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国定风波 十七、波纹的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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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典师双目紧闭,脸皱成了一团,心像石头落水般不断下沉,他能感受到妻子嵌进自己肌肤的指甲,颤抖的手撕裂他破开的表皮,阵阵刺痛自腰部传来。待会这一刀劈到身上,不知道是会先感到痛还是先感到凉呢?就在田典师胡思乱想的时候,前方传来的闷哼声,田典师睁开眼,场面已经乱作了一团。

    虽然四周没有了强光源,借着夜色还是能看清不远处的白色烟雾里,有一道黑影素手连出,以一敌三也不落下风。三柄钢刀带着寒芒上下翻动,左右合攻,每每都被那黑影以更快的速度,肉掌拍在刀侧,持刀者看似一往无前的攻势总被拍得狼狈不堪,就像立于舢板上承受波浪侵袭的渔夫一样东倒西歪。

    曹璎用的是海潮经里的留浪手,是海潮经里记载的绝技。一般的功法都会配备招式,而海潮经创立于泽国开国皇帝武宗曹承,历来为皇室所学,流传已过百年,底蕴深厚。留浪手只是其中一项绝技,催发时,劲力如潮涌,层层叠叠,可爪可掌,灵动飘逸,最擅以强打弱。

    田典师看到白色雾气慢慢扩散开,已经将自己和家人笼括在内,不疑有他,只当是四人战斗激起的尘土,不过这尘土怎么带着点香味?另外一边的三人则是越打越惊,他们三人是二爷手下组织里最顶尖的战力,三人苦练合击阵法,二品高手都能挡上一挡,眼前这黑衣人掌法虽然精妙,但内力明显有所欠缺,且气息不稳,为何集三人之力游斗至今都还拿不下?隐隐还被对方占了上风。

    忽然为首的一名持刀者脚步踉跄,站立不稳跪倒在地,钢刃被曹璎一击倒飞,他低呼道:“快撤……”另外两名持刀人已经早有退意,此声一出,两人纷纷将手中刀全力掷向早已瘫倒在地上的田典师一家。看你是要追我们还是救两具尸体回去,两人对视一眼,撤步准备开溜,忽然双双肩膀剧痛,那名先跪倒在地的持刀者以极快的速度追上二人,抓起他们的肩膀朝后扔去,自己则以更快的速度冲出烟雾的范围。“你……呃”两人怨恨的话语还没说出口,就在倒飞的空中被解决了钢刃的曹璎两掌击中后心,心脏碎裂,血液自嘴里溢出,带着体温的血滴就像逝去的生机一样,复归冰凉。而跑出去的人,不出几步也被曹璎跟上,不是他不用尽全力跑,而是这脚就像绑上了几百公斤的铁块似的,实在是做不到啊。那人的心也像一开始的田典师那样,如飘落,漂过飞鸟,漂过高山,漂过海宁城北的树林,漂到了灰黄的土地上。

    曹璎掉头回去找田典师一家,徐平给自己的药粉原来是麻痹药粉,那时候他塞入自己嘴里的大概是解药吧?我还以为是类似强体的药,害我想也不想就跳了下来,落地的时候双脚发软差点跪在地上。想到这曹璎脸热热的,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曹璎路过那两具几秒前还满怀恨意的躯体时,看了一眼,死不瞑目。虽然是敌对方,但也是两具鲜活的生命。

    曹璎不是愚善之人,人都已经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了,她不会还去为对方的死感伤。这两个人要是不参与这场斗争可能也是某个家庭的主心骨,在美满幸福中结束一生。曹璎不再多想,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既然选择了大收益,就要承担大风险。“这三个药丸吃了,然后跟我走吧。”曹璎朝田典师扔了三个药丸,刚刚田典师的举动让她稍有好感,至少不是薄情寡义之人。要是没有刚刚那个出卖队友的人,曹璎也不会多想什么,但是,人就怕比较。“谢谢……女侠。”田典师低着头,不敢看眼前的黑衣人,生怕触怒她,将药分给妻子儿子后,一家人就挣扎着爬起来,想要再拜谢一次。曹璎摆了摆手,第一次在这种情况下救人,有点新鲜,有点开心,不过她也是有所图,当不起他们的诚恳谢意。“走吧,慢点没关系,不要停下来,我们时间不多。”田典师忙带起地上的包裹,里面不止有他们许诺的金银,还有一些他偷偷带出来的东西,兴许那位大人能看出这些东西的来历。

    曹璎一边带着路,一边想着徐平,刚刚她洒粉进入战圈的时候,明显听到身后的树传来一阵响动,她没回头,因为自己的背部交给了徐平,自己只需要冲锋就可以了。后面又传来一声闷哼,紧跟着又是哗啦的声音,再之后,曹璎知道他们走了。“璎璎,待会你下去,收拾完后就带他们去躲一躲,我看看能不能跟着黑老五回到他们的营地。”徐平带着他一贯的笑容,仿佛天大的麻烦在他眼里都是过眼云烟,当初自己就是被这个笑容给俘获的,那张脸看着好安心。黑风六煞的营地里,肯定危险重重,希望你能平安归来,曹璎祈祷着。

    另一边的密林里,上演着猫抓老鼠的把戏。

    黑老五垂着一只手,凝固的黑色的血迹覆盖了一大片衣袖,脸色煞白,右手的血还是止不住的流,他埋头兜着圈子,希望可以甩掉那个卑鄙的偷袭者。刚刚他看到一个黑衣女子冲向了那三个废物,至于为什么能认出是女子,因为那人不适合穿那么紧的夜行衣。“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连我在这你都发现不了,还想当那只黄雀?”黑老五掏出匕首,从伏着的树上起身,准备解决这个意外的祸患,在他眼里,底下的那个女子必死无疑,他只不过是帮她少走点冤枉路。

    “呃……”黑老五震惊的看着一截剑尖从自己上臂穿了出来,带着温热的血洒到了他的匕首和手上,剧痛袭来,他知道自己的动脉估计是悬了,这么大的出血量,静脉是不可能的。身陷绝地,黑老五也不止血,趁着右手还有力气,瞬间将匕首换到了左手上,凭着多年厮杀的感觉朝身后刺去,中了?黑老五感觉自己的匕首突破了一个软软的屏障,直插而入,身后传来了痛苦的呼声,一阵树枝断裂的声音响起,黑老五感觉脚下一轻,回头一看,空空如也,那人估计是跑了。可是底下已经战做一团,那片白雾肯定有毒,曹正屿的三个手下多半完了。那片毒雾也不知道是什么,自己贸然下去接着完成任务,很有可能也会折在这里。况且,自己的右手已经渐渐没了知觉,也亏那个偷袭者技艺不精,没有一剑切断自己的动脉,不然,自己连那一匕都不知道能不能打出去。黑老五点了几个穴道暂时止住了血,愤恨的看了眼田典师和那个女的,叹了口气,转身就跑。

    徐平远远的吊在后面,黑老五的匕首在他手里被玩出了花样,时而翻滚跃动,时而静立指尖,像是上下游弋的尾,如鱼得水。这个黑老五,说他废物是真的没说错,就是兜圈子都兜的一点水平都没有。兜圈子讲究来来回回,循环往复。可他倒好,路线带着明显的倾向,仿佛怕后面的人不知道他要去哪。不过刚刚那一匕倒是有了点黑道的狠劲,徐平看着手中的刃,该夸还是得夸的,不然太没有人情味了。黑老五以为他的匕首刺入了徐平的躯体,其实,在徐平眼里那匕首似急实缓,刺过来时被他用腋下夹住,再夺刃,发出闷响,后撤,一气喝成。刚刚徐平就在黑老五身后不远处,只要他有魄力再用左手去攻击曹璎,徐平就有耐心一根一根手指的把他的手掌剃个干净,剃到他没有战意,转身就跑。不过还好,凄惨的一幕没有发生,聪明的黑老五直接就溜了。

    两人就这样弯弯绕绕的到了一个山间小屋附近。

    从外面看,小屋就像一个荒废的废墟,但是不管从哪个方向看,都不能一眼就看清屋内的情况,想来是有人刻意做了遮蔽。黑老五回望,身后无人,松了一口气。“你是不是在找我啊?”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黑老五亡魂大冒,急忙作步后撤,张嘴欲呼。“咳呃咯……”徐平看着倒在地上断了喉管的可怜人,心中无悲无喜。明明血污有了,狰狞的面孔有了,生机渐消的挣扎也有了,可是为什么自己内心毫无波动。原徐平杀了很多人吗?才能杀出这种心如止水的心态。黑老五是徐平在这个世界杀的第一个人,前世他也杀过人,自穿越以后,一切的一切好像都带着不真实感,徐平一直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直到今天杀了第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他才终于放弃了那可笑的想法。这不是做梦,是真实的世界。

    徐平转身离去,无相功急速流转,为接下来的战斗做着准备。

    ……

    ……

    “什么?他们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海宁王府内,曹正屿皱着眉头听着下人的禀报。“按照行程来讲,十分钟前他们就应该到的。”“再等十分钟,如果还没来……”曹正屿出屋,远处的高楼,一个青丝飘舞的女孩。今天晚上的波纹是女孩,不是那个水波阁第七滴水,是一个寂寞对月独酌的女孩。“如果还没来,就派人去看看。”曹正屿想了想,还是先别打扰她好了,虽然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但看她现在那个样子,不太像是心情好的表现。

    高楼上。波纹今晚换上了简易的拖鞋,坐在栏杆上,小腿摆动间,拖鞋半挂脚背跟着摇摇晃晃。柔和的月光贴在她晶莹的脚趾上,其下淡淡的青色纹路若隐若现,仿佛莹白的石撞上了玉沁,雅致里又带上了点艺味。波纹的颜不似曹璎那样的清冷,贵气,鹅蛋形的脸上每一处都是那么的恰恰好,既不锋芒毕露,也不阴柔软糯,给人一种百看不厌的舒适感。只是此刻波纹的脸上挂着一抹嫣红,眼神里无尽的落寞,身边的两坛酒,一坛已空,只余风吹呼响,另一坛还未开封。过了那个时间点,月色到了,又走了,所等之人却没来。

    波纹叹了口气,“没想到是你先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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