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三章 伟大的起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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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沿着南盘江,到了红水河。红水河自古就是大西南南下出海的便捷通道,但与南盘江不同的是,这里水深、坡陡、多暗礁险滩,使过船如同玩命,向来只有最优秀的船老大,才敢挑战全程。且只能通航五十料左右的船只……‘料’为宋朝计量船大小的单位,一料等于一石。

    而且铜船笨重难以操控,根本无法通过激流险滩的考验。用这种航道来运铜,估计用不了多久,红水河就能被沉没的铜船阻塞了。所以必须要将险滩变缓、陡坡变平、急流变慢,提高红水河的通航能力。

    红水河段的工程难度,又比南盘江段大了许多。除了设立陡门之外,还得拓宽河道,整治险滩。一路考察下来,最后敲定了足足四十三处,要想在一个枯水季完工,其难度可想而知。

    站在岸边的高石上,望着滔滔拍岸的红水,陈恪沉声对左右道:“明年,必须要将滇铜运出来,不然会出大事的。”要知道,他筑东川城、修河道、乃至出兵大理城的钱,都是以云南藏有天量的铜矿银矿,从投资者手中募到的。

    为此,他所采取的一系列手法,堪称划时代的。

    首先,他利用官家和相公们的无知,又凭自身的影响力,说服了青神财团和蓝帽商会,使汴京钱号斥巨资买下了大理十年的采矿权。

    但是汴京钱号也是初创,而且还有十三行铺的沉重贷款包袱没有消化,不可能独自承担巨额的战争贷款。事实上,在东挪西凑,竭尽全力,支付了出第一期的款项后,汴京钱号便要靠将矿权分包出去,来筹集年底支付的第二期款子了。

    第二期款子也不大要紧,因为侯义和张俞两人就要吃下一半,还尽力游说汴京和蜀中的商人接盘。他们和陈恪一直保持着信件往来,据说已经基本没什么问题了。

    可是再往后的款项,就必须指望更多的大户、富商来出钱了。然而世界上最难的两件事,一是把自己的思想强加给别人,二是让别人把钱拿给你用。所以包括张俞、侯义等人在内,都对陈恪的筹款计划没什么信心。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其实陈恪并不指望通过采矿挣钱……尽管这将是很赚钱的营生,但限于此时的生产力水平,注定了采矿只能细水长流。至少在起初数年中,根本无法冲抵巨大的先期投入。

    无论什么年代,出兵、得国、筑城、修河……都是能把国家都拖垮的浩大投入,遑论一个小小的汴京钱号,加上些许掉进钱眼里的商人。如果所有的本钱都自己掏,把他们榨干了也远远不够。

    但在陈恪这个二世为人的家伙看来,做生意,哪能只用自己的钱投资呢?可是,在这个缺乏金融工具的年代,没有投行、没有股市,上哪里去找那么多钱呢?

    苦思冥想之后,陈恪决定,自己发债券换钱!

    哪怕是在大胆的一赐乐业人看来,这件事也不可思议。你汴京钱号算哪根葱,发行债券谁会认?大宋朝的大户们,怎么可能用真金白银,换你擦屁股都嫌硬的债券呢?

    但陈恪坚持要这样做,为此,他甚至搬出了与一赐乐业人的密约,压住了蓝帽商会的反对声。青神财团这边,也是全凭着对他的盲目信任,才表示支持的。

    不过钱昇在信上说,钱号的股东和雇员们普遍认为,他可以运用强力发行债券,可没法强迫别人去认购,所以都难免信心灰暗。

    而事实上,债券的发行确实很惨淡,在最初的一个月里,只认购出去不到十万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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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恪反复写信安抚股东,劝他们少安毋躁,只消静观其变,情况会好转起来的。

    在当时,几乎没有人相信他了。那些小股东们甚至嚷嚷着要退股,连累着汴京钱号的现金流也不稳了。一时间谣言四起,颇有风雨飘摇之态。

    幸亏当时陈恪远在大理,而不是在愁云惨淡的汴京城,否则他会被陷入恐慌的股东们,活活烦死的……

    然而,艰难的熬过一个月后,情况的就好转了。很快,债券销售升温,继而陷入了疯狂的抢购中……那些对他们原先避之不及的达官贵人,突然掉过头来,争先恐后的把钱往汴京钱号送。

    为了买到债券,他们的仆人在钱号门前昼夜排起了长队,管家则把汴京钱号股东家给围了起来,争着请客吃饭逛窑子,就指望着能走个后门。

    一时间,汴京钱号的债券,成了汴京城中最受追捧的东西。不仅街头巷尾在热议,就连皇宫里的官家,也忍不住问诸位相公:‘你们买了么?’

    相公们颇为尴尬的答道:‘不太清楚,好像家里是买了点……’

    情况彻底逆转,数月之内,汴京钱号的债券便告罄,筹集资金达七千万贯之巨,不仅轻松支付一应款项,且钱号还可以进入迅速扩张期。

    所有知情人,都对陈恪佩服的五体投地,纷纷写信追问着,他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事实上,陈恪不过是看准时机,进行了一场成功的概念炒作。

    回溯一下,朝廷的官家和相公们,同意陈恪大胆的出兵计划,主要并非开疆拓土的诱惑,而是被钱荒给逼得。大宋朝缺少铜钱啊!都到了百货不通,商民困顿、财政枯竭的地步。

    但事实上,大宋朝的达官贵人、富贾巨商手里超级有钱。因为大宋朝一方面商品经济十分发达,但另一方面,商品生产却很不发达。这导致大户们在贸易中赚取的货币,缺乏投资渠道,所以只有少部分以生产资本的形式,投入扩大再生产,大部分则被作为一般财富贮藏,而退出流通领域。

    而且持续不断的钱荒,又使铜钱的实际价值不断升值,就更加促使人们储藏货币了。

    根据朝廷估算,仅沉淀在大户家中地窖里的铜钱,就高达十亿贯以上。这些钱被储存起来不使用,又加剧了钱荒,使宋朝长期处于通货紧缩,严重影响到国家的经济。若能激活这些钱,就是解决大宋财政危机的灵丹妙药。

    早在打大理主意的时候,陈恪便知道,若能把东川的铜矿和银矿为大宋所用,钱荒的情况将出现逆转,巨大的机遇也蕴藏其中——如今,大理有远超天下十倍的铜矿和银矿的消息,已经传遍全国。又有朝廷出兵、大理归附为佐证。让最保守的怀疑论者,也不得不相信,大理肯定是产铜和银的。

    当然,大户们有自己的眼线,更打探到许多的内幕,比如朝廷在建筑宏伟的东川城,并即将疏通一条出滇的水路。这一切的迹象表明,滇铜和滇银确实存在!而且,外运的条件已经具备!

    人们自然由此相信钱荒将不复存在,窖藏起来的铜钱即将面临快速贬值的危险。若想资产保值,他们有两条路可选,一是把铜钱换成金子继续窖藏……因为据说大理只产铜和银,并没有金子,所以虽着铜价和银价的下行,金价必然上升。

    二是立刻把钱用于各项投资。但前面说过,大宋缺少投资渠道。这时候,拥有大理十年开矿权的汴京钱号,自然成了广受追捧的对象……在传言中,大理的价值被不断夸大,到了后来,在大宋人看来,那就是一座座挖之不尽铜山银山!

    后面的事情就简单多了。汴京钱号创造性的以大理矿权为抵押,发行的债券,很快便换来了七千万贯的进项,几乎相当于宋朝半年的财政收入。要不是担心风险积蓄太高,而提前宣布售罄,发行量达到一亿贯也并非不可能。

    还有很多大户,提出想要入股。但陈恪考虑到实际并未成熟,所以暂时没有开启这扇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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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巨额举债必然带来巨额的利息。本年年底开始,汴京钱号要支付的各项尾款家利息,每年都高达千万贯以上,更别提五年后还要还本。

    压力虽然沉重,但只要滇铜滇银能按时运出大理,就问题不大……陈恪并不指望这些银和铜本身能有多大收益,事实上,因为高昂的投资在先,前期是要不断折本的。

    但只要能看到真铜白银源源不断,市场就会保持对‘大理概念’的信心。在后世,有‘信心比黄金还值钱’的说法,在宋朝同样适用。汴京钱号可以很轻松的借新债换旧债,使现金流源源不断,直到铜矿和银矿真正盈利。

    不过言而总之、总而言之,一切的前提,都建筑在信心上。如果市场失去信心,恐怖灾难将不可避免……

    所以,滇铜必须在明年,运到汴京去!就算水路仍然不便,靠人力畜力也要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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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眨眼,到了月底了,有没有可怜几张月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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