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何德所
秦皇后道：“想那年长公主出生的时候，我才掌管凤印不足半年。那时方闲身子虚弱，皇太后便将长公主交与我抚养，长公主自幼与我无嫌隙，我带她比嫡生长子还用心，只怕她心上有一丝丝不痛快。也是我可怜方闲孤身一人在这深宫无有照应，如今长公主在皇太后那里，出落地玲珑富贵，你可知我见长公主，心里欢喜的紧。”
宁夫人道：“娘娘对待长公主的心思，连陛下也深受感动。”
秦皇后叹了口气道：“犹记那年长公主去何德所住了几日染了春寒，处处只要叫‘母亲’来看。我虽身子上还怀着老二，但也放心不下。长公主在我怀中烧的糊涂，拽着我的袖子不撒手。鸢宁唠叨，总说怕我也染上风寒，于老二不好。也是天保佑我们母女，几日的功夫费下去，长公主竟好了。焉知我母女情分，不比生一场来的少。”
宁夫人点头道：“长公主如今长大了，心里处处想着孝敬皇后娘娘，是娘娘教养地好。”
皇后道：“由此及彼，你可知我虽然不喜方闲的为人，但她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如今方闲生了老四，身子越发虚弱了，她又是那样钻牛角尖的人，我听太医讲，她若还不好好保养，怕熬不过今冬。老四是千万尊贵的皇子，要是方闲去带，必定劳心劳力，二者都不得好儿，再者她又不愿意要名分，这生母是个宫女，于老四更加不好。”
方闲是一头犟驴。
皇帝偏爱方闲，是满后宫都知道的事情。但方闲讨厌皇帝，也是满后宫都知道的事情。
秦皇后登上皇后宝座不久，方闲就诞育了皇帝的第一个孩子，取名婴元，封号倾乐，小字布谷。从封号中，就知道皇帝对这个孩子多喜爱，倾国之乐，就因为得了一个女儿。秦皇后是后宫之主，奏请长公主生母方闲为贵妃，皇帝与皇太后欣然应允。
但方闲不愿意。
秦皇后原来以为方闲是那等恃宠而骄的人，故此也心生不喜，她而后才发现，方闲是一头犟驴。
方闲不接受皇帝的敕封，在册封当天拒不冠带，身着素衣，顶着一头乌丝跪拜在皇太后与皇后的脚下，说陛下不收回旨意，宁愿一生带着布谷着素衣，青灯古佛，了此一生。
皇太后气急了，道：“你愿意一生青灯古佛，长公主可不能够！你早些年任性，我当你还小，如今当了妈的人了，不为皇家面子考虑，不为你自己考虑，你也该为皇子皇女考虑些儿！”
秦皇后也劝道：“妹妹心里对陛下有再多不满，也不该在这大日子里闹性子。妹妹冠带了起来，以后我再与妹妹慢慢开解，不急于今日。”一面说，一面亲自捧了冠子，要给未来贵妃带上。
未来贵妃手捧着冠子，往后又跪了几步，额头抵着当今皇后的鞋子尖儿，哭道：“若非为了布谷，我又有何颜面苟活于今日！太后娘娘说的对，布谷是皇家血脉，不应当随我吃苦受罪，但求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放我出宫，让我后半生，做个赤条条了无牵挂的凡人吧！”说毕，磕头不止。
未来贵妃要出宫，慌了以严谨治家出名的秦皇后。秦皇后急忙扶起方闲，道：“妹妹说的哪里的话来！你是公主生母，皇室贵妃，别说你如今生育公主大功一件，就是你犯下弥天大错，也只能在皇宫内部处理，哪里还有出去的道理！妹妹快别闹了！”
太后娘娘手捂着额头，被自己的儿媳妇气的长吁短叹，拍着桌子说道：“闲儿啊！闲儿啊！到底是我错了！你这是要折磨死我这老妇人！”一句话没有说完，气的晕倒过去。
秦皇后一面扶着未来贵妃，一面叫人抢救老太后，忙的不可开交。就这样，皇帝还怪罪秦皇后办事不利，上不能安抚婆母，下不能教导姬妾。秦皇后跪在堂下，栀子花苞一样的眼睛里涵着一苞眼泪，强忍着赌气回道：“臣妾无能。”
皇帝看着委委屈屈的妻子，压了压怒火，叫皇后起来坐。秦皇后定了定神，道：“陛下心里有贵妃，臣妾知道。臣妾看着贵妃不过是闹性子，迟与早，总是会解开的。如今贵妃不愿意接受册封，不如就说贵妃生育完身子还没好，缓一缓。”
皇帝点头，抬眼看着处事大方心地宽宏的妻子，于是笑着抚摸着她头上的朱钗，道：“是我急了，皇后很好。”
缓了一个春天又一个春天，方闲的脸色还是那样阴沉。
皇帝拖着疲乏的身子来到方闲居住的梧桐台，想要在方闲那里得到一点温暖。
方闲在宫中，不要份例，不接封赏，不要伺候，没事就带着长公主一起种菜养蚕织布，种了菜、织了布洗干净送去给皇后、皇太后，有时候有多的，也给其他人。
皇帝隔着院门看着她母女二人，看的眼馋了，就要挽起袖子动手帮忙干。皇帝幻想着自己是个普通农人，妻子带着襁褓中的女儿在一旁帮忙，屋子里面凉好了浓茶，晚上搞不好还能吃完汤面片儿。
结果方闲一看皇帝来，就跪在田地里面不起来，无论下面是粪还是泥水，皇帝来了，她就跪着，一直跪到皇帝走。
皇帝疲乏的身子困着的一颗心，刚刚被幻想中的幸福填满，又瞬间被现实打碎。他怒火朝天，喊道：
“贵妃方氏，德不配位，忤逆圣上，目无夫纲，着，即日起改迁何德所，贬为宫女。”
大太监王丁急忙劝道：“陛下，娘娘生育公主有功有劳！陛下三思呀！”
皇帝又加大声音喊道：“长公主！长公主自然带去给皇后！”说完，跳着脚地离开了梧桐台。
方闲是亲娘，长公主被带走的那一刻，方闲万念俱灰。她老早就知道，皇帝掌管一切生死，自己根本拦不住。她抚摸着襁褓中的布谷，凄然笑道：“皇后是贤后，自然对你好。你要孝敬爹娘。去吧，去吧。”说毕，就回屋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搬到何德所去了。
方闲所想，不过是丢下孩子，只身赴黄泉。但皇帝与方闲数年夫妻，如何不知方闲的心思。皇帝把皇后身边的侍女青宁派过去，说方闲死，青宁死。
宁夫人道：“娘娘对待长公主的心思，连陛下也深受感动。”
秦皇后叹了口气道：“犹记那年长公主去何德所住了几日染了春寒，处处只要叫‘母亲’来看。我虽身子上还怀着老二，但也放心不下。长公主在我怀中烧的糊涂，拽着我的袖子不撒手。鸢宁唠叨，总说怕我也染上风寒，于老二不好。也是天保佑我们母女，几日的功夫费下去，长公主竟好了。焉知我母女情分，不比生一场来的少。”
宁夫人点头道：“长公主如今长大了，心里处处想着孝敬皇后娘娘，是娘娘教养地好。”
皇后道：“由此及彼，你可知我虽然不喜方闲的为人，但她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如今方闲生了老四，身子越发虚弱了，她又是那样钻牛角尖的人，我听太医讲，她若还不好好保养，怕熬不过今冬。老四是千万尊贵的皇子，要是方闲去带，必定劳心劳力，二者都不得好儿，再者她又不愿意要名分，这生母是个宫女，于老四更加不好。”
方闲是一头犟驴。
皇帝偏爱方闲，是满后宫都知道的事情。但方闲讨厌皇帝，也是满后宫都知道的事情。
秦皇后登上皇后宝座不久，方闲就诞育了皇帝的第一个孩子，取名婴元，封号倾乐，小字布谷。从封号中，就知道皇帝对这个孩子多喜爱，倾国之乐，就因为得了一个女儿。秦皇后是后宫之主，奏请长公主生母方闲为贵妃，皇帝与皇太后欣然应允。
但方闲不愿意。
秦皇后原来以为方闲是那等恃宠而骄的人，故此也心生不喜，她而后才发现，方闲是一头犟驴。
方闲不接受皇帝的敕封，在册封当天拒不冠带，身着素衣，顶着一头乌丝跪拜在皇太后与皇后的脚下，说陛下不收回旨意，宁愿一生带着布谷着素衣，青灯古佛，了此一生。
皇太后气急了，道：“你愿意一生青灯古佛，长公主可不能够！你早些年任性，我当你还小，如今当了妈的人了，不为皇家面子考虑，不为你自己考虑，你也该为皇子皇女考虑些儿！”
秦皇后也劝道：“妹妹心里对陛下有再多不满，也不该在这大日子里闹性子。妹妹冠带了起来，以后我再与妹妹慢慢开解，不急于今日。”一面说，一面亲自捧了冠子，要给未来贵妃带上。
未来贵妃手捧着冠子，往后又跪了几步，额头抵着当今皇后的鞋子尖儿，哭道：“若非为了布谷，我又有何颜面苟活于今日！太后娘娘说的对，布谷是皇家血脉，不应当随我吃苦受罪，但求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放我出宫，让我后半生，做个赤条条了无牵挂的凡人吧！”说毕，磕头不止。
未来贵妃要出宫，慌了以严谨治家出名的秦皇后。秦皇后急忙扶起方闲，道：“妹妹说的哪里的话来！你是公主生母，皇室贵妃，别说你如今生育公主大功一件，就是你犯下弥天大错，也只能在皇宫内部处理，哪里还有出去的道理！妹妹快别闹了！”
太后娘娘手捂着额头，被自己的儿媳妇气的长吁短叹，拍着桌子说道：“闲儿啊！闲儿啊！到底是我错了！你这是要折磨死我这老妇人！”一句话没有说完，气的晕倒过去。
秦皇后一面扶着未来贵妃，一面叫人抢救老太后，忙的不可开交。就这样，皇帝还怪罪秦皇后办事不利，上不能安抚婆母，下不能教导姬妾。秦皇后跪在堂下，栀子花苞一样的眼睛里涵着一苞眼泪，强忍着赌气回道：“臣妾无能。”
皇帝看着委委屈屈的妻子，压了压怒火，叫皇后起来坐。秦皇后定了定神，道：“陛下心里有贵妃，臣妾知道。臣妾看着贵妃不过是闹性子，迟与早，总是会解开的。如今贵妃不愿意接受册封，不如就说贵妃生育完身子还没好，缓一缓。”
皇帝点头，抬眼看着处事大方心地宽宏的妻子，于是笑着抚摸着她头上的朱钗，道：“是我急了，皇后很好。”
缓了一个春天又一个春天，方闲的脸色还是那样阴沉。
皇帝拖着疲乏的身子来到方闲居住的梧桐台，想要在方闲那里得到一点温暖。
方闲在宫中，不要份例，不接封赏，不要伺候，没事就带着长公主一起种菜养蚕织布，种了菜、织了布洗干净送去给皇后、皇太后，有时候有多的，也给其他人。
皇帝隔着院门看着她母女二人，看的眼馋了，就要挽起袖子动手帮忙干。皇帝幻想着自己是个普通农人，妻子带着襁褓中的女儿在一旁帮忙，屋子里面凉好了浓茶，晚上搞不好还能吃完汤面片儿。
结果方闲一看皇帝来，就跪在田地里面不起来，无论下面是粪还是泥水，皇帝来了，她就跪着，一直跪到皇帝走。
皇帝疲乏的身子困着的一颗心，刚刚被幻想中的幸福填满，又瞬间被现实打碎。他怒火朝天，喊道：
“贵妃方氏，德不配位，忤逆圣上，目无夫纲，着，即日起改迁何德所，贬为宫女。”
大太监王丁急忙劝道：“陛下，娘娘生育公主有功有劳！陛下三思呀！”
皇帝又加大声音喊道：“长公主！长公主自然带去给皇后！”说完，跳着脚地离开了梧桐台。
方闲是亲娘，长公主被带走的那一刻，方闲万念俱灰。她老早就知道，皇帝掌管一切生死，自己根本拦不住。她抚摸着襁褓中的布谷，凄然笑道：“皇后是贤后，自然对你好。你要孝敬爹娘。去吧，去吧。”说毕，就回屋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搬到何德所去了。
方闲所想，不过是丢下孩子，只身赴黄泉。但皇帝与方闲数年夫妻，如何不知方闲的心思。皇帝把皇后身边的侍女青宁派过去，说方闲死，青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