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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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父,父皇会否杀了大皇兄啊?”

    “还不至如此,不过多少要给他一点教训的,如此一来,你储君之位又稳了一分。”

    “这次可是平南王在其中帮我吗?平南王说了,会保我两年无虞,皇秭告诉我,要好好听平南王的话,不可与其作对,师父以为如何?”

    太子始终心里不踏实,还是要找陆太傅寻求慰藉。

    陆太傅盯着棋局,“嗯,公主说的对。对待平南王啊,无论她说什么,你只管应着就是,装作着恭顺软弱的样子,万万不能让她看出破绽。不过她又如何管你心中是怎么想的呢。”

    司徒清洛皱着眉头,“我怕她会反悔,扶持其他诸王。哪个王爷若得了她的助力,那还不是如鱼得水。”

    “所以说啊,他若要觉察出你是威胁,便大可扶持其他诸王。其他诸王都年长了,一个个虎视眈眈,威胁更大,她自己自然也会权衡着,你只有装作一只小绵羊,看着比其他诸王更好控制才行,让她觉得你是最佳人选。”

    陆太傅点了点胸前,给太子使眼色,意有所指,“表面上是这样,但你,心里可要惦记着点儿自己。”

    司徒清洛似懂非懂,点点头。

    “当年师父助陛下斗倒了多少王爷,先平南王也经我与陛下之手,死在牢狱里,他的女儿我还斗不过么?你有什么好怕的?”陆太傅扬扬眉毛,颇有些得意。

    半晌过去,一局棋也到了尽头。

    陆太傅不敢相信,“我怎么又输了?”

    司徒清洛笑,“师父,忘了告诉你了,我皇秭又教了我几招。”

    陆太傅垂头丧气。

    “师父,是什么喜事,你快说,你说赢了便要告诉我的。”

    陆太傅也笑了起来,“温宁公主的棋艺如此之高,可要苦了淮儿了,那个傻小子。”

    司徒清洛没反应过来其中的联系,“嗯?”

    陆太傅笑得更大声,“你也是个傻小子,陛下要把温宁公主许配给淮儿,日后他就是你姐夫了,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真的吗?”

    “真的,淮儿他手中有一些兵,与平南王相抗是极为困难了,但至少他能够保护你。”

    司徒清洛高兴起来,陆太傅自小教导他,对他来说如师如父,甚至比他的父皇更像父亲,陆太傅看着他,目光慈爱。

    乾阳殿。

    自从发放粮米结束之后,历经几日,赵王的尾巴几乎快翘到天上,终于在这一日,皇帝在朝堂之上,目光沉沉,扔下几本奏折,“赵王!你瞧你干的好事!有参你行事乖张的,有参你目无尊长的,还有前些日子,你竟谋害于朕,陷害太子,企图将其推到太子身上,你太令朕失望了!”

    前几日皇帝还抱着一丝侥幸,或许是哪里追查错了,然而又经过几日的差访,种种结果还是依旧指向了赵王。

    群臣开始窃窃私语。赵王霎时间吓白了脸色,赶忙跪下,“父皇,不是儿臣,你听儿臣解释——父皇!”

    用尽了气力,皇帝猛烈地咳嗽起来,“朕不想听。若你只是一时糊涂,能知错就改,也好,可是你如此吗?这几日朕迟迟未办你,就是想给你机会,没想到你非但不知收敛,反而越发放肆,朕已经给过你机会了!”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天家皇室大位之争互相陷害早已见怪不怪,赵王行事鲁莽冲动,能做出这种事来也并不稀奇,群臣劝道,“陛下息怒,注意龙体啊——”

    皇帝叹了口气,“赵王收买御医,谋害于朕,散布谣言,造谣太子。来人吧,先把赵王打入天牢,令刑部彻查此事。”

    两个侍卫压住他,赵王目光发直,脸色惨白,几乎瘫软在地。

    三皇子晋王见状赶忙出列跪下,“父皇!父皇!父皇息怒啊,求父皇饶了大皇兄,他是我们的兄长,是您的长子啊父皇!”

    “那朕更不能饶过他!你也知你身为皇长子,却不思如何为弟弟们做榜样,你带头杀父弑君,谋害手足,你要你弟弟们学什么?!”

    除却景王和太子,另外几个诸王也出言相劝,诸王争斗多年,皇帝从未表态,如今却拿赵王开刀,一时间诸王也人人自危起来,平日里互相谋害,一到此时皇帝真要拿亲生儿子开刀,他们反倒害怕起来。

    赵王失了气力,摊在地上,口中喃喃,“救命...救命...”

    兵部尚书也出言,“陛下,自古刑不上大夫,那监牢里阴冷,王爷去不得啊,况且,赵王身为亲王,陛下不如将他禁足在府中,待事情查清,再做定夺。”

    陆太傅轻嗤,“尚书大人哪来的怪论?我朝何时刑不上大夫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大都护轻声道,“是啊,从前的各位亲王,陛下的兄弟们,死在牢里的不知有多少了,如今轮到赵王了,又说什么刑不上大夫,简直可笑。”

    陆太傅沉了沉脸色,“总之,赵王为人臣子,谋害陛下,陷害储君,若是常人早就株连了九族,看在赵王是皇亲的份儿上,陛下没有杀了他,只是暂时将他打入天牢,查明真相而已,赵王若问心无愧,又惧怕什么?”

    其他皇子的幕僚党羽也陆陆续续趁机落井下石,皇帝脸色愈加沉重。

    赵王知道,他这一入天牢,就算能活着出来,也全然失去了继承大位的资格,一个入过大牢的皇子是不光彩的,是要永远留在他身上的烙印。他本是除了太子,最有望皇位的人,以后却要看着别人荣登大位,而自己永远屈居臣下,对着高高在上的兄弟磕头下跪么?不!他做不到!那还不如让他去死!

    赵王突然猛烈地挣扎起来,挣脱了两个侍卫,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也散了,额前落了两绺头发下来,看上去狼狈得很,全然失了所有司徒皇族的风采。他连滚带爬,爬到文臣之首的那人脚下,对着她磕头,脑袋砸在深红色的地毯上,发出咚咚的声响,他因恐惧和急切,喘着,“平南王,救救我,求求你了,求求你救救我!!”

    司徒云昭长身玉立,清俊非常,她负手立在原地,连头都未低一下,淡声道,“本王如何救你啊?”

    赵王抓着她的朝服裙袍,抱上她的腿,“平南王,你能救我的,你一定有办法救我,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了。”

    好几位大臣见状纷纷走了过来,还未动手,司徒云昭抬起绣着金蟒的黑靴一脚踹在了赵王的胸口,赵王向后倒,镇南将军接住了他,一手便将他拖到了大殿中央,“赵王,有话好说,你这样成何体统?”

    司徒云昭黑靴踩在深红的地毯上,走到赵王面前,大发慈悲一般低了低头,“这说到底是陛下的家务事,本王不便插手,你还是去求你父皇吧。”

    “父皇,父皇!”赵王才爬起来,紧往前爬了几步,“父皇饶命,父皇饶命,儿臣,儿臣知错了,儿臣不能进天牢啊!求父皇饶了儿臣!”

    皇帝叹了口气,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和一声声的哀求,到底还是心软了,“赵王,待朕查明真相,你若能悔过,便放你出来,你是朕的亲生骨肉,朕不会杀你的。”

    赵王随后瘫倒在地上,被两个侍卫一齐架了出去。

    许多朝臣都暗暗叹息,诸王更是面面相觑。

    皇帝重重地咳嗽,捂着胸口,也失了力气,“刑部尚书,此事就交给你了,散朝吧。”

    皇帝才将站起身,便觉一阵天旋地转,随后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陛下——!!”

    “快宣御医!!”

    众臣和宫人惊呼,皆手忙脚乱地上前,大殿上乱成一团。司徒云昭向后半转了转身,许都督上前,她轻声道,“去外面找山瑾,让他把张寅叫过来给陛下施针。”

    “是,主上。”

    永阳宫。

    皇帝躺在床上,面色苍白虚弱,张寅带着几个御医跪在龙榻前诊脉,司徒云昭站在龙榻旁的高阶上,其余太子诸王群臣,约莫十几个人,皆是当朝重臣,站在阶下,堵在了寝宫中,面色各异,不过大多都是惊疑未定,面有忧色。

    “温宁公主驾到——”

    先皇后早逝,宫中始终无有正宫皇后,嫔妃虽多,却无人合适,所以多年一直未曾再立后,后无人主事,只有两位贵妃协力六宫,却无正式名份,大公主,二公主都已出嫁,温宁公主身为嫡长公主,便请了她过来。

    “参见温宁公主。”

    “平身吧。”司徒清潇不多做停留,快步向着龙榻走了过来,看着龙榻上闭着眼睛的皇帝,蹙着眉头,“父皇,怎样?”

    一个御医转过来行礼,“公主稍安勿躁,臣等正在尽力诊治。”

    “这是怎么回事?”

    陆太傅立即出言回答,“回公主,赵王涉嫌谋害陛下,陷害太子,今日陛下在朝堂上龙颜大怒,将赵王压入了天牢,陛下许是一时急怒攻心,所以才——”

    从她进来,司徒云昭的视线便一直胶着在她身上,而司徒清潇却不往这边看一眼,她故意道,“赵王谋逆,今日朝堂上这一幕公主没看到,实在是精彩绝伦。”

    她冷声,“平南王,既然赵王只是暂时下狱,是否谋逆还要经由刑部彻查,罪名尚未成立,事关皇家清誉,还请平南王谨言慎行。”

    司徒云昭才不在意,勾了勾唇,“公主今日怎么正巧在宫中?莫不是一早便知今日有大事要发生?”

    两人站在龙榻前,司徒清潇就在她旁边,平静地与她对视,却也含着一丝威严,“平南王此话怎讲?这皇宫里住的是本宫的父皇,难道本宫进宫还要与平南王通报一声?”

    不知为何,司徒云昭总是觉得她高高在上的模样甚是想令人好好——疼惜。

    就快忍不住了。司徒云昭喉间微动,紧了紧身后的手。

    司徒清潇目光微寒,继续道,“倒是平南王,站在这里,比本宫还像一宫之主。”

    满朝文武,皇帝诸王,无有一人敢与司徒云昭如此对话。唯有温宁公主例外,这才是皇家风姿。众人心中惊叹又佩服,只是不知司徒云昭会否雷霆大怒,群臣皆默不敢言,等待着司徒云昭的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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