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吴雨

投票推荐 加入书签 留言反馈

    我正准备洗耳恭听六七年前的那段我毫无印象的往事,突然传来了敲门声。林江南有点纳闷的回头看了看,像是以为自己听错了。

    “有人敲门。”我说。

    与此同时,敲门声又响了起来,有节奏的三声,不轻不重。林江南放下酒杯去开门,我坐在沙发上等他回来继续他的酒、他的故事,却听见他在门口说道“你怎么来了?”

    然后是一个女声,笑吟吟地说“你不是说你不在家吗?”

    我放下酒杯,理了下头发,站起身来。

    玄关处响起了鞋跟敲击地面的‘笃笃’声,我便也绕过茶几往门口走去。门口站着一个长头发的年轻姑娘,跟林江南年龄相当,淡施脂粉的一张脸,看着文静又俏丽,看见我微微一愣,回头对林江南说“你这有客人啊?”

    林江南并没有为我们介绍彼此,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应该就是吴雨吧。

    “你来是有什么事吗?”林江南问她。我侧目看了他一眼,感觉他语气里有些许不耐烦。

    “春节跟我爸妈去了一趟欧洲,给你带了东西。春节去你姐姐那没碰见你,就想着回北京直接你给带过来吧。”吴雨倒是不以为意的样子,依旧笑吟吟的,拎起手里的袋子晃了晃,“我不是跟你说了的嘛?”

    我站在这感觉有点尴尬。于是伸手把挂在门口衣钩上的大衣拿了下来,对林江南说“打扰挺久的了,我就先走了。”

    “没事,你稍等我一会儿就好。”

    我未置可否的笑了笑,心说我可不是真傻。刚才找了一圈没找到的手机就在门口玄关的柜子上,我拿了揣进兜里,然后穿鞋。

    吴雨把手里的袋子放到地上,往屋里走了两步,一边四下张望一边叫“阿咪,阿咪。”然后问林江南,“猫咪呢?”

    我抬眼瞄了一下林江南,随意摆了一下手,“走了啊先,回头有空了你去我那把猫接回来。不着急。”说完我推开门,离开了他家。

    早上我爸妈来的时候我刚起床,还来不及换衣服,吵了架之后抓着外衣就出来了,所以到现在我还穿的是自己的家居服。好在我常日里比较懒,取快递的时候不想换衣服,所以家居服都的不是很夸张的那种,能穿出门。

    只不过,冷啊!

    春秋款的家居服,上面有大衣裹着倒是还好,腿可就受罪了,随便一股小风就能给吹得透透的,感觉腿部血液都要被冻上了。

    我一边往外走一边哆哆嗦嗦的打开软件叫出租,车是叫到了,但抢单的师傅离我还挺远,给我打了个电话让我在路边稍微等几分钟,他马上就到。我站在寒风里,感觉牙都要咬碎了,翘首期盼。

    就在我看见出租车的同时,吴雨走到了我的旁边。我瑟瑟发抖地对她笑了一下,她打量我两眼,问我“你是林江南的女朋友吗?”

    “不是。”我远远地对着缓缓驶来的出租车招手。

    “那你们是什么关系啊?”

    这话问的我有点上头。我瞥了她一眼,“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她没有说话。

    出租车在我面前停下,我打开车门,又对她道“我跟你不认识,你有什么疑问去问林江南,我跟你说不着的。”我坐进出租车关上车门,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哆嗦,“师傅,阜成门。”

    回到家的时候我爸妈已经离开了,我迅速踢掉鞋子,跑到暖气边上把腿靠了上去。我的腿已经冻木了,等了好一会儿才感觉到暖气的热乎,活了过来。

    猪猪在沙发上躺着,尾巴尖轻轻的拍打,很是懒散惬意。我倒了杯热水捧着,坐到它身边挠它的头顶,它眯起眼睛昂起头去顶我的指尖,“阿咪?”我叫它。

    它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我笑了笑,“你名字还挺多。”

    屋里静悄悄的,只有猪猪打着小呼噜的声音。林江南昨晚盖过的被子还在沙发上,我揪过来盖在了自己的腿上,然后打开电视,随便找了个综艺来看。

    然而我的心思并不在电视上,而是还在回忆六七年前我到底都干过些啥,说过些啥,在什么状态下碰到了当时年芳十八的林江南,有没有给人家留下什么心理阴影之类的。

    大学时我的确经常去打羽毛球,那时姚峰说我是专业球员的心气儿、小学操场的水准,我们在自己学校打球,也经常会到交大这边来,因为我家那时候刚搬家,阜成门这边的房子还在犹豫着到底是租还是卖,所以空着。

    于是空着的房子成了我和朋友们欢聚的乌托邦。我们逃离学校,打完球之后就聚在这里喝酒、看电影、打扑克,像一群缺乏想象力的好孩子,努力的徘徊在学坏的边缘。

    那是哪年呢?好像是2008年吧,奥运会我们都是在阜成门这间房子里看的。算算时间,那时候林江南应该还没上大学,那时候我和姚峰还好的很,那时候我们甚至还说到过将来。我想过等我们结婚了,就把这个房子重新装修一下,到时候这帮朋友还可以来家里,喝酒、看电影、打扑克。

    于是我阻止了我父母卖房的打算,告诉他们我觉得房价还是会继续涨。我的私心是想留着房子将来跟姚峰过日子,可讽刺的是,我真实的打算落空了,信口胡诌的理由反而成真了。

    房价真的涨了。涨的好邪乎。

    零九年我们大四毕业,我找了一家公司开启自己的职业生涯,姚峰想要考研究生,但听说他家里反对。我也不知道他家为什么会反对,因为他不大与我说他家里的事。我曾经觉得他不够坦诚,但他却认为他家里的事该由他自己去解决,他给我的应该只是结果,而不是用整个过程来烦扰我。

    我那时候觉得很有道理,还挺感动的。

    但分手后,我却时不时的揣测他是不是对我隐瞒了什么,我是不是对他其实一无所知,我只看到了他想让我看到的。恋爱时我那么的相信他,所以分手后这份信任疯狂反噬。

    在夜里,夜不成眠,反复的想着我们那三年,复盘着一点一滴我们的相处,企图筛出我漏掉的信息,我忽略的细节。然后我发现我开始怀疑一切,像个患有偏执型人格障碍的人那样,独自一个人在密不透风的角落里蜷缩着,疑他,也疑我。

    然后呢?那段时间我是怎么走过来的?我都有点忘了。

    那时候我辞职了,因为完全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去工作,精神状态很差。我借了我爸的自行车满北京的串,走遍了我和姚峰去过的每一个地方,似乎是希望可以在哪里再碰见他,虽然我明知道他不在北京了。

    我是在哪个时间节点上遇到的林江南呢?显然,我的那个节点被我封存了,即便他今天跟我讲起,我也没能想起来。

    忘了,忘得很彻底。就像他说的,连‘忘记’这个动作本身都忘记了。

    我的手机响了一声,激的我回过神来。电视上的综艺节目里每个人都在哈哈大笑,我却完全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看上去特别傻。

    我爸给我发来了消息,说蒸好的螃蟹在锅里,让我想着吃掉。

    “好的。”我回复他。

    “你妈妈也挺难过的。小弥,别记恨父母,多想想你妈妈的好,她很在意你。”

    我爸从没有这样跟我说过话,我和我妈吵架时他永远是不分青红皂白地护着我、站在我这一边的。我盯着我爸的这条信息,便又觉得鼻子发酸。

    父母的话总是特别容易击入内心最无从抵抗的地方,可能是因为对父母从来没有过防备吧。暖心的、伤心的、扎心的,都長驱直入,直抵命门。

    “不会的。”我回复他。

    我去了厨房,看见一只蒸锅在灶上,上午那三只青湛湛的螃蟹已经红了,躺在锅里。我自己切了姜蒜调了醋,把螃蟹端了出来。我看着这三只螃蟹,想到这严寒的冬日,我妈一早接到我舅舅寄来的海鲜后就马不停蹄的给我送过来,忽然也就没那么生气了。

    螃蟹的香味飘了满屋都是。猪猪闻香而动,话痨般地冲着我叫唤。我换了一个节目继续看,一边嗑着螃蟹,还一边剔出一些肉来喂猫。可能人的心情会影响环境的气场,当我开始吃螃蟹时,屋里似乎也没有那么安静和沉闷了,好像一切都活了起来,节目里的哈哈大笑也不再显得那么傻。

    我的手机也活跃了起来,先是言桦给我发来消息,问我明天有没有时间,她要请公司的人一起吃顿饭,她说她过些日子就要回老家去了,不回来了。

    我有点惊讶,但也不是那么的惊讶。言桦总归是要做选择的,不是回去就是留下,就这两项,选哪个也都不值得大惊小怪。微信的文字里只是邀请吃饭聚会,没有什么情绪,但我还是有点伤感。

    言桦那边刚刚敲定,许亦静的消息又来了,问我这边怎么样了。

    “我没事的。”我说,“你那边什么情况了,上午也没来得及问你。”

    她隔了一会儿才回复我,“明天的票买不到了,我订了后天的机票回去。”

    “处理完了?”我问。

    “回去再说吧。”

    。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