,在那里看了半天,还和伙计说了一会话――原来这女子也是最近几个月才认得字,学会了算术,如今不但会打算盘,还能记账。

    “老板娘真是善心人!”女伙计.显然对自己的待遇很满意,“吃穿全包,还教学本事。我每个月还能拿百来元的卖货的提成呢。”

    符不二见这铺子气派不凡,伙计.进退有度,看起来还个个识文断字,能写会算的,不由得动了心――自己家里还有几个十来岁的家养小子丫头的,除了打打猪草放放牛也没什么大用,不如送这里来当个学徒,学会了本事以后对自己大有帮助。当下便问马蓬这里收不收学徒,他肯送几个孩子过来学徒,还倒贴伙食费。

    “这事我可不知道。”马蓬说,“开完.会之后您自个和长们说吧。您要派人来读书,估计是十拿九稳的事。”

    从合作社出来,符不二又跟着马蓬在东门市上兜.了几个圈子。街道上干净整齐不说,居然连一个乞丐或者混混模样的人物都没有,连站街拉客的妓女都规规矩矩的站在专门的黄色木杆牌子下面,虽然不住的出言挑逗,但是没有强拉硬拽过客的。

    和马蓬一样打扮的警察在街上不时可以看到,似.乎他们每时每刻都在街面上转悠。难怪这里如此太平。

    “这儿不许有这号人的。”马蓬告诉他,“抓到了全送.采石场采石头或者去河边筛沙子。至于能不能出来就难说了。”他得意洋洋的笑了起来,很满意自己的威风。黄色的标杆牌子是妓女专用的站街地点,全东门市一共有八个牌子,妓女要拉客的都得在那牌子下排队,前一个做到生意了,后一个才能接着拉客,不许队。

    “长老爷们也.算够怜老惜贫的,这起子土娼连花捐钱都不收。只要办个证就能在这里做生意了。”

    符不二定睛看去,果然每个妓女的胸口都挂着一张和他胸前差不多的牌子,只不过是黄色的。

    见符不二对她在看,妓女马上做出做迷人的笑容来:“大爷来玩那,铜钱、银子、票子一概都收。”

    马蓬呵斥道:“去去去,别乱拉客,这位是会议代表。”

    妓女似乎对这警察颇为畏惧,撇了下嘴,不做声了。

    符不二问马蓬:“这票子是什么?合作社铺子里也问我有没有呢。”

    “就是钱票子。这里又叫流通券的。东门市的商家都通用这个。”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几张花花绿绿的纸片来。

    “用这纸片就能买东西了?”符不二很不相信。

    “我们关饷就是这个,能有假?”

    符不二端详了半天这几张纸片,喃喃自语。他印象里记得听族里的老辈人说过,很多很多年前朝廷也过这样的纸钱票,那时侯官府里买东西硬要老百姓收这种钱,但是缴税的时侯又不肯收,不管纸上写多少文,拿到市场上都买不了什么东西,老百姓拿这个当废纸看。他想起来了,好像是叫宝钞什么的。

    “马兄弟,这东西能管用?从前官府也搞过呀,一文不值的废纸。”符不二压低了声音说。

    “当然管用,一元能买一斤米呢。随时都地买。”马蓬看上去对他的质疑很不高兴,“这东门市上这么多商户都是傻子?您老可别以为这是官府的大明宝钞。这可是长们的的。”

    听他的意思,短毛们比大明官府有信用的多了。不过符不二也不认为官府有什么信用可言。只是惊讶于马蓬居然会这么死心塌地的相信这群来历不明的“髡人”。

    “这就是德隆粮行了,流通券就是他们得。”马蓬说着指着前面的一家大铺子。这家铺子比起刚才的合作社更加气派,座落在三层台阶上的两层砖楼,宽阔的窗户上面奢侈的装着漂亮的铸铁花纹的栏杆,门很大,门前一左一右放着两个石雕的狮子。这个派头连县衙门都比不了。

    “马兄弟,这粮行咋不见买卖粮食的?”符不二严重的怀疑。

    “这里是柜面上,交割货物的都从旁边那个门进去,里面是个大场院,大极了。”

    符不二一看这粮行的阵势就有点怯阵了,要不是有马蓬在旁,估计就不敢进去了。里面是个很高大的厅,装着一排当铺里那样的木柜台,只不过没那么高而已。窗户又宽又大,透进来的光线充足到让他很不适应,满耳只听到打算盘的声音。乖乖,这粮行的阵仗可够吓人的。

    最左面的木柜台上挂着个木牌子,马蓬告诉他说这是兑换处,商铺收了流通券,不想要的,就拿到这里来换成粮筹,到场院里就能直接换到大米了。

    “这么一元就能换一大斤呢。”马蓬拿出了一张绿色票子,所谓大斤是指比这种5oo克的斤比本时空的斤要重,所以取名叫大斤。

    符不二对大斤的事情是知道一点的,因为当初打长工去卖粮的时侯长工回来就说过:短毛那里不用升斗,而是用秤直接称重的。当时为了帮助土著们闹清到底一大斤是多少,每个来卖粮的大户都收到了一个标准一大斤的石头秤砣。符不二家里至今还放着那个石头家伙,备着来年卖粮的时侯再用。

    翻来覆去了看了半天马蓬的几张票子。符不二还是有些闹不明白,不知道这张花纸头怎么能用出去,他模模糊糊的意识到,关键是这张纸能在这里换到粮食。所以才商家们才肯收用。

    “真是开了眼了。”符不二愈坚定了要送几个家养小子来学徒的念头了,别得不说,这群短毛的弯弯绕就是比别人多。不过他又一想让家养小子都学精了,儿子怎么办?还能斗得过他们?自己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岂不是家产难保?宗族里那群人,也不见得得住。但是要把自己的儿子送来学徒,他实在又舍不得。

    从粮行出来,又在东门市观光了一大圈,看什么都新鲜有趣。心里暗暗觉得自己这次来开会是来对了,光这点见闻就够回去吹上个三年五载了。

    看到红霞漫天,天色将晚,便要回旅馆去。马蓬却要请他吃饭:

    “符东家,我过去也吃了你不少饭,这次就算我的了。”

    符不二心想这穷小子现在稍微达了点,必然是想在过去的东家面前长长脸的,顺着他就是。再说自己有些话也得饭桌上才方便说,当下答应了,先打了家养小子回旅馆去。

    东门街的横街远端离得市中心远些,已经接近东门市的外围,行人不多,很僻静。这里开设的都是一些小铺子,做得是百仞城里的社员和劳工们的生意。有好几家小饭铺小酒馆,此时都上了灯火,马蓬平时下了班无事,就和几个同事在这里喝酒聊天,有时侯所长独孤也会来参与一脚。同这家掌柜和伙计都成了熟人。

    这是一家小饭铺店,规模很小,只有六张桌子。进门的木柜上罗列着一碟碟的凉菜,多半是本地的海味,用竹笼子罩着,还有一缸子咸水煮花生――这些都是下酒菜了。

    马蓬进到店里,叫跑堂的替他们找一个里面的位子坐下。要了四样菜、一壶酒、两碗鱼生粥。两人推杯换盏了几轮,符不二才切入话题:

    “如今你也是短毛这里的差人了,日子过得不错吧?”

    “那是,比扛活可强多了。”马蓬说,“最近刚搞了币制改革,我这样的警士一个月可以拿2oo元,能买2oo大斤的米呢,我和我娘都吃得饱,还能添件把新衣服什么的。”他喝了口酒,“我马蓬十二岁就出来扛活,以为一辈子就是个卖苦力的穷命了,没想到会有今天!这日子,真和做梦一样!”

    “那是,那是。”符不二有心想打听这次会议的底细,便一个劲的劝酒布菜,又说了许多奉承话,看到气氛已经热络,才问:

    “马兄弟,你说这短毛长要我们四乡八里的人都来开会为得是啥?”

    马蓬摇摇头道:“我哪知道!长们想得深着呢,咱不懂。”

    符不二微感失望,故意用话激他:“短毛平时说话也不1u个一星半点的?你也算是他们的心腹了。”

    “我算什么心腹啊,”马蓬笑了起来:“差得远呢。就说我们的所长吧,在短毛里面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听说头头脑脑们议事也轮不到他去。”他喝了一口酒,“不过这次长们对要议事的事是看得很重,特意造了什么大观礼台。还吩咐我们要关照好各村代表――反正是要让你们满意。”

    符不二一看有门,赶紧趁热打铁:“总能猜出点吧?”

    马蓬想了下才说:“大约也就是‘合作’的事情。啥叫合作我是不懂。不过听长们话里的意思,是要各村联合办团练,一起训练之类的。还有其他的“好处”要给各个村子。至于好处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没说要派粮派差的事情吧?”符不二对所谓的好处并不在意――短毛能不勒逼他们过甚就算是皇天开恩了。

    “这倒没听说,不过这里很缺人手,办团练也要人,大约议事的时侯会要各村派差。粮,我看是不需要了,这里多的是。”

    这还好办。符不二想,如果是派差,大不了把村里的几个外姓的破落户都打来就是,伤不了村里什么筋骨。

    符不二掏出一锭银子,悄悄的从桌子下面塞给了马蓬:

    “马兄弟,这是一点小意思,以后还请你多照应村子,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

    这锭银子有一两重,虽然不算丰厚,对一般人来说也不是小数字了。这次村里公议拿出二十两银子来,给他在百仞城上下打点用。

    马蓬连忙拒绝了:“使不得,使不得,符东家您这是在害我呢!快拿回去。”

    符不二以为他故作姿态推拖一下而已,但是见马蓬满脸惊慌,显然不是做作,只好把银子收了回去。

    马蓬赶紧朝四面看看,见人没有注意,才继续低声道,“符东家,短毛最恨这个了,我收你银子,把饭碗砸了都有份的,快收起来。”

    符不二道;“怕什么?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问题就是长们什么都知道。”马蓬胆战心惊的说了件事情,所里有个警察收了几个铺户的银子。没想到第二天就被独孤所长知道了。然后这人就失踪了――听说现在在采石场当苦力。

    “古怪的是当时除了他们几个根本就没其他人在场――都说长们有鬼神之力,我可不敢犯这个事。”

    符不二也给他说得背脊凉,联想到短毛们的许多奇怪东西,心里有些毛的感觉。

    这时跑堂的把鱼生粥端来,还端来了一碟子薄脆配粥喝。马蓬因晚饭后还要值半个班,也不多劝吃酒,狼吞虎咽地吃起粥来,符不二则喝了粥就说饱了。晚饭已毕,马蓬掏钱会账,符不二连声道谢。两人一起出去消失在黄昏后的灯火与人流之中。

    这边伙计把桌子收拾干净,苟布理从柜台后面站了起来,钻进了柜房。他从锁好的柜子里取出一张纸、一瓶墨水和一支鹅毛笔,在蜡烛下用歪歪扭扭的简体字写下了一行字:

    “关于东门市派出所警士马蓬和美智村代表符不二在店内会面的监视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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